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如今是十分后悔当初弄丢了景尘给她的那块黄霜石,假如有那
挡厄的石头在,她大可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地防备着,整日提心吊胆。
她之所以急着撵走夏明明,就是出于这方面考虑,上一回景尘的计都
星发作,夏明明就差点死在船上,这回不知有多大的麻烦等在前头,她
又不能一天到晚顾着她,早点把她打发回家,省的日后受罪。
要进祥和易馆的书阁需要先纳二十两银子,余舒咬咬牙交了,拿
着换好的书帖进了后堂,见到满眼的书架书柜,顿时觉得这二十两银子
没白花,这地方正适点她这种抄书来看的人。
大易馆的书阁通常不许人随便出入,相对应是你花钱进去,就可
以随便抄阅,只是不许把书带走,要么只能花钱买下,这点是同义阳城
三家大易馆的规矩如出一辙。
比较好的是,这里还有茶点供应,虽是一小份,但足够余舒顶
饥,挨过午饭。
在书阁里泡了半日,余舒看夕阳晒进窗子,就整理了抄录好的篇
段,收拾离开,打算到驿馆去接夏明明。
走到易馆门前见外面停下两顶轿子,正挡在台阶门口,余舒就往
边上挪了挪,想等人家先过去。
一前一后打轿子里走下来两位年轻小姐,身段窈宨,都拿团扇遮挡
着半张面孔,让余舒好奇多看两眼的她们一模似样的穿著。
裁剪合宜的鹅黄绸子窄袖掐着腰身,下搭一条碎花褶子长裙,外罩
一件轻飘飘的纱衣, 腰间挂着八宝玲珑珠,香囊香串,扇柄坠着红蒲
穗,扇面一个绣着鱼穿莲,一个绣着蝶恋花。
察觉到余舒的视线,那扇面是蝶恋花的小姐瞪了她一眼,余舒接受
到这不善的目光,忙扭过头假装路人, 是怕遇上什么不讲理的千金小
姐,被当成登徒浪子当街收拾一顿。
还好那两人没多和她计较,相并进了易馆大门,余舒蹭蹭鼻尖泛起
的香气,从她们背后离开,没看到她们刚进去易馆大门,就有坐堂的
易客迎了上来,引着上前,两人说话声消失在书阁门后:
〃星璇说的就是这家易馆么? 〃
〃是祥和没错,找找吧,她说那本书应该就在这里头。 〃
…
夏明明到底没有写成家书,余舒没有真的把她丢街上,把她从驿馆
领回家中,就没再搭理过她一句话,是想孤立她几天,让她知难而退。
夜里头,余舒睡不着爬起来算帐,书桌上零零碎碎摆的都是铜板
银角,金宝闻到钱味儿,几次想要从她的裤腿爬上桌子,都被她揪掉
了,急的在她脚边打转,唧唧咋咋乱叫,把睡得正香的余小修都给吵醒
了。
〃姐,你怎么还没睡。 〃 余小修揉着眼睛从屏风后头探出个脑
袋。
等下就睡, 〃余舒看他被吵醒,弯腰把罪魁祸首的金宝从地上捏
起来,戳着它的脑门, 〃再吵吵就把你关笼子里。 〃
〃唧! 〃 金宝不吃恫吓,四肢乱划,试图从她手里挣脱开跳到桌
上,不放弃和那一堆银块银角亲密接触的机会。
余小修打着哈哈走过来,替金宝说情: 〃你就给它一个玩呗,省的
它闹腾。 〃
余舒不像余小修这么惯着金宝,随手就抓了桌上竹笼把它塞进去,
递给余小修道: 〃给它玩又不知道藏哪儿去,它要钱干什么,还能拿出
去花不成,嗤。 〃
余小修爱莫能助,只好同情地看着笼子里垂头丧气的金宝。
〃啊! 〃
一声惊叫在这三更半夜里响透了院子,余小修 〃吓〃 了一声,余舒
眉头一皱,放下算盘站起身就往外走,这叫声分明是从夏明明房里传出
来。
出到院子里,景尘刚好也开了房门走出来,余舒看他披着一件单衣
裳,就对他摆手道: 〃别出来,我去看看。 〃
景尘现今知道男女有别,不用余舒说也不会往夏明明房里闯,就站
在门口,没再上前,眼睛看着余舒方向,谨防有什么意外。
夏明明的房门关着,院子里没见别的人影,余舒抓了靠墙放的铁
锹,伸手去敲夏明明的房门:
〃明明、明明你怎么了,开门。 〃
里面不见应,余舒趴在门上听了听,闻到屋里断断续续的哭声,看
看紧闭的房门,怕她在屋里出什么事,情急之下,就拿铁锹插进门缝
里,一使劲儿撬开了里头门闩。
屋里头黑洞洞的,尚能看见人影,没发现小贼小偷什么的,余舒
摸黑把灯点着了,就看夏明明坐在床上,披头散发地搂着膝盖哭。
余小修在房门外探头探脑,不好进来。
余舒放下铁锹,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伸手推推她: 〃怎么了这是,
睡呓症了吧,好好的哭什么,乱喊乱叫的不知道大晚上别人都要睡觉
啊。 〃
夏明明闻声抬起头,露出一张汗湿的脸,灯光下面色惨白,要不
是余舒胆大,能被她这鬼样子吓个半死。
〃你〃
〃死了,死了,〃 夏明明声音抽搐,目露惊恐。
余舒心里头一咯噔,想起来夏明明那梦人生死的能耐,当即抓住她
的肩膀问道: 〃谁死了,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
〃…四姐,是我四姐。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太史书苑 T
〃…四姐,是我四姐。 〃
余舒哑然,看着夏明明哭的发白的脸,想起来她偶尔提起过那个
