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黄太医来了……”连英走至闭目假寐的荣天身边,轻声说道。
“快请……”荣天睁开双眼,只见眸中一片温情,少了往日的盛气,多了一丝淡淡的宁静。
黄太医走入后,放下随身的医箱,瞧了瞧荣天的面色,替他把起了脉。片刻后,只见黄太医摇摇头,皱起眉头,开口说道: “皇上,依着您现在的身子,大养才是最好的办法,若是您再不顾着身子,四更上朝,亥时入睡,那……肚里的胎儿可就难保了……”忠言逆耳,尤其是皇脉之事不能有任何隐瞒,这点她作为三朝老臣心里亮堂着呢。
荣天闻言微微垂下眼帘,沉思道: “太医的话朕记下了,这孩子……朕不能丢,你写几个方子,朕照做就是……”以前的他由着自个的性子,从不听人言,可是现在不同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为了肚里的孩子,他说什么也要再挺下八个月,不能出一点差池。
“皇上明白就好……”黄太医对荣天态度上的合作很满意,点了点头去了外屋写方子。
“皇上,午膳的时辰还未到,要不要先来点茶点,填填肚子……”连英对于太医私下的吩咐可是记得牢牢的,依着黄太医的讲法,孕夫的用膳时间可不是按着早中晚的次序来的,而是啥时想吃啥时上菜,如今对着皇上,连英更是提醒自己要做到察言观色,细节方面尤其要重视起来。
荣天想了想,随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手轻轻的抚上还未隆起的小腹,闭上眼眸……什么感觉都没有,除了日渐疲乏的身子和越来越重的胃口,听人说男酸女辣,这阵子他突然喜欢上了酸辣口味,这样看来,老天爷是不是在暗示他肚里怀着的是龙凤之胎……想到此,荣天不由轻笑出声,其实不管生男生女,他一样爱之,因为这孩子的娘亲是霍明珠,他的爱人。闭上眼眸,他只觉眼尾湿润,拿手抹了抹,才知是自个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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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霍府,霍明珠见屋里没人便去了爹爹房里,和两个孩子逗弄一番后交给了朝她使劲眨眼的霍叔,呷了口茶抬眼看着面色凝重的爹爹,她扯了下嘴角,不知从何问起。
表哥和当朝宰相李秉华的风月之事大街小巷早已交头接耳说成了一时佳话。一条段子听下来,霍明珠唯有摇摇头,心底佩服。和着她搞外遇就是狼心狗肺,心术不正,人家宰相大人四度出墙却变成了怜惜之情,救人于水火之中。想她李秉华头上光环的作用的确强大,竟可以歪打正着,真真让她眼红得呕血三尺。
“唉……”
吴天明重重的锤了下面前的桌子,叹气一声好似如雷贯耳将神游在外的霍明珠一把召回,愣是吓了她一大跳。
“爹爹,您的烦心事女儿心里清楚,可是天要下雨表哥要嫁人,这事我们管不了啊……”霍明珠掏了掏耳朵,皱眉劝说道。
吴天明闻言再次的叹了口气,伤感道: “你姨夫姨妈去得早,没运气见着傲情回来,可是若是他们泉下有知,自己的儿子嫁了给别人做了四房夫侍,这心……肯定是要心疼死了……”
“爹爹,你想多了,若是真心相爱,就算是做别人的五侍君,六侍君又何妨?表哥要是……女儿是说要是真和宰相对上了眼,那也是喜事一桩……”霍明珠抽搐着嘴角,目前她也不清楚那两人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情,这事来得突然,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古怪。
“明珠,要不你找傲情回来吃个饭,我来问问他,要是真的,我们也算是傲情半个娘家,这礼数上可不能失礼,不然他日傲情嫁了过去,岂不是要遭人白眼,受人欺负?”吴天明被女儿这么一劝,顿时明白了过来,跟着便往成亲的路数上想了过去。转变之快,让霍明珠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爹爹,表哥脸皮薄,要是真的说不准他也不愿当您面承认,这事还是先缓缓,要不等了过年我再找他过来一聚,这么一来也不显得唐突,如何?”对着吴傲情,霍明珠终究是忐忑不安,上次凶案现场一别后,两人已是有段日子没联系,眼下若是贸贸然去找他,反而心里觉得矫情。虽然心里放下了,但是见面的那一刻终究会起异味,不如不见,心神坦然。
转念一想,其实,那事若是真的,依着李秉华圣母的个性,也算是一良人,虽然心花了点,个性冲动了一点,模样孔雀了一点……霍明珠摸摸下巴,渐渐皱起眉头。
“也好,明珠你想得比爹深,爹听你的……”吴天明点点头,欣然答应。
晚膳之前,柳冰霜终于回了府,待屋里暖了身子后才抱起两个闹人的孩子,哄着他们吃饭玩闹,眉宇间父爱浓浓,耐心之极。
“霜儿,累不累,让我来吧……”霍明珠见他坐在床上,左手护着一个,腿上坐着一个,偏偏两个孩子还不安分,小屁股扭来扭去,见着娘亲来了,个个都想扑上去,吓得她连忙一个箭步抱住了其中一个孩子。
“还行,前些日子我忙着科考的事,一段日子没见两孩子见着我生份了,眼下自然要好好和他们亲近亲近……”柳冰霜眼眸中露出歉意,那日生死之间,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家,至于什么功名厚禄,权利虚名他压根连想都没想到。
“孩子年纪小,谁和他玩他自然记得谁的好,霜儿是他们的爹爹,和他们骨肉相连,记得那日出事,我听爹爹说半夜两个孩子哭闹不休,怎么哄也停不下来,好似知道他们的爹爹出了危险心里着急呢……霜儿,我们的孩子还不会开口说话就知道了孝顺二字,说来在他们心中你排在了第一位,至于别人……靠后!”霍明珠呵呵一笑,随口瞎掰道。
柳冰霜明知她骗人,却也眉目舒展,心情好了大半。
“妻主,你可知在我心中谁排第一位?”柳冰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问道。
霍明珠哈哈大笑,自信满满: “自然是我,除了我还会有谁?”
