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就忍不住打颤。她其实,真的还很年轻啊……若是灵风玄风在她和黄药师完婚前,喊她一声冯姑娘,她想她心中还是很欢喜的……
“师母。”梅超风的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头,只见梅超风一身粉色衣裳站在她身后。
她眼眸弯弯,柔声问道:“超风,你师父可回来了?”七公听说他们要完婚,吵着说要来观礼,黄药师亲自出去迎接他。
梅超风恭敬地站在旁边,说道:“回师母的话,师父还没回来,但是师父临走前叮嘱超风一定要伺候师母试一下礼服是否合身。”
冯蘅闻言,想起那个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黄药师叮嘱着梅超风的情景,唇瓣不禁又挂起一抹笑。但视线转到站在她身侧的梅超风身上时,却敛了笑意。这小姑娘的情豆啊……该如何是好?
黄药师不是三心二意之人,她自是明白。若梅超风不是黄药师的徒儿,她是懒得管的。但是心中的那个男人,一旦认定哪个是自家人,对那人就是关心备至的。
武林中人个个认为桃花岛主黄药师手段残酷,是个邪魔外道。有几个能看到在徒儿面前的黄药师?他虽行事全凭喜好,但对几个徒儿关心备至,用心良苦。即使定下门规,男女徒儿之间不得有私情,也不过是担心他们陷于情爱,误了练功罢了。而梅超风心中爱慕着自己的师父,若一朝黄药师得知,岂不痛心?
她忍住叹息的冲动,看向垂着双目的梅超风,轻声说道:“超风,走罢。”
梅超风一愣,抬起头看向她。
她不禁失笑,柔声提醒道:“不是要我去试穿礼服么?”
梅超风闻言,神色一黯,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走啊。”她拉起梅超风垂在身侧的手,含笑说道。
梅超风又是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怔,自从与师母接触以来,她只觉得师母虽看似随和,除了师父与瑶光姑姑,师母与人总是有着距离的。师母一直都待她很好,但是这样的举动,还是头一遭……
冯蘅似是知梅超风的心事,朝梅超风一笑,说道:“超风可曾想过,若是我与你师父成亲,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夫妻本为一体,你师父的徒儿,便是我的徒儿。但你我岁数实相差不远,日后在我心中,你便如同是我的妹妹一般。”
梅超风听了,睁大双目看着一脸浅笑的冯蘅。
冯蘅看着她,抿着嘴笑了笑,然后打趣儿着说道:“这桃花岛上,只你我二人是姑娘,我若不待你好,莫非要帮着灵风玄风那两个臭小子欺负你不成?”
冯蘅故作老气横秋的一番话说出来,梅超风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曲灵风与陈玄风与冯蘅年龄相仿,认真算起来,或许曲灵风还要比冯蘅虚长些许岁数,所以冯蘅的话一出,便让人有种她仗着辈分在口头上占人便宜的感觉。
冯蘅看着梅超风的笑脸,也跟着笑起来。她既与逍遥岛再无干系,而瑶光也走了。天地之间,除却黄药师,她实无任何牵挂之人,更无任何牵挂之事。如今,既要成为君妻,自然要全心全意为他着想。若能让梅超风迷途知返,那是最好不过的。黄药师虽不拘礼法,但绝不会做有违师德之事,更不会容许师徒之间有丝毫的暧昧之情。若是他日得知自己悉心栽培,予以厚望的弟子竟对他心存爱慕,叫他如何接受?
两人一同回到冯蘅的房中,只见桌上摆放着一个花纹雅致的箱子,冯蘅走上前,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放着凤冠,金绣披霞,大红缎子的礼服和一些首饰。她微微一笑,取了出来。
“这便是他替我买回来的衣裙么?”只觉得衣裙触感极好,都是最上等的料子。
梅超风看着冯蘅手中的红色衣服,眼中一黯,轻轻点头,说道:“师父说,若师母试穿后觉得不合身,可以再改。”在她心中,对黄药师敬若神明,虽然心中有爱慕之情,但冯蘅是黄药师喜爱之人,她对冯蘅也颇为恭敬。但若因为冯蘅是黄药师喜爱之人,她便于冯蘅亲近,那亦是不可能的事情。
冯蘅看向梅超风,只见她神色黯淡,知她心中不快,便不再言语,以免她觉得心伤难过。
梅超风看着冯蘅手中拿着衣裙,却没有要试穿的意思,不由得狐疑,“师母,你不试试看么?”
“超风,你师父去迎接七公多久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晌午时分,黄药师清晨去迎接七公时告诉她顶多两个时辰便回,此时已是晌午,怎的还不见回来?
