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完颜亮出城行猎,临行前对我说数日便回。
看着他轩昂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处,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盛宠固然好,却也觉得闷——他的宠太猛烈,他的爱太炙热,好比置身火场,我迟早会透不过气,甚至被他烧成灰烬。也许我还没全心全意地接受他、喜欢他,才会有这种窒息的感觉,也许过阵子就会好了。
左臂的伤好了,羽哥的伤势还没好全,想来服侍我,被我赶回去养伤了。
我派人去西三所,不久,安心、安平就来了。这是她们第二次来,第一次是我腰伤痊愈的时候我遣人找她们来的。其时,我对她们说,在西三所洗衣比较辛苦,日子也比较清苦,我可以安排她们在合欢殿当差。她们婉言谢绝,说习惯了在西三所洗衣,不必守很多规矩,自由自在,虽然辛苦一些,但胜在随心所欲。
我明白她们的想法,没有勉强她们,赠她们衣袍、珠宝和银两,她们都不要,坚决不收,还说假若我真的感激她们、真心当她们是朋友,就不要这么客气,也不要送她们金银珠宝,只要记得她们便可。
最后,在我的坚持下,她们拎了一些糕点回去。
这次,她们还是穿着以往的衣袍,朴素率真,面上含笑,虽然她们脸上的伤疤丑陋、吓人。
进了大殿,她们正要行礼,我连忙扶她们起来,“无须多礼,明哥,沏茶,拿一些糕点来。”
“我听说,前些日子元妃在琼林苑遇刺,如今伤好了吗?”安心关心地问。
“好了。”我拉她们做下来,像是促膝谈心的姐妹,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们给我一种亲切之感,“你们怎么样?琴姑姑有没有欺负你们?”
“琴姑姑哪敢欺负我们?”安平笑道,挺起胸膛,故作神气,“如今我们有元妃当靠山,她不要命了才敢欺负我们。再说,元妃在西三所时,她没少欺负你,担心你忽然去西三所报仇呢,怕得要死。”
“当真?”我开心地笑,其实我哪有闲工夫去报仇。
“元妃刚被陛下接走那几日,她怕得要死,整日躲在屋中,也不出来吃饭。”安心笑吱吱道。
我们三人笑作一团,无拘无束,明哥端来热茶和糕点,我让她们吃一些。
安心眸光一转,笑道:“陛下如此宠爱,元妃加把劲,为陛下生一个皇子,余生就不必愁了。”
安平也附和,“可不是?不是皇子,公主也行,只要是你的孩子,我看呐,陛下都喜欢。”
我静静道:“生养之事,要看天意。”
这一年多,虽然伤患不断,但也奇怪,为什么就怀不上呢?也许,这真的是天意吧,老天爷不让我怀完颜亮的子嗣。
安心忽然道:“若有相熟的太医,就让太医把把脉,瞧瞧你的身子是否出了什么岔子。”
安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说宫外有秘方,可保一定能怀上,不如我出宫一趟,去找秘方。”
我婉拒了,“该有的总会有,不必着急。”
明哥进来,禀道:“元妃,也速求见,说有紧急事禀奏。”
安心、安平一起站起身,“我们不能出来不久,琴姑姑会有闲话的,改日再来看望元妃。”
我让明哥送她们出去,不出片刻,也速进殿。
他面色凝重,是我从未见过的沉重,我心中一沉,问:“什么事?”
“元妃,您千万沉住气。”他语声从容,眉宇微蹙,“前晚卑职和一些同僚在酒楼饮酒,有两人是大兴府大牢的狱卒,其中一人是牢头。他们喝多了,无意间说了一些话,卑职觉得有必要禀告元妃。”
“他们说了什么?”听到大兴府大牢,揪紧的心顿时松了。
“当时他们喝醉了,语焉不详,说得很零碎。昨日一早,卑职去找那个牢头,用五百两让他开口。他犹豫了很久,才对卑职说出实情。”也速说得很详细,“那牢头说,大概一月前,大兴府大牢关进一个古怪的重犯,而且是宫中的人特意带过去的,命他们将这名重犯单独关在最里面、最坚固的牢房,严加看守,还说是圣旨。若是出了岔子,或是让犯人跑了,不诛三族也要砍头。”
“那个重犯是什么人?”心再次揪紧,我不敢想,那个重犯可能是二哥,可是,二哥应该回临安了啊。
“卑职追问,那牢头说,那个重犯不会说女真话,应该是宋人。”
宋人?难道真的是二哥?
我攥紧双手,心扑通扑通地跳,二哥,是不是你?
