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越神色不变,他身边一名偏将嗤笑:“这是第几波弃城而逃的幽军了?” 巫越站起身来道:“召集铁骑,准备追击!”
“诺!”几名偏将兴奋地应道。
一旁的墨非皱了皱,心头突然有些不安。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毕竟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前面几次,巫越也是这样追击逃兵的,以黑铁骑的战斗力,对于一万多步兵真的很容易。
看到巫越已经跨上了战马,墨非心中越加不安,她忍不住上前道:“主公,一切小心!”
巫越对他点点道:“放心。”然后挥了挥手,喝令一声,便率先冲出了营地,扬尘而去。
墨非站在营地边,静静地看着这队骑兵逐渐消失在夜色中……巫越等人循着踪迹,一直朝逃兵的方向追去。本来不过一万人马,大可任其逃跑即可,然,前方便是中都,与其余小城不同,此地易守难攻,守备森严,巫越不会让任何兵力再加入中都,能削弱一分便削弱一分。
夜晚的黑暗给追击带来不少困难,但好在一路官道,也不怕这群人插翅飞了。
正在这时,巫越等人眼前出现一条河。
“停!”巫越下令停止追击,然后派人前去检查前方的木桥。
“木桥很坚固,周围也没有人马埋伏。”士兵很快回报。
巫越这才带着骑兵过桥继续追击。
待到又追击了半柱香时间,后方忽然火光隐现,巫越一拉缰绳,回身望去,那里正是刚才经过的木桥所在处。
巫越心中一突,迅速下令调转马头。
这时,空中飞箭之下,然后丛林中冲杀出一队人马。巫越身上戾气一生,大喝一声与他们战作一团,他身边的骑兵亦提刀前冲。黑铁骑装备精良,战力超群,对付这样一伙敌军有如砍瓜切菜一般简单,他们的偷袭也并未给骑士造成什么伤亡,只是耗费了一些时间。
待巫越等人回到河边时,他们刚刚通过的那座木桥已经被大火吞噬……巫越双目赤红,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中计了!
他也不再多想,带领骑兵便沿河而上。显然,这种时候他不可能冒险涉水而过,若对岸还有埋伏,那任他有三头六臂,在水中也只有待宰的份,他只能去寻找另外的桥梁。在地图上,这条河上游二十里处应该还有一座桥,这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绝对足够给敌军偷袭营地的时间了。
浮图!千万别出事!本王马上就回来!
营地中,自巫越离开之后,墨非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明显,脖子上的玉符竟然隐隐在发热。
她开始确信有危险临近,于是找到留守的将军,让他们加强警备,以防敌人偷袭。
那将军连连应是。可是墨非看得出对方的态度颇为敷衍,虽然墨非在文人心中的地位很高,但在军中,她几乎毫无威信可言,大概很多人都将她视为巫越的近宠,表面恭敬,内心却不以为然。再加上炤军一路势如破竹,无一敌手,产生懈怠亦属正常,即便是墨非也不得不说他们的战力真的很高。
所以墨非也无法,只能心绪不宁地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浮图,怎么了?”孤鹤走过来问道。
墨非沉默了一会,道:“我感觉危险临近。孤鹤,你今晚尽量别睡,随时保持警惕。”
孤鹤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点点头。
墨非回到帐篷中,拿过自己的包袱仔细整理了一下,把一些衣物、钱币和干粮都收拾妥当,在确定没有遗漏之后,她才吁了一口气。
但愿自己的预感是错误的……很可惜,老天似乎并未听到墨非的祈祷,她所预感的危险如期而至。
就在丑时,人处于最困乏的时候,营地中忽然火光大盛,喊杀声、刀剑声四起,接着从黑夜中冲出无数的敌人,他们来势汹汹,攻击迅猛,将营地中的炤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有几名谋士甚至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被乱箭波及而亡。
墨非在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背上包袱,冲出了帐篷。
“浮图,小心!”孤鹤提剑将一支飞向墨非面门的箭矢砍开,然后抓着她的手就朝马厩跑去。
此时马厩的马匹大多都被放了出来,正四散逃跑,孤鹤拦住一匹,一边警惕地看向四周,一边催促墨非赶紧上马。
墨非看了看那一片混乱的营地,也来不及细想就跨上了马背。
孤鹤在砍杀了几名冲杀过来的敌人之后,也翻身上了马背,拉起缰绳就朝东南方向逃去。
墨非的玉符这时又发起热来,她心头一突,连忙道:“我们换个方向跑!”
