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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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蚕再变-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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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可以为皇帝代批奏疏,参预军国大计,再兵权在握,刘瑾现在的地位已可以说稳如泰山。

皇帝这差不多已经将皇位让给刘瑾的了。

做了三年多皇帝,这个皇帝也总算有些明白事理,也所以才会与徐廷封走在一起。

徐家世代忠君爱国,徐廷封也没有例外,发现皇帝发奋图强,更加积极。

好象现在这种玩笑,徐廷封仍然可以接受,对一个九五之尊来说,开这种玩笑虽然荒唐,但比起走马逐兔,无论如何都安全得多。

徐廷封也清楚这个皇帝精力实在太充沛,更明白皇帝现在开这种玩笑是另有目的。

他方待跪拜,皇帝已伸手扶住。“不必了。”

皇帝随即坐下,带笑摇头。“你就是不肯用真本领,几下子便装败,一些趣儿也没有。”

“皇上的武功事实越来越好。”

“再好也比不上昆仑派的入室大弟子。”皇帝大笑。

忆兰就在这时候走进来,一见皇帝便笑了,挥着小手方待走过去,徐廷封已喝住:

“忆兰不得无礼。”

忆兰立时省起了什么似的,跪下叩了一个头:“皇上,忆兰向你请安。”

皇帝伸手将忆兰抱起来。“这次来得匆忙,可没有给你带来吃的玩的。”

徐廷封随即插口:“皇上这次到来,未知道有何……”

皇帝笑截:“我只是突然省起已太久没有跟你比试本领,但现在看来,还是找你一起到城郊射猎来得有趣。”

“难得皇上有此兴致,微臣一定奉陪。”

皇帝接问忆兰:“你想不想去看着热阔。”

“当然想了。”忆兰看着徐廷封。“可是爹一定不给我去的。”

“射猎是大人的玩意。”徐廷封盯问皇帝。“听说铁御史陆迁最近上了一道奏章,皇上看过了没有。”

那边的太监小德禄眼瞳中立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皇帝有意无意以忆兰挡开小德禄的视线,冷冷瞟了徐廷封一眼,漫不经意的回答。“那一个有兴趣看这种东西,让刘瑾处理好了。”

徐廷封鉴貌辨色,如何不明白,淡笑道:“不少人都将这件事挂在口上……”

“管他们那许多,明天早上,看你的箭快还是我的。”皇帝语重心长。

人在马上,皇帝非独神采飞扬。而且显得活力充沛,他跨下的绝无疑问是万中选一的骏马,但他的骑术只有令这匹骏马更增添光采。

马行如龙,人亦是人中之龙,那份气势,就是徐廷封亦自愧不如。

猎场中并无猛兽,只有鹿兔之类并无攻击性的动物,皇帝在没有多大选择的余地下,一向都是喜欢猎射奔鹿,那最低限度还能够得到一份追逐的刺激。

这一点顾命大臣当然不能够阻止,他们阻止皇帝冒险,总不能够连一点快感也不给皇帝。

而尽管猎场如此安全,随同皇帝射猎的锦衣卫仍然数以百计,分开左右,遥遥保让,这也是皇帝的气派。

小德禄这个贴身太监当然紧随着,可是射猎一开始,便逐渐被皇帝与徐廷封拋离,,但坐骑与骑术都有一段距离,皇帝与徐廷封却双双追着一只奔鹿,弯弓搭前,喝叱连声,催骑如飞。

他们的箭几乎同时离弦,疾如流星,正中鹿身,鹿负痛奔走更快,两骑也追得更急,眨眼间便已将小德禄拋飞不见。

伤鹿急奔了一阵终于倒毙草丛中,皇帝与徐廷封亦在死鹿旁双双将坐骑勒停,齐皆收住了笑声笑脸。

“廷封,你可知昨天差一点闯祸?”皇帝的语声也变得深沉。

“铁御使奏章一事?”

“奏章已落在刘瑾手上。”皇帝叹息。“刘瑾在我身旁也已安排了细作,你我以后说话得小心了。”

“是小德禄?”

“不错──”皇帝目光一寒。“刘瑾安排这个奴才也可谓费尽了心思。”

“这个人也实在太过份了,近日招兵买马,东西两厂势力大增,两厂以外又私设内厂,滥用私刑,朝中人人自危,若是再不加以控制,只怕一发不可收拾。”

“如何控制?”皇帝苦笑。“他今日位极人臣,跋沪横行。肆无忌惮,我当然要负绝大的责任。”

“这小─”“经已成为事实,现在说来也没用,看他自号九千岁亦可见他的野心,廷封,只看你了。”

“皇上放心。”徐廷封只有这样说。

“我若是真的能够放心就好了。”

“铁御史……”

