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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奔波,大约三天后,终于是到了夜郎国的边界,一个叫做南丹的地方(在今广西河池市西北部)。夜郎国一直具有强大的神话色彩一直广为流传。
夜郎是我国秦汉时期在西南地区由少数民族建立的一个国家。西汉以前,夜郎国名无文献可考。夜郎国被中原政权记述的历史,大致起于战国,至西汉成帝和平年间,夜郎王兴同胁迫周边22邑反叛汉王朝,被汉使陈立所杀,夜郎也随之被灭,前后约300年。之后古夜郎国神秘消失。这个古老的文明在中原史籍记载中留下了一团迷雾。
不知何时而来的夜郎,也不知何因而消亡的夜郎,给它蒙上了神秘的面纱。因此宛兰是怀着多么憧憬的心来到这块名为夜郎国的土地啊!
夜郎国的疆域范围非常之大——夜郎王为了扩展地域,先后在云南、四川、贵州等地区多处建立城池。可想而知夜郎国跨了三个省,这个国家该有多强盛啊!这也是为什么南越武帝要他们来拉拢夜郎的重要考虑之一。
到了南丹这个小小的县城——虽说小,但好歹也是南越出入夜郎的一个通道,只要是通道,就一定会重兵把手了。幸好南越和夜郎国交好,那些士兵也没有太多的为难这些人,细细的盘问和检查一番后,才放于他们通关。当然,由于是使者这层关系,自然也受到了接待,并保证会马上通知夜郎国王。
只可惜这只是个小小镇,通关的人虽多,但这充其量只是个歇脚的地方。找寻了半天,就只发现——只有一个客栈。
说起这个客栈,是因为它名字有趣,叫做“唯一店”——奇葩的名字,却的确事实如此。
由于是使者这层关系,照顾颇多,立马腾出了唯一几间房子给他们住下。而客栈也标识挂牌——“客栈满人”。
大家歇息过后,便下来吃饭了,只是——
“我要开两桌!”老爷对店主下了命令。大家不明其意,很快便清楚了。
大家围坐在一个桌子,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只有对面的桌子,只坐了一个人,那人便是大夫人,偌大的桌子上只有两盘菜——怀疑是特别吩咐的剩菜,万分萧条的孤立坐着。
两个桌子,两种不同的气氛,两种不同的境地,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啊。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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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愣了下,然后回头恼怒的瞪着大夫人,说道:“吃个饭,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呵呵,我一个人吃饭,念诗歌打扰您了吗?”大夫人冷笑几声,“我念的是诗三百里的《江有汜》,有感而发,引起你的反感了吗?”
宛兰偷偷的问道:“啥意思?没听懂,语文老师死的早了点。”
蒋堂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你不是很有才吗?这个《江有汜》写的是丈夫抛弃女子,女子有感而发,所作的诗歌。这大娘太不给面子了吧。”
蒋权将饭碗端到大夫人那偌大的桌子上,没有说话,但也能深深的体会,蒋权并不希望她娘孤独一个人的吃饭吧——虽然他的娘曾经杀害了他最爱的女子。
“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每次吃饭我都会开两桌。”老爷气呼呼的说道:“如果跟你同桌吃饭,我才瞎了我的眼呐!”
“甚好甚好,一如既往,就像十多年前你抛弃我一样。蒋老爷啊蒋老爷,你不是一直希望这样嘛,我也是如此。”大夫人倔强的回复道。
“老爷啊,这样影响多不好啊。”二夫人劝说道。
蒋堂拉了拉她的衣角,“娘,你不觉得这样挺清净的嘛……”
二夫人立刻瞪了他一眼,继续苦口婆心的劝着老爷。“老爷,这样的话,周围的人看到多不好啊。大姐再怎么不是,也得回道番禹在说啊。现在分开两桌,不但不有利于分化冲突,还只会越闹越大的。”
“她不是对你一直不好嘛,你为何替她求情。”老爷没好气的反问道。
二夫人愣了下,说道:“她始终是我的大姐啊,都是心爱疼爱老爷的人,有何罪之有。”
见劝说老爷无效,二夫人叹了声气,端起自己的碗筷,到了那大夫人的桌子。急的蒋堂喊道:“娘——你这是……”
二夫人没有理会蒋堂,微笑的说道:“大姐,还是我跟你吃饭吧。”
大夫人上下打量着她,然后将头扭向一边,似乎是愤恨,又似乎是无奈,叹道:“假仁假义……”
“来,大姐,吃饭吧。”二夫人夹了一块肉到大夫人的碗里,笑道。
看到二夫人那和蔼可亲般的笑容,大夫人居然是第一次没有反驳,也没有将碗里的东西丢掉,只是静静的打量着这位二妹,然后静静的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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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的早饭和中午饭,老爷习惯的让店长准备两张桌子,而二夫人也始终如一的坐到大夫人那张桌子,大夫人也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无奈的接受了。
由于客栈人满为患,很多外地的人想住进这个“唯一店”,店主都一一谢绝了。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老爷自顾自的吃饭,大夫人也是——分开的两桌,背对背的二人,南辕北辙的仇恨心境。
客栈门外,又有几个外来客想要住宿,店主都说了客满!