“为何?”孤鹤不解道,“这边不远便是达城,是我军刚占领的地方,那里还有我们的守军。” 墨非急急道:“敌人肯定知道我军若败逃,并会前往达城,沿途恐怕有埋伏。”
孤鹤恍然,猛地一拉缰绳,掉头便朝西北方向跑去。
“等等,我们得通知营地的其余士兵。”
“来不及了!”孤鹤道,“我们好不容趁乱逃出包围,再进去便是自寻死路,我倒还好,你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况且你没看到我们后面还有几个追兵吗?”
还有追兵?
墨非回身望去,果然见到有几人骑马追来。
“你放心。”孤鹤安慰道,“炤军不会那么容易被灭杀的,他们起码能有半数活下来。”
可是一旦他们逃往达成,那很可能再次遭到偷袭,到时……墨非紧紧拽住马儿的鬃毛,心头担心不已。营地遭受了袭击,是不是意味着巫越那边也不妙?只要他没事,炤国依然占据着优势,但他若出了什么意外,那此次远征恐怕就要就此终结了,这对炤国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
“哼。”突然,孤鹤闷哼一声。
墨非一惊,忙问:“怎么了?”
“呵,没事。”孤鹤沉吟了一会道,“一匹马载两个人,速度太慢了,估计后面的追兵很快会追上。”
“那怎么办?”
“你一个人先跑,我身手好,隐入林中谁也找不到。”
墨非想了想,没有她这个累赘,孤鹤确实比较容易逃跑。于是她点点头道:“好,你小心。”
“嗯,你……也要保重!”说完这句,孤鹤翻身跳下了马,跳下之前还用力蹬向马屁股,让其更加快速的蹦跑。
墨非坐在马背上频频回头,直到看不到孤鹤的身影为止。
孤鹤直直地站在路中,静静地注视着他远去,而他后背,赫然插着一支箭矢。
随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孤鹤提剑回身,冲着追来的几名士兵冷笑:“就凭你们几个也想要某的命?来吧!”
墨非已经不辨方向,只顾着夺路狂奔,不知跑了多久,她发现不远处有火光隐现,而耳边也传来了水流声。
她一拉缰绳,身后早已没了追击的声音,她估计是孤鹤为她解决了追兵。而前方明显有变故,她不能就这么跑过去。
想了想,她跳下马,将马赶往另一边的林地,而她也钻入了林中。
墨非此时并不知道,她逃跑的方向正是巫越追击幽军的方向,只是一个在河的这边,一个在河的那边。
林中漆黑一片,行路十分艰难。墨非从包中摸索出自己的手电筒,这是个迷你手电筒,亮度可以调节,只要不太亮,倒不会太显眼,这样至少能让她看清周围两米的地方。
马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也没打算去追,毕竟现在藏好自己才是重点。
不多时,她寻到一个凹形的石洞,不过半米深,紧紧能让她贴进去半身。
目前环境不明,她打算等天明再看看情况。墨非关掉手电光,四周立刻陷入漆暗。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开始琢磨起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
按照巫越的情报,洛州的守将并非什么大才,再加上兵力空虚,他们会弃城而逃完全在意料中。可是现在看来,这股敌军不但没有逃,还利用这一点将巫越引出营地,然后进行偷袭。以他们出动的兵力来看,完全不似兵力空虚的样子。
洛州守将其实是个极其善于谋略的人吗?不,巫越的情报应该不会错,那么,是谁设下了这个局呢?
