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兰依然想着千亿的事情,不知该怎么解决。而蒋堂,正眼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的吃饭。
“那不打算帮帮这个翁大人吗?”二夫人询问道。
“这个啊,有点难咯,如果是李大人松口,或者有李大人的把柄,或许事情好办多了。”老爷感伤的说道:“可惜这事,简直是不大可能的。”
宛兰眼睛一亮,灵机一动——对啊,可以从李大人那里下手啊!为了心中对爱人的追求,这点苦难不算什么。
“素儿,你想什么呢?不多吃点饭吗?”二夫人问道。
“吃,我这就吃,不吃饱怎么行!”宛兰坚定的说道,又多加些菜到碗里。现在是关键时期,如果自己意志消沉了,还怎么救千亿出来呢。自己要多吃点饭,才有力气做事,才能做自己想要的事!
第十五章 不愿你见到我含泪的眼
更新时间2014…1…2 17:23:02 字数:6873
在蒋府西侧两千米处,有一幽僻清冷的地方,尽管能远眺山峰和河流,环境倒还不错,只可惜没有人愿意来,因为这个地方是关押犯人的大牢啊!
在汉代,监狱分为中央级的诏狱和郡县监狱两种——中央级的诏狱主要处理重大政治案件,而郡县监狱则关押地方罪犯。这座大牢长和宽不过五十多米,虽不大,却是南越国最重要的监狱。里面关押的,大部分是王公大臣,有贪污有腐败。
穿过重重的大门,绕了一道又一道,一个形色枯槁的年轻人便在里面,低着头缩着脚,很是不堪。这个人,即使有认识的人,也看不出,这就是当年帮人读信写信的寻千亿啊。
在这周围昏黑无光的大牢,看着老鼠和蟑螂在脚边窸窸窣窣的爬行,听着狱卒牢头在外面大声吆喝以及旁人低沉痛苦的**,闻着潮湿腐败肮脏的秽浊之气,千亿早已无念无想了。
任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好事,接着平步青云成了谏大夫,却怎么会想到,会有悬崖落马失足的那一刻。而这一刻,令千亿是措手不及。
刚进大牢的那一刻,千亿据理力争,大喊冤枉,“我什么都没做,就被陷害进了大牢。”他既希望武王能明断此事还他清白,又担心自己壮志凌云终不得报,既忧虑恩人翁大人的情况,又唉叹自己的命运。他刚开始还期望第二天或者第三天能放他出大牢,但转念一想,武王也需要时间,就往后拉长三四天,可想想,也许没那么快,又拖后七天。
等来等去,终是没有人来提审,倒是挨打有他的份。千亿慢慢万念俱灰,终日傻傻等着夜晚,又从夜晚等到白天,周而复始。什么希望啊都统统消失不见了,唯一的念头是,何时才是个死啊,莫非坐到老去?
正如狱卒所说,只有横死的能出去,他这等“罪过”,真只有这个办法能出去啦!虽然不想,但这个“不想”却被冷冰冰的现实,狠狠的磨成了“想”,最后在漫长的等待中,风化成了“无”。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少夫人苏素居然来这个监牢看望他,有了一点人气。为了不让她伤心,千亿只好佯装开心的样子,背后的泪水赶紧隐藏。但不管怎么说,有一个好朋友的关系,多少是个盼头——他开始盼望苏素下一次的到来。
“开饭啦,开发啦——”狱卒冷冰冰的将碗丢在地上,再拿瓢随手一甩,半碗粥洒在碗里,另半碗洒在碗外。
千亿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可怜的午餐,只是半碗稀拉拉的粥啊!
刚要伸出手来端碗,狱卒却抢先将碗拿起。千亿抬头看去,正是笑嘻嘻的狱卒。狱卒蹲下身子,笑道:“我的大人,想吃吗?”
千亿眼睛发着星星亮光,吃力的点点头。
“昨天大人吃的不错嘛,有肉有菜的。那——怎么不分我一点呢?”狱卒笑嘻嘻的说完,又探头小声的说道:“那个看你的**不错哦,是你的相好吗?对你可真不赖啊,不如借爷耍几天?”
“别胡说!她是我的朋友。”千亿没好气的说道。
狱卒不相信,放肆的笑道:“这个朋友对你那么体贴,又是吃的,还给你梳头,爷那个羡慕啊!你也知道,爷在这个地方,都没有见过什么正经的**啊,哪天来的话,不如就从了爷吧哈哈。”
淫笑道一半,狱卒就感觉脸上猛的一阵湿哒哒的,愤怒的一摸,竟是这个千亿吐来的口水,气咻咻的喊道:“真是在王宫里当惯大人了,爷告诉你,来到这里,什么样的人都得听爷的话。爷今天,要好好的教训下你!”
