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僵硬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生怕稍有动作,身后的人就会如同幻影一般消散了去。
良久,她才缓缓的转过头来,一双水眸里,尽量收敛起激动和兴奋,而是藏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还知道来看我,非要等我病死了才会来啊!”
她知道,他谎称死了,避而不见,必定是有原因的,想来他肯以蝶谷仙的身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定然是因为他还没有从星月那听说她已经识穿了他的身份。
她当做不知,既然他诈死骗她,就说明不想出现在她面前,不想出现在她面前,闫素素便不敢相认吓跑他。
他眸光温柔,走了过来,闫素素注意到了,他本只遮了上半张脸,露出了性感下巴和嘴唇的半脸面具,如今换做了遮挡住整张脸的全脸面具。
她心口澎湃如潮,看着他步步走来,呼吸频频变得急促,却怕吓走了他,强迫自己装作如平日一般自然。
他看着她,嘴角微微一勾,眼神里,蓄了满满的柔情:“把手拿来,我给你看看。”
闫素素轻笑起来:“别忘了,我自己也是大夫。”
他笑出了声音:“我是没忘,可我也不曾忘记,你说过,你不喜欢给自己看病。”
闫素素沉沉叹息一口,颇为无奈:“那些个庸医都治不好我,我这还不得亲自动手了,总不能坐吃等死吧。”
“什么病?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说你就不行了。”
闫素素笑道:“若不是我自己妙手回春了自己,恐你还当真见不到我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不过是胸口这生了个东西,压迫了心脉,那些御医都以为我心脉虚弱,快要不行了,我给自己开了两帖子药,这几日喝着,也渐渐的好了过来。”闫素素扯了一个慌,好似怕他多问一般,她随即转移了话题。“你呢,那晚上后,去哪里了。”
“没有去哪里,还不是天南地北的瞎转悠。”他眼神闪烁了一下。
闫素素的心口疼了一下。
怕是在牢狱里,受尽了折磨和痛苦吧。
“三谷!”她喊他,神色哀伤。
“嗯?”他应,目露询问。
“他,走了,你知道吗?”她故意试探,想晓得元闵翔为何不肯见她。
眼前的蝶谷仙,点了点头,眼神沉痛:“我早就知道,往后你就一个人了,有何打算?”
“等他!”闫素素看着蝶谷仙的眸子,回的坚定。
“可是他……”蝶谷仙的语气里,带着点点疼惜。
闫素素笑道:“等他,等到他来接我的那天,我晓得,他是放不下我的,总有一日,他会把我接走。”
这句话,一语双关,在闫素素讲来,是美好的期望,期望蝶谷仙能够变回了元闵翔,回来她身边。
在蝶谷仙听来,却是以为闫素素要为元闵翔守寡一辈子。
他心疼,却又感动,心里是十分矛盾的,既是希望闫素素一生等候自己,却又希望闫素素能够忘记了自己,重新开始一个人生。他知道这样很是自私,但是他不敢想象她躺在另外一个男人臂弯里的景象,他怕自己没有被凤狼折磨死,却被她给折磨死。
“素素!”他唤她。
闫素素抬头:“什么事?”
“如果他还没死,你,愿意回到他身边吗?”
闫素素心口猛然一跳,如果她说愿意,他是不是就肯脱掉蝶谷仙的面具,回到她身边?
她欣然道:“愿意,我爱他,很爱很爱,孩子也需要他。”
故意拿了孩子出来,她想以此打动对方。
蝶谷仙嘴角,聚拢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如果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你还爱他吗?”
闫素素心口一紧:“什么意思?”
“比如,他不再英俊,成了一个丑八怪,比如,他不再强壮,成了一个病秧子,比如……”
闫素素顿然明白他不肯见她的原因了,想到凤玉川说的他的“尸体”是在凤狼的密室里找到的,找到的还有凤狼被烧焦的尸体,再想到那假尸体身上烙伤的触目惊心的伤口,她便明白,他的脸毁了,所以不敢见她,也可能,他全身都被烙铁烙印过,皮肤都坏死了,丑陋不堪,所以他才不敢见他。
她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坚定的看着他,一气呵成道:“就算他一夕之间,变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脸上都是皱纹,大小便都不能自理,行动不能自如,眼花了,耳聋了,声音哑了,我都爱他,一如从前,一如现在,只是,他还会回来了?”
她满眼期待,多么盼望他说出那两个字:“他会!”