柳冰霜摇摇头,瞧了眼跟着娘亲咯咯直笑的孩子,淡笑道: “妻主倒是自信,只可惜我心中排第一是俩男人,并非妻主……”
霍明珠顿时嘴角僵住,顺着他的视线指了指怀里的孩子,抽搐道: “怎么成了他们?那我去哪了?”
这口气酸得……一旁的小文再也受不了两人的谈话,抖了抖身子往屋外避难去了。
“霜儿,你……怎么可以有了孩子不要妻了……这……这以后的日子我岂不是要和两孩子争风吃醋过日子?!”想到这,霍明珠不淡定了,佯装着怒气抡起衣袖就往孩子的屁股轻轻拍去。
这下急得柳冰霜一手捞着一个,就是不让她碰着孩子半根汗毛,霍明珠无奈之下,唯有转移方向往着柳冰霜的胳肢窝下面去了。
一时之间,屋内笑声参杂着某人的求饶声,热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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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富贵楼有些安静,一来冬日上街的人少了,连带的吃饭的人也就少了,眼下傍晚时分,包厢内早已满座,只是楼下的大堂三三两两,显得有些冷清。
“小桂子,这是西夏那边叫的菜,今个儿轮到是你送了……”掌柜的朝正在假装忙活的小二横了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
小桂子顿时撇下八字眉,抿着嘴不甘不愿的去了灶房,一路上嘴里还嘀嘀咕咕,觉得不公。
原本这别院还没住人之前他们没觉得有啥害怕,可是自从住进了那群西夏的皇亲贵族,他们这便觉得不太平了,人有两面,这话白话的意思好懂,他们明白,可是这双面人做到了那种地步,却让他们心生寒颤,胆怯一时。白天见着那西夏王爷,只觉他面容绝色,一眼看去魂都没了,特别是宰相大人出现的时候,那人更是如同一滩春水,让人不自觉的化在了里面,可是到了晚上,那西夏王爷也不知是中了邪还是生了什么怪病,一脸的怒气,好似地府的勾魂使者,不说话的时候忒吓人,一开口说话更是吓人,这冬天原本就够冷了,再被那人的话寒上几句,回去非得病不可。小桂子越想脚下的步子越慢,到了最后干脆学起了男子的小碎步,一步一摆手,让人傻眼。
“姐夫……你说那皇上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我在这待了这么多天,他都不召见我呢?”落天月歪着脑袋,他天天盼着被召进宫中,可是等了有等,始终不见圣旨,心里的希望慢慢变成了绝望。
吴傲情见他沮丧,不由摸摸他的头,安慰道: “没事,今个儿和秉华出去,听她说最近皇上身子不适,病了,这几日早朝也没有上,所以,天月不要胡思乱想,说不定过段日子圣旨便来了……”这些日子和李秉华拉进关系让他获知不少,一些隐秘的陈年往事竟也被她拿来炫耀,真不该说她个性招摇,还是求胜心切。
“姐夫,你天天和宰相大人在一起,是不是喜欢上她了?”落天月脸色迷茫,那宰相他见过几次,长得比一般男子还要漂亮,就是大冬天的手里老是拿着一把扇子,特别爱显摆,难不成是这宰相的身子骨比较好,不会着凉?
