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坐到这边来。”媚对赵瑯说道,然后,将自己的背袋放置在山壁下,再将他的衣甲放置在上,扶着铁焰靠坐好,替他盖好毛毯。
“媚,”铁焰拉住媚的手,她,竟然……
“只要你喜欢就好。”媚唇边的浅笑让铁焰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拉着她的手渐渐收紧,这样的她,让他心中涨得满满的,好像有什么就要喷渤而出。
她的笑容,她温柔的注视,似乎在说着,只要他喜欢,她便会支持他,是吗?所以她会助他官复原职,所以她会助他立足朝廷,所以她会送他十八骑,所以她会训练焰影;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支持他,让他实现自己保家卫国的心愿。
那么她呢?她的心愿又是什么呢?
媚拍拍铁焰拉着他的手,示意他松手,有点尴尬他那似乎看透她的缠绵秋水。另一只手拉过还有些没醒过神的赵瑯,把她安置在铁焰和另一侧的山壁间。
然后示意谷东将另一块毛毯拉近,让梅书雅师徒坐到铁焰的另一侧,这才转身对上天玑和明枫道,“请,过来。”
那种咬牙切齿的口气让天玑听得又惊又怒又好笑,这人会不会太过宠爱夫君了,明明她不愿意理会她们,明明她不愿意对她们伸手,明明她恨不得将她们千刀万剐;可为了那个男人的一句话,竟然可以咬牙说出那个“请”字,真是,让她想生气却止不住心底涌上的好笑。
明枫也是怪异地看着那个横眉竖目试图说得客气的女人,这一路上看着她极尽所能地宠着自己的夫君,一路行军,她却搞得像是出游,吃穿用度,一样也没拉下地替他张罗;如今这样更是勉强着自己迎合他,这人真是,把男人宠上了天。
唯一出声的是移坐到铁焰身侧的梅书雅,他清朗娇媚的轻笑回荡在这小小的山洞内,让媚的神情更加尴尬。
这男人,有什么好笑的,心中不耐之下,口气也轻狂了起来,“还不过来,难道要我去请?”她瞪向二人的眼中有着隐隐的火花。
天玑却突然发现,中了她一掌后,震惊这丫头功力提升之快之余,自己竟然有了些认老之心;她此刻心中纷乱,理不清,只是默默的拉起明枫,坐了过去。
重伤之余,二人也的确没有太多的内力去抵抗冰寒,才坐在毛毯上,便感觉到炭火的温暖,闻着空气中流动的粥香,方觉得腹中饥饿。
媚见二人坐了过来,便接过谷东手中盛好的粥,掏出瓷瓶,将药丸捏碎撒入粥中,再慢慢搅动,一股药香渐渐散开。
这药丸是媚那三天炼制的保胎药丸,铁焰吐的这么厉害,就算服下也会吐出,她便化在粥里,能吃多少是多少。
“焰。”媚坐到铁焰身边,“尽量忍着,不要吐。”虽然这么勉强他,他定会听话的死死忍住,可是,那么吐,她更加心疼。
“嗯。”铁焰闻到碗中的药香,知道必是替自己安胎的,为了他,她到底准备了多少?
媚一勺勺喂着铁焰药粥的同时,谷东照媚的吩咐,撕了些肉干在粥里,加了些干粮和水,又熬了一会儿,这才拿碗先盛了一碗给赵瑯,接着一一盛了给其他人,包括天玑和明枫,还留了一碗给媚。
赵瑯接过粥就喝,差点烫了舌头,看得媚笑了,“姐姐,你这是饿急了不成?”
