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知若是重生至此,还会再次遭遇这件伤心事,可她希望能有什么不一样,即使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心再一次多个遗憾。
唐爸听到自家女儿这样说,也有些憋不住,“唐星,我知道你很懂事的。你放心,爸爸拿了一笔遣散费,决定下海试试看做生意。”
唐星听到这句话眉心一跳,难道真的要重蹈覆辙了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不能去经商,唐爸这张脸说难听点就是被骗了也会替着数钱的好欺负样子,别人怎么可能不会宰他?
“爸,”唐星思前想后,决定把话说明白些,“你别经商了,你是在不像可以经商的样子,我怕你被骗,我最近听咱们有个同学说,他的爸爸上网炒股,一个月赚了好多,大概有四五位数的样子了。”
唐爸一听到有这样的生钱之道眼神突然亮了出来。
那个时候股市还没有疯狂到全民炒股的地步,不过这几年里股市已经开始有上升的趋向了,基本上是个外行若是研究出了其中的门道,也可以赚些小钱出来。
唐爸若是执意要做生意,不妨现在股市上捞一笔再说。
总好过把钱全都被骗了的好。
唐爸不懂未来的事会如何发生,可唐星知道,既然她有这个优势,必须要未雨绸缪,防止一些错误的事。
显然地,眼前这一件,便是这样。
“老爸,你别气馁,下岗了也好呢,你用那笔遣散费的三分之一先投到股市里,我和我那同学联系一下,问问看这东西怎么研究的,到时候再告诉你。”
唐星很沉着,其实她自己也会炒股,就是不太熟练,赚的不多就是了。但她如今在唐爸的心里是个学生,怎么可能会这种高深的东西呢,所以只能随便扯个谎了。
虽然这个谎言说的很不高明,也漏洞百出。
但对唐爸来说,已经足够了。
※
就这样,唐爸真的炒起股来了。
而且对财经频道也越来越津津乐道,吃饭也要看个电视听听股市盘点啥的。
十二月,苏彻去参加化学比赛,结果当天便顺利进入了一月份的决赛,成绩还是当时的第二名,在唐星看来这些理科分子真是叫她应该连续膜拜三天三夜也不停的。
而唐星自己也要忙着学校的模拟考,课程有些紧,她连续一个星期天天都开通宵。
终于在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唐星同学终于倒下了。
唐星的烧发得天昏地暗,惊天地泣鬼神,她连续三天体温都不下38度。第四天早上体温才稍稍下降了一些。可是到中午了却又忽然出现了反复发热的情况,唐星有些神志不清,于是苏彻背着她跑到楼下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进医院去了。
那一天如果不是唐爸去办银行卡了,唐妈在上班的话,根本轮不到苏彻来照顾她。唐星日常的身体挺好的,也不太感冒发烧,但几乎每次病魔一来,病毒闹腾得都挺严重。
日子过得太忙碌,反而失却了很多杂念。
所以唐星这次恢复得奇慢。
都说病去如抽丝,果然是没错的。
唐星在家里休息了一个礼拜,每天在医院和家两点一线之间奔波。
她一直试图去联系阎伶,可她似乎每次都很忙碌,话说不到三句就埋头于试卷和一堆书本中。唐星觉得随着两人的学校的不同,感情也越来越薄弱了。
反而郝静和阎伶的关系变得超乎寻常的好,这让唐星心里有些难过和不舍。
果然很多事,不是说说做做就能改变得了的。
她可以控制自己,却控制不了别人,更加控制不了人心。
※
唐爸最近沉迷电脑研究股票,实在是不得了,但也小小赚到了一笔,乐得心花怒放,面上颇有成就感。
让唐星放心的是,到目前为止唐爸还没有酗酒的倾向,这非常好。至少在她的稍稍推波助澜的威力下,唐爸大大减低了胃癌的发病概率。
只是白天总是不见他的人影,询问之下,才知道唐爸去上课“充电”去了,上了一些专业的商务课程,果然他是不到南墙不回头,还是想要下海经商试试看啊。
嘛,这样也好。
苏彻因为学校的培训也显得□乏术,一头要照顾她,一头要上学校的集训班。唐星听唐妈说苏彻之所以这么卖力的原因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因为听说如果赢得了决赛的前三名,就有机会获得三所学校以上的保送名额。
看样子,比赛的规模和影响力都很大,所以为了这个拼命唐星也表示很理解。
至于第二个原因嘛,苏彻也没有告诉唐妈。
唐妈见她真的好奇,便提议让唐星自己去问。
唐星暗暗腹诽了坏心的唐妈。
“苏彻~”唐星进了苏彻的小房间,他正在一盏节能灯下奋笔疾书。
他头也不抬一下,只是挑了半边的眉,“怎么了?”
