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该怎么办呢?是故作不知就这样下去,还是尝试着接受下他们的感情?胤禛犹豫不定,而且在他心里还有一个心结解不开。说白了,他只是怕,怕他们对他的感情只是一时迷恋,或许在最前世的时候他们真心喜欢过他,可是,轮回转世这么多年,他怕那种对他的感觉只是一种习惯,他们已经习惯了寻找他,而不是为了最初的喜欢,或者是爱。解不开这个心结,他永远不可能真正敞开自己的心扉。
正在胡思乱想的胤禛没有发现自己已被心魔所扰,习武到了一定阶段自会产生心魔,一旦被心魔侵入,人如进入幻觉,往事接踵而来,多数都是自己不愿面对,或是心下恐惧的事情。这些事情在幻觉中感觉愈发清晰,逃不得也躲不得,只能强迫自己面对。若能战胜心魔,日后无论修行何种心法都是事半功倍;若解脱不出来,轻则今生难再前进一步,重则一身功夫尽毁。
“啪!”胤禛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惊得□神驹长嘶一声,诧异回头,胤禛摸摸马的鬃毛,以示安慰,“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说他们是习惯或是爱情都不准确,再怎么纠结也是无法。等日子久了,自然会明白。若他们只是这万年追寻的习惯,那么便让青丘寻了忘川水,抹了这多年的纠缠,放他们一个自由;但若不是,他们对自己仍抱着当年最初的想法,自己或许可以尝试着接受他们,大不了就是伤心一次,还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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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门山中,群峰削立如刃,天色微阴,间或有些蒙蒙细雨。
路边有一个小小的茶棚,里面摆放着几张方桌,几条长凳,挤挤挨挨坐满了行路歇脚的人,人声嘈杂,不绝于耳。
紧靠路边的桌子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年少的约有二十二、三的模样,猿臂蜂腰,长眉朗目,甚是英俊,只是双眉紧皱,眉宇之间似有重忧。他对坐的老者五十上下的年纪,五官端正,气度不凡。若此间有武林中人,定然认得这一老一少的来历,年少者是最近武林年轻一代中风头最盛的青城派少侠‘小白龙’葛天豪,老者是他的师叔赵思奇。
赵思奇正在悠闲的品着手中的茶水,看到葛天豪这般模样,不由莞尔一笑:“天豪,你也不用这么的着急,现在距离咱们回山不过一天的路程,只要我们连夜赶路,相信明早就能回去了。”
葛天豪闻言脸一红,“师叔,是天豪焦躁了。”
“不,天豪,师叔不是怪你,你也是担心你师父的伤势罢了。不过,山上有司徒神医,他可是有名的医国圣手,有他在,相信师兄他不会有事的。”赵思奇放下手中的茶碗,安慰道。
“但愿苍天见怜,师父可以平安度过此劫。”葛天豪喃喃道。
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一缕箫音,似清晰如在耳旁,却又缥缈恍在天边,悠扬婉转,清韵绝佳,直如天上仙乐。茶棚中人虽大多都是贩夫走卒之类,粗俗平庸,并无几个精通音律,却也无不被此箫音吸引,听得是如痴如醉,心醉神怡,恍惚已经远离尘嚣。
“师叔你看那里。”葛天豪本也听得如神,忽然睁大了眼睛,低叫了一声。
赵思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见从远处深深浅浅的薄雾中缓缓走来一人一骑,乌骓宝马,通体黝黑,四蹄健壮,马上之人身量修长,一身青衣,剪裁合体,正在旁若无人地吹奏手中的一管玉箫。
人俊,马壮,让看到的人无不在心头暗赞,不知这是谁家儿郎,好生俊朗,端的是‘人似玉树马如龙’。
茶棚中人本来就被箫声所吸引,现在更是为这青衣人风采所吸引,只顾呆呆看着,一时间竟是鸦雀无声。
青衣人似也察觉到了此处的异样,放下手中玉箫,不明所以地向这边看来,被那双清寒如天池之水的眼睛一扫,众人只觉呼吸就是一滞,似乎每个人都在他的眼中,而实际上什么也没入了他的眼。
一人一骑继续前行,似乎这世间万物都只能让他稍作停顿,却无人能留住他前进的心……
直到那青衣人离开很久之后,茶棚中的众人才清醒过来,一个个议论纷纷,都在谈论那人的来历,而那葛天豪更是呆立良久,方才怅然坐下。
