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两人要下手对付李渊,仍有点心神未定,毕竟李渊手下那群人也不是吃素的,王威又问道:“高大人,不会有事罢,毕竟城北那队兵……”
“都是新兵,不足三千,怕他们作甚?”高君雅道:“刘文静的手下都被扣在上党,唐王的府兵唯有一千人,只要速战速决,不必怕他们。你去布置,我去问问刘政会,宇文化及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王威心事重重点头,前去调兵遣将不在话下。
这厢高君雅传了刘政会,刘政会本以为已无自己的事,没想到又被叫了过来,当即一瞬间紧张起来。
高君雅带上门,问道:“宇文化及大人还说了什么?是不是与他说的一样?”
房里只有两人,刘政会马上就筛糠般发抖。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眼神无意中一瞥,看见梁上吊儿郎当地坐着个人,正是身材高大的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一身黑衣,坐在梁上,一脚垂下来晃啊晃,大手里漫不经心地玩着一把匕首,一脸冷漠,手指挟着刃锋,朝刘政会一亮。
刘政会知道如果自己不好好说话,那把匕首马上就会脱手飞出,扎入自己喉管,只得再次稳住心神,超常发挥,躬身道:“回禀大人,属下并未听到宇文大人嘱咐,裴将军吩咐吕大人的是,务必斩草除根,不必带到陛下面前去。”
“唔。”高君雅对此显然十分满意,想了想,又道:“待活捉了李渊后,你便跟着吕大人回去,你知道路上怎么做的,不用我教你了?”
刘政会一时迟疑,问道:“高大人的意思是,如果那小孩儿下不了手,属下就……”眼里带着询问神色。
“很好。”高君雅道:“你先去陪着他说说话。”
刘政会点头,关上门出去。
吕仲明正在厢房里坐着发呆,有点困了,想睡又不能睡,生怕又出什么状况,心道早知道把弓也带出来,待会要怎么脱身呢?谈好了如何忽悠,居然没说怎么脱身,李世民与尉迟恭仿佛丝毫不担心其人身安全问题……
正胡思乱想时,窗沿咯噔一响,把吕仲明吓了一跳。
朝外看时,两名黑衣人掠过,吕仲明低声道:“地牢里的人是刘文静,能救他出来?”
远一点那黑衣人作了个手势,正是柴绍,点头,又指指尉迟恭,一个翻身上了屋檐,尉迟恭单手攀着檐角,长腿朝窗沿上一踏,稳稳站定,继而蹲了下来,像头老实的大狗。
“去救刘文静……”吕仲明小声道:“在这里蹲着做什么?”
尉迟恭蒙着面,露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在笑。
吕仲明:“???”
尉迟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吕仲明,吕仲明莫名其妙,以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尉迟恭又笑了起来。
吕仲明索性把他的蒙面布揭起来,问:“傻了么?”
尉迟恭的唇坚毅,性感,吕仲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凑上去亲一下,喉结不自在地动了动,尉迟恭却笑着握住他的手,随手把面巾摘下来,说:“刚才那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世民教你说的?”
“我自己想的啊。”吕仲明莫名其妙道:“问这个做什么。”
尉迟恭笑道:“你长得很好看,而且很有灵气。”
吕仲明:“……”
“谢……谢谢夸奖……”吕仲明嘴角抽搐,尉迟恭道:“柴将军去救人了,他一人足够,我来保护你。”
吕仲明嗯了声,坐下,斜斜靠在胡床上躺着,想起了什么,问:“柴绍武功很强么?”
尉迟恭莞尔道:“还行,比我差点。”
吕仲明道:“喔?明天我问问他。”
尉迟恭脸色一僵,只得如实道:“他是唐王府里武功最强的。”
吕仲明嗯了声,他曾经从史料上读到柴绍生平,评价他年轻时,是“年少任侠”,当时长安游侠甚多,世家子弟俱当街佩剑,想必柴绍也没少惹麻烦。
尉迟恭道:“他的墨剑,出剑必取人命,这点和你倒是挺像。武艺强绝,李靖在他面前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可惜他已经成亲了,而且他媳妇惹不起……”
“我没打算惹他。”吕仲明哭笑不得道:“更没打算惹他媳妇。”
尉迟恭一本正经道:“比我武功好的男人都有主了,找不到更好的了,你要不考虑一下?”
吕仲明:“考虑什么?”
明明是大敌当前的紧张阶段,不知道为什么,却又充满了奇怪的松散旖旎气氛,尉迟恭笑笑,认真看着吕仲明,正要再说句什么时,敲门声响。
“吕大人。”刘政会在门外道。
吕仲明心道这次来得太太太及时了,来得好!便马上道:“嗯。”
刘政会推门进来,尉迟恭却抬眼瞥他,问:“让你进来了么?”
刘政会马上关门,退了出去,吕仲明却道:“进来进来,只是开个玩笑。”说毕朝尉迟恭皱眉,这一次刘政会立了功,来日也就是李世民麾下的人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平起平坐,不能闹得太僵。且万一高君雅那边又有什么事,一旦错过,说不定会酿成打错。
尉迟恭蒙上面巾,从面巾后打量刘政会,吕仲明又道:“请坐,政会。”
刘政会还有点紧张,坐了下来,问:“我可以走了么?”
