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老板冤还是不冤,恐怕不由你家大老爷来定,而是刑部审过之后裁决。运兵器出境,罪同叛国。你说你自己冤枉,别人可能觉得曾氏难逃主谋之嫌。本官会如实将你的话呈给皇上,曾氏是否牵连在内,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元澄够狠,把整个曾家拿来给曾海垫。
曾海怎能不吓得住口?他当初干这档子事,是出于赚取暴利的私心,又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压根没想过家族什么的。如今东窗事发,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家族求援。但让元澄一说,可能曾氏会因此陷入极大的危机,他完全懵傻了。
货船入上都官港,元澄下令封锁消息,请他的上官出面监察。结果,连皇帝都亲自来看。至天明破晓,共搜出羽箭三千,刀剑七八百,生铁近九百石。
这是近年来破获的最大一起私贩武器事件,加上又是运往大求,甚至牵涉到中州曾氏。皇帝震怒,立刻密旨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最高长官暗审,向中书省具报,再由中书省对他直书。
如元澄所料,曾家那位大老爷太子太傅大人和二老爷刺史大人暂停一切公务,说是避嫌,其实就是变相禁足并接受三司传讯。曾海之罪很大,大到株连九族都不会有太多反对之声。尽管大求打着求和的旗号而来,大周和大求表面关系还算良好,但大求兵马是大周边境最大的忌讳。
因为大求使团还在上都,和谈仍要继续,此事不能张扬。皇帝赞元澄消息封锁及时,而捉拿曾海又立大功,特令他为此案专司,位同从三品中书侍郎,有调动都护军行搜查追捕之权。但曾海的罪状已明,暂关死牢,而鸿图船场自这日起船牌废止,里面所有船只包括土地,以及曾海的全部家产,尽数充公。
墨紫之所以知道的那么详细,皆因这位喜欢找“下属”下棋的“黄大人”从官港跟着元澄回了元府,和睡饱刚要出门的她碰个正着。
皇帝继续装自己是元澄的上官,墨紫却不能继续装自己是敬王府的丫头。犹豫不决之间,元澄很简单替她找到了说法。
“这丫头挺机灵。年龄到了被主子放出府,下官这里又缺管事理家的,就把她雇了来,府里外头都帮我走走。”
皇帝哈哈一笑,“这丫头是不错。元澄,你眼光向来好,朕……真是动作也快。对了,除夕月宫的花灯夜市,你也带她来凑凑热闹。”
“月宫?”墨紫对娱乐方面,孤陋寡闻。
“月宫是皇宫外苑的宫殿,常用于举行非正式,较为随和的君臣宴或迎客宴,皇亲贵胄或官家的家眷也多可一起参加。”元澄说完,还补充,“这次,为两国使臣能宾至如归,不但有丰盛的年夜饭,还照三国风俗准备了不少庆年的活动,所以皇帝邀各家携眷一同凑趣。”
墨紫一听,自然不情愿去当凑趣的,况且还有大求使臣在场,连忙摆手,“那我可不去。我算哪门子的家眷?平白无故坏了大人的名声。”
皇帝就喜欢墨紫说实话,不但怂恿她一定要去,还帮她支招,问身后宦官要了一枚牌子递给她,“拿这块牌子,不跟你家大人,你自己去也行。”
元澄一夜不睡,精神好得照样使坏,“哦,这是皇上发的来去自如令,只有深得皇上信任的人才有。墨紫,赶紧谢谢黄大人。”不让她推辞。
皇帝不等墨紫说谢,先说不客气,“就借给你一晚上,要还的。”
墨紫心想,我又没问你借。
但,这等于是皇帝金口玉言,不去是不可能的了。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92章 雪中娇客
第292章 雪中娇客
除夕,大雪。
落英兴冲冲捧着一个包袱,进屋就喊,“小姐,今晚的新衣裙送到了,赶紧试试吧。”
外屋有两人,阿好在发呆,桦英在练字,对落英的起劲没给什么反应。
落英并没有因此受到打击,天性乐观的她继续往里屋走,“小姐?”
里屋却没人。
落英将包袱放在梳妆台上,转身出去,也不问阿好和桦英,而是走到外面,绕去屋后,敲一扇紧闭的小圆门。
“小姐,婢子落英。新衣裙拿来了,大管家说再过一个时辰就出发。你看,是不是该打扮起来?”落英料定墨紫在门里一样。
半晌无声,然后门开,一身木工服,扎着马尾的墨紫走出来,对落英笑道,“用一个时辰来打扮?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不过是随大人一起去凑热闹的而已。再说,这种场合,男装比较适宜,女装碍手碍脚。”
落英把门轻轻合上,对院子里的坑坑洼洼视而不见,“小姐不能这么说。我听大管家说,这回是国宴,要跟其他两国的使臣同殿而坐,总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咱们大周。而且,大人说想看小姐漂亮得跟天仙似的。怎好穿男装呢?”