梅超风听到冯蘅答非所问,心中觉得惊讶,但还是恭敬地回答,“师母,师父去迎接七公已有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冯蘅眉头微蹙,又问道:“灵风玄风可有陪同他一起去?”
梅超风又摇头,“师父昨个儿吩咐大师兄二师兄去采购婚礼所需的物品,估计这个时候也是时候回来了。”
“是么?”冯蘅淡声说道,她近日来一直心神不宁,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究竟是何事不对劲儿,却说不上来。思及此,她放下手中的衣裳,快步往外走去。
梅超风见状,连忙跟上,“师母,你要去哪儿呢?”
“我想出去走走,你别跟着。”冯蘅淡声说道。
“不行!”梅超风跟在她身后说道:“师父吩咐,若是师母要出去,超风一定要陪着。”
冯蘅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笑道:“也好,那便一起罢。”不管是瑶光还是超风,对黄药师的话皆是言听计从,这点她们倒是挺相似的。
才走出房门没几步,便看到两个黑衣男子朝她们走来,一位剑眉星目,一位浓眉大眼,两人见到冯蘅,立即朝她作揖,“弟子曲灵风、陈玄风,见过师母。”
冯蘅朝他们一笑,说道:“灵风玄风不必多礼,你们路上辛苦了,稍作整理便去歇会儿吧。”说着便越过他们往外走。
“师母且慢。”那位剑眉星目的男子出声唤道。
冯蘅转过身来,缓缓抬眼看向他,“灵风,你有何事?”
曲灵风朝她一揖,微笑道:“师母,我与师弟回来途中遇到师父与七公,他们此时正在沙滩上切磋武艺。师父叫弟子告知师母,他与七公晚饭前定会回来。”
冯蘅一听,顿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得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我晓得了。”谁叫她心中的那个男人,是个爱武成痴的人哪……定是与七公打得天昏地暗了!
而站在冯蘅身侧的梅超风看着曲灵风和陈玄风,脸上挂着微笑,“师兄,你们回来了。”
陈玄风朝她咧嘴一笑,“师妹,我在外面带了好玩的玩意儿回来,我等下整理好行装便带给你。”接着与曲灵风一同朝冯蘅作揖后便离去。
梅超风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脸上尽是好奇,似是想要去看看陈玄风所说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
冯蘅看了她的神情,不禁失笑。梅超风再怎样,也不过是与瑶光一般的年龄,还是有着孩子心性的,在岛上待久了,自是觉得枯闷。此时听到陈玄风说带了好玩的玩意儿回来,难免会觉得好奇。于是含笑看向梅超风,问道:“超风,你不去瞧瞧你师哥带了什么玩意儿回来么?”
梅超风看着陈玄风他们离开的方向,说道:“可是师父吩咐——”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去罢。”冯蘅淡声打断她的话,然后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不会走太久,片刻就回。”
梅超风双目看向冯蘅,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敌不过心中的好奇之心,于是朝冯蘅点点头,说道:“那师母,弟子告退。”梅超风想着陈玄风所说的玩意儿,还想起她昨个儿托师兄帮她带的几只簪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买对,她心急想看,脚下的步伐不免快了些。
冯蘅看着梅超风开始几步尚能沉稳地走着,一到拐角的地方,便听到她小碎步疾走的声音,忍不住轻笑起来,即使梅超风平日再怎么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其实真的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啊……——
“师妹,这是我在外面带回来的簪子,你看可漂亮?”一个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她并未睁开眼,这是陈玄风的声音,她自是认得。
“嗯,很漂亮。多谢二师兄。”那是梅超风的声音。
冯蘅一怔,缓缓睁开眼,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她侧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离她几丈远的地方,陈玄风与梅超风一同站在一个桃树下,梅超风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低头看着手中的簪子,而陈玄风则满脸沉溺地看着她。见到此情此景,冯蘅不禁皱紧了眉头,心中那种怪异之感更是强烈。
“既然漂亮,那师兄下回出去再替你买。”陈玄风含笑看着站在他跟前的梅超风。
梅超风点点头,应道:“嗯,好。”
陈玄风闻言,不禁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超风是个姑娘家,尤为如此。不禁又低下头看着她,说道:“超风,走,咱们一同练剑去!师父教你的内功心法,你可有不懂的地方?”
梅超风走在陈玄风身侧,应道:“师父讲解得很详细,我都懂。可师父说我的剑法要加紧练习……”
“没关系,二师兄陪你一起练!”