〃四姐〃,似是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
〃你先别慌,同我说说,你都梦到什么了? 〃
夏明明抓紧了被子哭声道: 〃血、我梦到我四姐被人害了,是一个
下雨的晚上,有人从窗子潜进她房里,把她杀了。 怎么办,怎么办,
我四姐、我四姐她会死,会死。。。〃
余舒眼皮跳跳,安抚道: 〃你先别哭,能确定这梦准吗,万许只是
个梦呢? 〃
夏明明抱着脑袋,摇着头语无伦次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
就是梦到她出事了。 〃
余舒心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犹豫出声: 〃那你要不要尽快写信
回家,能赶得上吗? 〃
〃写、写信回家? 〃 夏明明哭巴巴地瞅着余舒。
〃是啊,〃 余舒只当她是吓晕了头,按着她肩膀道: 〃你只是梦到
了,人不是还没死呢吗,早一步通知家里,或许就能躲过去。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觉得悬,夏明明不知家在何处,但从京城写信
回去,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吧,人要该死早死了,哪等得及她预警。
哪想夏明明听了余舒的话,猛地就顿住了哭声,抓住余舒的手道:
〃对、对,我得去通知她,得让她躲过去。 〃
余舒看她情绪激动,不敢提醒她时间或许赶不上,安抚道: 〃好,
那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去驿馆写信,咱们挑一匹快马去送。 〃
〃不,不用写信, 〃 夏明明摇摇头、着急地吸着鼻涕道: 〃天一亮
我就去找她,她就在京城里。 〃
〃啊? 〃 余舒惊讶道: 〃你这个四姐在京城吗? 〃
她还以为夏明明在京城举目无亲,闹了半天人家姐姐就在这儿。
夏明明抹抹眼泪,这时也顾不得瞒不瞒余舒: 〃对,她就在太史书
苑学易。 〃
余舒又吃一惊,在太史书苑学易? 那夏明明这四姐不简单啊,三年
一过大衍,今年的不算,这么说来,她四姐是三年前就考通了大衍试
吗?
啧啧,她原以为那纪家的纪星璇就够奇葩的了,没想到这样厉害的
小姑娘不止一个。
夏明明这时情绪稳定许多,看到余舒表情,隐约猜到她所想,便苦
笑道: 〃我四姐只比我大上两岁,但是她比我聪明本事多了,三年前她
就考过了大衍试,家中长辈都极喜欢她,当初送她进京学易,娘就万
分舍不得,真要她出了个好歹,我娘。。。〃
余舒试探问道: 〃你们是一母同胞吧? 〃
夏明明点点头,余舒看她脸色还是很难看,就压下心中许多疑问,
安抚道: 〃既是如此,那明天一早你就去太史书苑找她,你们姐妹商量
下看是要怎么防备。 〃
夏明明慌张道: 〃你不陪我一起去吗? 〃
这个时候的余舒对夏明明来说,就好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出了什么
事,她第一个先想到的就是她。
余舒道: 〃我又不认得你四姐,去能做什么,你们家业不小,她
一个人离京在外,身边会没个护卫? 我去帮不了什么忙,还不方便,
你自己去就行了。 〃
没心没肺地说一句,那夏江家的四小姐死活,干她什么事儿啊。
她和夏明明是有交情,但这不表示她得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死活。
当初她强行救了赵慧的命,青铮道人就曾警告过她,生死各安天
命,凡事莫要强求,一报还一报,妄改人阳寿是要遭天谴的。 为了自
己人也就罢了,为了一个陌生人,真不值顾。
那夏江家的四小姐果真要死,谁也拦不住啊。
当然这话她是不能对夏明明讲,人家再怎么说都是亲姐妹俩,听她
这么说了,还不得和她翻脸。
〃可我 一个人。。。我一个人。。。〃 夏明明红着眼睛,支支吾吾,她是从家
里偷跑出来的,真要去找四姐,四姐不知会怎么冷嘲热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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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说一句
sihhan
八方来财8
〃阿树,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不用你见我四姐,你就在边上等着
我, 〃 夏明明拖着余舒的手,满眼哀求道: 〃好吗? 〃
余舒想了想,道: 〃那明天我送你到太史书苑好了。 〃
〃好、好。
〃夏明明赶紧点头,生怕余舒反悔。
〃赶紧睡吧,别太担心,说不定是你梦胡涂了。 〃 余舒推着夏明明
躺回床上,摸摸她额头上的冷汗,〃明天一早我叫你起床,快睡
吧。 〃
夏明明抓住余舒的手不放, 〃我、我有点害怕,阿树,你陪我睡行
不行? 〃
景尘就在外头,真要她陪夏明明睡觉,不定他又要有什么惊人之