墨紫笑着摇头,“元澄说想看我跟天仙似的?”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落英有些赫然,扭捏回答,“大人说的,婢子不完全懂,但他确实有说到天仙这两个字,所以婢子猜了。”
落英和桦英都是洗衣服的丫头,大管家本想让她挑两个细巧些的,可墨紫拒绝了,就要她们两个。她不是大小姐,身边也不需伺候她的丫环。实在要选,就选简单人。
“桦英想学写字,你想学什么?”不好奇元澄的原话,墨紫问落英。
“婢子笨,只有手脚麻利。”落英摇摇头,“能一直伺候小姐就好。”
墨紫不勉强。她正在尝试不从自己的观念去改变他人的想法,一切顺其自然。有时,她看着不好,不代表别人觉得坏。裘三娘是她管得最多的,但结果证明,不太管用。
还是这句话,先管好自己吧。
一个多时辰后,元澄在马车前等。
夜色暗了,仆从们点起新年的花灯,将周围照得喜气洋洋。有早放的爆竹鞭炮,热闹喧嚣。地上已经铺了层薄雪,茸金无瑕。
铭年掂着脚尖张望,嘴里唠叨,“墨紫姑娘一向做事爽气,这会儿怎么还不来?咱们都等过两刻了。大人,要不要再派人去请一次?”
元澄信步走到梅树下,抬手一摇枝,用衣袍接落梅,“只要是女子,出门总要仔细打扮。若能令人赏心悦目,等等何妨?”
铭年继续唠叨,“要是别人,小的还能有些期待。三公子,墨哥,墨掌事这般称呼下来,无论如何打扮,我想到的,也就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之类的形容。”就好比他瞧过她在船场干活时那套不伦不类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却不能称作明**人。
选一些还齐整的,元澄收在衣袖中,一转头,便凝目而笑,“你别再唠叨了,让她听见你说她不像女人,恐怕你今后日子不好过。她若是整你,我也不好为你求饶,毕竟是你不对在先。”
铭年低头努嘴,暗道,明明就是偏心眼。再抬头,打起笑脸往来路上一瞧,眼睛就越瞪越大。
乌发绾随云,缀一根明珠簪,再无别饰。面上未施粉,天然粉白如玉色,却细描了眉,还点朱红口脂,贴梅花钿。一件银狐边收袖防雪宽袍,绣紫叶盘藤去冬意。涟漪随步起,裙边燕子过春江,层层明兰纱绣。风吹雪飘,仿佛水在流燕在飞。还有,何处脆铃声?是她手中那把白纸伞,伞骨有银铃。
元澄眸色渐深。谁能说,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位绝色美人?不过几件好衣,不过稍做修饰,她那藏在陈衣旧衫下的美丽容颜便亮如明月。
“铭年,现在可还想用英姿飒爽?”他饱享眼福,不忘调侃书童。
铭年眨眨眼,趁墨紫还未走近,嘀咕道,“大人,您要跟她说说,今后多这么打扮,那咱们就常常赏心悦目了。”
元澄笑出了声。
墨紫过来听见,皱眉看自己这身,“是不是穿久了男装或丫头装,只觉得别扭。”这么贵重的服饰,她在大求宫里总穿,但并不自在。
“穿穿就习惯了。”铭年插嘴。
“铭年刚还让我跟你说,今后,不,最好天天这么打扮,他就有眼福了。”元澄“告状”。
铭年顿时苦下一张脸,“大人”
墨紫哪能不懂,故意叉腰扮恶脸,“好你个铭年,笑我以前丑?”
铭年跳上车,赶紧给掀帘子,“大人,该出发了。这会儿已经晚了,再迟,变成最后一个,那可怎生得了?”
元澄本想上车,又转回身来,从袖子中掏出先前摘的梅,递给墨紫,“其他都好,就是发上太素了些。也来不及置新的,不过梅花还算清新,缀上吧。”说完,便进车里去了。
墨紫习惯跟他一车,刚要抬脚踩凳,却让铭年拦住。
“墨紫姑娘如今是娇客,和大人同车会惹人闲话,请坐后面那辆马车。”小子一本正经,让车夫可以走了。
娇客?看着马车慢慢往门口驶去,墨紫不知该笑这称谓,还是该谢元澄想得周到,总之,手心里攒着金灿灿的梅花,哑然,失笑。
月宫在墨紫眼里,不是个宫殿,而是个很漂亮的园子,一个建在水上的漂亮的园子。
下车就得坐船。因为是皇家盛宴,随从丫头都进不来。小太监来招呼,说暂时没船了,让元澄和她在暖亭里稍等片刻,自会有人来唤上船。
踏进暖亭,桌上放了各色点心,还有热茶烫酒。虽有琴棋备案让人打发时间,不过,元澄不会琴,墨紫则两样都不碰。她其实会棋,但充那么久不会,也不急着表现。而且,下棋是很费功夫的,估计下不了几个子,船就来了。
“元澄。”赞进和阿好阿月他们被留在外殿,让她心里没底,于是压低了声,求定心丸,“那谁的功夫,能不能避开皇宫侍卫?”