夕阳已经下去,夜色渐渐的笼罩着苍穹,从夜色里渐渐清晰的男子,起着马,踏着哒哒的马蹄声,在客栈门口停歇。他打量了一番这个客栈,念叨:“唯一店,呵呵,真是方圆百里唯一的一家店了。”
店主习惯性的轰人,那人急忙说道:“求你行行好吧,这附近就你这家店了,就让我住下吧。”
“很抱歉,这家店最后的几间客房都被一大户人家包下了。你现在趁早骑马,一路奔波,快的话明天中午就能到别处找到地儿了。”
“明天中午?奔波一整晚,明天中午才能找到歇息的地方啊!”男子大吃一惊,然后拿出钱两,摆在店主面前,说道:“我全身上下就这些钱了。”
店主冷笑几声,“就这些……你瞧瞧里面那些大户人家,吃个饭,出手的小费就是你的十倍不止。”
男子急道:“我从早上赶路到了现在,全身疲惫,如果还要赶路到一整晚,明天中午也许能到,只怕累死在半路了。”见店主打着哈欠,转身准备回房,他急中生智,拿出一样东西给店主。
店主疑惑的看了看,是官文,念道:“寻隐之,南越四会县……”立刻笑道:“原来是寻大人啊,对不住啊,客栈满人了……”
“你的情况我知道,剩下房间都被大户人家包下了,出的价钱是我的百倍不止。”这个寻千亿,令宛兰魂牵梦萦的他终于出现了。他下了狠心,“哪怕是下人伙计的房间,我都可以啊。”
店主为难的想了想,似乎在权衡利益,艰难的说道:“要不你住在我那屋子吧,就在客栈门口附近。我打地铺吧。”
果然是当官的好使啊!
在店主带领下,进了客栈门,千亿指着那些大户人家,问道:“你说的就是那些大户人家吗?感觉好奇怪的感觉啊。”
店主一边帮忙放行李,一边说道:“那大户人家啊,是南越来的使者,要到夜郎国王那的。我能不热情招待吗?这家人呢好生奇怪,除了下人,就那么五个人,偏偏分两桌,有一桌就一个夫人吃饭,另一桌坐了四人。”
千亿也跟着附和笑了笑,看着那奇怪的大户人家,嘀咕道:“从南越来的大户人家?南越的大户人家似乎就是苏素所在的蒋府了。或许我想多了,蒋府的人怎么会来这里呢?”
千亿跟着店主进到那个小小的房间,虽然很不好,但好歹也能安心的休息个一天到两天吧。
还在吃饭的大户人家,也正好是千亿否决感觉的蒋府了,还在冷冷的吃饭呢,气氛说不出的怪异。宛兰心神不宁的看着客栈大门,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店主刚才带了个人进来,说了几句就不见人了。
不知为何,宛兰总是有种熟悉的感觉靠近,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萦绕于心中,直觉一直在脑子回绕,“千亿……千亿……”
蒋堂碰了碰她,问道:“想什么呢?”
宛兰摇摇头,抛开刚才的念头,“没啥,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想多了我。”
“我在你旁边,当然熟悉了。”蒋堂调皮的笑道。
“去你的。”宛兰没好气的笑道。
或许是上苍故意的吧,两个思念着彼此的人,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住到了同一屋檐下。只是这二人却并没有发觉彼此的存在,只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在心中。如果神能下凡成凡人的话,真恨不得将两人撮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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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休息了一阵子,左右也是睡不着,宛兰就拉着蒋堂出去散步。
到了客站门口,宛兰疑惑的看着那店主的房间,指着底下的地铺,问道:“这是你的房间,为何有**不睡,要睡地下啊?难道天气太热,你就睡地板了?”
