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知她们是在笑自己,便低着头说:“婢子愿一辈子服侍三爷和三奶奶。”
“那可不成,别人会觉得我苛待你的。”韶槿轻轻地点了点采兰的额头,采兰的脸便刷的通红了。
采梅却还在一旁拍手道:“就是就是,也不知谁这几日天天夜里又读书又写字,写完字以后还要哀声叹气一番,接着还要纳鞋垫哩,那鞋垫那么大,也不知是给谁纳的。”
采兰忙想捂住采梅的嘴,二人闹作一团,采兰这才不甘心地说道:“也不知是谁整日里冬子哥冬子哥的叫得那般亲热。”采梅这才撅撅嘴,不再说话。
韶槿微微咳嗽了一声,道:“你们先出去,我和采兰单独说些话。”
采梅和秀秀便笑着看了采兰好几眼,才舍得出房门。韶槿见她们都退下了,便道:“采梅和冬子的事情比较好办。只是采兰,我问你一句,你可是真心喜欢那李先生?”
采兰的脸微微一红,道:“他是个读书人,我不过是个丫鬟,也不知,也不知人家是否看得上我。”
韶槿原想说你这般聪慧美丽知书达礼,他怎会看不上你,但又想到古代人最重等级尊卑,一日为奴,便是一世为奴,一个穷书生就算一穷二白也比一个积攒了许多银钱的丫鬟来的高贵。想到这,韶槿便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道:“采兰,我瞧那李先生,人品模样俱是好的。只是你可要想清楚了,如采梅嫁冬子,定是正妻,冬子那性子恐怕这辈子也不敢纳妾,若你嫁李先生,恐怕是妾。”
采兰却噗通一声给韶槿跪下,道:“这便是我要求三奶奶的地方。府里的妻妾相争奴婢是从小看到大,前些日子还发生那样事端,就算他是个穷书生,不如侯爷那样家大业大,但婢子是万万不愿为妾的。只是婢子和他……和他这些日子相处,却也互通了些心意,但若他来求三奶奶,纳奴婢为妾,望三奶奶千万千万不要答应。”
韶槿迟疑了一下,道:“若他真如此说,你当如何是好?”
“那只能怪婢子福薄,婢子只好当姑子去,也不愿为妾。婢子深知自己比不上三奶奶,但见三爷和三奶奶你们恩爱有加,也是心生羡艳,婢子不求富贵,只求有个这样的知心人。”
韶槿笑了笑,扶起采兰,道:“快起来。我问你那些,我只怕你是个糊涂孩子,只未想到你比我想得聪明通透得多,也有志气得多。你如何便配不上那李先生,他会写诗作画,你也会,他年轻有才,你年轻貌美,若照我说呀,你们便是天生的一对,若他要想纳你做妾,莫说你不同意,头一个我便把他打出去。只是采兰你有个想法却是错的,便是他负了你又如何,你可切莫想不开做姑子去,你这么好,以后定还有大把的人来求亲。可别因为一个李先生,便想不开了。而且我觉得那李先生是个聪明的,不会呀,这么没眼色。”
采兰被她说的破涕为笑,又被韶槿取笑了好一番,出门却撞见秀秀和采梅,三人又是说笑了一通。果是没几日,这李先生便来求韶槿,韶槿见他生得虽不是格外英俊,却自有一股儒雅的气息,也暗赞采兰的选人眼光,只为了采兰的终生幸福着想,韶槿便故意板着一张脸,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
那李先生本面皮有些薄,见三奶奶这般,便踟蹰了好久,仍不敢开口。只是他不开口,韶槿却也不说话,李先生暗暗一跺脚,便扑通跪了下来。
韶槿故作吃惊,道:“李先生缘何行此大礼。”
“小生求三奶奶一件事。求三奶奶,将采兰许我做……做……做……”李先生因为心里紧张过度,有些结巴。
韶槿却被他这半吊子的话也把心给提到了嗓子眼,她打心眼里盼采兰能一帆风顺,所以这李先生一结巴,韶槿便也紧张。
“求三奶奶,将采兰许我做妻。”李先生终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长舒了一口气。
这边韶槿却也长舒了一口气,只她仍不放心,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第二遍,李先生便放开了胆子,声音洪亮:“求三奶奶,把采兰许我做妻。”可他刚一说完,却吓了一大跳,原是方才还冷着脸的三奶奶,忽然笑得格外灿烂。
“采兰跟在我和三爷身边,一直很是贴心,原想给她寻一个家境殷实的,你这般一说,却让我好生舍不得。”韶槿笑道。
那李先生是个实诚人,怎知她是故意这般说,便鼓起勇气道:“三奶奶,小生虽然一穷二白,但却是会对采兰好的。”
“唉,其实李先生你一表人才,书画精通,自然也是好人选,只你是读书人,采兰却是我们侯府的家生子,你娶她做正妻,可怕被同僚笑话?”
