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越找越失望,心中的不安也开始扩散。
如今,点红楼的名声已经很响了,王怜花就是想用点红楼作为最后的筹码。
既然自己找不到那人,那么他便希望那人自己找上门来。承接此次洛阳花会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王怜花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人,如今亦然,只要能利用的,他都会利用。王怜花脑中盘算着要怎样才能将洛阳花会办好,办的声势浩大,不仅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洛阳牡丹绝冠天下,而且也要让他们知道点红楼的存在。“毒娘子”杜柔情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门外响起:“少爷,醒酒汤熬好了。”
王怜花撑坐起来,说道:“进来吧。”
门外掌柜推门而入,将醒酒汤放在床边的桌案上。王怜花拿过,抿了一口,并不烫,便仰头一口喝下,接着将碗递给掌柜。掌柜拿过碗,躬身等着王怜花吩咐。
王怜花揉揉头,感觉好些了,他看向掌柜,说道:“去查下有关‘毒娘子’杜柔情的一切,明天告诉我。还有这次的花魁大赛会在点红楼办,你先准备下。”
掌柜点头说道:“是,少爷。”
王怜花闭上眼睛,靠在床边,说道:“派人守好门口,别让任何人打扰。”
掌柜略一迟疑,说道:“夫人不久前派人传话,让少爷今天去她那里。”
王怜花皱眉问道:“她有说去做什么吗?”
掌柜点头,说道:“没有。”
王怜花摆摆手,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掌柜一躬身,便离开房间。
王怜花叹气,抬头便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副图。
那幅图很简单,寥寥数笔勾画出茫茫大漠中的一个孤单的人影。
这幅图除了王怜花以外就只有那个掌柜知道,不过掌柜只以为那幅画中的人是王怜花的父亲,如今远在大漠的“快活王”柴玉关。
但是那画中苍凉孤寂但又带着坚毅的背影,却不是柴玉关能有的。
而且画上的人虽然不清晰,但还是可以看出他腰间有一柄剑。
这幅画挂在这里,明显对王怜花的意义非凡,但是掌柜也没有深究其原因。因为毕竟从身份上来说,王怜花是主,他是仆。
更何况王怜花看似年幼,但是心机手段样样不缺,违背他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掌柜姓李,如今已有不惑之年。
王怜花在来洛阳的路上救了濒死的他,自此他便成为王怜花最忠实的仆从。
王怜花所办置的产业都是由他来打理,如今他已经是王怜花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自然也知道王怜花身上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是李掌柜很明智地闭上嘴巴,任何人都休想从他嘴里套出关于王莲花的一点消息,哪怕是夫人王云梦。
李掌柜的儿子便是一直跟在王怜花身边的阿夜,阿夜很单纯,而看惯尔虞我诈的人往往都不会拒绝这样单纯的人。或许李掌柜就是看中了这点才放心地将自己的儿子交给王怜花。
李掌柜不知道王怜花为什么这么重视点红楼,这些年来,点红楼的名气已经超过了洛阳城内的任何一家老字号。但是很明显,王怜花并不满足于此。不过既然是王怜花的命令,他自然要遵循。更何况,点红楼的生意越大,他的日子也越好过,虽然会比较忙,但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李掌柜就在合上门的那一刹那听见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他的手一顿,但是很快将门关上,转身离开,可在走出五步远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王怜花所在的房间,随即便摇摇头离开了。
是谁说少年不知愁滋味……
王怜花泡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在踏出房门前又瞥了眼那幅画,嘴角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接着便推门离开。
毕竟人不能一直陷在回忆中不能自拔,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么才是真的没有希望。
酒意已散,他又恢复了那个精明冷静的王怜花。
黑底金字的招牌远远便可瞧见,洛阳城内最大的棺材铺“王森记”就在不远处,王怜花脚步一顿,他有些诧异地看着门口站着那个人。那人不久之前还见过,正是当众给他难堪的钟老板。
王怜花微微一笑,迎上前去。
“不知钟老板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望恕罪。”说着王怜花便将钟老板请进去,命人上茶招待。
钟老板坐定,看向王怜花冷冷一笑,目带不屑之色,神情倨傲,说道:“你少在我面前唱官腔,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王怜花挑眉,不以为意:“哦?不知钟老板知道的是哪些?”
