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靠紧了她的身体。
“……”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所以爱丽丝选择抬起眼睛,看向被树叶包裹起来的并不明亮的天空。
行走途中,公主始终告诫自己得赶紧忘记之前的事情。
他们的旅行还在继续,而且到现在为止,两人都没有寻找到自己的落脚地。从原先的逃亡,变为现在的流浪,爱丽丝有时甚至觉得,再这样漂泊下去真的正确么?
他们明明有更多选择,比如放弃她公主的身份,成为某个愿意接纳外乡人国家的子民,然后平静度日。
但她始终不甘,即便这次旅行为她带去许多思想上的改变,但少女依然固执着自己高贵的身份,仍然希望能从这旅行中让自己得到最好的结局。
从很小开始,她就听说过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切莉常常会说出很多动听的事情,哄那个并不很听话的自己乖乖入睡。比如放羊的女孩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遭遇了某个英俊的王子,由于她美丽的外貌以及纯洁
的心灵,王子终于冲破一切困难,同她喜结连理。所以至今依然深信不疑的爱丽丝,每每一想起这故事,便觉得自己应当去争取一下,去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她获得与原先身份相匹配的归宿。
因此才会固执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国家,却始终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始终想要去往下一个国度。
“兰贝特,今晚能走出森林么?”
“不清楚。”少年为此还眯了下眼睛。
从树林深处传来的野兽的低鸣已经渐渐变多,爱丽丝心中的忐忑终于慢慢聚拢:
“希望可以走出这儿……”
少年不说话,他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而如此劳顿的旅途在他看来,虽然危险重重,但某些奇妙的小心思却始终支持着这位少年。事实上他从未厌倦这漫无尽头的旅行,他甚至感谢它,因为作为家具时不能体验的心思,在这场奇妙的旅途中却获得了释放。
由原本的模糊不清以及小心翼翼,变为现在可以略微轻松一些,他对爱丽丝除去骑士之外的情感,似乎也机缘巧合地向她传达了一丁点儿。
马匹的步伐在他的驱赶下渐渐加快起来。在临近夜晚的时候,繁星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星星所映衬的这个宇宙显得磅礴而浩渺,银河被甩到很远,蔓延过他们头顶的时候,爱丽丝终于舒开了眉间的皱痕。
目光前的那片错落房屋外,整齐的石砖砌成的连绵围墙已经清楚地昭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近在咫尺。
“兰贝特,原本我以为切莉嘴里的‘黑森林’仅仅是指森林之中很危险,却从未想过,走出莱因哈特王国,这个世界本就遍布荒诞之事。”
“……”他能看到金发公主纤长的睫毛,但却没说一句话。
“错了,事实上父王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爱丽丝自嘲地笑道,“那么接下来,这没有一盏灯光的城,又会有什么玄机呢?”
爱丽丝抬起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兰贝特才陡然惊觉从第一眼看到它便不舒服的感觉究竟来自何处。骑士抿紧嘴唇,半晌才终于在夜风中犹豫着询问:
“那么公主殿下,要进去么?”毕竟,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不久之前,他们在白雪的王国所遭遇的事情,也尚未让他们的心平和下来。
“若是一定要遭遇什么,也躲不掉。”爱丽丝说道,“何况我们身后,那么多家伙虎视眈眈,你还准备回去么?”少女刚说完,兰贝特扭头才发现,马匹之后黑洞洞的树干间,好多光点就仿佛是夜空中的繁星一般,正闪烁着朝向他们。
显然那些是狼,而倒退回去,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因此兰贝特在扭过头后终于挥起缰绳,操作着马儿朝那一片黑暗的城市走去。
城门大敞着,在拂过尘土的风鸣声中
,两个孤独的人影终于踏入那诡异的城池。
没有一点光亮,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人影都不见半个。那种沉寂过头的感觉比在满是野兽的森林更恐怖,就好像是任何一点动静都可以被想象无限放大很多倍,然后让心压上千金重担,连身体都敏感得就像是兔子一样。