吕仲明安抚道:“不必担心,我会保护你。”
吕仲明详细询问了一次,刘政会便把高君雅盘问的话都说了出来,吕仲明暗道好险,看来这两名副留守还不算太蠢。两人随口说了些话,尉迟恭一直像只大狗般地蹲在窗沿上,双手垂在腿间,吕仲明便不再闲聊,也有点困了,躺在胡床上睡觉。
他感觉尉迟恭总盯着他看,睁眼时尉迟恭便马上把目光别过去,有点不自在。
吕仲明困得不行,渐渐睡了,过了会儿,外面又有人敲门,吕仲明瞬间惊醒,睁眼时见天蒙蒙亮,窗沿上的尉迟恭已不见了踪影,刘政会趴在矮案前入睡。
“请进。”吕仲明整理衣冠道。
高君雅进来,恭敬道:“吕大人,万事俱备。”
吕仲明一拉衣领,回头见刘政会睡眼惺忪地起来,便道:“你不必跟着了。”
刘政会忙抱拳鞠躬送走二人,高君雅亲自带着吕仲明到外面巷子里去,东方露出鱼肚白,全城酣睡,巷子里挤满了晋阳守军,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高君雅道:“王大人已去埋伏,待会咱们从旁冲杀出去,活捉李渊就行。”
“有弓箭么?给我一副。”吕仲明道。
高君雅只以为他要立功,便马上吩咐人娶弓箭,所有人马蹄上都包了布,闷响声起,朝着晋阳别宫前的大道奔去。
浩浩荡荡,足有上万人,吕仲明看得心砰砰跳,想必王威那边人也不少,两万人冲出来,王府只有一千府兵,要是弄巧成拙,搞不好真被打败了那可就万事休矣,然而又想到昨天夜里,尉迟恭配合柴绍监视此处,想必已设下周全计划,相信队友们罢。
天际发白,雄鸡报晓,一轮红日初升,远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高君雅道:“随我冲——!”
说毕士兵便纷纷举起武器,从西直街上冲了过去,吕仲明正想借机逃跑,催马道:“驾——!”
高君雅色变道:“大人慢点!”
说时迟那时快,吕仲明已一马当先,冲出老远,上千骑兵犹如水龙般轰然冲过西直街,高君雅追上来,喊道:“大人!让他们先冲……”
吕仲明刚回过头,一瞬间,埋伏在南北走向街道的另一队骑兵发起了冲锋。
“杀——!”近千人马轰然冲来,吕仲明还来不及转头,自己便被一名将领控马撞上,马匹嘶鸣声尖锐作响,吕仲明被撞得飞离马背,整个人飞起来,身后那武将也随之飞起,在半空中伸手把吕仲明一揽,二人落下,战马追上,正是白云驹,两人稳稳当当落在马背上。
长街陷入混战,高君雅那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惊慌道:“吕大人被人劫走了!快救人——!”
“不用救了——”吕仲明回头朝他挥手道:“拜拜——”
高君雅:“……”
顷刻间长街两侧房屋上,埋伏已久的弓箭手纷纷现身,一轮箭如雨下,射得人仰马翻,高君雅始知中计,仓皇四顾。
秦琼带着吕仲明转了个弯,从小巷里再次杀出来,白云驹踏空飞过,一蹄将高君雅蹬得直飞出去,高君雅鲜血狂喷,摔在地上,死活不明。
“高君雅内通外敌,勾结突厥作乱已伏诛!放下兵器,保你们性命!前事不咎!否则格杀勿论!”秦琼怒吼道:“我数三声,再不投降!就给我放箭!”
吕仲明登时屏住呼吸,心知这些守军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若是哗变起来,只怕凭虚张声势的弓箭收拾不住,然而秦琼驻马持枪,犹如天神降世,无人敢违逆,随着第一声武器落地,哗啦哗啦声不绝。
秦琼扔下一句:“打扫战场,派人给受伤的将士们治病,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治他们的罪!”便不再多说,转身带着吕仲明离开了长街。
好酷……吕仲明登时被小震了一把,以前还没亲眼看过秦琼耍威风,现在看来个个都是彪悍的。
孰料秦琼刚离开长街,那一副冰山战神模样就瞬间变了,转头问:“早饭吃了没有?”
“还……还没。”吕仲明道:“罗大哥呢?”
“在别宫前埋伏。”秦琼道:“现在赶过去,还能凑凑热闹,驾——!”
初晨阳光万丈,照得整个晋阳辉煌无比,别宫前的大路上已成双方厮杀的战场,吕仲明赶来时,见唐王府的马车被戳了个稀巴烂,李世民驻马而立,柴绍在旁掩护,战局接近最后尾声,罗士信一杆长槊,带着麾下兵马冲进了别宫,李靖则率领天策铁骑在外游斗。
吕仲明翻身下马,李世民一见他们过来,也马上翻身下马,两人冲到对方近前,笑着互一击掌。
“吓死我了。”吕仲明道:“那马车是怎么回事?”
