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向来也很疼你,那为什么她今日会打你?还会骂我们的亲娘践人?”
庞亭玉面色发白地看着自家哥哥,答不出话来。庞乾晖看着她肃色道:“原本我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情,我想机会一到就带你去北边,让你继续去过你那任性妄为的日子,可是亭玉,爹不让我带你去,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明白……”
庞乾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下去揉了揉鼻梁道:“听说过人质吗?”
“人质?”庞亭玉惊讶地叫了起来,“你是说爹把我当作人质?哥哥,你说笑的吧?爹怎么会……不可能啊!爹为什么要把我当作人质?他是我们的爹……他一直很疼我们的!”
“他更心疼他手里所拥有的权力和财富。亭玉,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情的,我宁愿你单纯一点,可前几日爹跟我说得很明白了,不会让我把你带去北方,就算你嫁,也只能嫁在他身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爹放手让我在北方替庞府打天下,但他对我是不放心的,他需要用你来时时提醒我,别背叛他。我这么说,你多多少少应该明白了吧?”
“可是哥哥你也不会背叛爹不是吗?”庞亭玉带着最后一丝幻想焦急地问道。
“我只能告诉你,我眼下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背叛他,保住你,保住所有我想保住的人的性命。倘若你还继续幼稚任性下去,还继续幻想着嫁给阮曲尘,整日地在府里闹腾,而不找个男人好好地嫁了,爹很有可能会再次把你当作棋子送出去!”
“爹不是答应过你让你做主吗?”
“过几日我要回北方去了,往后他要反悔,我来得及拦吗?所以亭玉,好好想想吧!不用替我想,替你自己想想,你是愿意被当作一颗棋子,随意嫁给一个爹需要的男人,还是自己去挑拣一个喜欢的男人嫁,自己想清楚!”
庞亭玉的脸色全白了,抓着庞乾晖的胳膊使劲摇晃道:“可我只想嫁给曲尘哥哥啊!哥哥,我不想嫁给别人,我只想嫁给曲尘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你一准有法子的,把那靳宝梳赶走,让曲尘哥哥娶我好不好?”
庞乾晖什么都没再说,甩开了庞亭玉的手,转身开门出去了。文熙在门外等候着,庞乾晖走下台阶问道:“怎么了?”文熙道:“二少夫人听说您要把她和两位小少爷留在庞府里,正在那边闹着呢!二少爷,您要不要过去瞧一眼?”
“随她闹,不必理她。”
“那雨绢小姐那边呢?您打算什么时候再去一趟?过几日,我们就得回北边去了。”
“我听阮家二叔说,他处置了阮初心的事,后日就会回雾重村去,就后日吧!”
“雨绢小姐可能会不愿意跟我们回北边去。”
“她不愿意也不行了,我不能留她和泉儿在这儿,”庞乾晖拧眉摇头道,“我爹已经拽了亭玉和我两个儿子在手里,我不能让他们母子也落在我爹手里。”
“老爷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不会,”庞乾晖反背着手往前走道,“我爹那个人圆滑多疑,眼看我在北边越来越得势了,自然会不放心。我们行事向来小心,他应该没有任何察觉。”
“那……只能强绑了。”
“绑也好,捆也好,必须给我带走。要是他们母子俩也落到我爹手里,我保不齐会在我们谋划没完成之前就把他给杀了!听着文熙,找两个身手最好的,后日我去带泉儿,你们负责把雨绢带走,别闹出什么大动静了。”
“明白,少爷放心,属下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你先去吧,我到夫人那边去一趟。”
文熙自去了,庞乾晖去了庞夫人那儿。庞夫人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外间里,闷闷地喝着茶生气。今儿她的脸是丢大发了,不单单丢了脸,还做了一件令自己都有些后悔的事情。刚才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一气之下居然打了亭玉,仿佛压抑了十几年的火终于憋不住似的。
“二少爷!二少爷,夫人在里头歇息呢!二少爷……”门外忽然响起了瑛姑阻拦庞乾晖的声音。
庞夫人手一抖,茶水都差点抖了出来。片刻后,庞乾晖踹开了门,面色沉凝地走到了她跟前。她故作镇定地挥挥手道:“没事儿,瑛姑你出去吧!”
瑛姑担心地瞟了一眼,只好推出去把门拉上了。等瑛姑走后,庞夫人用轻微颤抖的手放下了茶杯,扭过头去问道:“这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吗?”
“慈母装不下去了?”庞乾晖轻讽道。
“哼!”庞夫人脸色紧了紧道,“什么意思?你有话就直说好了!”
“想让亭玉像我一样成为棋子,成为给庞家联姻的一个人偶,来为你和你的儿子往后的荣华铺路,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那蠢笨如牛的儿子,还想做庞家往后的掌家人?我劝你,还是早早歇了这份心吧!”
