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竹锅被他密密盖着,连挥发的水汽都不容浪费跑掉,被李识曛裹了一块兽皮吸收掉,但不烧开的水李识曛也根本不放心让白虎饮用,它的健康状况已经这么糟糕,饮用水的安全至少要保障。
待到水放得凉了一些,李识曛用竹碗盛了一些,剩下的水等会用来熬煮猛禽,那块被水汽打湿的兽皮也要用来给它敷额头。
李识曛熟练地把白虎的头放到自己膝盖上,多日来的训练,他现在不用那个两端凿洞的竹筒也能熟稔地给白虎喂水、喂食了。
它虚弱得一直在急促喘气,刚刚那场打斗似乎已经消耗了它最后积蓄的力气,爪子只是微微抬起,似乎想推开李识曛的手,却因为没有力气而掉了下去。
已经瘦脱了形的虎头轻微一拱,黯淡的蓝色大眼半睁着望着李识曛又无力地合上,似乎是叫他不要浪费食水了。
“不……”李识曛哽咽着嘶吼道,轻轻晃了晃膝上的老虎。我都没有放弃,你怎么能先放弃?!
似乎为那嘶哑低吼中的绝望与恳求惊醒,白虎勉强睁开眼睛,它似乎模糊看到他脸上的神情,那种哀切的恳求令衰弱到几乎要放弃的白虎也不得不叹息。
这样艰难的旱季,它都能想像得到,这个雌性是何等辛苦才打到这一点水的。
白虎似乎又勉强吞咽了一些温水,却立刻咳嗽着吐了出来,它无力到连咳嗽都有气无力,半昏迷了过去。
李识曛抱着老虎的脑袋湿了眼眶,他忍不住狠狠掩面,放下手掌时,除了一双猩红的眼眸,似已将所有的软弱情绪尽数压下。
李识曛整理好情绪开始收拾起那只猛禽,无论如何,他和白虎都要坚持下去,没有到最后一刻,他们都不能放弃,他能做到,这只白虎也要做到!
这只猛禽的肉被他炖得烂烂的,但昏迷中的白虎别说咀嚼了连吞咽都有些费劲。
李识曛没有放弃,将肉砸成肉糜,调了汤汁之后加入一些自己都不舍得放的盐再次给白虎灌了下去,无数次无法自主吞咽的白虎都是这样让他给硬塞下了肉羹、糖水、盐水,硬是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坚持到了现在。
“吃一点吧,吃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知是在对昏迷中的白虎说,还是在为自己鼓劲,似乎不这样催眠自己,连李识曛自己也无法再坚持下去。
这个黑暗洞穴中的光阴如此漫长煎熬,白虎一日日的昏迷消瘦几乎要压垮这个年轻人最后的一点坚韧。但似乎只要掌下的干枯皮毛还有一点热度,这个年轻人最后那一点坚韧便永远不会被真正击垮。
那双火光下显得更为猩红的眼眸让他看起来更坚毅,似是什么柔弱的东西一点点地被这残酷的世界打磨得坚硬起来,用那坚硬的外壳撑起一片天地,只为守护里面一缕弱小的微光——
——
这天无论天上地下还是水中的猎食者们都异常兴奋,甚至是树梢上蹲点的李识曛,他泛着血丝的眼睛中瞳孔也因为兴奋而微微收缩了一下。
因为他远远看到了一群黄褐色的食草动物,似牛又似羊,头上顶着近两米长的巨角,在这绝望到麻木的干旱地域里,已经多日未见食草动物的踪影,猎食者们多日以来都靠猎杀同行们勉强生存,这其中也包括李识曛。
似乎肩负着另一条生命的重任让他迅速成长起来,周围的猎食者也并不怎么想对上这个随时准备搏命的同类,不要命的气势确实让李识曛在争抢中不至于空手而归。
多日以来互相之间的杀戮提防让饥肠辘辘的猎食者也不禁疲惫绝望,所以,这群动物的到来令所有猎食者同时兴奋了起来,甚至直接忽略了这群动物头上那绝不是装饰的两米长角。
这种动物应该有极强的抗旱抗饿能力,否则绝不可能在更南边的旱季草原生存下来,这种能力给了它们生存的机会,可惜,它们的生存和它们的晚迁徙给族群带来的绝对是一场浩劫。
血腥的杀戮证明,族群中的老弱永远是第一个倒下的目标。
