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少年将头低得更低了,他没有讲出全部真相。至少自己真的被她喜欢着,虽然不知道这层喜欢,究竟是指哪一层。
因为他不想知道正确答案,所以他将那直指答案的条件也隐藏起来。
而现在,他则跪在她面前,等待着她的降罪。
许久许久以后,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终于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了,我们…我们赶路吧!”
“……”兰贝特微微一丝吃惊。
“你的罪我会…我会记住的,会让你以后…偿还!”她的话说得异常没有底气,但传入少年耳朵的时候,他那贪心的想法,终于被放大许多。
“公主殿下…您真的完全信任我的话么?”少年忽然低声问道,“信任我说的诅咒?”要知道,明明自己也有说谎的可能。
“我…相信你的人品。”
“那么您……”他顿了顿,“您不…反感么?”这一次,他终于抬起头,当那仿若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对上面前少女的时候,爱丽丝的视线还是一瞬间避开了他。
她从地上站起来,随后便甩手离开了少年:
“总之接下来,我们得快点上路了!”她背过身,“所以兰贝特,现在我命令你去城里买两匹马。”她说完,少年终于重又垂下头:
“遵命,公主殿下。”
被她生硬地躲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976399姑娘的地雷~=333=
一写感情戏就觉得自己果然文艺派……←_←
赶脚之后一定要写个掉节操的男主女主神马的~【这人不正常别理她
然后你们能猜出这卷故事么?提示只有一条:一个赴婚的公主神马的……
于是这卷你们猜不出,我就等码了下卷再让你们猜w
☆、Part。68 战火后的城
马被牵到她面前的时候;小公主始终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有一些说不清的感觉占据着她的大脑;从她醒来开始;就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和面前的人对话。
少女在他的搀扶下骑上了马;可稀疏平常的几个动作,在触碰到对方皮肤、感受到对方体温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他必须恪守自己骑士的身份;而她则同样要恪守自己公主的身份。
虽然双方的身份在这场逃亡中,早就成为名义上的,他们一厢情愿的。
走入森林还是以往的景色,在丛林之间穿梭已经不像是初入这里时那么惊慌;骑在马上即便野兽低鸣的声音时有响起,两人依然存有时间在马鞍上细想心事。
因此一路无语,而这趟森林之行却并没有进行多久。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拨开丛林的大片阳光便照得爱丽丝睁不开眼。
即便事到如今,她仍不能习惯从黑暗一下跳入光明的那种突然,眼睛会酸涩一阵,皮肤也会从阴湿的触感变为干燥。
只是这一次,当爱丽丝将眼睛睁开的时候,面前的景象还是让她吃惊不小。
房屋倒塌,杂草丛生。原本绕着这大片荒原的城墙,此刻也倾颓破败。显然战火才刚燃烧过这片土地,而这荒城的真相则全全被风沙与尘土埋在脚下。
马儿低头踏了下蹄子,满是沙砾的土地上,连小草都显得如此孤独。淡蓝的天空上,白云显得很高,时而从头顶飞过的乌鸦,除了嘶鸣出令人悲戚的音节外,这天地间便再无其他生气。
正是这样一个寂寥的世界,出现在爱丽丝和兰贝特眼里的时候,两人胸中那仿佛是被感染了一样的悲伤还是渐渐滋生出来。
爱丽丝收回了出神,她甩了下手中的缰绳,当□的马儿重又赶起路时,少女终于将紧锁的眉心渐渐舒开。
兰贝特没有提出疑惑,他跟着公主向前走去。既然这公主直到现在都不愿说一句话,他也只能陪她沉默下去。
走入这荒城,除了那时而因为大风而飞扬的沙尘让人着实受不了外,这城池几乎没有一点危险。马蹄踩在沙子里,有时会不小心陷进去,而在那些残垣断壁之后,他们也会见到一些死去的人,有时是些断了的肢体。这一切都昭示着这场战争的残酷,令人心悸的残酷。
终于在就快走到荒城中心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些活着的人。他们个个披着长衫,望着他们的目光中带着绝对的戒备,但他们依然做着事,像是不愿去理会他们,却又不得不为了生存警觉外来者。
他们身后的大锅里似乎煮着些什么,那些难民在熬汤,手中那脏兮兮的破碗里似乎正盛着一些,而他们则为这仅剩的一点物资感到由衷的满足。
爱丽丝不愿再看,如此凄惨的战争画面她在前十五年里从未见过,而今日的首度相见,便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难受:
“兰贝特……”她低沉的声音在马上出现时,身后的少年终究因为吃惊而顿了一秒。但很快,他便沉静回应:
“是。”
“你应该见过很多次吧,”少女抿了下唇,“像这样的情景。”爱丽丝问出来的时候,少年终于注意到了公主那低落的情绪。所以他垂下眼,用一种安静的态度说道:
“……是的。”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时的心情么?”裹挟着沙子的风吹来时,少女铂金色的长发终于被吹起,露出白皙的耳根。
“那时的我们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那被毁的城池中间。”
“……”爱丽丝侧过脸。
“所以很讽刺,那时我的心情,很快乐。”
爱丽丝终于又一次回过头,这个答案她没预想到,原来对于毁掉别人幸福近而使自己幸福的人来说,面对这凄惨到足以让人落泪的画面,竟可以抱着一种快乐的心境。
“但回过头来,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不得不说这画面实在太过荒凉。”兰贝特扭头看向面前这些倾倒的房屋,这些死人,这些孤寂的小草,这些神经质的难民,他相信从前被自己一方所征服的国家,在他们离开后,一定也是这样一幅惨淡的场景。
这偶然的对话结束后,爱丽丝便又一次紧闭起自己的双唇。她稳稳骑在马上,当自己身边映入几幢巍峨的建筑时,少女终于抬起头看向它们。
是曾经的城堡,而这城堡早就被火灾光临过。破碎了的窗户,爬完枯草的墙壁,以及被土尘覆盖住的屋顶,这样的画面配合着那灰蓝的天空,实在让人难受。
只是不久,她的注意便被一首渐渐清晰的歌谣所吸引:
“丁当,丁当,丁丁当,
是谁关在塔里面?
里面关着一位公主,
可惜我不能把她见,
高塔垮不了,
石头难戳穿,
穿花衣衫的小汉斯啊,
来吧,快跟在我后面。”
他们的马儿没有加快,也没有减慢,当那歌谣愈来愈近的时候,爱丽丝和兰贝特的眼前,一座矗立着的高耸石塔便渐渐拉近。
衣衫褴褛的孩子们在塔前欢快地唱着歌做着游戏,战争所带来的创伤似乎还没完全磨灭他们的纯真。他们的脸上即便没有同龄孩子的无忧无虑,但做游戏的这个时间,兰贝特还是能从他们眼里捕捉到一丝快乐。
是一群必须面对厄运的孩子,而他们追逐着从两人马边经过的时候,依然会向他们报以警惕的目光。
也许是生存经历不相类似,当兰贝特关注着那些孩子的时候,爱丽丝的眼里却映上这高耸的石塔。
有灰色的云
从塔尖游过,爱丽丝的嘴里呢喃着这首歌。即便童谣多半如此,但会在这样一座高塔前唱出如此贴切的内容,少女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多看它几眼。
真的会有什么公主被关在这里么?
少女自嘲地弯起嘴角,当乌鸦“嘎嘎”划过耳畔时,少女还是将视线收了回来。
高塔离他们愈来愈远,那夹杂着焦炭气味的风从面前吹过时,他们终于向着这城池的出口走去。
这要比一般国家大许多的国家,那遍及瓦砾碎石的土地让他们着实走了很久,当太阳就要落山的时候,他们才终于离开了这座荒城。
金橙色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连那围绕着荒城的森林边缘,也被这些光镀上一层亮。爱丽丝走在前面:
“我们今晚,大概得在森林里过夜了。”
“抱歉,公主殿下,但也许这便是实情。”
所以爱丽丝终于勒紧了马缰。不久便翻身从马上走了下来:
“那么就别急着赶路了,下来散散步吧。”
第一次听见她竟会如此闲情的提出如此想法。兰贝特终于也紧随其后,翻身下马。
不久,两人便走入了森林,爱丽丝穿着白色的长裙,即便衣服已经被树枝、砖石之类挂脏许多,但她依然是这暗淡丛林中最亮丽的影子。
可她的表情却很冷,正是因为方才那城池冷酷的形象,才会让她也不自觉的感到一种压抑,压抑地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所以,当兰贝特注意到了这一点时,他终于在她身后开口:
“公主殿下,请您宽心。”
“……诶?”爱丽丝终于扭过头。
“也许我这样说很残酷,但这世上的战争并不是您或是我能阻止的。”少年说完,马蹄声便占据了这空间。许久后,少女才点点头:
“……是啊。”
那个从前活在温室里的自己,从很早之前便觉得世界只要自己说一句话,便能完全改变,直到看到这满目疮痍的破落国家后,她才真正明白,原来真正的世界,远离温室王宫的那个世界有多现实、有多残酷。这并不是她能一手改变的,随便撒一点金钱便能让这世界变为温室,随便下个命令便能让荒地变为花园。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弱小,那些她所不能体验的疾苦,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有人在默默忍受,这是她在逃亡前都不曾知晓的。
当天空逐渐黯淡后,他们终于选择了一块靠近水源的地方安顿下来。两匹马被拴在了树干上,当兰贝特去附近打猎时,爱丽丝则在他们据点的周围寻找起干柴。抱着木柴的少女将那些柴火丢在铺满落叶的森林中间时,马儿们正津津有味地啃食着周围的青草。
少女吐了口气,她在石头上坐下后不久,便伸手抹了一下额上的汗珠。
她望着不远处的树冠间,叽叽喳喳的鸟鸣正来自于绿叶里的一个尚未完成的鸟窝。两只小鸟轮番衔来树枝,在将它们一条一条按上那精心制作的鸟窝时,那鸟窝也终于就快完成。甚至连爱丽丝都祈祷起来,希望能在天色全黑前,两只小鸟能完成它们的工作。
可这祈祷却带着一种希望以及对于自身的迷茫。
她在思考从很早之前,自己便树立的想法是否正确,那个为了颜面而一定要保持自己公主身份的想法是否正确,是否是母亲在临死前对自己的希望?