也速接着道:“卑职觉得事关重大,就再凑了五百两,去了一趟大兴府的大牢,远远地看一眼那个重犯。”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三十四】 收集:52资源联盟
我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是不是二哥?”
他点头,“虽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但卑职肯定,那人就是元妃的兄长。”
真的是二哥!二哥竟然还在中都!为什么?
完颜亮不是已经放二哥南归吗?难道他说的都是假的?难道他只是做一场戏给我看?难道他只是将二哥从宫中地牢转到大兴府大牢?难道他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而欺骗我?
完颜亮,你混蛋!你怎么可以骗我?
“元妃想去大牢看看吗?”也速说中了我的心事。
“如何出宫?大兴府大牢可进吗?”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趟,确定那重犯是不是二哥。
“卑职会安排好一切,不过需要一些银两打点。”
“银两不是问题。”我微一沉吟,“就今晚吧。”
“好,卑职这就去安排。”也速眸光定定。
“稍后你向明哥拿银两。”
他点头,随后告退。
未免夜长梦多,未免完颜亮突然回宫,今晚行动是最好的选择。
向天默默祈祷,愿上苍保佑,那个重犯不是二哥,完颜亮没有骗我。
——
入夜,合欢殿早早地关闭殿门。
明哥服侍我换上护卫衣袍,待时辰到了,便悄悄地跟着也速离开。
夜色如盖,月色如霜,整个皇宫万籁俱静,唯有寒风呼呼而过。宫道不见一个人影,我跟着他走向宫门,紧张地攥着双手。
他熟悉宫中宿卫,一路行来没有遇到巡守的禁卫。
顺利来到宫门,与他熟识的护卫问他怎么这时候才回府,他说宫中有点事,就拖延到现在了。
寒暄两句,他径直走出去,我紧紧跟上,却有一个护卫喊道:“站住!你是何人?”
心跳到嗓子眼,我不知如何回答,竭力淡定,却还是惧怕得满头大汗、四肢发抖。
也速笑道:“他是我表弟,想在宫中谋个差事,元妃说要看看他,我就带他进宫让元妃瞧瞧。我现在才回府,他也跟着我到这时候才出宫。”
“他瘦瘦巴巴的,像个娘儿们,元妃要他当护卫?”护卫听见“元妃”两个字,便笑起来。
“元妃也觉得他不是当护卫的料,后来见他有一身俊功夫,就应允了。”也速笑道,“夜深了,先回府了,改日请你们喝酒。”
如此,宫门护卫放行。走出老远,我才松了一口气。
拐过一条街,他扶我上了一辆马车,前往大兴府大牢。
禁不住心想,如若今夜趁机救出二哥,一起逃出中都,可行吗?
关键是,单凭也速和我二人之力,能救出二哥吗?若是惊动了大兴府,必定会惊动完颜亮,那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再者,若我逃走,不知多少人会因我而丧命,也速、明哥、羽哥和别珍首当其冲,合欢殿所有宫人都无法幸免。
也速、明哥、羽哥于我而言,已不仅仅是护卫、宫人,连累他们丧命,我于心不忍。
那么,只能另谋他计。
也速已疏通大兴府大牢的牢头,我们顺利地进了大牢,来到最里面、最隐蔽的牢房。
土炕上铺着稻草,一个身穿囚服的男子躺在稻草上,背对着我。
心狂烈地跳着,我恨不得立刻奔进去,可是牢头不让我进去。
协商后,牢头走了,也速站在一侧,我唤了两声“二哥”,那人转过身,看见我的刹那,双眼睁亮,激动地走过来。
“二哥,真的是你……”我紧握他的手,惊怒交加,悲痛噬心,真的是二哥!完颜亮真的骗我!骗得我好苦……
“三妹,你怎么出宫了?”赵瑷惊喜而疑惑,也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自有法子,不必担心。”
如今的二哥与离开金宫时的二哥差不多,这里的狱卒应该没怎么折磨他。我问:“他们有没有打你、折磨你?”
他摇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完颜亮太卑鄙了!我问:“完颜亮根本没有派人送你出城,是不是?”
赵瑷苦笑,“那两个护卫的确送我出城,我真的以为金主放了我,就立即骑马南下。我担心他反悔,彻夜疾行,但我实在太累太困,只好停下来在路边歇息。天亮后,我吃了一点干粮,继续前行,才走了一个时辰,就被金主派来的人追上。”
“然后,你被他们抓回来?”
“那四人抓我回城,将我关在这里。”他的脸上交织着气愤与鄙夷,“三妹,我早说过,金主不可信,可承诺,也可毁诺。他明明放我走,可是又反悔了,如此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狡诈小人,你怎能把终生托付给他?”