店主苦笑道:“哪是这原因呀,一个客人硬要住进来,我怎么劝都没用。本来是要打发走的,结果那人拿出官文,是南越的官,叫什么,一时忘记了,蛮奇怪的姓氏。你所他这官当的,唉——”
走进店主房间,看着那所谓南越大官的行李,宛兰心里咯噔跳了几下,忍不住想凑近摸摸。手一紧,却被蒋堂拉住,他说道:“不就是个寻常小官吏嘛,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说散步吗,走啊——”
宛兰忍不住多看几眼,心里一阵暖流流畅心间,说不出异样的熟悉,脑子一直盘旋一个名字,“千亿……千亿……千亿……”
宛兰便被蒋堂拉出客栈,散步去了。
假设有一个镜头,没有跟随着他们的话,一直静静的守候着客栈门口。上面的时间将会记录,五分钟后,那男子——寻千亿,跨门进来,看着客栈外的黑夜出神,嗫嚅着什么,然后走进房间。
那店主坐在席子上,摇着扇子,说道:“你可真有缘啊,可惜是个夫人。”
千亿不明所以,问道:“能否告知呢?”
“唉——刚才那个大户人家的一个少夫人,进来这个房间,看着你的东西愣了会儿神呢。可惜人家都已经是夫人啦。”店主略带戏谑的笑道。
“少夫人啊——”千亿不禁陷入沉思,心里一直盘旋着那名重感情的奇女子,回想以前种种,那段美好的时光。
在客栈外的二人,正说着话呢。宛兰猛然回头,看着客栈店主那个房间,柔弱的油灯照着斑驳的人影,她不禁眼眶潮湿,嗫嚅道:“好像千亿的背影啊——在那番禹水闸,也是这样的背影,还有那个‘回首美人沐晨光’的耽美回忆啊!”
蒋堂愣愣的问了句,“你刚才还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回头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啊?”
“啊?哦。”宛兰摇摇头,心里正打消一个念头,那店主房间照落的斑驳人影,怎么可能是千亿呢?就算是相似三角形,但依然不是完全可替代的全等三角形,况且人还是不可替代不可再生的。
“我——我刚才说道了哪里了?”宛兰问道,“最近吵得神经衰弱,我都忘了刚才说过什么了。”
“刚才你说那失而复得的物资,有些蹊跷呢。”蒋堂询问道:“不觉得啊,大娘自己犯贱,正巧被我们抓住的而已。”
“天下根本没又巧合的事情,有的只是必然。”宛兰正色的说道:“这是那管家三娘说过的话。你还记不记得几乎半年前,当时闭关市之前,有一个凶煞曾冒领债务。”
“是啊,我也蹊跷。结果是大娘一手策划的。”蒋堂老实的回答:“那这两者有何关联。”
“逗你玩的,没关联。只是提醒你,所有的巧合都是必然下的产物。”宛兰正色的说道:“你不觉得这次拿到物资,都非常的巧合吗?”
“反正是大娘遭罪,又不是我们。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蒋堂半是愤恨,半是喜悦的说道。
“那——我问问你。”宛兰正色询问:“你是怎么知道物资在一个山洞的。”
“哦——这个啊,我当时和娘走着走着,问问周边的人。正要绝望的时候,此时一个卖杂货的老妇人就好心告诉我们,正好看到有一伙窃贼将东西藏到山洞了,让我们赶快去拿。我们万分高兴,娘也让我赶快回去告诉大家。”蒋堂如实的说道。
“怎么又是一个老妇人啊,大娘说也是一个老妇人带她去的。”宛兰若有所思的说道。
“管他咧,反正东西都得到了。”蒋堂无所谓的说道。
“如果我说,我一直怀疑是娘做的。你信不信。”宛兰正色万分的说道。那黑漆漆的夜色,笼罩在她半边的脸上,再加上那不苟言笑的神情,更显得莫名的胆战心惊。
蒋堂吓了一跳,王后退了一步,“你怎么还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啊。”
“因为每次事情的关键,我们的娘都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宛兰思索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何昏迷的。”
“我没有啊,我模模糊糊的急觉得困了。”蒋堂着急的说道。
“那怪了,如你所说,带有迷药的茶是事后出现。那就进入悖论了,没有喝道茶,哪里来的昏迷啊。”宛兰疑惑的说道。
蒋堂挠挠头,“是啊,我也惊奇了,我那天吃完了饭,然后喝了三娘送来的茶,就下去了……”
“你等会儿。”宛兰惊讶的打断道,抓着他的肩膀,黑黑的夜色冒出两个炯炯有神的眼光,“你是说你下楼清查物资的时候,喝下了三娘给的茶!”
“对啊。有问题吗?”蒋堂不明所以。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要喝茶的时候,娘是那么的举棋不定啊,甚至一直望着窗外没有跟我们闲聊。莫非你喝的那个茶,才是真正有迷药的。”宛兰恍然大悟,正色的说道。
“你想得也太丰富了吧。”蒋堂怒道:“不许你这样说娘亲,娘她怎么可能害我呢。”之后甩袖离去了,只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宛兰。
在黑漆漆的夜里,宛兰一人孤独而彷徨。她已经看不透这蒋家了,自从那次半夜密谋,二夫人的形象在她的心里是完全的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