掏出钥匙打开牢门,拿起一旁的手臂粗的棍子,笑嘻嘻的打量着如今弱不禁风的千亿,慢慢的走上前,“惹得爷今天不高兴了,后果很严重哦!”
“你……你要干什么……打人是……是不对的……”千亿惊慌的往后腾挪着。
不消一会儿,即使再远的牢门,都能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不过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
千亿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一醒来,立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他疼的龇牙咧嘴,直不起腰来。拉开袖子,要么是红肿的脓包,要么是乌黑的淤青,要么是紫得发亮的伤口。千亿不禁惨笑几声——如此的生活,想死都好难啊。外面的世界已经与他越来越遥远了,遥远得像肥皂泡一般,触手可及就会崩裂。
千亿想大哭一场,哭诉这个不公的世界为何对他这么的残忍,却也做不到,因为泪水哭得所剩无几了,奢侈得想流几行泪洗洗脸都不大可能。
这时又听得门外一阵开门声,千亿赶紧擦去那道孱弱的泪痕,微微的抬头看看是不是那个狱卒来了,一想到这就浑身发抖。不过却令他万分惊喜。
“千亿——”宛兰又是欢喜又是可怜的喊道。
“苏素,你怎么又来了,这地方不适合你。”千亿虽说不舍得,但还是听期盼她的到来的。
“你看你这样憔悴的。”宛兰无比心疼的说道,刚要打开篮子拿饭,却眼尖的发现千亿的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和红肿,气咻咻的喊道:“到底是谁,是哪个不长眼的把你打成这样的!我非砍死他不可!”
千亿心里一阵暖流划过,拉着她的手,劝她别那么激动,“我真的没事,这点小伤,没什么大碍。还有,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我哪有。”宛兰背过身去,用手揉了揉,转头过来,报以一个微笑。接着拿出一碟碟的饭菜,摆在他面前,“赶紧吃吧,这监牢里没什么可吃的。”
千亿是真饿了,连续几餐都是流质的白粥——最多几颗瘦肉——让他体力大量流失。他一看到菜,两眼除了冒金花,还闪着火花,急忙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的将前面的菜一扫而光,结果急的噎住了。
宛兰不忍发笑,拿来水给他喝,千亿又连续喝了几碗,才摆手说不要了。
“现在好点了吧?”宛兰安慰的说道。
“嗯。”千亿回答,虽然是违心的话。
宛兰又自责的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提什么烂建议,你也不会被关在这里,然后遭到毒打。我很没用啊,除了添乱什么都不会,现在想救你出去,一点头绪都没有……”
“苏素,你的心意我明白也心领了,我也不会随便的责怪一个人。这些都是我自找的,怪了你怪了别人有何用。我在这里很好,不是你想的那样。”千亿忍住泪水,再次违心的安慰道。
“想想以前,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也发生了很多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比如躲避蒋权大哥的追兵,之后我又掉进山洞,你还记得吗,你把我背出去的时候,你心跳得好快哈哈。”宛兰笑道。
千亿也陷入往昔,“是啊,那时候,真是无拘无束啊。想笑就笑,该不好意思的时候就脸红了呵呵。我反倒觉得以前的相见,真是美好的时光。”
宛兰也擦擦泪水,挤出一个微笑,说道:“好了不提什么事了,总之你相信我,我想尽办法也要把你救出来的。”
“这太勉强了吧?”千亿摆摆手,“你来看我就知足啦,我无他求。”
宛兰却坚定的说道:“不勉强,我坚持我的决定。如果不把你救出来,我会内疚一辈子!”
“内疚一辈子?太言重了……”千亿低声的说道:“我何德何能……”
宛兰小声说道:“喜欢一个人,不是简单的说喜欢就够了,更重要的,是惺惺相惜。”
探监结束,宛兰收拾好东西,跟着狱卒出去了。
千亿呆呆的回想往昔以及刚才宛兰小声说的那番话,不觉得暖流涌上心头,化为泉水融进血液,仿佛能治愈伤口一般忘记了疼痛。
这时,地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竹简显露出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千亿好奇的拿过来,上面镌刻着字,应为一首诗歌——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
吸引着我的笔,去寻找它的踪迹
我还渴望牵着你的手
因为在这神奇的乐园
原本只能是我和你
一起去游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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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萦绕在心上
我被入嫁,你也入狱
两个默默地背影,连取暖都不够
但是,爱教给我大胆
坚持我的坚持,决定我的决定
不愿你见到我含泪的眼
微笑的镌刻着
这**的诗句,只是献给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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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亿看着看着,只觉得泪水模糊了双眼,但他却果敢的擦干,“没错,不能让你见到我含泪的眼,我也要坚持我的坚持!”