唐星把热乎乎的牛奶放到苏彻的书桌上,“我给你送牛奶~”
苏彻装不下去,只能放下笔懒洋洋的抬头看唐星,大家在同一屋檐下久了,苏彻的很多脾气性格唐星都摸得一清二楚。
眼下显然是不耐烦的神情。
唐星也不恼,跟着坐下来,“准备比赛很辛苦哦。”
苏彻抽了一下面部表情,“你干嘛突然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面对很不自然的苏彻,唐星发挥了最大功效的甜美笑容,“你好辛苦我心疼呀。”
苏彻扛不住了,“我说小姐你究竟要干嘛?”
“哦……这样啊,”唐星嘟了一下嘴,呢喃着说:“我只是想知道你干嘛要这么拼命啊……为了个比赛就这样昼夜颠倒了,你身体还好吧?”
“这总比某个只是开了几个通宵就立即高烧一个礼拜不退的家伙要好吧。”苏彻明明白白的吐槽唐星。
唐星面部窘了一下,苏彻在她生病期间一直说唐星看着挺强壮的怎么这么弱不禁风等等令人为之气结的话。
就怕气不死她似的。
“喂,你够了没呀。”
“好吧好吧,”苏彻快速瞄了一眼考卷,其中大部分还是空白的,他摆摆手表示妥协,“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拼命对不对?”
“是啊,你好聪明。”唐星一脸赞赏。
“拜托就你那演技,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彻又开口拐着弯骂唐星不会演戏,还不等唐星辩驳,就连忙说下去:“原因一嘛,是为了保送名额。至于原因二么。”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几秒,等待唐星的反应。
唐星没那么傻,可因为急切着想听到答案,便也配合着,十分虚情假意地拍拍胸口,“唔,是什么呀,赶紧说呀,我好好奇哦。”
苏彻得到了预想中的反应,心满意足的开口,“原因二嘛,是因为……”
“是什么?”
“我干嘛要告诉你?”
……
Orz……
算你狠,苏彻!
真是个欠揍的家伙……
白开水
鞭炮响起的那一刻,新的一年来临了。
大人孩子踏着厚重的积雪,愉快地漫步在灯火通明的街市上。
唐家一家三口外加临时房客苏彻在家里吃完丰盛的年夜饭后,也加入了行人的行列中。
唐星身上穿着唐妈替她准备的新外套,毛茸茸的粉色帽子戴在头上,像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在熙攘的人流中,煞是显眼。唐星记得小时候很喜欢玩那种跳格子的游戏,一个人也可以玩,虽然看上去挺无聊的,但是实际上越玩越有乐趣。
唐星双手插在外衣口袋中,嘴里哼着乱七八糟找不着调的歌曲,眼底浮现许久不曾出现的祥和。
唐爸唐妈在身后叽叽喳喳讨论着今年谁家添了孙子娶了媳妇,又时不时看着唐星的背影讨论着她,偶尔还会拉住一旁默不作声的苏彻问一些奇形怪状的问题。
比如?
比如……
“小彻你喜不喜欢我们家唐星呀?”老妈你管得太宽了吧……
“小彻你觉得今年股市行情会怎么样?”老爸你这种学术类问题就不要问一个未成年少年了吧,会腐朽人家的心灵的,会对人家产生类似于“不劳而获”的想法的。
“小彻你以后和我们家唐星结婚吧,我越看你真是越喜欢……”老妈你这么喜欢他就和他结婚吧。
“小彻你这次化学比赛得了第二,有什么想法吗?”喂喂喂,老爸你的话题真是三百六十度般的灵活啊,刚才明明在问股市的说。
“老妈,你……差不多了吧。怎么老问这种问题啊。”唐星脸颊不自觉有些发烫,对于老妈的问题,她有些敏感了。
“是啊,阿姨,这种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呢?”苏彻也搔着后脑勺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唐妈微微一笑,扭头朝着唐爸看去,柔和的开口:“孩子他爸,我们家的星星,和小彻,长大了呢。”
此话一出,唐星就差没有跌倒着倒立了。
苏彻的比赛一直进行的很顺利,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在两个星期前出了成绩,全国第二名,平时闲聊中他和唐星谈起过,自己梦想的大学就是F大,以后梦想的工作也是做药剂师一类的职业,他好像喜爱化学喜爱的有些过头。
但这种势头很好,唐星喜欢有梦想并且相信自己能够实现自身梦想的男生。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随着两个人的交流多了起来,唐星从佩服他到崇拜他再到看见苏彻已经有些莫名心悸这几个过程后,终于明白其实自己在和对方的接触中开始喜欢上他。
虽然以三分之差和第一名失之交臂,但苏彻这一战还是彻底开拓了自己的才能,唐星在苏彻补习期间几乎天天给他送美味的夜宵,能从一举一动点点滴滴的细节中看出对方有很大的进步。