“那是,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还这么东奔西跑的打架,真是很久没吃到这么热乎乎、香喷喷的东西了。”赵瑯虽然饿,不过进食间属于皇家的优雅倒是没有尽数抛开。
媚回头看看铁焰,他刚刚喝下媚喂来的粥,看到了她的心疼,只是淡淡一笑,这不算什么,行军打仗时,这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如今有她在身边,将他照料的如此无微不至,就连炼制的药丸也尽可能的祛除了药的苦涩,只因为他不喜欢那种苦涩。
梅书雅接过粥,先是闻了闻,接着喝了小小的一口,眉头便扬了起来,还不错嘛!他撇了一眼盘腿坐在铁焰身前,边和赵瑯闲扯,边小心喂着铁焰的女人。没想到她居然还精于厨艺。
他的嘴很刁,平日里已经诸般挑剔了,不想这小小一碗粥倒是合了他的胃口,于是,便一口口秀气地喝了起来。
凌莺也喝的甚为仔细,想要品尝这算是她亲手熬的粥,垂下眼,不想去看她们那般相处时的默契。
天玑和明枫却是几口就喝完了,之后明枫就着谷东后来用小盆端进洞中已经融化的雪水清洗了两人的小碗,便接着运气疗伤了。
铁焰脸色平静地一口口地吃着,可是,他其实吃的很辛苦,每吃下一口,胸口间的恶心感就会令他想吐,他只能拼命地压抑着,直到缓过一口气,才能接着吃下一口。
媚不曾催他,反而喂的很慢,总是给他时间,让他慢慢吞咽,还时不时地替他擦拭嘴角。
两人间的温馨看得赵瑯开始想念她后宫的众家美男了,人也因为吃饱了,而犯起瞌睡了,这么些日子也没睡个囫囵觉,她还真是困了。
“姐姐安心睡吧!好好休息!”赵瑯听见媚轻柔地语声,怀里被塞进了一个热乎乎地暖炉,睡眼朦胧间是她轻浅地笑容,是啊!有她在,她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一碗粥,铁焰喝下一半后,实在是无法再下咽,不由望着媚,眼中有着乞求,看着他这难得的软弱姿态,媚叹了口气,将碗放在一旁,拿了一粒干果,让他含在口中,不知道是不是能让他好过一点。
接着,拿过自己那碗半冷的粥,两三口便解决了。
看着洞外昏暗不明的天气,媚将铁焰抱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坐在她腿间,再将毯子展开,一同盖住一旁的梅书雅和凌莺。
铁焰被她这么抱着,依然没有说一句话,胸口间翻覆的感觉让他分外地辛苦,下一刻,就感觉有只温暖的手,在他胸口缓缓揉搓,试图让他舒缓一些。
铁焰的唇角翘了起来,默默地靠着,体会着她的体贴,嘴里的干果也酸酸涩涩地在口中化开,流入胸腹,让他觉得舒服了一点。
“媚。”铁焰终于能够开口,便轻轻地唤着她,低低的声音在这小小的山洞里,很是清晰……
第61章
“媚。”铁焰靠在媚的怀里,脸枕着她的肩窝,轻轻唤道,他的呼气喷洒在媚的颈边,让媚的身体微微紧绷。
媚轻轻吐出一口气,应道,“怎么了?”她的手环着他的腰,将他圈在怀中。
“媚,我想家了。”铁焰轻声道,他从不曾如此轻易地说出心里话,不知是因为有孕,还是因为是她,让他只想将闷在心中的感觉告诉她。
“嗯。”媚将他圈紧了些,他是怎么了?这么感伤?
“媚,我想珞珞了。”铁焰的声音这下有了些起伏,呼吸也略显粗重了些。
媚的手习惯性地拍抚着他,静默了一下,低声道,“我也想他。”
“不知珞珞会走路了吗?”铁焰想起分别前已经可以站立的珞珞,泪水滑落,沾湿了媚的衣衫。
媚听到他的哽咽,抱紧他微微摇晃,柔声道,“焰,别想了,睡吧!你累了。”睡着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我,不想睡。”铁焰努力睁着眼,不想留她一个人面对这黑漆漆的夜,他想陪陪她,就像在家时那样,哪怕只是一杯清茶,也想要陪着月下独酌的她。
喜欢这种有她陪伴的感觉,喜欢这种可以放心依靠的安心,喜欢这种依偎的甜蜜,喜欢她,只是喜欢她,爱着她而已。
“焰……”媚不知道铁焰的心思,只是觉得这样有些任性的他有点可爱,会这样对她感伤的他让她欣慰又担心,可是她知道,他不可能不想睡,想要再开口劝他。
“媚,”铁焰却打断了她,“我想听你唱曲。”
媚语塞了,她知道他喜欢听她唱曲,可是,他从来没主动要求过,今天是怎么了?因为怀孕么?她想起了那时的嫣然,任性而难缠。
不过,他是焰,是她守护了十年的男人,不论是任性,还是强求,只要是他想要,她又有什么是不能给的。
“好,”媚给他微微调了个姿势,让他坐的更舒服些,“你想听什么曲?”
“不知道,”铁焰压下困意,声音有些绵软,“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唱的。”
“嗯……”媚沉吟了一下,听出他声音中的困倦,明明想要睡不是么?“好。”
『云微天淡,清风半夜鸣蝉;花落流水浅,明月照松间;世外桃花源,听蛙声一片;稻香飘十里,北斗指南天。疏星朗新月,乌鹊南枝眠;起舞摇醉弄清影,今夕是何年。雨落竹林,沾衣两三点;轻裳胜雪,扁舟一叶;不羡神仙,不慕俗尘缘;伴君共一醉,天上人间。把酒临风,赏月西江,更滴漏渐长;何处笛声倚船听,静影沉壁清辉碎满裳。』
媚清亮柔和的嗓音在这洞中环绕着,自她清澈的声音中,似乎能看见那明月夜,清风拂,听见稻田间的蛙声,雨打竹叶的淋漓声;一叶扁舟,西江明月,一支长笛,人影成双。
媚的曲声渐落,而她怀里的铁焰却完全沉静了下来,很久很久没有出声,他睡着了?