“我也没想到他是不守信用的小人。”
完颜亮,总算看透你了,你不仅阴毒狠辣、冷酷残暴,还反复无常、阴险狡诈!我竟然想着与你共度一生,竟然想着接受你、喜欢你,可笑啊可笑……我看错了你!既然你言而无信,既然你欺骗我,那么,此生此世,你妄想我会爱你!更妄想我有消恨的那一日!
赵瑷劝道:“三妹,我没事,若有机会,你先逃出去,知道吗?”
我道:“我会想法子的。二哥,我打点过了,这里的狱卒会给你好吃好喝,你要养好身子。”
未免惹人怀疑,我没有多待,再叮嘱两句,便离开大牢。
——
一夜难眠。
心中乱糟糟的,脑中更是纷乱,一会儿是完颜亮的柔情蜜语、掏心掏肺的承诺与感人的宠眷,一会儿是二哥憔悴的脸庞、瘦削的身子,一会儿是完颜亮可怕的冷笑、冷酷的刺杀,一会儿是二哥倒在血泊中、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几次睡过去,几次从噩梦中惊醒。
早间起身,明哥见我面色苍白,问我是否睡得不好。我没说什么,洗漱后吃早膳。
必须冷静,必须好好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坐在三楼,一动不动,半日光阴就这么过了。
宫人来报,该传膳了,我说没胃口,让她下去候着。不一会儿,又有人上来,我怒道:“不要打扰本宫,下去!”
那宫人愣了须臾,继续朝我走来,我震怒地回头,却惊呆了——是完颜亮。
他不是在近郊行猎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不是很惊讶?”他仍旧穿着行猎衣袍,想必是刚刚回宫。
“阿眸还以为是宫人呢,没想到是陛下。陛下前日早间才走,怎么今日就回来了?”我站起身,亲热的拉着他的胳膊。
“宫人惹你生气了?”他如常一般搂我,眉宇间的微笑有点沉重,和以往不太一样。
我心中忐忑,他是不是知道了我昨晚的行踪?是不是听到有人禀奏、才匆匆赶回来?
我环上他的脖颈,“小事罢了。陛下快告诉阿眸,怎么短短两日就回来了?”
完颜亮轻触我的唇,低哑道:“朕想你,就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陛下又不正经了。”
“朕真的想你……”
他抱起我,双双坐在贵妃榻上,箍着我,狂 肆地吻我的唇;一只手解开我的帛带,拨开我的衣襟,探进来,揉着我的乳……我强忍着厌恶与憎恨,虚与委蛇,在心中咒骂他千遍、万遍……
耳鬓厮磨,唇齿痴 缠,气息交错,他粗重地喘着,我祈求道:“阿眸饿了,先去进膳,可好?”
完颜亮为我整衣,“朕不能陪你用膳了。”
我狐疑地问:“为什么?陛下匆匆赶回来不是为了阿眸吗?怎么……”
他的眼眸清亮了几许,“朕只是先来看看你,晚上会晚点来。”
我直觉一定有事发生,追问可是行猎中发生了什么事。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三十五】 收集:52资源联盟
“皇后的父亲病故了。”他的眼角散开些许悲伤。
“当真?”我惊诧不已,皇后的父亲叫做徒单恭,是当朝太师、领三省事,“那皇后应该知道了吧。”
他颔首,“老丈人与朕去顺州打猎,今早朕正要出发,他就去了。”
我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陛下节哀。皇后听闻噩耗,一定伤心,午后阿眸去看看皇后。”
完颜亮长长叹气,似有自责之意,“他有病在身,朕不该让他一起去……”
我劝道:“人算不如天算,陛下也不想这样的。生死有命,陛下想开点儿,或许对太师来说,是解脱呢。太师是皇后的父亲,是国丈,眼下最重要的是办好国丈的丧葬,让他瞑目。”
“朕决定将他风光大葬。”
“应该的。陛下去看看皇后吧,这个时候皇后最需要陛下了。”
“跟你聊了片刻,朕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阿眸,你总能说到朕的心坎上。”他抱紧我。
“陛下保重龙体。”
相拥良久,完颜亮终究离去。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发现我的行踪才回来的,原来是徒单恭病故。
——
吃了午膳,换了一身素淡的衣袍,我去隆徽殿看望徒单皇后。
骤然听闻父亲病故,徒单皇后悲伤过度,靠躺在凤榻上,哭成了泪人,双眸红肿,面色苍白。见我来到,她点点头,以丝帕拭泪。
九娘是陪嫁侍婢,自也悲伤,一边抹泪一边对我道:“皇后听到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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