吴傲情闻言冷笑一声: “你姐夫还不至于如此肤浅,和她亲近不过是想多知道点大华的事,顺便……”他停住了口,眼眸中露出伤感之意。
“顺便也想试探那霍小姐,看她对姐夫是不是上心,对不对?”落天月一语道中,说破了他的心事。
吴傲情垂下眼帘,苦笑一声,叹气道: “只可惜,这世上什么都可以算计,人心,权利,地位,唯独感情,永远是棋差一招……”
79。秉华牵连
李秉华自魂魄离身到了大华,一路虽说不上一帆风顺,却也逢凶化吉,走至今日地位,少不了身边众人的帮助和前辈的提携,不料近日发生的一件烦心事让她在家碰了钉子,在外则是有口难言,说不出来。
说来也是自己的错,眼带桃花易惹情债,心不受控家无宁日。刚才她被家中悍夫一拳击中眼眸,顿时乌青一圈,紧接着仓惶出逃,去了表舅家避难。
俗话说一等女人,家里称霸。二等女人,与夫吵架。三等女人,家中挨打。四等女人,绿帽高挂。从目前看来,位列三等的李秉华要是再一意孤行下去貌似会有继续下滑的趋势。
“秉华,这次月禅是过分了一些,你这两天就住在舅妈家,先不要回去了……”古笑天听了来龙去脉后顿时脸色一板,厚重的一拳狠狠的锤在了桌上,眼神凶狠,倚着她的观念,什么时候男子竟然爬到了妻主头上,这成何体统?
“不用了,月禅平日里和我打打闹闹惯了……”手里拿着刚煮的鸡蛋在眼眶处轻轻按摩,李秉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对了,表弟怎么样了,身子好点了没?”李秉华前两日过来看过,那时的古月还是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眼下也不知身子好些了没有,这表弟办案的时候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用得着这般拼命吗?
“好多了,你去看看他,那个傻孩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偏偏看中了那个霍明珠,你舅妈眼睛亮着呢,那女人对月儿一点意思也没有,纯粹是念着月儿对冰霜的救命之恩,唉……”古笑天叹息一声,恨铁不成钢。
“呵呵,舅妈多虑了,男子的心思哪有那么好猜的,若是看着就明白,侄女的眼睛也不会成现在这样了……要不我先去看看他……回来再和舅妈叙旧,”李秉华放下鸡蛋,整了整衣摆,捂着眼睛出了屋,往古月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寒风瑟瑟,李秉华看着手中折扇,淡淡的弯起嘴角,这把扇子手里拿得顺了,一时收起衣袖反而觉得不习惯,可是拿在手里,有时自个也觉得有些矫情,唉……李秉华扬头叹了口气,人生在世,也不是每件事都能顺着自个的意思,这次看来,是她做得过了,人心太贪蛇吞象,这道理她懂,但是感情之事来去不由人,她制不住……
进了古月的房里,躺在床上那人的春风满面和自个的愁眉苦脸顿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秉华抽了抽嘴角,蹑手蹑脚慢慢走近,随后举着折扇冷不防朝他头上轻轻的敲了下去。
“秉华,你什么时候来的,快坐……”古月猛一回神,连忙招呼下人搬来了座椅,按在了床沿边上。
“早来了,一进门就见你咧着嘴哗哗的淌口水,两眼眯成了一条缝似的,说吧,出了什么好事,和着让我也乐乐?”李秉华眨了眨眼,取笑道。
古月红了红脸,扭头敷衍道: “没事,秉华你不要瞎想,我能有什么好事……”八字连着一撇都没见着影子,现在这个时候,有些话说不得。
“不愿说就算了,舅妈都告诉我了……不过,表弟,有些事先不要往好处想了,万一当中出了什么差池,到头来空欢喜一场,岂非更加难受?”李秉华倒不是故意泼他冷水,只不过旁观者清,加之有些事太过明显,若是一味的骗着哄着,反而得不偿失。
古月思了片刻,收起笑容: “秉华,做人要是像你说的思前顾后,那还有什么乐趣?我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若不再抓紧时间难不成真要孤独终老,一辈子陪着爹娘?”
李秉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原来,表弟早已想得明明白白,在他看来,这事要是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毁了,苦果也是由他一人来受,怨不得别人。
只不过霍明珠那人……李秉华敲打着折扇,不由皱起眉头,这些日子和吴傲情的相处中,她曾经试着问过几句,得到的答案却是令人不甚满意,那人从小和普通孩子一样,没有天赋过人,不会诗词歌赋,不见语出惊人,难不成真是自己神经敏感,会错了意,想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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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李秉华起身告辞,到了古府门口才发现今早出来的时候忘了牵上爱马,摇摇头,她潇洒的甩了甩衣袖,干脆赏着月色,徒步回家。
一刻钟后,李秉华便哆嗦着唇,耐不住寒意了,眼看着走在了半道上,现在要是回去借了马车,一来面子上过意不去,二来路程也不算长了,估摸着还剩一半路,转念想了想,她咬咬牙,硬是顶着寒风往前快步走去。
这天气……照着以前到了这个时辰都是暖床加上美人,现在……唉……家中悍夫一个顶三,估计就算是回去了,也没啥好果子吃,李秉华一边心里叫着自作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