李识曛并没有像别的猎食者那样兴奋,甚至不惜冲进泥浆中去和那些水中霸主争抢食物,他深信刚刚渡过河岸危险地带的猎物更容易放松警惕也更容易下手。
此时的他,早就没有了见到角马过河时的钦佩与感慨,生存的绝境下,李识曛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融入这个环境中,他是猎食者,此时正需要食物,而对面渡河而来的,是他的猎物,如此而已。
显然像李识曛这样想的猎食者不只他一个,付出了悲惨代价渡河的长角族群并没有完全摆脱危机。
它们将族群中幸存的年幼个体围在中间长角朝外站成队形,试图对抗这群眼冒绿光的猎食者。
然而,在饥饿面前,即使是暴龙也会被这群不顾一切的疯狂猎食者攻击,更何况眼前的食草族群。
血腥杀戮的疯狂冲击下,长角族群的阵型很快被冲散,地上留下的几具尸体、尚未咽气只是被咬伤的长角动物很快引来猎食者的分食和争斗。
李识曛狠狠掷出一支尖利木棒,他的标枪早就在无数凶险的战斗遗失了数支,只在手中剩下最后一支,是以他现在用的都是后来新制成的木棒。
听到那尖锐的破空声,周围见识过厉害的猎食者纷纷停下来让开一条道,李识曛趁机上前抢过那只动物的内脏背在肩上抽身就走。
并不是所有猎食者都甘愿让出猎物的,一只有喙、有羽毛、长尾巴、脚爪尖利似挂钩的半人高恐龙狠狠尖叫,朝李识曛肩头袭来。
他试图用盾牌狠狠隔开,却也在左肩上留下一道长长血痕,皮开肉绽,这已是他这些日子来受的第无数次外伤,对于现在的李识曛而言,只要没有被伤到要害、还能自主行动的伤,都可以等闲视之。
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手中的长矛狠狠在盾牌格挡的时候隐蔽地从盾牌底下扎出去,将这只半空中的小型恐龙扎了透心凉。
没有片刻停留,他带着内脏,穿着恐龙扬长而去。
因为一直没有打到猎物,他已经离开整整一夜加一个早上,现在他急需回去确认白虎的情况。
然而,看到小土包边缘陷阱中的尸体和石块大门一角被凌乱刨出的小洞,他突然有了一种巨大的不祥预感。
将内脏和恐龙扔在洞口,他哆嗦着急切地撬开了石块,几乎是跌跌撞撞,头脑一片混沌地冲了进去。
几乎是在通道中他就闻到洞穴里传来的浓重的血腥味,李识曛简直害怕得心魂俱丧,他好怕,怕进去看到的是被啃咬得七零八落的大猫尸体。
洞穴中一片漆黑,连篝火都已经完全熄灭,死一般的黑暗与寂静,只有沉重的血腥似要将人溺死在此一般自鼻孔中钻进来。
李识曛几乎能感到自己胸腔中沸腾的悲伤与愤怒似要炸裂开来,湮没这空间中的一切!
半晌,他才勉强镇定下来,颤抖着摸向背包里的打火机,摇曳的火苗里,泥土地上一片凌乱的黑色血迹和几只毙命的似豺狗一般的动物,黑色熊皮乱糟糟地堆在一角,大猫白色的毛发散落在地上,地面上却没有它的踪影。
他深吸一口气,拔出自己贴身的短刀狠狠划开地上一只豺狗的肚腹,他发誓,如果大猫的尸体少了一块他也会屠尽这里所有的豺狗!
空的,空的,还是空的!
李识曛一怔,打火机熄灭了,他却似傻了一般站在黑暗中,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重新点起打火机将洞穴通道到地洞里仔细地找了一遍,连厕所他都看过了,什么也没有!
他刚刚进来的时候石块明明是堵住的,除了底下的洞让这几只动物钻了进来,白虎不可能出去。
再次站在地洞里,这里所有的一切一目了然,只有——
他的目光投向一边的黑熊皮,他迈步走了过去,目光中似有无限期待又似在害怕失望。他掀开这块乱糟糟堆着的黑熊皮,里面躺着血淋淋的一团,李识曛凑近一看,竟然,是一个蜷缩着的人?!
排除所有的可能,那剩下的就是唯一的可能!