谁。代指乙单丁狗师徒俩。
“梅花很好看。”元澄没回答她,却看着她发间插进的那些梅花。
“阿月也说好看。谢谢你。”他要是在现代,实在找不到工作,可以去干干设计类的活儿,没准进军个巴黎什么的。墨紫心想。
“不必谢我。”元澄眸中收入梅花点点,“花美,皆因人美。”
墨紫一下子脸红了,期期艾艾,一句顾左右而言它的话也没说出来。
这时,听到小太监的声音,说船来了。
水上一只小画舫,两名撑船的。
墨紫跟着元澄上船,面色趁机恢复正常,还尽力调侃,“不能同车却同船,我是不是该等下一船?”
元澄不及说什么,就听有人喊暂时别开船。
岸上的小太监似乎知道对方的身份,说道,“尊使们慢行,今夜雪大地滑,小心脚下。”
墨紫心里立刻咯噔一记,本来和元澄对面坐,赶紧换到他身边的位置,假装镇定,眼神却警惕戒备。
元澄看在眼里,轻声说道,“别人进不来,千牛卫却是可以进来的。华衣应该早到了,只要撑到下船。”
墨紫嗯了一声,实在忍不住,说道,“我今夜实不想来的。”发现不能带人进来时,就心神不定。不知何时起,她已经很依赖赞进他们了。
“不用怕。”元澄支下颚,“大不了,跳水。”
“你呢?”墨紫很自然地问。
“抓着你的胳膊。”元澄很自然地答。
墨紫抚额偷笑,觉得轻松了些。
咚咚咚,脚步声很重,不是性格不好,就是心情不好。门帘挑开,率先进来一个中年人,瘦精精的,眼神不正,穿南德官服。随之,七八人跟着进来。
这人一出现,元澄的脸上就露出玩味的笑意。
而墨紫见对方不是大求使臣,暗自庆幸之余,也马上想到这些人和元澄的关系,再度紧张起来。
元澄是南德的逃犯啊虽然元澄在大周当官的事瞒不过有心人,但毕竟不是这样公开得碰面。吴建又是元澄最大政敌的儿子,这次出使大周,万一提出要把元澄“引渡”回去怎么办?
这样一想,她宁可碰到的是大求人了。至少,她不是逃犯,也不用依靠政治庇护。在三国会谈的情势下,大周皇帝会不会拿元澄来换些好处,很难说。
看了看元澄,却发现她的担心,好像都是多余的。
“吴大人,别来无恙?”多潇洒,主动跟人打招呼。
吴建低头拍雪珠子,听到元澄的声音,立时抬眼,神情却不惊讶,反而充满轻蔑,“我道哪来的狗吠?原来是你这条丧家之犬。”
吴建身后那些亲信纷纷起哄。
“夹着尾巴,逃回你一家子丧命之地,为杀了你爹娘的人的儿子效命,感觉如何?是不是特别能感悟什么是咋种?”吴建狰狞恶笑。
墨紫差点拍案而起,手上一温,却是元澄的手,覆上了她的。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93章 谁在期待
第293章 谁在期待
“听说吴大人儿时有口吃之症,元某原本不信,如今看来这是落下病根了。”元澄说这话时,看着墨紫微笑。但他的手,就在吴建看定时,不动声色收进袖里。
“你……你……”吴建让元澄戳到痛处,恨不得过去把人揪起来。他小时候并没有口吃,只是惧父亲严厉,太紧张而说不全话。他娘以为他口吃,请了大夫还配了药。这件事,只有家里人知道,却不知元澄如何得知。但他想不到那么深的层面,只是恼羞成怒。如元澄所说,他远无其父有谋略,是个仗老爹横行的真贪官而已。
墨紫见吴建你了两次却没下文,不由抿唇一乐,这不就真成了结巴吗?
吴建倒也没蠢到看不懂墨紫为何而笑,但他没冲着她发火。因为,对方是个美人。而君子,当然怜香惜玉。所以,他把墨紫对自己的嘲笑,全归罪于元澄。
“元澄,你逞什么口舌之能?别忘了,你是我南德罪臣,皇上定你千里流放。你不但逃了,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可知,因你藐视王法,又触犯民意,皇上和太后向百姓发公告已将你就地处斩。也就是说,你在南德已是个死人了。我都不用捉拿你回去,便可在此处取你性命。”吴建面露杀机。
墨紫一惊,没想到南德竟然伪造元澄的死讯。
对于这样的消息,元澄却似乎早就知晓,神情淡得没有半丝波动,“可惜,吴大人忘了,这里是大周。南德的元澄是死人,大周的元澄却是朝廷命官。你若取我性命,按大周例,其罪当诛。吴大人不介意一命抵一命,大可试试看杀我。不过,要是不小心让我的人摘了脑袋,就是南德使臣欲杀大周官员未遂,被反击毙命。到时候,吴大人对我的私怨,就变成两国纠纷。不知道,是意图不轨的理亏,还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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