但奇怪便奇怪在,就是这样一座没有人烟的城市,本该颓败不堪,房屋却未见半点侵蚀。就好像是白天的时候,大街上依然有人行走,墙面依然有人粉刷,房门依然有人开启。甚至连那些出售东西的店铺,从窗户里尚能看到摆放整齐的服装,漂亮的鞋子,但款式却已经过时许久。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座死城在寂静覆盖的同时,却又渲染上一些与众不同的感觉。
“兰贝特,这里真的…没有人吗?”当少女干涩的声音,伴着孤独的马蹄声出现时,沙哑的质感甚至为夜晚蒙上一层神秘。
少年愣了愣,事实上,这也是他所疑惑的。如此井井有条的街道,那一城池的人就仿佛是在不久之前因为某些原因被蒸发了似的,离奇过头。
“所以我在想,我们是否应该下马…看一看?”公主多少知道这主意有些冒险,但她依然固执地说了出来。
“也许有必要,”骑士听得出她的犹豫,而事实上不为她那好奇心,他们也确实有必要下马,“也许我们得挑座房子过夜。”既然走出森林来到城市,那就至少得找到个有顶的屋子避避晚风。
所以下马后,两人终于将酸软了的双脚踏上那干净的石砖街道。少女晃了□子,在走过几步路后,她原本发软的两脚,终于渐渐恢复过来。
搜寻许久,他们终于在一户敞开房门的屋子前停下。即便是空无一人的城,他们依然遵循着从小到大的礼仪。没有擅自进入任何一户紧闭门扉的房子,他们还是选择了眼前这本就大开木门的屋子。
似乎是家出售葡萄酒的店铺,即便站在门外,酒香还是会扑面而来。两人甚至连对话都省去,相视而后,兰贝特终于礼貌地伸出手掌示意爱丽丝交出她的手。公主并未拒绝,因此当骑士执起她的手指向里走去后,/曼珠华沙/门内乌黑一团的环境还是让两人心中的惴惴不安心情被放大。
酒桶林立,酒架上,被分了类的葡萄酒陈放整齐。但不同于街道外的清洁,他们发现酒桶上的尘土已然积了厚厚一层。
从窗户外射入的一束月光照亮了爱丽丝水蓝色的眼睛,她回头看向那少年的目光浸满狐疑。与之前的猜测错开了很大一截,连骑士也满是疑惑。只不过相比公主那微弱的慌乱,少年则要沉着不少。
腰边的剑时而会晃出“喀拉”的声响,直到绕过了前面的酒架来到后面时,爱丽
丝还是在那谨慎地挪动中被什么绊了一下。
兰贝特连忙扶住了公主,当月光越过酒架的间隙,从酒桶间射入时,地上一团什么东西终于映入眼帘。
他们回头,看清时,少女甚至倒吸一冷气:
“人?”
“……”
“难道是…死人?”
“也许不是。”兰贝特皱了一下眉心,他这样说当然是有根据的。他的身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却没有半点腐烂的气味,这就足够支持他的猜测了。
因此少年放开了公主,小心翼翼弯腰想要触摸那身体。当那身体鼻孔里温热的气体在少年手指上结出一层细密的水珠时,兰贝特终于起身:
“他似乎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真的是间奏不是黑童话……←_←
于是我赶脚这章貌似很有黑童话的赶脚,嘛,这也是木有办法的事情,毕竟童话本身就……【明明是你的问题
于是啥童话你们猜~
☆、Part。63 荆棘的城堡
黑暗中;爱丽丝和兰贝特站在银色的月光边;光束下;那张闭上双眼的脸;在被拨开尘土后,安详的表情终于展露眼前。
爱丽丝吃惊地望着地上那人:
“只是…睡着了?”她蹙了下眉心;可总有些说不清的感觉;比如,“但他…他为什么要躺在地上睡觉?”
“显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睡着。”兰贝特沉静地回答道,“即便被您绊到,即便我们在这儿讲话;他也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爱丽丝沉默不语,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座孤寂的城,之所以漂浮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寒冷,也许正因为它的子民正遭受异象。
“但公主殿下,”兰贝特抬起头,黑暗中,他只能看到爱丽丝被月光涂亮的鼻尖和睫毛,“我们没必要……”
“是的!”她明白兰贝特要说什么,“是的…我们只要,只要等到天亮,就离开这儿。”爱丽丝回过头,拉住兰贝特的手指轻轻加了点力,就仿佛是在表达她的决心一般,“所以我们,就赶紧找个地方度过一夜吧。”
少年在昏暗中朝她点了点头,他看不清面前的公主,但她却在这之前便别过头。
心怀希望才是她旅行的意义,母亲的去世对她触动很大。出于她的身份,她希望寻找一个能给予自己权力与财富的人,可某时少女又会反问自己,这真的对么?