也许不尽然。
也许从一开始,去世的母后便只是希望自己能逃出一切厄运,只是希望自己能获得幸福。然而幸福的意义有很多种,比如被那战火荼毒的城市,对于那些难民而言,幸福只不过是手中的一碗热汤,如此而已。
那么从现在开始,若是她将那个僵硬而直白的梦想放低一点点,自己是不是会更容易获得幸福?
爱丽丝思索着,当身边的草丛窸窣出一点声响的时候,少女终于抬起头。
兰贝特的手中拿着打猎得来的两只野兔,而面前公主水蓝色的目光则毫不闪避地定格在他身上。
出人意料。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要入主线了,所以这卷虽然黑童话,对于爱丽丝和兰贝特的描写也会很多……←_←
所以快珍惜这卷,因为下卷会有个格局上的大变动,然后两人就触发结局任务了嗯!
于是此童谣一出,你们应该能猜到是什么童话了吧吧吧?
☆、Part。69 森林中对话
面对公主的目光;少年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他握着野兔原本匆匆而行的身影被这仿若丝线一般的视线缠住。站在原地;兰贝特不明白爱丽丝的目光究竟预示着什么。
“公主……?”
“……抱歉。”爱丽丝收回目光;她的眼里闪着难以明说的感情;在兰贝特看来则复杂难辨。
少年这才重又抬脚,将野兔放在一边时;他用石头围起一个圈;圈的中间,干木柴被扔了进去。
“兰贝特。”爱丽丝坐在石头上,轻轻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骑士的手停了停:
“有何吩咐;公主殿下?”少年恭敬地跪□子,问出口的时候,少女望着他终于蹙起眉心:
“我在想…兰贝特,我不想再被‘公主’这个称呼束缚。”
“……”少年不可思议,他抬头看向爱丽丝的目光带着绝对的吃惊。
“这个称呼已经成为过去,真正的公主都拥有漂亮的衣服,名贵的首饰以及宽敞的宫殿,可我却一无所有。公主这称呼,从逃亡那天起就只是一个为了自我满足而延续下去的称呼罢了。”
“可是…公主殿下……”兰贝特看到爱丽丝的表情变得有些纠合,他知道她此刻有多痛苦。
“生存才是最重要,不是么,兰贝特?”少女的视线已经不是刚刚逃亡时的不成熟,这个公主一直都在蜕变,在这一路上蜕变得愈来愈坚强。
但即便如此,兰贝特依然不能接受她放弃身份的做法,他总相信她一定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最终保持皇族的骄傲:
“难道您不相信自己能重新获得那些东西么?”
“但兰贝特,我已经…已经累了,我害怕我们会一辈子流浪下去。”爱丽丝的眼睛微微泛红。说出这话的她,并不是懦弱,只是思索了一些事情,她正在慢慢长大、
“兰贝特,我想母后临死前希望的,也并非这样漫无目的的流浪。就好像是那废城里的难民,他们只需要一碗热汤,而现在的我只需要一个能居住下来的房子。”
“……”即便公主如此争辩,兰贝特的表情仍然带着不甘。
“所以骑士,从今天开始,我们的身份便就此作罢吧!”
“公主难道……”
“快忘了公主的称呼,以后都叫我爱丽丝吧。我知道这会有一个适应过程,但我不想因为我们之间的主仆关系,桎梏了你寻找幸福的可能。”
兰贝特咬紧下唇,他尚还记得清晨时,他们在树下那迫不得已的接吻。他本以为他们的关系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