蝶谷仙眼底,蓄了满满一汪泪水,就在闫素素以为他终于感动了会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却听得他道:“若是他还活着,他肯定会感动的,只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闫素素的整个人,堕入了冰冷的冰窟窿里,她多想上前抱住他,哭着问他“翔,你当真不要我和孩子了吗?我不介意你毁了容,不介意你是个病秧子,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回来。”
只是,她怕这么一来,他就再也不敢出现了,她怕吓跑他,曾经,她不许他出现在她面前,此刻,她却是迫切的希望,他这辈子都不要离开,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寸步不离。
只是这个愿望,如今却成了奢望。
第5卷 第二百四十九章
第二百四十九章(2040字)
曾经的他,遥遥而站,只求能留她在身边,不敢现身,不敢靠近,不敢拥抱。
如今的她,遥遥相望,为让他不再逃离自己,不敢戳穿,不敢哭泣,不敢亲吻。
若是说有一种东西叫做报应,闫素素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蝶谷仙从那日后,每隔几日就会来一次,闫素素无数次试探过她和元闵翔还可不可能再在一起,蝶谷仙的回答,永远都是“你节哀吧,他已经死了。”
这般回答,每每都让闫素素心中绞痛,她不晓得,要到何年何月何时,他才肯真正的面对她,告诉她“素素,我回来了。”
冬去春来,春去夏来,寒暑半载,闫素素的肚子越发的打了,眼看着过几日就要够了十个月,太后早已经将整个太医院都遣来了闵王府,皇上也命人将民间但凡有些名气的产婆,都聚拢到了闵王府,日日照料着闫素素,随时好给她接生。
六月初三那日,闫素素的肚子忽然一阵疼痛,下体流出了一股无色清水般的液体,闫素素晓得,孩子,就要出来了。
忙差了明月去把别院的产婆请过来,闫素素的疼痛开始加剧,她用力的呼吸着,感受着每一次呼吸,孩子从下体鼓胀而出的感觉,心里头,既是悲伤的,又是喜悦的。
悲伤的是孩子一出生,他的父亲便不肯和他相认。
喜悦的是,这个和她一起受尽了磨难的小生命,终于要来到人世间了。
府邸里,因为闫素素要生了的消息,都忙活了起来,进宫去禀报的,烧水的,准备帕子的,熬产后补药的,给孩子准备衣裳的,虽然忙碌,却是有条不紊,可见早已经准备了下。
产婆很快就到了,熟稔的给闫素素催生。
宫里,太后和皇上也亲自来了,焦虑的守候在房门口,听着里头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许是孩子怜悯母亲,闫素素的生产过程,并未有痛哭太久,不多会儿,孩子就呱呱坠地,产婆倒拎了孩子的小脚,拍打了孩子的青色的小屁屁一下,那“哇”一声嘹亮的哭泣声,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产婆走了过来,抱了孩子给虚弱的闫素素看:“恭喜娘娘,是个小郡主。”
闫素素慈爱的看了孩子一眼,眼角蓄满了泪水,她微微的弯起了身子,亲吻了孩子带着血污的小脏脸一口,满眼的柔情。
门口,太后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中不住的祈祷是个男娃,命桂嬷嬷进去探问之后,她的脸色一垮,说不出的失望,但是稍候,却又聚了一丝欣然,至少,他的二儿子,是留了一脉骨血在世上了。
看向元闵瑞,元闵瑞似乎也因着这孩子是个女娃有些失望,母子两相忘一番,太后叹息了一口,不无遗憾道:“若是个男娃就好了,至少我天元王朝后继有人了。如今,哎……我天元王朝难道注定后继无人?皇儿,这可是你曾祖父辈辈相传的江山,要拱手让人了,母后当真是对不起我们元家祖先啊。”
说着,不免湿了眼眶。
元闵瑞也煞是自责,如若不是他屡番不听闫素素劝告,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境地,如今放眼望去,元氏一脉的后继者,只有元闵秦的几个儿子,可是逆贼之子,如何能登帝君之位,元闵瑞宁可后继无人,也是不许元闵秦的那些个孩儿们,接替自己的位置。
如今左也不是,右也不行,他也是犯了难,难不成当真要将皇位,拱手让给别家?
“母后,是儿臣不孝,是儿臣对不起先烈祖宗。”元闵瑞将罪过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太后看着房门里,目光负责,良久,忽然转过了头,看向元闵瑞:“皇儿,母后有个提议,能保我元氏江山,不落入他人之手。”
“什么法子?”元闵瑞忙问道。
“素素的孩子,反正出了产婆和我们几个,尚无人知道是个女娃,不如……”
“不行,母后,这是素素和翔唯一的孩子,你不能把她给换了。”元闵瑞以为太后要来一招偷梁换柱,直接厉色否决掉。
太后一愣,随后,轻笑了起来:“你叫哀家如何舍得,那可是翔留给哀家的唯一的挂念,哀家的意思是,不如把这孩子,对外宣称是个男娃,我们把她当做男娃来养,你觉得母后的这个提议,如何?”