*
宛兰回到府上,放下东西,心里盘算着千亿入狱的日子,算来也有一个多星期了吧,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平白使得千亿在牢里受了那么多的苦啊!
一想到这,她就心里在滴血,痛恨自己没用……
“素儿,早上你又去哪里啦?”背后一阵闷响,吓得宛兰哆嗦了一下。
“我能去哪里啊呵呵……”宛兰眼睛瞟下一边,下意识的说道。
蒋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安静的对峙中,宛兰的心却是七上八下,迷乱不堪的。
“呵呵,又是这个篮子,我一想就知道你去了哪里了。”蒋堂指了指篮子,笑着用冰冷的茶杯触碰宛兰紧张得僵硬的脸庞,“让我猜猜,你一定又是去居室了。”
“呵呵,好厉害呵呵,为什么是‘又’咧?”宛兰傻笑道,希望能不能糊弄过去。
只听得一阵茶杯碎响,砸在宛兰腿边,碎成了花瓣。
“因为我都见你好几次了!”蒋堂将被子一砸,气冲冲的说道:“你为什么总要是去看那个谏大夫呐!他有什么好的,都已经锒铛入狱了,你还隔三差五的去给他送东西吃。”
“我这是出于人道主义……再说了,我也有跟翁大人送东西,不能慢待人家……”宛兰吓得语无伦次。
“什么慢待人家啊,你是勤快的很呐!”蒋堂一把捏其她的脸庞,凑近看去,厉声说道:“你还真是两不耽误啊!”
“我没有……我一直都很好啊……额,对你也很好……你弄疼我了。”宛兰的脸被蒋堂捏着,疼的几乎张不开嘴,全身战战兢兢的。
蒋堂一把推开宛兰,“你个破货不要脸的!你宁愿去给他做好吃的都不给我做。我离家去马场住的时候,你才给我做了几次,你数数。那个谏大夫,叫千亿是吧,你给他做了几次,你数数。你觉得你对得起你的夫君吗?”
宛兰赶紧扶住桌子才不至于被推倒,她站起来,不甘心的反驳道:“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给你出了那么多主意,帮你度过那么多的难关,才没让大娘的计谋得逞。你倒好,还打我骂我,有你这样的人吗?简直不可理喻!”
“你凭什么说我不可理喻了?”蒋堂指着她,愤怒的反问道。
“我朋友锒铛入狱,我出于关心,去看望下他,也不过如此。”宛兰据理力争,“你说我没有给你做饭?那你平常吃的晚饭,都是谁做的,大部分还是我做的——指导也算。怎么你变得越来越小心眼了?我也需要一定的空间的啊!”
“你!”蒋堂气得语塞。
“我以前也说过,这个世界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如果是我的闺蜜进监狱了,你是不是还要跟我吵架呢?你朋友的老婆进了监狱,你去看她,我是不是也要闹腾着?”宛兰愤怒的摆明事实。
“你!你!”蒋堂气得脸发胀。
宛兰越说越气,“都进监狱了,你就不能发发慈悲吗?”
两人还没吵完,就有人推门而进了。
“大老远的就听到你们吵来吵去的,这几天都被你们烦死了。”老爷缓缓过来,斥责道。
两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却偷偷的用其愤怒的眼神看着彼此。
“那你们今天又在吵什么啊?”老爷愠怒的问道。
“没有啦,我们很好。”蒋堂抢先说道。
宛兰偷偷的看着他,心里片刻的温暖。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在吵吵嚷嚷的。”老爷还是放弃的说道:“算了,懒得管你们了。素儿,今早有没有去看望翁大人啊?”
“哦,有啊。翁大人情况也不怎么样,浑身虚弱得很。”宛兰回答道。其实她也是看望完千亿,再去看翁大人的。
“可怜的翁大人唉——”老爷叹息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大事了。”
“那老爷,你没想过要去为他伸冤吗?”宛兰试探的问道。
“哪有不想的理儿啊。”老爷哀叹道。
宛兰鄙视了一番,要是你想的话,你还会整天询问那个账本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现在毫无牵连了,就显得自己清高了,再表现个一副捶胸顿足的姿态,让人感动得涕泪沾须。
宛兰感同身受,说道:“爹,我也很理解你的心情,当自己朋友身陷囹圄却不能帮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不如我们呢,一起想个法子,帮帮翁大人,官职不一定能保住了,希望至少能出来,这样也显得我们多么的仁义。”
蒋堂也赞同的附和道,但一说出话,仔细的玩味一番,然后用鄙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宛兰。宛兰没去理会,因为救翁大人是表象,把千亿放出来才是本质。
老爷拍拍蒋堂的肩膀,说道:“堂儿,这事你去弄吧,有什么需要我这张老脸的,我会尽量帮忙。”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