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梳,吃过晚饭没?”海樱隔着篱笆问道。
“不吃了,睡觉去!”宝梳抱起账本和钱匣子摇头道。
“这么早就睡觉?躲被窝里想你家阮曲尘去了?”
“是啊,想他了,想他回来给我暖被窝,暖完再滚!”宝梳回了一句,便上楼去了。回到房间里,她把账本和钱匣子一扔,倒在*上就睡了。
兴许最近确实太累了,她一沾*就睡着了。朦胧中,她听见灵芝领着东玉回来了,还叫了她两声。她随便哼唧了几个字,然后又睡过去了。
第二次迷迷糊糊醒来时,是她觉得被窝里太热了。自从阮曲尘走了之后,宝梳这几晚都要睡很久才能把被窝睡热乎了,今晚像是忽然升温似的,热得她都要出汗了。她一脚把被子踹开了,嘴里咕叽了两下搂着香香的抱枕又睡了。
可过了没多久,她又觉得热了,又一脚把被子踹开了,还心烦地嘀咕了一声:“不许再爬回来了,被子!”第三次觉得热的时候,她像只生气了的小螃蟹,两只脚乱蹬了一通,把被子蹬得老远老远,这才四仰八叉地睡了。这次合上眼没多久,她大脑像被闪电击中了似的,忽然闪过一句话:“被子是怎么回来的呢?明明已经踹了两回了啊!这被子没有自动盖被那么高级的功能啊!难道是……”
一想到这儿,宝梳头脑瞬间无比地清醒,腾地就坐了起来,还没开口,旁边就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你到底还睡不睡?一整晚都在踢被子,你还是个孩子呢?睡相怎么能差成这样?”
“阮狐狸!”宝梳惊讶得脱口而出!虽然屋里黑洞洞的,可阮曲尘那声音化成灰她都听得出来!她下意识地往身边探手摸了一摸,正好摸到曲尘的手,忍不住使劲拍了一巴掌气呼呼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不是想我给你暖被窝吗?”
“呃?”
曲尘忽然将她拉进了怀里,她正想挣扎时,曲尘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先别吵了,有人上楼了。”
“有人?”她趴在曲尘怀里问道,“什么人?毛贼啊?胆儿也太大了,都偷到我头上来了!”
“别说话。”曲尘抚了抚她的背低声道。
她本来是不怎么信的,觉得会不会是这家伙在故意耍她,可当她转头往窗户那儿看去时,果真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想骂曲尘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果然有人上楼了!会谁啊?半夜三更跑自家二楼上来做什么?梦游吗?
屋内忽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宝梳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房门口,黑黑的,看得不是很清楚,可借着外面的月光还是能隐约看见门被推开了,也可以想象那个偷偷摸摸上二楼的人一准已经溜进了房间里。她不由地一阵头皮发麻,紧紧地抓住了曲尘的肩头,双眼瞪得溜圆溜圆,像只匍匐的小夜猫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就在她神经紧绷的时候,屋外骤然亮起了灯!她下意识地拿手挡了挡眼睛,耳旁传来了侯安的声音:“还往哪儿跑啊?歇歇脚吧,陶远德!”
“陶远德?”宝梳一惊,连忙拿下了手,果真看见陶远德窘着一张脸,被侯安和冷杉堵在了房门口,在他背后上还别着把明晃晃的尖刀!她好不吃惊,从曲尘身上爬了起来,指着陶远德问道:“陶大叔,你跑我房里做什么?”
曲尘坐起了身,轻蔑地看着陶远德道:“我想应该不是来我媳妇聊天的吧!陶大叔,你可做得有些不仁义了。这半夜三更跑到我媳妇的房间里来,想干什么?”
陶远德有种形迹败露的窘迫和慌张感,缩着身子,惶恐地盯着曲尘道:“我……我就是……就是来……来偷点东西的!”
“偷东西还带把刀子?”侯安一脚踹在陶远德的屁股上,顺手抽出了那把尖刀扔在了桌上喝问。
“曲尘!”陶远德忙爬起来跪着哀求道,“我……我没什么恶意的……我就是……就是想来偷点东西……真的真的!念在都是同乡的份上,你放了我吧!我下回真的不敢了!”
“偷东西?”曲尘坐在*沿边上冲他冷冷一笑道,“你陶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虽比不上城里,但在这村里也算不错的了。单单茶垄子都有几十条,更别提其他果园药圃之类的了。你会穷到来偷东西?”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原形毕露(一)
陶远德声音慌张地说道:“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啊!我听说……听说宝梳她们最近挣了不少银子,所以才想来顺手捞点……”
“那你背把刀做什么?偷不成东西,还想切两块肉走?”
“我……我就是想防个身……防个身……”
“是想杀人还是想防身,你自己心里清楚!”