“天豪,天豪,你怎么了?”赵思奇明知其意,心下暗笑,故意问道。
“没,没什么。”葛天豪猛摇头,脸却莫名其妙的红了。
“好了,天豪,此人风度不凡,定然是名门子弟,若能相交,定是一段佳话。只是现在山上有事,谈什么都还远,歇够了没,歇够了咱们赶紧回山。”。
“是,师叔,那咱们赶紧走吧!”葛天豪叫来茶博士结账,二人匆匆离去。
青城(一)
蜀中六大名山以峨眉、青城两山为最,峨眉的天下秀名,青城独以‘幽’称,因其山形如城郭,多丛篁修竹,四时常青,故名‘青城’,道书列为第五洞天,其山有三十六峰,七十二洞,暗含天罡地煞之数。
清晨时分,朝阳初升,从山脚下飞快的奔上来两个人,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到达青城山脚下的长生宫前,这长生宫红墙一角隐现在一片万杆修篁之间,漫光笼罩,竹叶婆娑,涛吟如箫,令人神清气爽。
来的两人正是赵思奇和葛天豪,二人都是遍身尘土,满脸掩饰不住的疲惫,想来定是一夜未歇。刚走到宫门前,倏的宫中人影一闪,走出一个长眉凤目的道人,手执一柄雪白如银的云帚,两道眼神有如冷电。这道人一见二人,忙打稽首行礼,二人也不停步,匆忙还礼后继续前行。
转眼间便来到引胜桥前,桥畔巍然矗立着赤城阁事,飞檐流水,古雅壮丽。过桥沿溪而行,只见满山苍松翠竹,漫空碧绿,流水潺潺,鸟语啾啾,美情美景令人目不暇接,只是二人心怀忧急,无暇顾忌身边美景。
穿行之间,只闻得林间深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钟声,葛天豪一呆,脚下毫不停顿,迎面赫然出现一座道观,上书‘天师洞’三字,天师洞建于隋初,原名延庆观,宋说昭庆观,逊清一代改称长道观,俗称天师洞。背倚万丈悬崖,前临千刃绝壑,黑虎与青龙两峰夹持左右,海棠与白云双溪分流两峰之下峡谷,观前有数百株大楠树,交织结叶,翊日参天,景幽险绝。
二人见观门口静悄悄的,不见守门之人,不由大为惊奇,相顾愕然,忽听得两边翠竹中嗖嗖蹿出数十道人,一见两人,纷纷行礼,为首的是一个脸色凝肃的道人,“四师叔,葛师弟,你们回来了。”
“宁青师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守在门口?”葛天豪奇怪问道。
“葛师弟,你不知道,司徒神医交代说掌门人需要静养,不许我们这么多人围在周围,屋中只留下清静师叔。可是,如果大家都离开,我又担心有人会趁乱来犯,就命他们隐在这竹林之间,以防有人偷袭。”宁青道人解释。
“宁青师兄,师父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葛天豪焦急问道。
“还是老样子。”宁青道人面色阴沉,“有司空神医护着,掌门人的病情并没有恶化,只是依旧昏迷不醒。你们回来就好了,赶紧进去吧!”
屋中静悄悄的,见床榻边守着两个人,一个是面目清瘦的老道人,另外是个须发皆白,但又满面红光的老人,二人皆是双眉紧锁。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同时抬头,见是他们两个,眉头稍稍放松了一些,“你们回来了。”
“是,师叔,司徒前辈。”葛天豪答应了一声,走到床榻边上,床上躺着一个老道人,两颊消瘦,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几乎让人以为是个死人。葛天豪看的一阵心酸,险险留下眼泪,忙一偏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双手递给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司徒前辈,给您。”
老人正是享誉江湖的‘圣手神医’司徒空,此次若非他在青城做客,青城掌门清虚真人怕是就此交代了。他将葛天豪递过的布包接在手中,打开,里面是一株形如婴儿,有手有脚,通体灰白的成型何首乌,散发着一缕缕的清香,司徒空点点头,“天豪,去取一把从未用过的匕首来。”
“是!”葛天豪应了一声,疾步奔出,不多时又冲了进来,手中拿个一柄精光四射的小刀,“前辈,给您。”
司徒空接刀在手,在何首乌上轻轻划了一刀,切下薄薄一片,一手捏开清虚真人的牙关,就要将何首乌放进去,忽然手顿了一顿,又收了回来。
“怎么,前辈,有什么不对吗?”
司徒空没有理睬他,将何首乌重新拿起,对着光线仔细查看了起来,其他人不敢打扰,屏息凝神地看着他。良久,司徒空将何首乌放下,面色沉了下来,“天豪,我来问你,你们拿到这东西之后可曾离身?”