太后压低了声音,道。
元闵瑞闻言,猛吃了一惊,沉思了许久,房门忽然被打开,产婆高声的对太后和元闵瑞喊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是个小郡……”
元闵瑞猛然举步上前,一把掐住了那产婆的脖子,用力一拧,便见那产婆顿然气绝身亡,桂嬷嬷忙上前,从产婆手里接过了孩子,抱在怀中,然后,高声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是个小郡王。”
屋子里的剩下的几个产婆闻言,不免好奇,不是明明是个小郡主的吗?那出去道喜的,怎么就会说错呢,纷纷出来看,却是吓的一个个破了胆子。
只看到那个产婆,眼珠子瞪的老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已经气绝身亡了。
这些婆子,一个个也都是聪明人,顿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忙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高声喊:“恭喜皇上,恭喜太后,王妃娘娘诞了个小郡王。”
元闵瑞冷笑一声,扫了那些婆子们一眼:“家里,可有什么亲眷?”
婆子们均打了个颤抖,支支吾吾的不敢开口。
元闵瑞摆摆手“罢了,朕自己会去查,这次你们给王妃接生有功,家里的亲眷,都抽出两个,进宫当差,月俸银两不会少,但是若是你们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我想,这月俸银两,正好给了他们做葬礼,一个个,都听到了吗?”
第5卷 第二百五十章
第二百五十章(2015字)
“是,是,民妇知道,民妇知道。”这些婆子们,都吓破了胆子,哪个敢出去声张,只是一声声的高喊着:“祝小郡王健康长大,祝小郡王平安一生,祝……”
闫素素在屋子里,虽然看不到,但是只消用听的,以她的聪明,就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没有吭气,因为她晓得,这个孩子,是天元王朝唯一的希望了,她知道,元闵瑞不能再生了,而元闵翔不可能和自己生了,所以,若是没有这个“小郡王”,天元王朝的未来就叵测了。
作为一个母亲,闫素素是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挑起如此重担。
但是作为一个王妃,作为皇族的一份子,作为天元王朝的臣民,她是不得不为了翔的家人,家族考虑。
历史剧看的多了,闫素素晓得皇位一旦落入他姓之手,本姓皇宫贵族们,会受到如何非人的待遇。
即便是为了孩子的未来考虑,闫素素也不希望她被外姓帝君践踏在脚底下。
闫素素的默许,皇上太后的操纵,这个孩子,终于成了举国天下为之欢庆欣然的后继储君——太子。
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册封的太子,据明月说,是史上第一例。
为怕孩子的身份给暴露了,孩子一出生,太后就以享受天伦之乐为由,搬来了闵王府,而孩子自然由了桂嬷嬷和太后带来的几个贴身嬷嬷代为抚养。
甚至连明月都不知道,孩子是个小郡主。
孩子的名字,闫素素本想等蝶谷仙来了之后问他的,但是他却是迟迟未露面,没办法,孩子出生半月后,太后催的紧,这孩子的名字,也就只能由皇上钦赐,定了下来。
名曰:元季秋。
对于这个名字,闫素素多少是感激元闵瑞的,至少听起来比较中性,孩子已经失了做女孩的权利,好歹没有让她连同名字,都是个男孩的名字。
孩子出生后的第二十五天,蝶谷仙居然还未露面,闫素素不由的心急起来,生怕元闵翔出了什么事儿。
第二十六天的时候,他终于来了,带着一箱笼的礼物。
都是写亲手做的小玩具,棱棱角角,都看得出小心打磨过的痕迹。
望向蝶谷仙的手,本是干净漂亮的手指,如今却伤痕累累,到处都是伤口。
闫素素心口一疼,上前拉起了他的手:“怎么弄成这样。”
这般触碰,让他如同被火烧了一般,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眼神闪烁:“没事,不过是小伤,不小心弄到的。”
闫素素憋着眼泪,曾经可以多么的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却连牵手都成了困难吗?
她强自将眼泪压抑回了眼眶,轻笑道:“许久都不曾来了,做什么去了?”
他眼神又是一阵闪烁:“没做什么,就是再京城里闲的,就四处去走动了一番。”
“去了哪里?”闫素素问道,其实心里却是晓得,这许多日的不曾出现,脸她分娩他未现身,必不可能是去游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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