李识曛几乎是颤抖地一手举着打火机,一手探向这个人鲜血淋漓的脸颊,那么多鲜血,让李识曛的手上都湿涩一片。他抖着手擦净那个人脸上的鲜血,摸到了他的头发,剔除掉那些被鲜血染到的部分,是一种银白色。
李识曛感觉到那个人微弱绵长的呼吸,他似乎是被打扰到了,略微呻。吟了一声。
李识曛此刻无比诚挚地感激上苍,活着就好,不论是以什么模样,只要活下去就好。这么多日的煎熬与硬撑之下,他真的再也承担不起这种失去。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不被大家的喜闻乐见继续震惊下去,为了同时保持情节按照大纲进行的完整性,蠢作者贡献了整个星期天,奋战到今天凌晨四点,终于吐血码出了白虎的人形,这个化形的情节是全文转折之一,当然不可能那么简单地完成,所以字数又爆新高。
第47章 玉石与钻石
不论是什么原因让这只白虎变成了人形;也许是他的族群本来就是这样;也许是白自己的突变;李识曛都由衷感激他还活着的事实。
略微冷静下来的李识曛低头检查了一下白的状况,这种形体上的巨大转变对他而言似乎也是个很重的负担,皮肤表面那些淋漓的血迹并不全是与豺狗搏斗的结果,有的似乎是皮肤自己的撕裂。
但令李识曛非常惊讶的是,那些表面细小的伤口似乎都在飞速的愈合着;虽然并不是肉眼可见那么夸张;但从他离开一个晚上白就完成整个转变、身体上只有细微的、已经结痂的伤口来看,整个变化愈合的过程应该是相当迅速的。
李识曛从来没有在以前看到过的任何哺乳动物案例中见识过这样短时间内的巨大形体变化,他摸了摸白的额头还是略微有些烫;但比起前面数日而言,已经好了很多;前面那么多天应该是身体内部的机能在为这种转变做着准备,现在的发烫应该是在做最后的调整。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李识曛确定了白的状况确实是在好转,他的身体完成这种转变之后应该就会醒来,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但无论是什么生物,这种变化所需要耗费的能量、营养都是非常巨大的,像蝴蝶破茧,从毛毛虫到蝴蝶,这个过程消耗的营养物质是毛毛虫一整个季节储备的营养,但这个储备营养的过程是几乎它全部生命的二分之一。
这种变化显然对任何生物体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消耗过程,尤其是对于哺乳动物而言,身体结构远远比昆虫更复杂,这个变化的过程只怕也更加剧烈复杂,消耗也更多,还好李识曛及时给白补充的各种营养,否则他恐怕很难支撑到这个转变的结束。
即使是这个收尾的过程,李识曛也不想他再出现任何意外,该补充的营养还是要补充。
确认白只是在昏睡而没有危险之后,李识曛将他挪到篝火边上,似乎他的体重相比于变化之前病弱的时候差不太多,李识曛连拖带拽着地上的熊皮也费了半天的劲才给弄过去。
重新点起篝火,李识曛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敷了一层薄薄的紫槿粉,他们随身的东西中,除了吃就数这个药粉带得最多,也幸好带得的足够,否则李识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这么好地愈合。
再充足的数量也架不住他最近三天两头的受伤,所以现在李识曛的使用也十分的谨慎节俭,回头见血已经止住,李识曛便不再理睬这个伤口。
他转而到洞口外拿回自己带来的内脏和恐龙,顺便拾起了陷阱中的豺狗,用碎石密密地堵了被挖出来的小洞。看来这个洞穴周围的防御需要再次加强,否则下次他们不一定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今天的猎物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巧合,十分充足,一共五只豺狗、食草动物内脏还有一只恐龙,虽然这些动物都有些瘦骨嶙峋,但加在一起也不少了,对李识曛和大白来说,更缺乏的依旧是水。
现在整条河流的水更加稀少,汲水更加危险,而这只刚刚渡河的食草动物的胃中应该攒了不少水,虽然混着消化液的水有些异味,但相比之下,在整个绝望的环境中,这已经是非常安全的水源。
而且其他的内脏中也富含各种白此时所需要的营养物质,这也是李识曛直接盯着内脏抢夺的原因。
这个动物的胃囊结构还十分复杂,李识曛也没有细看,只用兽皮将充满液体的那个部位包裹起来,准备切开后利用兽皮将液体中的其他草叶过滤掉。
大概这些食草动物也很久没有大量进食了,这些液体十分清澈,异味也不大,李识曛看到底下满满一竹锅的清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缓缓等水烧开的时候,李识曛想起白全身上下的血迹皱了皱眉,拾起地上用来过滤的兽皮,李识曛打开熊皮给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这种缺水的环境也实在没办法讲究卫生什么的。
水如此宝贵,用来擦洗未免太过奢侈,这张兽皮反面的水也足够给他擦拭面颊和身体了,略微整理完后,李识曛依旧用用熊皮给他裹了下,身体刚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烧都没有完全褪下,保温还是很重要的。
擦干净了白的脸颊后,李识曛发现这家伙看年纪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居然长得挺不赖的。
他似乎对于脸颊上擦来擦去的动作觉着有些不舒服,银色的眉毛微微皱起,本来就轮廓分明的脸庞因为这微微的不悦神情更显得严肃凛冽、不容冒犯。
如果说李识曛的长相是君子如玉,风度翩翩,让人一看就亲切和善,如沐春风的话,白的五官则锐利耀眼,凛然威严,就像块璀璨夺目的金钢石,英俊是英俊,但充满一种咄咄逼人的侵略性,看多少次都让人觉得闪耀刺眼。
这些日子艰辛的磨砺对于李识曛来说,就像反覆去打磨雕琢一块玉石,让他更加成熟稳重,神情却更加温润内敛,内心却更宽广坚定,彷彿玉石外表更加莹润透泽,内里则光芒深蕴。
而对于白来说,同样的磨砺似乎只会让他更加的锐利刚强,勇往直前,彷彿金钢石历经打磨只会更加光芒璀璨,锋芒毕露,在磨砺之下更加的无坚不摧。
相由心生,这俩人真正是两种极端。
李识曛神情有些古怪,大概如果在地球上的人类社会里,白这样的长相更像那种身居高位、杀伐果决的人物,但想想那只耍赖卖萌的大猫,再代入白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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