“回三奶奶,小生原兴趣便是在画上,说句实话,再考已是无望,我自己也并无兴趣。眼下我在做少小姐的西席,定当尽心尽力,若以后少小姐出阁,我便将积攒的银钱买些地或开个学堂继续当教书先生,本就不和那些同僚往来,怎会怕被他们笑话。且采兰知书达礼,便是他们所娶的正妻,又有几个如采兰这般通文墨的。若让采兰做妾,我万万舍不得,且我与采兰心意相通,便是以后,我也不愿再纳别的女子的。”李先生是越说越镇定,越来越口若悬河。
韶槿这才笑道:“李先生,你说娶采兰做正妻,我这才许你的。既然是明媒正娶,李先生过几日挑个吉日,寻个婆子过来说亲。”
李先生见她允了,大喜过望,说了声谢谢三奶奶,便飞奔而出。韶槿抿嘴一笑,暗想这却也是个真性情的,他有那般思想,倒也配得上采兰。待尚谦功课做完,韶槿忙和他商议此事,尚谦自然答允,还笑说要好好办一场酒席,二人还商议索性把采梅的事也给办了。
韶槿去找采梅,原本活泼泼的采梅却低头不语,直到韶槿说沉默便是同意了,采梅这才点点头。韶槿这才笑骂道:“还真是奇怪,你和冬子日日拌嘴,何时却好上了?”
采梅这却又嘀咕开来:“谁和那傻蛋好上了。三爷身边的人属他最傻了。”
“你也差不多,这不傻蛋对傻蛋,正正好。”韶槿见她这般,忍不住笑道。
采梅却绞着手帕子,道:“三奶奶,连你也取笑我。”说罢丢下手帕扭头便跑。
一旁的秀秀叹气道:“三奶奶,都叫您惯得没规矩了。”
韶槿却不介意,看采梅丢下的那帕子,上边赫然映着鸳鸯戏水,叹道:“无妨无妨,这样不是挺好,青春活泼,这院子里才有了生机。秀秀,你可有中意的人。”
秀秀的眼眶却红了红。韶槿知道又触了她的心思,道:“有时也许能忘记也是件好事。秀秀,没关系,慢慢的,那个人你便忘掉了。”
没几日,那李先生和尚冬都寻了穿褙子的婆子来说媒,这不过走个形式,李先生和尚冬都无高堂,这亲事便都有尚谦和韶槿做主,寻了个吉日,将采兰和采梅都嫁了出去。韶槿特为她二人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再加上采梅和采兰自己多年辛苦积攒的银子,也比得上中等人家嫁女儿了,直让侯府的其他丫鬟们眼红,眼下又有人说将来就要分家了,自然便有人来韶槿这边打转。
这天喜事办得很是热闹,侯府这几日气氛很是阴冷,下人们也不敢大声说话,因此这日乘着吉日府里没活的下人都来三爷的院子里讨一杯水酒喝。韶槿看着采兰采梅二人穿着大红喜袍,娇艳动人,不由都有些眼酸了,她二人不由分说,都向她跪下,道:“受不起三奶奶这般贵重的礼物。”
韶槿却说:“你们呀嫁来嫁去还是嫁在自己家里,收这些礼物也是应当的。这箱子上边,是我为你们选的衣服饰品,这箱子最下边,却是你们三爷的一片心意了,他说他自醒来以后,你们服侍他格外周到,这是他感你们的情,让你们千万要收下。”
采兰和采梅对视一眼,均猜不出那是何物。直到她们洞房花烛夜第二日,整理嫁妆,才发现箱子底分明躺着一张契纸,均是流下了热泪。只她二人对谁也不曾提过此事,但嫁了以后仍像以往那般尽心尽力地服侍着尚谦和韶槿。
这日,大名府已飘起了点点碎雪,采梅却仍是蹦蹦跳跳地舞着一封信跑了进来:“三奶奶,三奶奶,有您的信。”
韶槿笑道:“你呀,嫁了人还是这个性子。快过来拿个手炉捂捂手。”
“是,三奶奶,这便是老人家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采梅将信递给韶槿,忙就端起手炉,呼呼地喘着气。
韶槿正想着谁还会给自己写信,一拆信,却是大喜过望,那信上写着:“妹,吾不日携你二嫂回大名府安居。兄徐子年留。”
正文 徐家新妇
。66721。() 韶槿看着信下的日子,数着天数,但没过几日,便又有人来报信说,徐二爷是轻装上阵,已骑马到了城门外了。韶槿忙让尚谦着人套了马车,二人一齐去接徐子年。这日,天空已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路上寂静无声,来往行人稀少,韶槿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看那雪地上的点点马蹄印迹,忽然感叹这春去秋来,时光匆匆,而所幸,现在有人相陪,韶槿见尚谦也正坐在一旁左顾右盼,不由会心一笑。
