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办学舍?”
“主公门下才士众多,其中大多数闲置,不如开办一所公学,大量吸收学童,以那些才士为师,传道授业。如今造纸又有了一定的规模,教材编撰更加简便。人才的培养是未来的重点,主公何不先行一步?”
“好主意。”巫越轻磕桌面一下,又问,“浮图是否已有了具体规划?”
“嗯……校舍选址,先生选拔,学生招募,招募条件,教材编撰,考核方式……”墨非跪坐在盘蹋上,上身却斜靠着窗台,一手支在额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声音也越来越低。
“浮图?”巫越轻声唤了一声。
墨非呢喃几声,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挡不住睡意。
最近巫越离开的时间越来越晚,所以导致她时常睡眠不足,后来慢慢放下心防,所以睡意一来她也没多做抵抗。
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然后被放到熟悉的床榻上。
墨非下意识抱过被褥,嘴角微微扬起。
这种满足的表情可是难得一见,因为面瘫,墨非的脸上从来不会出现过于夸张的表情,连微笑都很少有过。然而笑容却在此时出现了,带着一种说不出慵懒,让人的心都跟着柔软了。
巫越看得出神,那眉那眼那唇,无不吸引着他。
他俯身靠近,轻轻吻上了那渴望已久的唇,细细品尝,舌齿相触。
随着慢慢深入,巫越的气息越加粗重。他的唇沿着脸颊,缓缓朝脖颈而去,一只大手也抚上“他”袖中的臂肘……
“嗯……”墨非突然呻吟一声,无意识地拉过被褥,将脑袋藏入其中,也将巫越的进攻挡住。
巫越动作一顿,身下少年如罂粟般,令他心中欲念狂炽。可是看到“他”身上的男子服饰,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以他的身份地位,谁也拒绝不了他的欢宠,可是这个少年才华出众,他若强硬地将其占有,很可能会毁了“他”。“他”的才,他想要,“他”的人,他亦想要。两者却难以兼得。
“浮图,本王该拿你怎么办?”巫越侧躺在墨非身边,轻轻自语。
这次他停下了,可是他还能忍耐多久?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定力产生了怀疑。
浮图,不要背叛他,也不要离开他,否则……
第一卷:声名鹊起 商辩
第二天醒来,墨非感觉有些腰酸背痛,伸伸懒腰,发现自己穿着昨天的衣服睡一晚。皱了皱眉,她回想着昨天是怎么睡着的?本来还在和巫越聊天,似乎说到了开办书舍什么的,然后……
然后她就睡着了?当着巫越的面就这么睡着了?
墨非默然。
“大人,您醒了。”惜之端着一盆水进来,照常服侍墨非梳洗。她偷偷打量着自己的主子,墨非的作息很规律,再晚睡觉都能按时醒来,只是没想到昨夜陪了殿下一晚,“他”依然起得来……
墨非洗漱完毕,坐到镜台边,惜之自然地取过梳子为她整理头发。
“大人的头发又柔又顺,若是长长,必然很美。”惜之一脸羡慕道,“只是大人的头发似乎长得很慢?”
墨非心中一动,这个问题她以前也注意到了,只是没太在意,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不仅她的头发不再生长,连女人每月一次的好事都慢慢停止了。虽然不用再为卫生巾烦恼,但没有了这个,她还是个正常女人吗?不会某天醒来,她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吧!
若是如此倒也好,起码她不用担心性别被曝光了。可是,若不能找出变化的原因,她心中始终不踏实。
无厘头的事情还是先搁着吧,她穿越本身就是件离奇的事,再多一件也无所谓。
“惜之,我昨晚可能有些失礼,主公生气了吗?”
“生气?”惜之奇怪道,“殿下怎会生气?他清晨离开时看起来心情不错。”
“清晨离开的?”墨非一顿,迟疑地问,“主公昨晚在这里过夜?”
“是啊,您就是殿下抱回房间的。”惜之用暧昧的眼神看了看墨非,心底绝不相信殿下昨晚什么也没做。
“那……那……”墨非不知道该问什么了。她今早起来全身完好,显然没被怎样,但是和巫越同床共枕一晚上总有点怪异,“那……还有人知道主公在这里过夜吗?”
她和巫越之间本来就有一些不清不楚的流言,若是再被人知道两人过了一夜,那还不知被传成什么样子。
惜之回答:“应该只有殿下的贴身奴仆知道。”只是暗中有没有关注就不得而知了。
显然墨非也想到了这一层,不过如今已成事实,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苦恼这个,只要以后注意一点即可。巫越是个颇有能力的男人,与他聊天往往会有不少启发,谈性一来,就忘记上下级别了。
这时,悦之过来通报:“大人,殿下请您去议事厅。”
墨非重新换了件外袍,整理完好便前往议事厅。不过心中奇怪,以往议事前不会有人特意来催,因为时间都是固定的。难道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这群该死的商贾,真当本王拿他们没办法吗?”