比赛比的不只是才能,还有方式。
虽然竞争很激烈,但苏彻的脾气却日益平稳,不再像初始般那样浮躁又无理了。
这一年,苏彻经历了巨大的转变,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变成了一个蓄势待发的准成人。
虽然这一切还不够,但看在唐星的眼里,她已经是自愧不如了。
时间所能提点的是成长,成长的背后牵挂着心智,而心智则是作为人本身最基本的内涵。
我们所作出的成就,就是和成长与时间成正比的。
唐星再一次觉得自己的二十六年白过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到了现在才发现。
但如果真正的我们能在这一刻能有所觉醒,在这一刻能有所努力,那之前的一切只是潜伏期比别人漫长了一些些困难一些些的障碍而已。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时间,是白费的。
我们所能从人生中悟出的最大的道理就是,在有限的生命中,学会无限的令自己感到活着这一事实的事物。
所有的终点是幸福。
所有的起点是快乐。
苏彻现在很快乐,唐爸现在很快乐,唐妈从来没有不快乐过【笑】。
所以唐星也快乐。
她所牵挂的家人,都好好地站在她身边,作为她坚强的后盾。
所以任何事都不能放弃,她有努力的目标,也有等待着她胜利归来的家人。
那种归属感,不是谁都可以如此幸运的拥有的。
不管以后唐爸是不是还是躲不过命运的嘲弄,不管以后李楠竹莫宋宋会不会结婚,不管阎伶以后的人生有没有混乱,不管苏彻以后能不能还像现在这样喜欢她,不管唐妈能够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
唐星都没有办法控制。
她手里的筹码,只有现在。
忽然有些明白了,所谓重生的真正意义。
仅此而已。
平静的生活,虽然像白开水一般,唐星却甘之若饴。
直到苏彻的爸爸登门拜访。
※
那是个稀松平常的日子。
五月,天气渐热,唐星面临期末考,正在房间里奋笔疾书的做作业。
而苏彻因为化学比赛的关系,这次的期末免考了,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摆弄着吉他。
唐爸在被股市套牢了一次以后,觉得股票这东西不如实在的一份工作靠谱,于是最近寻了一份全职工作,在外奋斗拼搏去了。
倒是唐妈,今天排休,难得的清闲没事干,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堆好吃的菜,此时正在厨房里哼着歌给家里两个孩子烧午饭。
在一阵突兀的门铃过后,是苏彻去开的门。
“呃……爸。”
苏彻身形微微颤抖,惊讶过后低着头微鞠着躬毕恭毕敬的开口叫了一声“爸爸”。
苏彻的模样乖戾得可以,而居高临下的以巨大阴影方式站在对面的陌生的一个中年男人,一副墨镜加身,左手提着一个公文包,嘴里叼了一根烟,表情严肃,眉头紧皱,深沉得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唐星闻声走到客厅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她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被这个场景秒杀了的错觉,感觉一阵阵阴森的诡风拂过耳际,然后不远处有死神的歌谣在哼唱着。
或者这种描述过于虚浮抽象了,说得再明白一些,就是类似于唐星在重生那天的感觉,好像被什么人拉扯着头皮往后拖住,再然后唐星就晕过去,再然后唐星就回到十年前了。
现在,唐星就是这种感觉。
好像一种快要穿回去的错觉。
看到这个中年男人心跳忽然热烈了起来,很可怕的跳动频率。
不过这种诡异的心态,在接下来的对话慢慢被平复。
唐星有些艰难的迈开步子,正要走到门口去,却被唐妈抢先。
“哎,是寓成啊,”唐妈眉开眼笑地扯下围裙,作迎接状,“你什么时候回国的?连电话也不打过来?”
苏寓成这才松弛了自己严肃的嘴脸,嘴角往上扯了一下,“我来接儿子。”
唐星心一沉。
不过想必苏彻和唐妈的反应也不会比唐星好多少。
意外。
很意外。
非常意外。
日子过得太过安稳,忽然忘记了,苏彻从来不是她的家人,只是房客而已。
还是要离开的,总有一天。
唐星忘了,日子像白开水,可时间却如流水一般匆匆流过。
等到了分开的日子,才发觉了知道了明白了。
这流水是怎样猝不及防地流进人心里去的。
“来来来,先进来坐一会儿,干站在那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