“我怕亦无能为力。”皇帝有些悲哀。“希望他真的是铁打的。”目光一转,突然放声大笑。

徐廷封不用看也知道小德禄已追上来了,那剎那,不由亦有一种悲哀的感觉。

可是他仍然笑得出来,而且笑得很豪放,只因为他如道只样这样才能够掩饰一切。

铁御使陆迁当然不是铁打的,他赤胆忠肝,嫉恶如仇,敢言敢为,所以被称为铁御使,读书人出身,并无学过什么十三太保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横练功夫护体,血肉之躯,这时侯已然在英武门外被廷杖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两旁两列太监都是刘瑾的心腹,施刑的两个更就不在话下,毫不留情。

陆迁,不住惨叫连声,那两个太监置若罔闻,打足了数目才停下来,按着陆迁手脚的四个太监也这才松手。

两旁太监随即一声吶喊,虽然阴阳怪气。仍然将陆迁的惨叫声盖过。

陆迁喘过一口气,挣扎着,呻吟着,好不容易爬起了一半身子。

两队太监也就在这时侯从殿内走出来,分列左右,当中走出了刘瑾。

这个人无论怎样看外表也不像一个坏蛋,若不是这样,也得不到皇帝的欢心,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他原是陕西兴平人,本姓很怪,姓“淡薄”的“淡”,景泰年间净身入宫,投到一个姓刘的太监门下,因而改姓刘,成化年间领教坊司,官妓都归他管,所以颇好声色的宪宗少不得他,甚得欢心。

宪宗的死据说是吃多了壮阳的金石药,刘瑾多少也有些责任,可是并没有追究。

到孝宗,私生活非常检点,用不着他这种人,将他撵到天寿山宪宗的茂陵“司香”,及至现在这个皇帝成长,生性贪玩,知道他这方面门路精通,才将他调回宫中,难得有这个好机会,他当然不肯错过,也实在费尽心思,新奇花样,层出不穷。

在小皇帝的心目中没有比他更可爱的人了,一即位他自然得势,但爬到现在这个地位却也实在花了不少心血手段。

没有现在这个势力他也不敢自称九千岁,朝廷百官大都让他三分,这个陆迁居然非独不让,而且还来这个奏章。诉说他的不是,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你其实并不是铁打的。”这句话出口,他便在铁御使面前坐下。

后面已经有太监准备好椅子。完全配合他的行动。

“刘瑾,逆贼──”陆迁戟指大骂。

刘瑾不为所动,莫说陆迈身负重伤,即使不是,而且斗胆有所行动,他左有皇甫忠,右有皇甫义,足以应付。

这兄弟二人乃皇甫世家之后,各用一双判官笔,江湖上有阴阳判之称,入宫多年,是大内五大高手其中两个,被刘瑾网罗门下,现职内厂千户,对刘瑾一片忠心。

他们当然不将陆迁放在眼内,只是随月一喝:“住口──”陆迁伸手一指,身子一裁,已昏倒地上,不用刘瑾吩咐,左右已经有太监提着水桶上前,将水泼在陆迁头上。

陆迁受冷水刺激很快又醒转,这一次却已爬不起来,仍然瞪眼大骂:“奸贼──”“你的胆子倒是铁打的。”刘瑾皮笑肉不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陆迁冷笑。“陆家三代忠良,身受皇恩,你要杀我,除非皇上下旨。”

“是么?”刘瑾阴阴一笑。

陆迁方待说什么,剧痛攻心,眼一翻,又昏迷过去。

刘瑾鼻子“哼”一声。“送他回家去──”“是,九千岁──”左右四个太监应命上前将陆迁拖走。

刘瑾接问近身太监:“皇上现在何处。”

“回禀九千岁,在豹房。”

“好──”刘瑾又笑了。“我们到豹房,还有,叫常胜也走一趟。”

“是──九千岁!”

一听这称呼,刘瑾便大乐,虽然九千岁到万岁,仍然有一千岁,他并不着急,时机毕竟还未太成熟。

若是连这个耐性也没有他根本就没有现在这个地位。

豹房是皇帝的离官别苑,在施檀寺后面,羊房夹道那儿,专供皇帝玩乐之用。

盖造这座离宫别苑也是刘瑾的主意,由一个安南人阮德策划。

这个阮德入中国经已四代,世世代代承应宫内大工,家传绝技,到他这一代更加发扬光大,绝无疑问是一个天才,再加上刘瑾手下太监指点皇帝的癖好,将这座雄宫设计得当真是既新奇,又隐密,更方便,表面看来左右两列曲尺平房围着一座大殿,平淡无奇,实则结构奇特,山穷水尽、柳暗花明,千门万户,处处可通,清炀帝的迷楼亦不过如是。

户部的钱,工部的料,中军都督府征发来的军夫,要多少有多少,这座离宫很快便建成,皇帝边亲自拟名、正殿叫“太素”,殿前大池叫“天鹅”,两翼钩连的密室原叫“虎房”,但后来皇帝发现老虎原来并没有豹子的矫捷威猛,便改名“豹房”。

皇帝虽则仍然很喜欢这个地方,心情却实在已没有了,尤其是现在。

这么多年下来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刘瑾的行事作风,明知道刘瑾一定会为陆迁的事到来一趟,小德禄入报,他一些也不觉得意外,反而因此松过一口气,虽然他已经学会了忍耐,事情能够早一些解决总是好的。