冯蘅看着那两个在桃林中远去的身影,微微蹙眉,黄药师的徒儿们相亲相爱,她该为他高兴才是。但不知怎的,方才的那一幕,竟让她心中觉得很不舒服……
她不禁自嘲一笑,自己怎的变得这么敏感?轻叹一口气,然后扶着身边的桃树站起身。原来冯蘅竟身处在白色的花丛中,她刚才出来走走,觉得累,便想着在这桃树下歇息片刻,一个不留神竟然睡着了。因为她本就穿着白色衣物,梅超风才开始学武,而陈玄风虽武艺略有小成,但内力修为不深,加之觉得这桃林里会有人,所以没发现她。
她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片刻之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薄黑,想必七公和黄药师已回来了。
想着,她朝桃林外走去。才走出去,便看到曲灵风迎面走来,见到她,朝她说道:“师母,师父与七公此时在试剑亭。”
她微笑颔首,“晓得了,我立即过去。”
还未到试剑亭,已听到七公的声音,“哼,那老毒物,早就滚回西域去了!”
老毒物?欧阳锋?她脚步一顿,然后又往前走,含笑问道:“七公,欧阳锋无端端,怎的会回了西域?”
试剑亭的洪七公坐在栏杆上,怀中依旧是抱着他心爱的酒壶,而黄药师则站在旁边,两人同时回头看向她。
她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走过去,“见过七公。”好好的椅子不坐,却喜欢坐在栏杆上,这算不算是七公的……特色?
洪七公呵呵笑,“丫头,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哪,你气色不错。”
冯蘅听了,脸上微烫,走至黄药师身边看着洪七公,笑着岔开话题,“七公此番来桃花岛,可有江湖上的趣事讲给冯蘅听?”
黄药师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冯蘅迎上他的视线,一脸无辜的神情。
洪七公抱着酒壶,心情似是十分高兴,说道:“趣事没有,大事倒有一件。”
“是么?”冯蘅微笑着问道,“敢问七公,究竟是什么大事?”
洪七公哈哈大笑,说道:“江湖上,人人在流传,中原武林五绝之一的桃花岛主,将择日成婚,这算不算是大事?”
冯蘅闻言,一愣,脸上又是一阵发烫,怎的又将话题兜回来了?
黄药师双目含笑,欣赏着她脸上的酡红,她容易脸红他早就晓得,但他就是爱看她明明害羞着,却还强自镇定的模样。
冯蘅看向黄药师,见他无要为自己解围的意思,嗔怪地瞪他一眼,然后一双明眸看向洪七公,问道:“七公酒壶中所装的,是什么酒?”
洪七公晃了晃壶中的酒,笑道:“这是你夫君送我的桃花酿。”话里仍旧是取笑着冯蘅的意思。
冯蘅听了,抿嘴一笑,说道:“桃花岛主的桃花酿是天下一绝,我自是晓得。但是——”她顿了顿,然后眼眸弯弯,笑眯眯的看着洪七公,“七公,你可晓得,有一种酒,胜过黄岛主的桃花酿千万倍呢!”
“哦?”洪七公摸着下巴的胡须,睁大眼睛看向她,“是什么酒?”
“七公想知道?”
“这是自然!”
冯蘅听了,轻轻一笑,说道:“是法酒。”
“法酒?乖乖,丫头,你可会酿这玩意儿?”洪七公嗜美食,嗜好酒。法酒这玩意儿,他自是听过,但法酒酿造过程极为讲究,要酿造得恰如其分,实是不易。
“七公说冯蘅可会酿这玩意儿?”冯蘅笑眯眯地反问。
洪七公舔舔唇,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丫头,改天酿来让七公尝尝吧。”
冯蘅“扑哧”一笑,摇摇头,“不成,七公你得先告诉我江湖上究竟有什么大事才行。”
黄药师看了看身边的冯蘅,然后淡声说道:“七兄带来消息,王真人诈死以先天功破了欧阳锋的蛤蟆功后仙逝,而欧阳锋则狼狈逃回西域。”心中却是甚为好笑,冯蘅哪里会酿酒,偏偏洪七公一碰到美食美酒就垂涎三尺,才会没想到冯蘅曾在杭州与他们提及,她二姐冯越精通厨艺及酿酒之术,而冯蘅,对各种美食的做法和酿酒之术,从来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冯蘅闻言,一怔,细长的双眼盛满惊讶,看向黄药师,“道长去世了?”
黄药师缓缓点头,“嗯”了一声。他们在终南山之时,王重阳已是大限将至,在最后还以先天功破了欧阳锋的蛤蟆功,绝无活命的可能。
洪七公此时亦敛了笑意,叹息一声,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王真人临死前还破了欧阳锋的蛤蟆功,保住《九阴真经》,避免了武林中再次掀起腥风血雨,亦是功德一件。所谓死得其所,也就是如此吧。”
冯蘅听了,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感伤,怔怔出神。
黄药师看向她,青色袖袍中的手探了过去,握紧她的右手。只觉得她的手阵阵冰凉,不禁皱紧了眉头。“阿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