“冤枉啊,曲尘!我怎么可能杀人呢?曲尘你是知道的,陶大叔我老实本分着呢,怎么可能敢杀人的勾当!今儿是我错了,真是我错了,是我一时财迷了心窍,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曲尘,求求你,念在我从前跟你爹也是好兄弟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曲尘阴寒的眸光里迸出两道凌光,冷哼了一声道:“好兄弟?想来陶二叔跟你不单单是好兄弟,还是亲兄弟,你不也照样敢下手害他吗?”
“什……什么?”陶远德脸色骤然变了,“你……你胡说什么啊?我二弟的死跟我有什么干系?又不是我害死他的,他是给毒死的……”
“山红没毒,你该知道吧?”
“知道是知道,可是……当时瞧着他那样儿,连村里那个土郎中都说是中毒死的,我自然也以为是中毒死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曲尘冷笑了一声点头道:“行,你就继续编着!侯安,冷杉!”
“大管家请吩咐!”侯安应道。
“把他给绑了,丢后面寒洞去!他不是想把你家管家娘推冰窟窿里淹死吗?我就先让他死一回,去跟陶二叔陪葬!”
“阮曲尘你……你敢杀我!”陶远德吓得声音都变了!刚想疾呼,却被侯安和冷杉上前按住了手脚,用块布塞住了他的嘴巴。
宝梳也有些吃惊,拍了曲尘肩头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上回是他要害我?”
“动脑子好好想想,山红没毒那话是谁说的?是你吧?”曲尘转头问她道。
“是我说的……他就因为山红没毒要杀我?”
“有些事你不清楚,可能才嫁进村里几年的媳妇都不清楚,当初陶二叔死于山红中毒是村里村外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打那时候起,就没人敢碰山红,也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直到那ri你在四叔家挡着四婶他们的面儿喝下了山红汁儿之后,大家才发现原来山红根本没毒。若是山红没毒,那当初陶二叔是怎么死的?”
宝梳顿时有些明白了,看着被摁在地上的陶远德道:“我听巧英说,当年发现陶二叔中毒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陶婆婆,另一个是她爹。她爹当时也是听陶婆婆说陶二叔吃山红中毒了,所以才会跟别人也这样说,其实到底是不是山红中毒,她爹也不清楚。这么说来,陶婆婆一直在撒谎,因为照庞雨绢的验尸结果来看,陶二叔根本不是死于山红中毒,而是脊椎刺伤导致内出血,在他死亡之后才把毒灌进了他嘴里。不过,这跟陶大叔有什么干系?莫非陶大叔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而且是帮凶?”
曲尘冷冷地看着陶远德道:“若是你不愿意说,我不介意送了你全家去黄泉地下慢慢聊!按说,陶二叔背后被针所刺,必然会有伤口和鲜血,纵然伤口细微,血指定是有的,难道当初鲁大娘在给陶二叔净身穿寿衣的时候就没发现什么?我已经问过黄二娘了,当时她气得几度晕厥,压根儿没有力气亲自为陶二叔穿寿衣,是鲁大娘和陶婆婆代劳的。为什么没看见?又或者说看见了都不说?明知道有蹊跷却坚持草草下葬,似乎有心在隐瞒什么!”
陶远德涨红了脸,瞪着一双惶恐的眼睛,使劲地用鼻孔出气。侯安把布条从他嘴里抽开后问道:“给你个机会,说还是不说?”
“不知道!我不知道!”陶远德高声喊了起来,“我不知道!来人呐!救命啊!救命啊!阮曲尘要杀人呐……”
呐字还没喊出来,侯安直接一个肘击将陶远德击晕过去了。宝梳问曲尘:“你还真打算把他杀了?”曲尘不屑地瞥了陶远德一眼道:“杀他跟杀个畜生似的,要真想要他的命,直接抹了脖子就行了,还用得着我费这么大的劲儿引他上钩?”
“你说什么?引他上钩?这么说来,你是知道他今晚会来杀我了?故意用我引他上钩?”
“他会来杀你,只是我其中一个猜测而已。”曲尘狡黠地笑道。
“哦!”宝梳猛拍了一下被褥,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怎么会这么好心半夜三更跑回来给我暖被窝,原来是想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啊!我白白地给你当一回蝉是吧?阮曲尘,我上辈子欠你的我活该是不是?还拿我当诱饵了?万一他真的把我杀了怎么办?”
“那个,”侯安见宝梳要发火了,忙插话问了一句,“大管家,是不是还照原先计划好的那么办?”曲尘点点头道:“对!冷杉今晚先别回千佛寺了,我跟庞乾纭说好了,借你一晚,等明日把事情解决了你再回去。”
冷杉道:“知道了,阮管家!”
“抬下去看好了,照原先计划布置好分头行事。”
“是!”
