我想问:大哥,完颜亮是金国皇帝,手握生杀大权,心思阴毒,手段狠辣,你能斗得过他吗?也许这辈子他不会放过我了,你想从猛豹的口中夺人,除非你更狠、更绝、更毒。
狠、绝、毒,你能做得到吗?
“我可以等,也愿意等,可是父皇不会等,你的陛下也不会等。”我凄然道,“迁都燕京便是明证,大哥,你是否想过,完颜亮下一个举措将会是什么?”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希望你明白,假若我无力保护你,就是要不起你,逃得再远、躲得再隐蔽也无济于事。”完颜雍紧握我的臂膀,语重心长地说。
“只要与你在一起,就算是粗茶淡饭、粗衣布裳,我也甘之如饴。”
“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不是我不愿意,而是,隐世根本行不通。”
“我明白了,不必再说了。”
眉骨酸热,热泪盈眶,我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极力忍着……
也许大哥说得对,隐世不是最好的法子,完颜亮会搜捕我们,就算将天与地颠倒过来,他也要找到我们。可是,难道我就乖乖地待在大宋皇宫等着他出招?就不能从临安消失,身入丛林山野,避得了一时是一时吗?说不定我选择的隐世之处足够隐蔽,他派出的人就是找不到呢?冒险一次又有何妨?
终于,泪水滑落,湿了脸庞,冷了心房。
大哥,你有你的考量与打算,你拒绝与我一起隐世、在万丈红尘中消失,是不舍得现在拥有的身份、地位与亲眷,还是觉得隐世这条路行不通,抑或是其他我所不知道的原因,我弄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了。
罢了,罢了,既然你已给了答复,我也无谓强人所难。
见我如此心灰意冷,完颜雍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急忙解释道:“三妹,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而是……我想给你最好的,不想你跟着我吃苦,你明白吗?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好不好?”
“我不怕吃苦,什么都不怕;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上苍最好的赏赐。”心,越来越冷。
“三妹……”
“罢了,不必再说了。”仅存的一点希望,就此破灭。
他凝眉看我,我也看着他;可以瞧得出来,他极力想说服我,让我安心地留在宋国,安心地当大宋公主,等他来娶我。他满目焦急与忧切,目光凝定,虽然有些慌,但还是坚持他的想法。
完颜雍沉沉道:“听我说,三妹,我知道你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我在乎……”
我站起身,“你想说什么,我猜得出来。既然你我的想法不一致,那么,就此别过罢。”
类似的话,不想再听了;就算他是对的,我也觉得再无必要纠缠下去。
他也站起身,握住我的手腕,“三妹,只是暂别,是不是?”
我挣出手,清冷道:“既然你已作出选择,那便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情急地拉住我,气苦道:“你要我怎么说才明白?”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淡然道,“你尽快北归吧,对你而言,临安不是久留之地。”
“你会等我的,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怎么努力,完颜雍也不松开我的手。我看着他,有泪欲涌,他见我这般泫然欲泣,才慢慢松手。
道一声“珍重”,尔后,我仓惶逃离。
走出酒楼,泪水轰然滑落。
——
去年,在燕京,他要我留在他身边,伴他一生,我拒绝了。因为,他已是完颜亮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不能再连累他,让自己成为置他于死地的因由。
而今,在临安,我要他与我一起隐退,避世隐居,他婉拒了。
世事真奇妙,也很荒唐,时隔没多久,人心的变化竟然这么大!他想要的时候,我拒绝;我想要的时候,他拒绝。我闹不懂自己的心,也看不透他的心,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捉弄我们?
我和完颜雍有缘再聚,彼此的心意未曾改变,却因为一点点误差而错过一生吗?