调虎离山,再趁着炤军松懈时偷袭营地,而后阻断后路。一环扣一环,其心思之细密,几乎可以与眀翰相比了。墨非甚至怀疑,先前的一系列退败,都在这人的计划之中,只是为了佯败骄敌,否则他的时机与地点不会选得这么好。
也就是说,对方用数城的败退,来换取这一次契机。
要知道,一旦巫越抵达中都,与鱼琊形成合围之势,那么中都无论如何坚守,估计也避免不了被破的结局。同时,炤军将化零为整,占据幽国半壁江山。而如今,合围之势出现了裂口,待巫越回援,仅靠那数千骑兵,估计短时间内再难挽回局势。
若这个计划在巫越夺取源州之前就开始了,那么制定此计之人,必然是个善于隐忍且谋略超群的厉害角色。不将此人找出来,巫越肯定还会吃亏,有心算无心,防不胜防。
唉,现在想再多也没用,还是先等天明,寻到巫越的人马再说,但愿他们大多能活下来。
47、遇见 。。。
清晨,墨非睡梦中醒来,一晚上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 她酿跄着站起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眼前这片葱郁的树林不知有多大?昨夜跑地慌忙,也没仔细辨认方向。
墨非将地图铺开,然后从包中拿出自己的指南针,打开盖子平放在地图上方,慢慢估测自己的位置。
往西南是源州的方向,而往西北则是洛州和中都的方向,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源州的路段肯定被幽军截断了,那么她反不如潜入洛州或中都,只要谨慎一点,自己目标这么小,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当然,前提是她这头短发必须隐藏,现在这个发型几乎已经成了炤国上卿浮图的标志了。
想到这里,墨非把东西都收拾好,快步朝西北方向走去,而就在她起步的同时,在林子外面,一队黑色骑兵刚好呼啸而过,与她奔向了相反的方向。
且说巫越连夜赶路,返回营地时,见到的却是一片狼藉和遍地尸体,他双目冰寒,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机,连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将士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片刻之后,巫越才道:“去找找,有没有浮图与几位偏将的踪迹。”
“诺。”翻找半个时辰,三名偏将死了一名,而四名文士死了两名,其中并没有浮图。
巫越稍稍松了口气,下令道:“放火,将营地和死去的战士一起焚烧掉。”
所有士兵立刻行动起来。待大火燃起,其中一个将士才问:“主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巫越看了看源州的方向,眸子中闪出一道寒光,半晌才道:“绕过中都,我们去和鱼琊汇合,西南战线,暂时放弃!”
不过,总有一天,他会将这些都夺回来。幽国的士兵们,你们最好祈祷浮图没有死于你们刀下,否则他必用整个幽国为他陪葬!
墨非走了大约两个时辰,终于发现了一个小村庄,村庄里的人大多是些老弱妇孺,不少人正在收拾行礼,准备前往中都城内避难,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溃兵流寇洗劫。
墨非用身上的文士衣装,跟一名老人换了一套粗制麻衣,又用几文钱买了一顶斗笠,农民们平时都会戴斗笠遮阳,而墨非则用它隐藏自己的短发,接着她在手上和脸上摸了一层黄泥水,混在人群中,倒不会轻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幽国中都是一座十分繁华的城市,占地面积仅次于幽国首都碧川,其经济实力雄厚,粮草充足,守军七万,由上将狄轲统领,易守难攻,是巫越进军幽国首都的最大障碍。
中都周围一里各有四个暗哨,能很快发现敌踪,一般情况下,想偷袭都很难做到。
墨非就这样跟随着村民从小西门进入了这座难以逾越的中都城。
与她所见过的其余小城不同,中都内部似乎并未因为炤国大军的来袭而显得慌乱,街道上秩序井然,平民脸上或许有些阴郁,但日常生活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倒是常见到一些文士三五成群地讨论着现在的局势。
其中就有人大加夸赞了中都这次奇袭,以数万人的牺牲破坏了炤军的整体布局,保住了西南战线。 墨非坐在角落,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讨论,心里最想知道的却是主导此次计划的是何人?在巫越的情报中,似乎并未发现有这样的谋士,否则巫越必然不会如此快进,想速战速决,结果反而失去了先机。
“不知此计是出自何人?”终于有人问到了这个问题。
一人回答:“此人在下亦不知名讳,只知是狄轲将军前几个月新收入的谋士。”
周围顿时发出一阵失望的嘘声,纷纷表示希望能一睹其风采。
这时又有一人道:“要见此人其实不难,听说他今日会参加狄将军的宴会,到时诸位若有闲,不如前去将军府外坐等。”
当下便有几人兴致高昂地应和。
将军府?墨非默默地记下。
待到傍晚,她便尾随着几名才士一起前往将军府。众人走进距离将军府不过百步的雅阁中,各自找好位置,引颈以待。
墨非却进不去,因为她此刻一身平民打扮,满脸污渍,乍看之下有如乞丐一般,雅阁侍仆如何会放她进去。当然,即便能入内,墨非也不打算进去,她这一身邋遢,混在平民中自然是如灰尘般不起眼,可是混在文士中,那也忒非主流了,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她找了个角落,就这么席地而坐,倒也颇有丐帮风范……不多时,数辆马车先后而至,原本安静的将军府外围,顿时热闹起来。雅阁二楼的文士们,边看边津津有味地讨论着什么。可惜坐在外面的墨非什么也听不到。
“来了。”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就是那辆马车,我曾听我好友说过,狄将军将自己的鹰腾马车送给了那名谋士,以示尊崇。”
墨非抬起头,凝神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一辆刻有神鹰图腾的马车停在了街道边,侍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