“混账!”庞夫人猛拍了一下凭几面喝道,“我到底是你嫡母,你敢对我这样说话?别忘了,打小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就靠你那病怏怏的娘,你能活到眼下这份风光吗?庞乾晖,你太忘恩负义了!”
☆、第二百零一章 算盘全都落空了
庞乾晖鼻腔里一哼,冷冷道:“其实你是想骂,从小养大的狼崽,以为会很听你的话,可没想到居然会反咬你一口吧?你那么辛苦的把我养大不就是想让我帮衬你那不成器的儿子吗?难不成你还真有颗慈母之心?”
“庞乾晖,你说这话就太没有良心了!”庞夫人气得手指头打颤道,“你和亭玉,难道不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吗?我知道,因为庞雨绢的事儿你心里对我有埋怨,恨我拿那母子俩逼过你,可你回头想想,若没我当初的苦心,你哪儿来今日这番成就?我以为你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地恩将仇报!真真太叫人寒心了!”
“你还有脸提雨绢?”庞乾晖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冷笑道,“你是为了我吗?你只是为了让你儿子往后继承更多家业罢了!你是想让我去北方打好江山,将来都拱手交给你儿子,对吧?你的那番苦心,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们母子而已,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呢?”
庞夫人连连摇头,拍着凭几,一副慈母苦断肠的表情哀怨道:“这可真是过了河就要拆桥啊!我辛辛苦苦为你铺了路,你倒好,翻脸就不认人了!还说什么我是为我儿子谋家业,我要真是那样,为什么不把郭家小姐说给我儿子?为什么当初我知道你跟庞雨绢有个私生子,不去向你爹告发呢?庞乾晖,你到底该有些良心啊!我可真是把你和亭玉当自己亲生儿子亲生闺女来养啊!”
“为什么不说给大哥?也要人家郭家小姐愿意当他的填房吧!至于你为什么没告发,你心里最清楚!”
庞夫人脸色一僵,转头看着庞乾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当时是很想阻止郭庞两家联姻的,因为跟郭云瑶成亲的那个人不是你儿子。你很清楚,一旦两家成了亲家,爹会派我北上,借助郭家在京中的势力为庞家打下一片江山来,如此一来,多多少少会危及到你儿子,所以那时候你是很想阻止,却又阻止不了。倘若你真跟爹告发了我和雨绢,爹会杀了雨绢和那孩子,而我也绝对不会再娶什么郭云瑶。爹好不容易与郭家攀上了这门亲事,没了儿子去成亲,就等于把他之前的谋划全盘终止了,我会伤心欲绝,而你呢?你认为凭爹的为人,他会给你好日子过?你当时也虑到了这一点吧?”
庞夫人浑身打了个冷颤,上下嘴唇不自主地碰了几下,说不出话来了。庞乾晖又轻蔑道:“正是虑到这一点,所以你才换了想法,主动来劝我去迎亲,甚至还拿雨绢和孩子来威胁我。我想你打的如意算盘不过就是,等我北上为庞家打下一片稳固的根基后,由你和你儿子来坐收渔人之利,只要找个合适的时机,跟郭家告发我和雨绢还有个私生子,那么郭家必然不会罢休,爹也会很自然知道这事。爹不喜欢雨绢,更不会喜欢我和她有个儿子,到时候你就只用看着我和爹斗得死去活来就行了。我这样的猜测应该跟你的心思完全一样吧?”
“胡……胡说!”庞夫人整张脸都成了紫青色,右手紧紧地握着那只茶杯,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派人写给郭云瑶的那封匿名信其实早被我半路截了……”
“什么!”庞夫人惊得将手里的茶杯都丢到了地上,哐当一声碎成了两半儿!
庞乾晖看着她这表情,冷漠地笑了笑道:“你不用觉得灰心丧气,你大可以这会儿亲自去找郭云瑶,再把我和雨绢是怎么暗通款曲,怎么珠胎暗结,怎么生下那孩子,甚至把那孩子哪日出生的都一一告诉她好了。”
“你……”
“其实没你那封告发信,我还不知道,你这个所谓的慈母其实是一个披着母羊皮的狼而已。原来打从我和雨绢好上你就是知道的,你一直不说,不过是为了抓我一个把柄,以图往后威胁利用。我当时还真相信过你,信你是慈母,信你真的不会再跟别人提起雨绢的事,直到我截了封信,我才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和你那愚蠢的儿子!”
“庞乾晖……”庞夫人想挣扎着起身,却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她腿儿已经软了,看着庞乾晖那阴冷黑凝的眼神,她有种出不了气儿,甚至是恐惧的感觉。她没想到,自己精心筹谋的一切已经全被这个儿子洞悉了!