不知道,是自己错了,还是他错了,或者,本就不应该将情愫系在他身上。对我来说,他那般遥远,仿如隔着万水千山,仿佛千百道鸿沟阻隔了我们。想和他在一起,像凡夫俗子那般,有情人成为眷属,过一种平淡而充实的日子,却那般艰难。
也许,终究是无缘罢。
一夜无眠。
泪水从眼角滑落,渗入软枕;泪眼干涸,没多久又湿了,不断地流,流着,流着,天就亮了。
大哥,是我强人所难吗?还是你不舍得放弃?是我自作多情吗?还是你不理解我的心?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四】 收集:52资源联盟
昏昏然地躺到午时,才起来洗漱用,吃完又继续睡。怀瑾和怀瑜不敢问我究竟怎么了,小心地伺候着,忧心忡忡。
这夜,还是睡不着,我和怀瑜各抱着两坛酒来到高高的城墙上。
夜风呼呼,旗幡猎猎作响。站在城墙上,仰望苍穹,星辰闪烁;俯瞰灯火璀璨的宋国皇宫,那连绵起伏的殿宇在灯影的妆点下,巍峨壮丽,旖旎迷离。
守卫请我下去,我粗声恶气地将他们赶走,向北眺望。
即使望不到那人,这么望着、想着,心中也会好受一点。
酒入愁肠,没什么感觉,却上瘾似的不停地灌入咽喉。
“公主,您已经喝了一坛酒,不能再喝了。”怀瑜苦苦地劝,聒噪得很。
“你别管我,回去!回去啊……我要在这里喝个够……”
“您已经喝得够多了,再喝就伤身了。”她想抢我的酒,我推开她,她后退三步才站稳,“公主,听奴婢的劝,明日再喝吧,明日奴婢陪您喝。”
“走啊,你不要管我……”我烦躁地叫嚷。
“公主,奴婢扶您回去吧。夜深了,不如回沁阳殿,在寝殿痛痛快快地喝,喝到天亮。”
怀瑜上前扶我,又被我一把推开。
在这里喝酒,和在寝殿喝酒怎么会一样?站在城墙上,可以望很远、很远,望向北方的无穷处,望向苍穹的边际,虽然还是望不到大哥,可是,至少感觉不一样。
她又劝我,我吼道:“不要再烦我,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
蹙眉看我半晌,怀瑜终于走了。
真好,偌大的城墙只剩下我一人,冷凉的夜风相伴,清寂的月辉相随,任我逍遥,多好!
大哥,你已离开了临安吧。
大哥,此生此世你不会再到临安了吧。
大哥,你一定很生气、很生气,可是,你拒绝与我隐世,我也很伤心……
大哥,你我之间,就这么结束了吗?
你要我等你,不是我不想等,而是等不起。再等下去,再留在临安,预料得到的危险就会袭来。我刺杀完颜亮,重重伤了他,他不会放过我……他下旨迁都,就是明证,迁都是他向我讨债的第一步吧,下一步会是什么,我无法预料,却知道,很快就会来临。
大哥,你我相聚总是那么短暂,开心总是与悲怨相伴,快乐总是与伤痛相随;相遇之后就是分离,欢喜之后便是悲痛,柔情之余就是分歧,相拥之后便是转身。
为什么总是这样?是不是我们有缘无分?是不是上苍不让我们在一起?
大哥,你我就这么结束了吗?
是不是,结束之后,才有另一个开始?
“三妹……三妹……”熟悉的叫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飘来。
我缓缓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了忧色的俊脸。
赵瑷的眼眸满是担忧与怜惜,“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喝得烂醉如泥,瘫在地上,倘若父皇见你这样,不责罚你才怪!”
“罚就罚咯,罚什么都行。”我伸手去拿一旁的酒,被他扣住手腕。
“不许再喝!”他低声呵斥,“我背你回去。”
他正想拉我起身,我猛力一推,口齿不清地嚷嚷:“你不要管我,我不回去!不回去……”他强硬地扯拽,我大怒,用力地推他,他跌坐在地。我指着他的脸,吼道:“再碰我,我杀了你!”
赵瑷哭笑不得,“你醉成这样,杀得了我吗?”
酒意泛上来,我打了一个酒嗝,双手抱住他东摇西晃的头,不让他动来动去,“不陪我喝酒,就不是我二哥……就给我滚远一点……别妨碍我喝酒……”
“好好好,二哥陪你喝酒。”他无可奈何道。
“你的头怎么还动来动去?不要动……晃得我头晕……”
“是你喝多了。”他坐到我身边,揽着我,让我靠在他胸前,“你靠着我,就不会头晕了。”
“二哥,你真好……真舒服……”我拎起酒坛,往口中倒酒。
“让我喝一点。”赵瑷抢了酒坛。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正要出宫回府,怀瑜去资善堂找我。”
“哦……是怀瑜……”头越来越疼、越来越晕,手足烫热,体内似有大火灼烧,烧得我浑身都痛,“二哥,这酒是不是很不好?你疼不疼?”
“疼?你哪里疼?”赵瑷扶我起来。
“到处都疼。”我蹙眉道,指了指心口,“这里,最疼,你不疼吗?”
“躺下来,会好一点。”
他面色有异,似有痛惜;接着,他让我躺在他腿上,将外袍盖在我身上。
好美啊!