“从未离身。司徒前辈,怎么,有什么不对吗?”葛天豪不解的问道。
“这根本就不是何首乌,而是娃娃参。何首乌可以治病,这娃娃参可是能要人命的剧毒之物。”司徒空脸色阴沉。
“什么!”司徒空一语惊得屋中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葛天豪更是激动的冲到他的跟前,“前辈,你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你们怀疑我的医术?”司徒空脸阴了下来,不悦地说道,“若不是我留了个心眼,重新看了看,刚才那薄薄的一片喂下去,你们就可以直接为你师父收尸了。”
“这么说是那个商人故意给了我们娃娃参,存心要害死师父,可恶,我去找他!”葛天豪大怒,一把抢过娃娃参就要冲出去。
“天豪,你给我站住!”屋中一直没有说话面目清瘦的老道士一把拉住他的手,“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还是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考虑那个人。”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葛天豪回转了身体,眼巴巴的看着司徒空,“前辈,我师父他……”
司徒空摇了摇头,“这何首乌是重要的药引,缺了它老夫开的药基本上没有用。”
葛天豪听了他的话,颓然的坐到在地上,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他自幼被清虚真人抱上山,亲自教他习文练武,这么多年,他早已将清虚真人当成自己最亲近的人,惊闻此噩耗,情绪失控,旁人自然理解,只是面露同情怜悯之色,却无人教训他失态。
屋中一片的愁云惨雾,从屋外却传来一缕箫音,似轻风暖阳,如柔水轻云,悠远绵长,飘飘扬扬的,众人只觉得灵魂仿佛洗绦过了一般,那种惊闻噩耗,迷惘不知所措的惶恐在箫声的抚慰下也逐渐归于平静。
“是他,是他!”葛天豪喃喃说着,猛然起身,拿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就朝着门口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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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已经乱了,早在箫音悠悠响起时,便已惊动了暗中守卫的道士,众人暗自惭愧自己居然没有发现对方的同时,也依着平日的训练,呼啦围成一个大圈子,将吹箫之人围在当中。
为首正是宁青道人,他的面色严肃,强行将心头的讶异压下,一挥手阻止了想冲上来的众人,打稽首行礼问道:“不知这位施主来此何干?若是游山,此处是敝派重地,一向不对外人开放;如是上香,敝派最近有些事情,不接待香客,还请施主见谅,即刻下山。”果然名门大派气度不一样,又添为出家人,即使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口头仍然留有余地。
只是那吹箫之人恍若未闻,兀自吹奏不已,不理不睬,难得这宁青道人好修养,人在这里不理不睬,依然没有发作,饶是其他守卫道士已是怒目横眉,只是挥挥手,仍是好言语相劝。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葛天豪奔了出来,“宁情师兄,你们先退下,这人没有恶意的。”转头又像吹箫之人抱拳,“在下葛天豪,请问阁下……”却在看到对面人的笑容时,忽然声音消失在唇舌之间。
对面之人青衣朴素,有如山间青竹,眉目间隐自有一股清岸高标之意,见他出来,止了箫声,唇角微挑,似笑非笑,站在那里衣袂飘飘直如画中之人,只听他开口,声音清朗如那蔚蓝的不见一丝云彩的晴空:“我受人之托,送信给贵派赵思奇赵大侠。”
“赵思奇?阁下可是指我的赵四叔?”葛天豪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
“若赵大侠前几日去了一位周姓老者的家中,那便是我没有找错人。”青衣人说话不急不缓。
“周姓老者?他……”葛天豪一听这个名字情绪激动,剑眉倒竖,想说什么,看看周围又咽了下去,再怎么冲动,轻重缓急他还是分的清楚的,“阁下并没有找错人,前几日小弟和赵四叔正是去了一位周姓人家。”
“我叫林昭,直呼我名字就可。”青衣人正是胤禛,他不习惯葛天豪‘阁下’‘阁下’的称呼,皱了皱眉,报出自己的名字。
“林昭。”葛天豪默念了几遍,脸不知为什么红了,“既然林兄是找我四师叔,请跟小弟我进来吧!”说完当先带路,胤禛随后跟着。
进了正门之后胤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觉庭院四周,楼阁相连,奇花异竹,广植院中,清雅异常。进得屋来,屋中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胤禛毫不在意,泰然自若,“请问哪位是赵思奇赵大侠?”
“老朽便是,不知这位少侠是?”赵思奇向前跨了一步。
“不知赵大侠可还记得一位周姓的商人?”胤禛此话一出口,场中气氛一变,每人脸上难掩气愤之态,葛天豪一拍桌子,将刚才强行忍住的怒火发泄出来,“好个姓周的,师叔当年好心救他,他不但不思感激,还用剧毒之物来害师父,若不是司空老前辈识破,师父就丧身在这个人手里了。”
“哦!”胤禛摇摇头,“葛少侠这可是冤枉了那周姓老者了。”
“怎么讲?”大家异口同声。
青城(二)
胤禛突然出现在青城山,确实是有原因的。他自突破心魔后,修为更进一层。他修行‘龙翱九天’心法时日已久,早在三年之前便已破八重进入九重天,但在九重天却持续了很久,每每打坐时稍有领悟,便从空灵中自行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