她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到庞乾晖把北方根基打好,再一封告发信挑拨庞乾晖和郭家,以及和自己丈夫的关系,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信居然没有送到郭云瑶手里,而是被庞乾晖提前拦了下来!
原来如此!
那封信其实一年前就送去了,是瑛姑派了自己亲侄儿化妆送去北边的,并且是亲手交给了郭云瑶,她当时就以为,不出一个月,郭云瑶必定会闹,但一直等一直等,却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她便疑心是不是郭云瑶并不介意,还是庞乾晖找了个可以漂亮的借口瞒过去了。此后她也不敢贸然再派人去送信,毕竟很冒险。这趟郭云瑶回来,她想问又怕漏了马脚,一直还犹豫着该怎么办。
谁能想到,信压根儿就没到郭云瑶手里,半途就给拦下调换了!
一想到这儿,庞夫人浑身起了一股寒意,难不成庞乾晖一直在找人监视自己?
“告发信你可以继续去写,”庞乾晖缓缓起身道,“但鱼死网破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懂的。倘若你非得跟我过不去,那我也只能先送你和你儿子一程了……”
“你敢!”庞夫人勉强撑起身,指着庞乾晖尽量摆出威严怒喝道,“你敢动我和乾朗,你爹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爹虽不看重乾朗,但他毕竟是你爹的长子,是庞家的嫡孙!”
“是吗?”庞乾走近了庞夫人跟前,嘴角勾起一丝阴笑道,“倘若我告诉爹——奶奶死因可疑,你觉得他会不会先把你杀了,再迁怒于大哥呢?”
“你……”庞夫人两眼瞬间瞪圆,双拳紧握,一副想立刻冲上前掐死庞乾晖的愤怒模样,“你少胡说!你奶奶是寿终正寝的!”
“爹是个不重亲情的人,他看待能为他所用的人比看待亲人更要紧,从前对奶奶也甚少关心,可即便如此,奶奶毕竟是他的亲娘,若是让他知道,奶奶死得蹊跷,而且还是他眼皮子底下,你说,他会不会一怒之下,连你娘家都不放过?”庞乾晖说完这话,往后退了一步轻蔑笑道,“大娘,你是个聪明的人,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你要去告发我不拦着你,门在那边,不过——坟我也会先替你和你儿子挖好!”
“庞乾晖!”庞夫人抓起手边仅有的一个杯子朝他额头上奋力地砸去!
庞乾晖略略一转头,躲开了那只杯子,冷凝一笑道:“与其跟我不去,还不如想想你往后在这家里怎么待下去。你想用亭玉做棋子,收拢陈思璋入府,不过我告诉你,爹已经答应了,亭玉的婚事由我做主,你的另外一个如意算盘又落空了,该怎么办呢?阮曲尘也回来了,贵姨娘的儿子也日益长大,没准往后还会生更多的儿子,试问你的长子还有没有位置可站?我要是你,先认清眼前的形势再动那些歪脑筋!最后我再警告你一次,别打亭玉的主意,她不是你能利用的!”
说罢,庞乾晖扬长而去。他一出门口,庞夫人就噗通一声摊在榻上。瑛姑飞快地跑了进来,连忙扶起她问道:“夫人!夫人!夫人您不要紧吧!”
“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庞夫人浑身颤抖地骂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了他!结果给自己留了个大麻烦!他居然敢威胁我?他算什么东西?那个践人留下来的贱种而已!”
“夫人!夫人!您先冷静点,大少夫人在外面候着呢!”
“她来干什么?”庞夫人气呼呼地喘了一口气问道。
“不是初心的事儿吗?她来问问,到底什么时候见初心那边的爹娘!”
庞夫人掀开了瑛姑的手,怒气道:“一个下人娶个媳妇也要我张罗?就因为那裴元庆是姓裴的?你去告诉缕梅,这事儿我不管了,她看着办吧!”
“夫人,这不太好吧?之前您当着老爷的面儿说会替裴元庆张罗,替老夫人完了这份心愿的,您看……”
“怎么了?连你也不肯听我的话了吗?老爷跟前我自会交待!”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想,您不管,那贵姨娘指定会插手的……”
“那也是个践人!”庞夫人一掌掀了凭几骂道,“不就有几分妖媚吗?迷了老爷好些年了,真不知道老爷喜欢她哪点!”
“那是她的手段好啊!之前那几年,我们也没少往老爷跟前塞人,可没一个在老爷跟前待长久了的。夫人,您先消消气儿,别紧着骂贵姨娘了,裴元庆和初心那事儿您到底管不管?要不管的话,奴婢这就去跟大少夫人说去。”
庞夫人靠在软枕上,扶着额头长吐了几口气。瑛姑忙替她舒着心口道:“夫人呐,您千万珍重啊!为谁把身子气着了都不划算呐!”
“去,把缕梅叫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