钟老板仔细盯着王怜花,说道:“‘快活王’柴玉关与昔日‘云梦仙子’王云梦之子。”
王怜花心中一怔,这件事情在当今没多少人知道,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人。
王怜花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看向钟老板:“钟老板真是神通广大,在下佩服。不过,钟老板就这么说出来不怕在下杀人灭口么?”
钟老板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怜花,似乎想看出他微笑下面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但是王怜花隐藏情绪的功夫早就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所以钟老板根本不能分辨出他的心思。
钟老板眯了眯眼;开口道:“你和她说的不一样。”
“她?”王怜花挑眉,他直觉告诉他这个她是钟老板敌视自己的关键,王怜花微微一笑,“不知钟老板所说的她是谁?在下是否认识?”
钟老板看了眼王怜花,冷冷一笑,说道:“那个人已经到了洛阳,你自然会见到。王公子是聪明人,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种事情对你来说不过是小事,但在动手前不妨好好想想这样做的后果。我此次前来,只是为了一件事,洛阳花会的事我包了。”
王怜花眯了眯眼,好久没有人这么威胁他了,当他王怜花好欺负么?
王怜花能掌管偌大的势力,他手下的人对他毕恭毕敬,很大原因就是他赏罚分明、行事果决。
今生的父母皆是江湖中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杀人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光是死在他自己手中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王怜花才不会在意一条毫不相干的人命。
钟老板起身离开,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身后的王怜花开口:“钟老板,我王怜花虽年幼,但是见过的人和事却不少,钟老板所说的那个‘她’究竟是谁,在下自会知晓。不过在此之前,在下不妨好心提醒钟老板一句,做人还是别太过自信了,要知道得罪我王怜花的人,至今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我可不认为你会例外。”
钟老板的脚步顿住,他转身回望,却见王怜花已经垂下头喝茶。
若是别人的话,钟老板还会相信他是在借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可眼前这个少年却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因为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少年的话语笃定,其间带着一股狂傲,让人不能忽视。
王怜花放下茶杯,看向钟老板,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眼中虽无敌意、杀气,但却让钟老板感到了一丝透骨的冰寒。
王怜花朱唇轻启:“钟老板,好走不送。”
钟老板强自镇定心神,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钟老板走后,王怜花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王森记”里的伙计全都低头,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恼了眼前这个煞星,丢了自己的小命。
王怜花对掌柜的招招手,说道:“去查查那个人的底细,还有将他最近所接触的人一并查清。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是,少爷。”
王怜花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袍,脸上阴沉的神色已经消失,他又挂上了原有的精明不羁的笑。
伙计们看见了都松了口气,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一会儿,店里面又热闹了起来,伙计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井然有序……
8、蓝颜祸 。。。
王怜花走到棺材店的后室,撬动机关,不久,地上的石板缓缓移动,密道的路口便出现在眼前。王怜花缓步走入,阴影处走出了一个大汉,此人身高竟在八尺开外,在王怜花面前显得异常高大。他身子虽巨大行动却轻灵得很,不出半点声息,这铁塔般的巨人已出现在面前,宛如神话中魔神一般——精赤着的上身,涂着一层黄金色的油彩,笆斗大的头颅,剃得精光;只是如此巨大狞恶的巨人,目光却带着敬畏孺慕,看着身前的王怜花。
王怜花略微一笑:“辛苦了。”
大汉眼中露出了感激之色,却什么也没说。王怜花也不介意,头也不回地向地道深处走去。那个大汉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王怜花的背影,待到其走远之后,才重新躲回暗处。
这个暗道迂回复杂,若是外人定然会被困于此。王怜花轻车熟路,转了几个弯之后便看见走到尽头有两个劲装大汉挡着。那两人看见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身影,悄无声息,犹如鬼魅般,不过那两大汉并没有被吓到,他们在看见那个影子的第一时间就低下头,齐声喊道:“少爷。”
王怜花也没理会他们,径直穿过,踏入了密室中,绕了几个圈之后便来到了密室般的地方,只见两旁每一道石门上,都以古篆刻着两个字,有的是“罗浮”,有的是“青城”——俱都是海内名山的名字。只是看样子这些房间都是用来关押囚犯的。
王怜花穿过走廊,这时,一白衣女子出现,她看见王怜花,便飞扑入他怀中,王怜花顺势抱住。他眉头略微一皱,但随即就舒展开来。
怀中女子脸色羞红,目光如水,她柔声说道:“你终于来了,要知道我可等了你好久。”
王怜花撩起她的一缕碎发,语调轻佻,笑道:“哦?美人等我作甚?”