还未走进议事厅就听到巫越狂怒的声音,墨非顿了顿,缓缓跨步而入。
此刻厅中不过十人,个个正襟危坐,身体紧绷,气氛十分诡异。而巫越则背对着大门站在桌案前,地上散落着一册书简。
墨非将书简捡起来看了看,原来是几大商贾联名上书放宽盐铁、粮草、皮毛等几大产业的经营。
“你们说说!”巫越突然一转身,正好看到墨非。
墨非微微行礼:“主公息怒,这些无礼的要求何必理会?”
巫越顿了顿,神色慢慢平静下来,冷道:“如果只是这样便也罢了,可是他们竟然将戎臻的粮食高价卖给别国商人,这不是重蹈虞国的覆辙吗?”
本来有墨非献上的农策,巫越划分出来的大片试验田收成大涨,农具的改良也使得耕种收割效率大大提高。谁知那些唯利是图、目光短浅的商人却借此敛财,丝毫不将巫越事前的警告放在眼里。
见巫越缓和下来,沈薄开口道:“这些商贾确实愈加放肆,主公有必要整治一番。”
“不可。”孟泉忙道,“戎臻的商人无数,若处理不当,很可能导致商人反感,甚至大量迁离,这对我们的发展大为不利。”
百里默皱眉:“然,商人的势力确实过大,若不及早控制,将来必然影响戎臻的稳定。”
从他们的讨论中,墨非基本了解的事情的原委。这个时代的商人地位虽不高,权利却不小,很多高官同时也是大商贾,也难怪上次在堑奚的才士论会上那名叫“赵涵”的文士会提出重农抑商的言论。这时期就像秦汉,没有清楚的政商划分,以商从政,以政入商的事情多不胜举,中国历史上就有一个著名的人物吕不韦,以一商贾的身份,用“奇货可居”换来了后来万人之上的相国之位,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可是抑商却非完善的解决之道。后世人都知道,商业的发展可以快速地增加一个国家的财力和国力,农为山石,商为流水,两者缺一不可。
“没错。”沈薄又道,“主公若不处理,他们还会继续向外兜售粮食,如今战事频频,粮食价格可是往年的数倍。”
“这得看处理是否得法了,既要压制商人的气焰,又不能招致他们的怨恨。”百里默沉思道,“显然仅凭严惩是不行的。”
巫越坐回自己的位子,看向若有所思的墨非,问:“浮图,你的安邦七策中便有发展商业,你是否有想到商人坐大的后果?这个政策还能否继续施行下去?”
墨非回道:“为何无法施行下去?商人重利,只要我们给予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拥护主公。”
“你的意思是继续放宽商业政策?”巫越皱眉。
百里默第一个反对:“这肯定不行,过度放纵将导致动荡。”
“完全放纵当然不可行,主公需要在给予甜头的同时辅以商法,浮图提议创立商部的作用便在于此。”
“商法?”
“商人逐利,我们便给他们提供赚钱的路数,除去盐铁等重要物资的经营权必须把握在主公手中之外,其余皆可便宜行事,比如纸,技术在主公手中,却可以将经营权出售给那些商人。不过,他们想要获得赚钱的项目,就必须遵从商法的规范,市面之兴衰,出入之多寡,价格之起伏,税收之高低,月有稽,岁有考。虑其不专,则设立商学以启牖之;恐其不奋,则悬金牌以鼓励之;商少或有不足,多出国帑介导之;商本或虞过重,则轻出口税扶植之,立法定制必祥必备,引善抑恶,如此何愁商业不兴,商贾难控?”
如此一番话语,立刻将在场数人震住,他们皆是通达之士,稍一提点便活络开来,相互点头附议。
缓了缓气,墨非又继续道:“要设立完备的商法,需了解商务,把握商情,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孟泉大为赞同地点点头。
墨非还想说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唇没有说出来。
巫越显然看出了她的犹豫,道:“浮图似乎言之未尽,但说无妨。”
“诺。”墨非环视一周,直言道,“浮图建议,将来所有从商者都不得晋升高位。”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又是一阵哗然,虽然此时不过数十人,但其中一半都有私产。
“为何?”孟泉询问。
“是啊!浮图先生此项提议未免太过无理!难道从商之人便无安民之心、治国之才吗?”那几名有私产的客卿无不反对。
“非也。”墨非面色平静道,“官派行互,位尊而权重,得以专擅其事,难免假公济私,在场诸位,有几人敢说自己未曾利用权势之便,以行盈利之举?”