“空车。”李世民心有余悸道:“还好我没坐进去,这下他们全完了。王威躲进晋阳宫里去了。”
正说话时,罗士信纵马冲出了晋阳宫,身后跟着撕心裂肺的大喊,柴绍一声怒喝:“好!”
只见罗士信马后拖着王威脚踝,王威磕磕碰碰,在别宫阶梯上摔得头破血流,死活不知,李世民果断道:“马上打扫战场,收兵!”
这场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不到一个时辰便鸣金收兵,此时市场刚开,不少百姓开门看到街上满地血,吓了一跳,议论纷纷。
晋阳王府笼罩在旭日的光辉中,亭台楼阁,批戴着一层朦胧的红金色。
四人站在主殿外,分别是尉迟恭、李靖、罗士信、以及吕仲明。李世民与刘文静入内,朝刚起来的李渊禀报内乱详情。
吕仲明昏昏欲睡,站着都要歪倒下去,靠在罗士信手臂上,打着鼾。
三人都略侧头瞥他,心想站着都能睡着,这家伙……
殿内传来李渊怒火滔天的责骂,把吕仲明吓醒,不到一炷香时分,骂声小了,又站了许久,隐约听见李世民道:“姐夫与秦将军已去接手全城军队……”
最后里面交谈声渐止,李世民交代完事,出来,抹了把汗,说:“大家辛苦了,都回去歇息罢。”
吕仲明道:“没事罢。”
李世民道:“没事,得赶紧派人去,把大哥与三弟接回来。先回去歇着,忙活一夜也累了。士信……”
李世民又与罗士信交谈几句,尉迟恭便带着吕仲明回家休息。
吕仲明有点失望,本以为李渊会赏点什么的,居然什么都没说,也没召见他们,尉迟恭看出吕仲明不太高兴,问:“困了?”
吕仲明问:“唐王平时也这样吗?”
这么多武将,奔波一早上为他浴血奋战,连召见也没有,尉迟恭转念一想,便知吕仲明之意,笑道:“他现在应该是心中一团乱麻,就不要计较了。”
吕仲明一想也是,李渊连自己儿子都没个好脸色,现在李世民逼得他不得不反,多半要疯掉了。
“我就怕世民挨骂。”吕仲明眉头深锁道。
尉迟恭一哂道:“有柴将军在,不碍事。”
两人回到院内,发现送礼的婢女已先一步来了,这一次赫然是每人一匹上好的绸缎,接着又是满盘金锭,以及四个匣子,每个匣子内一枚夜明珠,吕仲明看了一眼便让收起来,孰料还有一盒是椿芽糕。
“世子赏的?”吕仲明问。
那婢女也不知道,两人互看一眼,吕仲明猜测应当是李世民赏的了,事无巨细,打点周到,照顾了出力武将的心情,否则累了半天,回家也没个动静,当真不爽。
吕仲明尝了口椿芽糕,只觉味道虽然不及绿豆糕好吃,但也别有风味。赏了尉迟恭一小块,剩下的留着,预备等秦琼罗士信回来,大家一起尝尝,奈何等了许久,罗、秦二人总不回来。
春风吹得人暖洋洋的,阳光从屋外照进来,吕仲明整个人都点困得神志不清了,尉迟恭便道:“上去睡会?他们回来了叫你。”
“不。”吕仲明答道。
尉迟恭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搂着吕仲明的肩膀,仿佛生怕令他清醒过来,又或是被推开,然而吕仲明没有什么反应,靠在尉迟恭肩前,打着盹儿。尉迟恭心跳砰砰砰的甚是厉害,低头看他,目光驻留在吕仲明温润的唇上。
他有点想低头吻下去,却又不太好意思,片刻后,他抱起吕仲明,把他放在厅堂一隅的胡床上,那是尉迟恭自己睡的地方,又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被子上尽是尉迟恭的气味,吕仲明缩在被里,舒服地睡着了。
尉迟恭侧倚在胡床边上,把手臂搁上去,脑袋靠着枕头,安静地看着吕仲明睡觉。
日上三竿,日渐西斜,时间渐渐过去,尉迟恭也睡着了,彼此呼吸交错,许久后,李靖的声音响起:
“敬德。”
尉迟恭与吕仲明同时惊醒,李靖站在厅内,低头看着二人,吕仲明擦了口水起来,李靖低声与尉迟恭交谈数句,尉迟恭色变,跟着他出去。
“干什么?”吕仲明茫然道。
尉迟恭道:“你睡你的!”说毕跟着李靖匆匆离开。
吕仲明:“???”
吕仲明睡得正迷糊,竭力清醒了些,头昏昏的,下来喝了点水,换了身袍子,就朝外走。发生了什么事?尉迟恭连执行任务的时候都留在他身边,被李靖一叫就走了,必然是非常严重的事。
吕仲明一路出来,朝正殿内走,一时间只见上百门客,武人,文士,都站在校场上,当即吓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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