漫天的星辰晶莹闪亮,微小的光芒汇聚在蓝绒般的夜幕上,变成了璀璨耀眼的星芒。
赵瑷的声音渐渐飘远,仿佛隔着满天星光,“三妹,为什么心……痛?为谁而痛?”
遥远的星辰一颗颗地落下来,落在梦中,镌刻在心中,成为一个经久不忘的回忆。
——
怀瑜说,天蒙蒙亮的时候,赵瑷背我回沁阳殿,巡守的守卫都看见了。
可能是他嘱咐过那些守卫,我在城墙喝酒一事并没有传到宋帝的耳中,我逃过责罚。
喝到烂醉,纵然可以忘记那些磨心的烦恼与伤痛,但是醒来后,烦恼与伤痛依旧磨心,并没有消失。终于明白,醉酒并不能解决所有烦恼,反而更烦了。
见我一连数日闷闷不乐,赵瑷想方设法地逗我开心,从市集买来各种奇怪的玩意儿给我玩,我都提不起兴致。却也渐渐明白,沉浸在伤痛中,自伤自怨自艾并不能改变事实,忘记前尘往事,想想将来,让每一日充实、忙碌起来,才能让心上的伤止血、结疤、复原。
忽然想起,送给父皇的贺礼只剩下两个月让我准备,我急忙问他:“你为父皇备了什么贺礼?”
他不告诉我,我多番追问,他才说了。原来,他从采薇轩的那组乐瓷得到了启发,从官窑和市井坊间搜罗了一套瓷具,一套可以奏出美妙乐音的瓷器。
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我央求他为我找一把制作精良、音质上乘的琵琶。
赵瑷还告诉我,李大哥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正巧,宫人禀报,上官复求见。
我连忙问:“赵璩没有以势压人吗?上官大哥,这事怎么解决的?快告诉我。”
“卑职和李兄按照郡王的指示,将这件事告到临安府。”上官复笑道,“知府大人不敢得罪恩平郡王,必然会包庇他。郡王就秘密地去了一趟府衙,和知府大人谈了半个时辰。”
“皇兄,你和知府大人说了什么?”
“知府大人以为我要包庇赵璩,让他严惩李兄,说会重重地责罚那些刁民。我就对他说,我已查清这件事的始末,那李氏不是刁民,而是良民。”赵瑷笑眯眯道,“他听我的口风变了,立即变了脸色,不过他坚持说是刁民惹事,污蔑恩平郡王。赵璩有太后和皇后的宠爱,他不敢得罪。”
“然后呢?”我兴致勃勃地问。
“我又说,其实父皇早已知道此事,也知道这次是恩平郡王的不是,强占百姓家产,知法犯法。接着我说,不过父皇不想皇室丑闻传扬出去,又想给恩平郡王一个小小的教训,就命我秘密前来,嘱咐大人秉公办理这件事,莫要因为他是恩平郡王而有所包庇,让百姓蒙冤受苦。最后,我说,父皇让我秘密前来,自然不希望你传扬出去;若他泄露了风声,后果如何,他一人担着。”
我开心地大笑,“皇兄,你这番话说得太妙了,那知府大人必定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上官复咧唇笑道:“郡王找过知府大人以后,就秉公办理了此事,恩平郡王府管家的儿子不再找李兄的麻烦了。郡王,公主,李兄托卑职代为传话,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
我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
三日后,赵瑷果真为我找来一把凤首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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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琵琶以上好的杉木所制,制工精良,尤其是雕工精细的凤首,栩栩如生,形态优美,仿若一只高傲的凤栖息于琵琶上,翱翔高歌。
他不解地问:“三妹,你想学琵琶?学来做什么?”
“我向父皇旁敲侧击过,娘亲擅弹琵琶,因此,我也要学。二哥,你会弹琵琶吧,教教我。”我摸着凤首、冷弦,脑中浮现娘亲弹琵琶的模样,必定风华绝世。
“我可以教你,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学琵琶做什么。”
“哎呀,你教我就是了,时机成熟了自然会告诉你。”
“好好好,教你。”
我挤眉弄眼地笑,“你教我基本的指法、弹法就行。”
如此,接下来几日,一有空闲就练习弹琵琶。赵瑷说我颇有天赋,教两三遍我就会了,我更坚定了这个决定。
掌握了基本指法之后,我前往照晚阁。
第一次,香袭的近身侍婢如眉说她正在午憩,不见客。
第二次,如眉又说她身子不适,不见客。
第三次,如眉还说她近来神思倦怠,不见客。
我气急,差点儿没按耐住、直闯进去;有求于人,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求见,以诚意打动她。
回到沁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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