言,余舒顾及这一点,就没答应,拍拍她道:
〃有什么好怕的,没看你吆喝一声我就过来了,放心睡吧,我就在
这儿,等你睡着了再走。 〃
余舒冲站在门口的余小修摆摆手,示意他先回房去睡觉,余小修看
没什么事儿了,就挠挠头走了,
好不容易把夏明明哄睡下了,余舒困得两只眼皮打架,轻手轻脚
地退出夏明明的房间,带上门,一扭头看见景尘还在西屋门口站着,似
乎一直没动过,怔了怔,上前低声道:
〃怎么还没睡啊? 〃
景尘指了指夏明明的房间,抬手比划: 〃没事了吗? 〃
〃就是做恶梦,不要紧,你快进去睡吧,〃 余舒推推景尘肩膀,要
他进屋去,秋天的夜晚已经很冷了,景尘身体才好一些,要是再着凉
了,又得多在床上躺两天。
景尘欲言又止,见余舒神色困倦,就把话咽回去,顺从地退回到屋
子,将门关上,站在门后,听着余舒转回大屋的脚步声,待她那头屋
门响动,才走回到床边和衣躺下。
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方才的梦境,他身在一片茫茫雾色中,手握
一把银光长剑,练着几日前他记起的那一套剑法,不远处有几道模糊
的人影似在指点他,他们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袍,服摆上绣着黑色的纹
路,有的蓄着白须,有的手握拂尘,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负手而立。
他还没有看清楚面孔,就被院子里的叫声惊醒,他能感觉到,那几
个人身穿白袍的人对他来说很重要,却如何想不起来他们是谁。
。。。
余舒久仰太史书苑大名,这次送夏明明去城北,正有机会
瞻仰之前猜想是什么样的灵杰宝地,能聚天下易才 即便不是修建的
富丽堂皇,也该有雕梁画栋之美,然而果真到了门前,却有种上当受骗
的感觉……
〃这里就是太史书苑? 〃
同夏明明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在街上干站片刻,余舒面色古怪地指
着街对面,那里一排不足丈高的白色围墙,吊着古旧的青瓦,开着两扇
小巧的黄木门,门前三层台阶,平铺到路上,门头一块横匾,形状不方
不圆,说不清是红是紫颜色,上面只书有两个扁字……太史。
这么寒酸的门面,就是太史书苑? 该不是车夫懒省事,把他们拉到
后门去了吧?
〃就是这里了,〃 夏明明很能理解余舒现在的心情,两年前她头一
回到京城里来,见到太史书苑这还没有他们家后门气派的门面,同样怀
疑走错了地方,但真在里头转上一圈,才知道什么叫名不虚传。
不过她现在担心四姐出事,没心情和余舒讲解这些。
〃那门里是有人把守的,不许人随便入内,我得请守卫帮我找四姐
出来,〃 夏明明问余舒,〃你在这里等我吗? 〃
余舒扭头看看四周,指着街边刚开门的一家茶楼, 〃我上里头去
等你,你好了就去找我。 〃
〃好吧。 〃今天闷热,夏明明不好意思叫余舒和她一起站在门口
干等。
余舒进了茶楼,看一楼没什么客人,就直接上了二楼去,找到凭栏
一个阴凉位置,正好能看清楚太史书苑门前动静,但想要往太史书苑里
头眺一眺,就只能看到一片花草绿色,遮住了视线,见不着什么楼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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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说一句
sih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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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明往那两扇小黄门前一站,里头就有守卫站出来,余舒只能看
到半道身形,听不见说话。
余舒要了一壶最便宜的云片,掏出随身带的一迭纸稿,正是昨天在
祥和易馆抄写的段落,那是一本记载了大安开国三百余年以来各年份各
地方发生天灾的大致记录,上头另外注解了一些易学方面的分析,诸如
星象月食,奇门演算等等,她找到的是第五卷,还不知另有几卷。
余舒一边研究手中抄稿,一边喝茶,不知不觉把夏明明忘在了一
边,等想起来回头去看,却发现太史书苑门前不见了夏明明的人影。
〃诶? 〃 余舒放下茶杯,站起来,扶着栏杆探头往下面街道上搜寻
了一圈,依然不见她人,正担心打算收拾东西下楼去找,就听到二楼上
响起来小二的迎客声:
〃两位客官这边请,当心着楼梯。 〃
余舒扭过头,看见两个人从楼梯口上来,走在前面的那年轻女子身
穿鹅黄纱衣,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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