“焰……”媚的声音很轻很轻,试探着,他是不是睡着了,可是他靠着她的身体并没有入睡后的松软。
“那就是媚想要的生活吧?”铁焰声音自她怀中闷闷地传来。
“诶?”媚有些不解,他想到什么了?什么是她想要的生活?
“‘把酒临风,赏月西江。’媚想要的是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生活吧。”铁焰声音中有着浓浓的落寞,她这般如风潇洒的性子,却因为他,被困朝堂,周旋在尔虞我诈间。
她为了他的心愿,守了他十年,帮了他十年,他又能为她的心愿做些什么呢?
“傻瓜,你乱想些什么!”媚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一只手摸上铁焰的脸颊,拭去他腮边的湿意,“江湖也好,朝堂也好;山林也罢,官场也罢;若是没有你,哪里对我都是一样的。焰,我不要你的内疚,也从不曾后悔,不要觉得亏欠,因为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给了我一个家,你给了我一个可爱如珞珞的儿子,你或许还会给我一个坚强如你的女儿,焰,或许是我要谢谢你,给了我这样的牵挂。”
若不是恋上他,她不知她为何来到这里;若不是因为他,她不会理解妈咪对爹地的一见钟情;若不是因为他,她不会懂得,让自己活的幸福,是对爹地妈咪最好的回报。
这样的他,逼出了媚的一番真心,这样的真心,让铁焰反手紧紧回拥着媚,心中充斥的感动让他不可遏制的战栗,为着那已渗入骨血,刻入肌肤的爱恋。
这样的真心,让凌莺将自己紧紧埋入毯内,不知要将自己置于何处,心中的爱意越加蔓延,为了她的痴,为了她的真,为了她的深情一片;却又为了那不属于自己爱语而心痛。
这样的真心,让梅书雅的眼闭得更紧,可颤巍巍的长长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这样的真心,让天玑也不由睁开眼,眼中闪烁的光芒和黯然,交织一片,乱做一团,却渐渐归于一片不见底的漆黑。
这样的真心,让明枫注视着那蜷缩在毯下如蚕蛹般的凌莺,眼中有着怜惜,有着苦楚……
媚却是因为铁焰紧紧贴进了她的怀中,手臂松了许多,她微微怔愣,随即抱紧他,道,“焰,还想听曲么?”
“嗯。”铁焰抱着她点点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要听你总是唱给珞珞听的那曲。”
诶?居然有要求,媚笑了,真是的,原来珞珞的性子真的是像他,他也黏人,他也撒娇,他或许也曾胆小,她抱着他的手臂怜惜了许多,是什么逼他改变自己,是什么逼他将最真的自己深深埋藏……她都懂……却因为懂,而为他痛……因为懂,而怜惜他……因为懂,想要将最好的都给他……
媚应铁焰的要求,低低地唱起了《紫竹调》,一遍又一遍,边唱边轻轻摇着铁焰,就像她抱着珞珞一般,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平缓,直到他拥着她的手臂缓缓垂下,直到他的身子变的松软,她渐渐停下吟唱,替他拉回放在她身侧的手臂,调整好他的姿势,掖好毛毯,这样抱着他,总算让他暖和了起来了。
“丫头,”山洞里蓦地响起天玑有些沙哑的声音。
媚的第一反应是捂住怀里铁焰的耳朵,她好不容易哄他睡着,这女人那么大声做什么,她横眼瞪去。
虽然洞中黑暗,只有微弱的炭火,可天玑仍然清楚地看到她的瞪视,不由哼了一声,“你可知你师傅是如何死的?”
“是你打伤她?”媚想起初见了师傅时,她那满身的狼狈,轻声问道。
“是。”天玑垂下眼,靠向山壁,仿佛回到了当年那场恶战,“不过我也一样身受重伤,足足休养了五年,不过,若是她没有传功给你,也未必会死。”段珍的武功,她再清楚不过,她若不是自己放弃,又如何会轻易死去。
媚紧了紧抱着铁焰的手,声音平缓地低低道,“我懂。”
“你懂?”天玑睁开眼,惊讶地看着一脸温柔的她,难道……
“是为了那个师父去了也想要与他合葬的男人吧!而他,于你,怕是也有着不同的意义吧!”媚的话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你怎么知道?”天玑再次震惊了,这丫头真的这么神机妙算么?
“呵呵,”媚轻笑着,“猜得。”
“猜……得?”天玑再次瞠目,这种事情靠猜得,那为何她怎么也猜不到段珍为何会死?
“这有什么难。”媚嗤之以鼻,她每次看见自己对铁焰好,就阴阳怪气的,这种人一般是被人抛弃过,才会这么见不得人家妻夫恩爱的。
“说说你猜的,我倒是看你多能猜。”天玑瞪了媚一眼,语调倒是平缓了。
“我猜的?”媚挑挑眉,缓慢而轻柔地说着,怕惊醒怀里的人,“我师公八成以前是你的人吧?也许是许配给你的人,然后又和我师傅两情相悦,之后私定终身、双宿双栖什么的,你从此就怀恨在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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