只听远处传来达达的马蹄声,接着两声马的嘶叫,应是骑马的人拉住了缰绳。尚谦忙掀起帘子,扶着韶槿下了马车。只见徐子年和另一英俊男子并骑而来,二人都穿着胡服,戴着胡帽,一派英姿飒爽。徐子年见韶槿亲自下了马车道:“妹子,你身体弱,怎的亲自出城迎接了。我回府休整下去侯府看你便是,这风大雪大的。妹子,这是你二嫂。”
韶槿原先没啥,他这一说,不由抖了一抖,细细观察起那“二嫂”来,分明是一俊俏男儿,她怎的如何也想不出她这二哥如此开放,这么多年不娶媳妇却是喜好男风,虽然她上一辈子算得上半个腐女,但也是吓了一大跳。
可那“二嫂”却扑哧一笑,道:“三妹妹,早先总听你二哥说起你,你生得真是好看。”这声音却确确实实是女子的声音了。
韶槿和尚谦对望了一眼,忙也和这二嫂打起招呼,徐子年却宠溺地拍了拍他夫人的脑袋,道:“叫你莫穿男子的服装出来引人误会,你却偏爱穿。”又对韶槿道:“她姓王,是燕北人,那边的风俗便是喜着胡服。”
王氏鼓了鼓嘴,对徐子年道:“我这不是换了以后,才方便和你一起骑马回来么,你还说人家。”她明媚一笑,脱下胡帽,长发垂下,已是一片小女儿娇态,又何曾半点像男子。
韶槿对这刚见面的小嫂嫂印象很好,觉得这是个洒脱女子,便道:“二嫂这是巾帼不让须眉,让我这些足不出户的小女子很是羡慕呢。”
王氏点点头,得意地看了眼徐子年,徐子年又好气又好笑,将她手中的胡帽给她戴上,道:“风雪这般大,不戴帽子着凉了可怎生是好。”
韶槿见自己那话并不多的二哥如今一副宠溺神情,心下也是为他高兴,道:“我们先回府,在这风雪里叙旧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儿。”
尚谦却想得深了一些,心想这徐子年去了趟燕北没有父母之约媒妁之言便带回了一个娘子,也不知徐府上下会如何说法,他犹疑了下,道:“二嫂你和我娘子一同坐马车,我和二哥一齐骑马,送你们回府。”
徐子年抱拳道:“我也是如此想的,此事今日要多麻烦妹夫了。”
韶槿这当口便也想到了,对王氏道:“二嫂嫂,我们去马车里说些女儿家的话好不好。”
王氏仍有些好奇,道:“子年,你要麻烦人家什么?唉,你们中原规矩就是多。”她将马鞭对折,放在腰间,大踏步上了马车。一上马车,便道:“这大名府果真是物产丰盛富庶之地,连马车也装饰得如此富丽堂皇。这垫子可真是软和。”她犹如一个小女孩一般,四处打量。
徐子年又摇摇头,道:“都嫁人了,还是这般。”
“二嫂是真性情,这般女子不可多得,二哥好福气。”尚谦上了马,和徐子年并行。
徐子年想到她时而刁蛮活泼时而天真浪漫,也不禁笑了笑:“确实确实。”
“只是二哥,你这般……直接便带回二嫂,不知泰山泰水可会有意见。毕竟……我朝例律,奔为妾。”
徐子年的眸光一沉,道:“他们早已不把我当儿子,我又何须同他们禀明,这回回来,若他们不愿接收梓潼,我便单独出去过日子。况且,我和梓潼,有婚书为证,我亲自拿八抬大轿取的,还有证婚人主婚人。只应燕北离此山水万重,不便带回,便在燕北迎娶了。只是为了梓潼日后着想,此事还望今日妹夫为我美言几句。”
尚谦道:“定然定然。只不知,二嫂是燕北哪家女子。”
徐子年低声将他娶王氏的经过一说,尚谦便笑道:“无怪乎二嫂嫂是这般性子。这门亲事,我看泰山大人是万不敢反对的了。”
徐子年叹道:“我只是另有些计较,还需隐瞒他们些时候。此事一了,便是妹夫,你要做些生意,也会方便许多。”
不多时,众人便行到了徐府门口,虽然徐子年早已着人报了信,但门口仍是冷冷清清,并无人来接。王氏倒也不介意,一跃跳下马车,仍是嘻嘻哈哈的模样,伸了个懒腰,道:“总算是到了。”
门口的家丁原也是无精打采的,见到尚谦,才急急忙忙地进去通报,一路通报声迭起:“老爷夫人,老爷夫人,尚家三爷来了,尚家三爷来了。”
却说徐府因徐子年这大半年一直不在,没了进项的银子,本有些亏空,徐子年前一阵竟还写信来说做生意亏了本,对他自是提不起迎接的兴趣,只尚谦每次来,都带着不少的礼品,徐述和那杨氏听说尚谦来了,心里都很是高兴,披了个大衣便出门迎接。
徐子年轻叹口气,低声对尚谦道:“妹夫,你也看见了,眼下你比我更像是徐家的儿子。”
徐述和杨氏早已笑眯眯地迎着尚谦嘘寒问暖,对着自己远道回来的儿子却是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