常胜的出现他也一样不觉得意外,这个太监原就是刘瑾的心腹手下,现在更就是提督东厂。

他一向不大喜欢这个太监,却不能不承认这个太监有一身很不错的本领,亦知道这也就是刘瑾宠爱这个太监的原因。

刘瑾将这个手下带在身旁,绝无疑问此行非达目的不肯罢休,他只有希望刘瑾留有余地,不要令他这个皇帝太难堪。

无论什么时候刘瑾红润的脸庞总是堆着笑容,常胜却恰好相反,面色也总是大病初愈一样,终年苍苍白白的,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例外,满布血丝,眼圈亦是赤红色,彷佛天生,又彷佛描画上去。

他的年纪并不大,头发却白多黑少,两条眉毛也是,有人说这是因为他所练的内功影响。

这种内功据说是一种邪门内功,而不管怎样,他给人的一向是一种邪恶的感觉。

小德禄知情识趣,立却退出,剩下皇帝与刘瑾常胜三人。

“陆迁勾结江湖黑道,暗中扩张势力,密谋造反!”刘瑾单刀直入,“有这种事情?”皇帝唯有装做有些诧异的。

“内厂已查得真凭实据,请皇上立即下旨,予应得之罪!”

“密谋造反──”“罪大恶极,非杀不可!”

“证据呢?”

“常胜就是证据、他负责调查此事,了如指掌!”

“哦。”皇帝皱了皱眉头。

“事不宜迟,微臣已替皇上拟好圣旨,请皇上过目!”刘瑾圣旨在手,迫前。

皇帝接在手中,一看皱眉。“陆迁三代忠良,我看活罪难饶,死罪则可免,改判充军塞外如何。”

“密谋造反,罪诛九族,所以只杀陆迁一人,微臣已经替皇上考虑到很多方面的了。”刘瑾随即吩咐常胜:“还不为皇上磨墨?”

墨其实经已磨好,常胜应声将笔送到皇帝手上,皇帝虽然知道这是有计划的行动,接笔在手,仍难免一呆,一滴墨汁实时纵笔尖滴下,在案上溅开了一朵墨花。

刘瑾目光一落。“你好不小心,还不向皇上请罪。”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常胜伸手抹向案面,那双手掌剎那变成铁青色,一抹而过,木粉飞扬,案面白了一片。

皇帝看在眼内,面色一变。

刘瑾接喝一声:“退下──”常胜退到刘瑾身后,刘瑾这才道:“皇上请──”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道:“陆迁果真有造反之心,合该处死。”手中笔也终于落下。

陆迁回到家中又昏迷了一次,这一次醒转,人也完全清醒过来,想得很多很远,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眼盖一阵急颤中张开,大呼:“丹儿──”“孩儿在这里。”一直侍候在床边的陆丹急忙将陆迁扶住。

陆迁一颗心这才放下。咬牙切齿的。“刘瑾这个奸贼──”下面的话尚未接上,咽喉已然被怒气堵塞住,陆丹忙劝解:“爹千万保重,有的是机会。”

陆迁吁了一口气。“这个奸贼权倾朝野,奏章只怕根本送不到皇上的手上。”

陆丹方要说什么,陆迁话已经接上:“今日他将我杖责八十,虽然泄过一口气,但以他为人的阴险毒辣,只怕不会就此罢休,”“有孩儿在,爹大可以放心。”陆丹剑眉飞扬。

陆迁目光落在陆丹的面上,摇着头叮瞩。“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他清楚这个儿王大生侠骨,好打不平,而且明辨是非,自幼被他送上武当山,更学得一身武功。

他时常以有这样的一个儿子为荣,也虽然只得这一个儿子他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放踪溺爱,否则根本就不会送上武当山去,事实他亦时常鼓励陆丹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可是这一次不同。

“别人怕刘瑾,孩儿可不怕!”陆丹握着拳。

“大内高手如云,刘瑾身旁不乏能人异士,你只手单拳,孤掌难鸣,又起得了多大作用?”

“只要孩儿小心谨慎──”“一击不中,以后便再没有机会,万一不幸落在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爹时常教导孩儿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要杀刘瑾的大不乏人,让他知所防备,再要对付他使困难了。”升迁叹息。“陆家三代忠良,人所共知,他纵然陷我于不义,罪诛九族,我之外相信也不致祸及其它人。”

陆丹显然没有考虑到这许多,听说不由怔住。

“切记爹就是刚复自用,才落到这般田地……”

“我们走──”“走不得!”陆迁摇着头。“这一走便是畏罪潜逃,烦尽长江之水也难得清白的了,再说,刘瑾只怕亦已早有准备……”

话口未完,一声“圣旨到──”已传来。

“爹──”陆丹面色大变。

“来得倒快。”陆迁反而笑了。“生死有命,乱臣贼子迟早也会得他应得的报应的。”一顿他接喝:“来人,侍候我整装接旨。”

家人仓皇奔进来,陆丹没有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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