女子愈加羞涩,粉拳轻锤着王怜花的胸口,娇声道:“你这坏人,坏死了!”
女子叫男子坏人,这不是恨他,反而是爱他的表现。女子往往口是心非,有时候她们的心思好猜得很,有时候却又怎么看都看不懂。
王怜花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明白并不代表他会接受。
母亲身边的女子个个都不能小看,不能碰,但同样也不能拒绝得太过明显。
在王云梦的刻意训练下,王怜花学会了如何调情,如今早已练就了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
不过这样一来,王怜花倒是有些佩服前世的朋友楚留香了,想当初自己戏称他“楚桃花”,桃花不断、逃花一流,可这“逃花”的本事却不是人人能学得来的。
王怜花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坏人?这是你对我的夸奖么?”
女子将头埋在王怜花的胸口,只能听见王怜花的声音,却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王怜花脸上虽挂着笑容,但他的眼里却没有笑意,有的仅是一股淡漠,只是这股淡漠藏得很深,没有人能察觉罢了。
这女子名唤染香,是王云梦身边的侍女,亦是她的弟子。
染香加入的时间并不久,但是为人机灵,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加上她资质不错,很得王云梦的喜爱。
在见到王怜花的第一面之,染香就被他风流潇洒的气度折服,加上王怜花年少有为、谈吐风趣,对他更是倾心不已。
染香想尽办法接近王怜花,虽然她有着世间少有的姿容,但是她自己也清楚,继承了王云梦容貌的王怜花较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出色得多,许多女子在王怜花面前都会自惭形秽,就连她自己也不例外。
但是尽管如此,染香还是不愿意放弃。
此刻,她腻在王怜花怀里,听着他胸口传出的心跳声,心渐渐地沉了下去,王怜花的心跳声稳健有力,给人安心的感觉。
但是她也发现了,现在抱着他的这个少年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仿佛他现在抱着的只是一块木头,而不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王怜花推开染香,说道:“母亲有说找我做什么?”
染香掩下心中的思绪,笑道:“你怎么一开口就问这个,也不问问我怎样。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亏我记挂着你。”
王怜花似笑非笑地看着染香:“好了,我现在就去见母亲。”
染香咬了咬嘴唇,眼眸带着醉人的笑意,说道:“嗯,我就在房间里等你,你知道在哪里。”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白色飘逸的长袍随风抖动,而那个娇弱的身影亦犹如蝴蝶般飘然远去。
王怜花眼中露出了一丝讥诮,他当然明白染香的心思,只是,看来她注定要失望了。
王怜花走到一堵墙前,他拨弄了下一旁的铜灯,那堵墙就向一旁敞开。前面是间书房模样的屋子,一个白衣少女等在一张紫檀木几旁,正以春笋般的玉指,弄着几株青葱般的水仙花。
她瞧见王怜花,说道:“你终于来了。”
王怜花笑道:“好姐姐,你可等久了?”
这女子也是王云梦的弟子,名唤水月。
水月早就知道王怜花的秉性,是以对他的调笑毫不在意,说道:“你说呢?好了随我来吧。夫人正在接待一个客人,似乎是那人要见你。”
水月走在前面踏出房门,王怜花跟在她身边。
屋外是一条铺着五色彩石的小路,绕过假山荷花池,柏树丛林后又是亭台楼阁,隐约还可瞧见有些彩衣人影往来走动,环境清幽,仿若仙境。
“客人?”王怜花有些诧异,不过更多的是好奇。
水月点头:“不错,那人似乎身份不一般,夫人屏退旁人单独接待,是以我也不知晓其身份,不过……”
水月笑看向王怜花,“这江湖上能从你王怜花手中捞得好处的人,恐怕五只手指就能数过来吧。”
王怜花笑道:“水月姐姐,你可真看得起我。”
水月挑眉:“难道不是么?这么些年别的姐妹都被你给耍的团团转,我要是再看不清你的本性,那么我也就白白跟了夫人这么久了。”
王怜花叹了口气,遗憾地说:“像你这般聪慧的女子若是再多几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