众人默然。
“又有谁敢说,自己未曾以势压人,剥削位卑权轻者之利益?”
墨非目光扫视之人,无不低首以避之。
“即便浮图从未行过商,也知道商场讲其‘公平’二字,若身居高位者都不能以身作则,那商法又有何威势去规范他人?诸位既有惠民之心,那为何在享受尊崇的同时,还要与民争利呢?”
一番话说得其余人哑口无言。
这时,墨非突然起身,朝在场诸位行了一礼:“浮图无状,若有狂言,还请见谅。浮图最后还有一言,广厦三千,不如留名千古。”
“好。”巫越大声道,“浮图之言,众卿可有异议?”
诸位面面相觑,神色有些复杂,却无人再出声反对。
“如此,本王决议,即日起开始编订商法。”巫越看向墨非道,“此事由你提议,不如就由你主事如何?”
“浮图领命。不过此事不能马虎,浮图必须花不少时间了解戎臻的商情,再根据实际情况制定策略,一个人难免疏忽,请主公多指派几名熟悉商务之人共同行事。”
“准。”
此次议事内容,巫越严禁他人外泄,在商法未制定之前,一切以维稳为主。
而墨非,则开始游走于市井,穿梭于商人聚集之地,往来于戎臻各地,了解民情,收集商情。上至大商巨户,下至货郎小贩,无有遗漏。
如此忙碌了近两个月,在数位商才的协助下,墨非终于对戎臻的商业发展情况有了足够的认识。这是个充满活力的市场,却因为没有合理的导向而成长畸形,一旦将其规范,必然能使戎臻超越其他城市,富冠宇内。
启戌四十五年冬至,戎臻第一部商法编订完毕,这部商法在后世被奉为经典,以后所有商法编修皆以此为鉴。
第一卷:声名鹊起 青桐树下
冬至前后,宜安身静体,百官绝事。在编订完商法之后,墨非和其余门客都获得了数天的假期。
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身体立刻打了个冷颤。梳洗完毕的墨非走出屋子,才发现外面已是银装素裹。
院子中的梅花朵朵绽放,为雪色天地增添了几分艳丽,远处楼亭层层叠叠,如水墨画般,清雅幽静。
墨非深呼一口气,带进阵阵凉意,精神却分外舒畅。
“大人。”一个声音打断了墨非的沉思。
转头看去,只见悦之提着扫帚正要行礼。墨非摆手说:“不用行礼了,你忙你的吧。”
“诺。”悦之转身准备到院子中清扫积雪。
墨非心中味动,又开口道:“庭院中平时少有人走动,暂时就这样吧。”
如此说着,墨非却抬步踩进了院子,在这片洁白无垢的雪地上留下一排脚印,或弯曲,或回转,直到整个院子的积雪都被脚印占领之后,她才在梅花树下停下来,看着自己的杰作,墨非心情格外愉快。
回廊上的悦之呆呆地注视着她的举动,神色古怪。平时多稳重高雅的一人啊,这会居然无聊到这地步。
嗯,今天不如出府骑马踏雪。墨非心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悦之,我出去骑会马。”墨非边到屋里拿了条围脖寄上边往外走。
悦之一愣:“大人,天寒地冻,您……要去骑马?”
墨非摆摆手去马厩找她的“瑕玉”了。
悦之无奈,立刻将此事通报给了院外巡守的侍卫,巫越早有命令,只要墨非出府,就必须有人暗中保护。
墨非牵着瑕玉走在街道上,虽然时间尚早,但市集上已经出现了不少忙碌的百姓。
一路行来,不少人主动对她行礼打招呼。前段日子为了编撰商法而四处奔波,倒是让不少氏族商贾以及普通百姓认识了她。她如今在戎臻的名声,如日中天,隐隐有了第一客卿的称谓,只是碍于太过年轻,缺少了点震服士林的资历。
不多时,行到西城门边。戎臻平原多,山地少,出了西城门不远,就有一片广袤的空旷之地,足够她驾马驰骋了。那里,此刻应该尚无人踏足,白皑皑一片雪地,光想想就十分壮观。
墨非心情愉快地想着,目光不经意间瞥到城门角落那一排简陋的布篷,顿时愣住,脚步也停了下来。
那一排布篷全是用几根木头架起来的,盖上几块七拼八凑的麻布便成了住所。布篷周围有不少衣衫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