夜色就像是淤不开的墨汁,除了将这座城涂抹得更加寂寞与诡谲外,便再无其他意义。当他们绕开那具身体,欲要向更深的房间走去时,一点昏黄的光却从少女的余光中扫过。
她的心散发出一阵惊诧,扭头急着要去确认时,却发现余光里的那个光点早已不知去向。
爱丽丝站在酒架后怔了一秒,当少年预备拉着她离开时,她终于制止了他的动作:
“等等,兰贝特。”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骑士转身问道。
“不…不我只是,只是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火光。”
听闻她的话,兰贝特也不觉抬头向酒架外望去,但门外的街道,除了被风吹拂飘动的道旁小草,便再无其他值得注意的景象。可他相信他的主人,所以即便外面一如往常,他依然低头:
“那么去看一看吧,公主殿下。”
“嗯。”
于是一前一后,当两人走到门边时,他们终于贴着门框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
目光在这死气沉沉地街道徘徊,而不久,那黑暗中的黄色光点,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
就像是险恶大海中的导航,当那光斑在这蔓延着恐怖的黑暗中摇晃时,爱丽丝与兰贝特有太多想要追上去说的。
因此兰贝特扶着爱丽丝上了马,他们毫不留恋地向前奔去,想要去找寻那个光亮的源头。
马蹄
声很快就惊动了光点的主人,不久,光点便停在远处,不再前行。
爱丽丝坐在马前,她的长裙被风儿掀得老高。当少女眯起眼睛时,光点所辐散出的光终于将它的主人照亮。
那是一盏油灯,忽闪着的火苗时而被风吹得左右摇曳。提着油灯的那只手被黑色的斗篷遮住,当浅淡的光染上上方那人时,他侧过的半张脸终于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兰贝特赶忙收紧缰绳,马儿便嘶吼着掉转头,背脊上的鬃毛被甩得老高。
提着油灯的人并不说话,他紧闭双唇,从黑帽子里探出的半张脸看得出他眼神锐利。看向两人的目光满是警惕与敌意:
“请问……”爱丽丝的声音终于伴着马蹄声响起,“抱歉,您是我们入城以来遇见的第一个活动的人。所以请问,这……”
“快离开这儿。”他没有给爱丽丝说下去的机会,言语中,那种冷酷的质感带着满满的生人勿近的意思。
“……”爱丽丝说不出话,她的视线中除了疑惑,还有说不出的不解。
“快离开这儿,这座沉睡之城不欢迎你们,老鼠们!”他露出的灰色头发带着微卷,绿色的眼睛看上去颇像是夜地里的狼。
“放肆!”骑士坐在马背上,终于从腰际掏出他的长剑,当剑锋扫过他时,他黑色的帽子终于落下。看上去是位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只是他那乖戾的表情并不适合这张端正的脸颊,这让他看上去没有半点亲和感。
“放下,兰贝特。”爱丽丝大喊着立刻制止了身后的少年,不见得是讨厌他的冲动,事实上,她已经看到对面那男子正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些什么。所以她明白,面前这人并不好惹。因此她拨开了骑士的剑,随后便扬起嘴角,“好的巫师,”那件长衣已经昭示他的身份,“我们立刻从这儿离开。”
“记得是离开这个国家。”
“是的,这个国家。”爱丽丝说完,便执起缰绳,甩开从他身边经过。
“公主殿下?!”
“没必要和他来硬的兰贝特。”爱丽丝操作着马匹,动作娴熟而漂亮,“要知道,这个人很危险。”
“但今晚若是回到森林,恐怕会很棘手。”
“谁说要回去的,兰贝特?”爱丽丝坐在马前,“怎样都必须等到白天再离开,在这之前,我们就偷偷躲起来吧。”
少女说完,终于用力挥动马缰,当马儿朝着这死城的正中大道向前飞驰后不久,这城池的核心——一座巍峨的城堡,终于出现在眼前。
走近才发现,那并不是一座寻常的建筑,它几乎被荆棘全全困住,颓靡而可怜。那些带刺儿的藤蔓攀附着白墙,除了较高的几座高塔尖儿裸…露在外,城堡的身体已经完全被那些黑刺围住。细而弯
的勾月在红瓦铺就的塔尖若隐若现,乌云之下,围墙里的城堡一片狼藉。
兰贝特下了马,他伸手想要去摇一摇那扇大门,但走近才发现,密集的黑刺几乎让他无从下手,可正是这丑陋的黑刺,上面缀着的娇艳玫瑰才会显得异常稀奇。
“红玫瑰?”爱丽丝走近,伸手想要去触那些美丽的花时,却离奇地被那仿佛动了一下的荆棘戳伤了手指。鲜血几乎是一瞬便涌了出来,爱丽丝后退了一步,扎伤的手指立即就被兰贝特握住。
“公主!”他焦急的声音出现后不久,便低头将身边的水壶打开,他用清水清洗起爱丽丝的伤口,一丝不苟。
“……”爱丽丝忍着痛,从前的她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必定早已哭出眼泪。但现在,这样的小伤口已经触动不了太多她的情绪。少年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您似乎,比从前要勇敢不少。”
“……”
“已经…不会因为一点疼痛而哭喊起来。”
“也许是前面遭受了太多痛苦。”爱丽丝抬起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