随后,侯安和冷杉抬着陶远德出去了。等这两人走后,宝梳猛地推了曲尘一把,叉腰问道:“死狐狸,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曲尘坐回*上,拿过宝梳的香抱枕垫在身后,打了个慵懒而帅气的哈欠笑道:“今晚成心不让我睡了是不是?踢被子踢够了,这会儿又来踢人了?”
“我还不是热的!谁让你半夜摸回来暖被窝啊?”
“穿着衣裳睡觉,怎么会不热?你累得连衣裳都来不及脱了吗?要是这样,你那什么绣社还不是别做了。”
宝梳扑到他跟前,双手拽起他衣领,气鼓鼓地问道:“少跟我扯闲篇!把刚才那话说清楚了!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陶远德会来杀我?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陶远德就是上回推我下冰窟窿的人?”
曲尘淡淡一笑道:“我也不是神仙,不能掐下指就能算出来。对陶远德我之前是有过怀疑,他今晚不来,我也不敢肯定。”
“既然有过怀疑,那好歹跟我招呼一声儿嘛!万一陶远德不在家里对我下手,改在别的地方呢?那我小命儿岂不是不保了?”
“我有那么笨吗?能让他轻易对你下手了?就连初真也不可能。”
“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吧,我提前回城只是我和远志商量出来的计划之一,因为我在村子里,陶家那几个装疯卖傻的会有所顾及,不会露出马脚来,所以我假装提前离开,然后安排侯安和冷杉将陶二叔的坟掘开,做成被山雨冲垮的假象。”
“这我知道,庞雨绢跟我提过了,你还把陶二叔的骸骨偷换了,是不是?那要是没下雨呢?”
“那自然还有别的借口和法子,你当我这只死狐狸白当了回狐狸了?要让陶家人和全村人相信,陶二叔的坟裂是自然的,并非人为的,也不是件难事。刚好我们掘坟那晚就下雨了,我和远志就商量,何不借天公成全之美,弄个雨水冲塌的假象呢?”
“哦!”宝梳松开曲尘,往后坐下点头道,“是那晚我和荷青是找陶秀才的时候吧?”
“对,远志没告诉荷青,怕把她吓着。”
“难道就因为我说了一句山红无毒,你们就大胆到去掘陶二叔的坟了?”
“只是一句山红无毒倒只能让人怀疑,但若是有人想对你痛下毒手,那就有玄机了。心里没点发怵的,怎么会狠到要杀人的地步?”
“所以,你和陶远志就打算查一查陶二叔真正的死因?”
“不单单如此,我们还想查更多的。”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爹,初真爹娘,夏夜的爹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一场爆炸嘛。”
“对,当时那场爆炸挺轰动的,附近的人几乎没人不知道。一场爆炸,我和夏夜没了爹,初真三姐弟成了孤儿,怀屋山那片药圃成了无人敢去的地方,说是有阴魂常年盘旋,久久不去。小时候我们也怕,不敢去,后来到了十五六岁,胆儿大了,就时不时地会跑到那儿去玩玩。”
“真撞见我公公的阴魂了?”
曲尘轻轻摇头,抄手道:“哪儿有什么阴魂啊?都是一片废墟了,罢了,说正题吧!我,夏夜还有远志觉得当初那场爆炸有可疑,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可疑,直到陶老爹临死之前跟远志提起,说他对不起陶二叔,也对不起枉死的几个同乡侄儿。”
“枉死?说的是你爹他们吗?”
“不知道,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远志心里也落下了个疙瘩,不明白他爹为什么这么说。若不是你那句山红无毒,或许我们都还只是怀疑怀疑而已,正是你那句话提醒我们。”
“提醒了你们什么?”
“小时候我们也疑心过,为什么偏偏只有陶大叔陶二叔没被炸死,难道真是运气好?后来陶二叔死了,陶家人又说是误吃山红中毒死的,理由合情合理,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可眼下证实山红是无毒的,而陶二叔的死因又可疑,我和远志就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了。当初在那家药圃里干活儿的人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人,那就是陶远德,为什么偏偏只剩下他一个,而且一听你说山红无毒就想来杀你?”
“不是还有一对帮厨的母女吗?”
“我找人打听过了,那对母女早死了。从药圃回去不到两个月就死了,说是惊吓过度而死。而在她们死了不久后,陶二叔也死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第一百二十章 原形毕露(二)
曲尘说得轻描淡写,可宝梳听得一阵毛骨悚然。她扯起被褥把自己裹上点头道:“是挺奇怪的,巧合得特别奇怪啊!为什么就只有陶大叔没死呢?”
“这话就只能问陶远德本人了。睡吧,明日不用急着出摊,帮我演场好戏再说。”
“演戏?演什么戏?”
“明早起来再告诉你。”
“等等!”宝梳双手把刚刚倒下去的曲尘扯了起来,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