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古龄仍旧是我龙族之人。”
“是么?”沈燕舞勾起了嘴角,笑道:“即如此,所谓外人,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是说,龙族自古便有随意处决族人的先例?”
青玉眉头紧皱,龙族上下的确没有处决同族的规矩,就算是族人犯了大错,也只是驱逐处境而已。对于残杀族人,在龙族是被明令禁止的。之所以可以对槐古龄不加掩饰的责难,都是因为槐古龄尴尬的半血身份,然而如今陷入了沈燕舞圈套的青玉,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反驳的话。
“龙族绝不会自相残杀。”正当青玉要开口之际,身后却传来了龙泗亭的声音。
龙泗亭迟迟赶来,身旁跟着任芳,任婷和嗣掩道。他喊出那句话,人群便纷纷给这位年轻的族长让出了一条通道。龙泗亭急忙走到了青玉身旁。
嗣掩道上前抱起了红靛,站回了龙泗亭身旁。龙泗亭看着沈燕舞漠然的眼神,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龙族上下团结一心,绝不会残杀自己族人。”
“哦?”沈燕舞勾起嘴角,道:“既然如此,那么敢问一句,槐古龄可算龙族人?”
“这……”龙泗亭眉头皱起,本能的用余光扫向了身旁的青玉,身心一霎那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眼前沈燕舞傲然冷漠的眼神让他感到陌生,身侧青玉带着威胁逼迫的压力迫使他无法呼吸。龙泗亭有些无助的扫向槐古龄,却见对方眼神闪烁,最后却是沈燕舞移动了身体,挡在了两人之间,带着明显不满的神情,阻隔了两人的视线。
一霎那,龙泗亭想起了沈燕舞先前的那些话。
他狠狠的吸了口气,厉声道:“槐古龄自然是我们龙族族人。”
“龙泗亭!”青玉瞪起了眼睛,狠狠的看着这个乳臭未干的族长。
沈燕舞哼了一声,道:“难道青玉长老要反驳族长的话么?”
一句话,青玉顿时住了嘴,收了声。
龙泗亭眉头紧皱,但仍旧上前一步,说道:“沈大……公子,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待我龙族解决,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沈燕舞看得出龙泗亭很努力的想要独立起来,不顾青玉的阻止,代表龙族傲然站在自己面前。相信槐古龄此刻看着,心里也是欣慰的。
他如此想着,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说道:“既然如此,天色已晚,我们也不打扰你们继续处理族内的事宜了。只不过,”他看到青玉的目光瞟向了槐古龄,话音一顿,转而道:“我们寄住的地方总不好没有主人陪同,随意动用,所以还望族长可以允许槐古龄为我们引路,以作安排。”
龙泗亭再一次感到身后青玉的目光,背上隐隐冒出了汗水,他眉头微皱,轻缓上前一步,道:“这个自然应该。”
沈燕舞看着强自镇定的龙泗亭,再看看面部表情僵硬的青玉,他笑着点头,便带着身后的三人缓缓从人群中离去。
回到槐古龄的住处,等不到沈燕舞发话,三人便将他拥入了内室,让他坐在床上,槐古龄自自己房内取来药膏,流羽则是上下检查着他和朝阳两人的身体。
“都伤在哪儿了?”槐古龄走过来,将药放在一旁,扯开沈燕舞的衣袖便要查视。沈燕舞一把按住他的手,道:“你先去看看朝阳,我没什么大事。”
槐古龄闻言,抿了下嘴唇,便不再多言,同流羽一起为朝阳上药。
“我没事,倒是燕舞……嘶……”朝阳褪下了上衣,黏住的衣料离开伤口,让他忍不住吸气。沈燕舞瞟过去一眼,说道:“受伤了就别逞能。”
“这句话要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才好。”流羽为朝阳擦着药,边说着,眼神狠狠地白了沈燕舞一眼,道:“你也不看看你的额头,还有眼眶。”
沈燕舞此刻额头上面有着一大块干涸的血迹,右眼眼眶出了血,下面的颧骨青了一大块,隐隐泛着紫色,嘴角也破了,分明就是一副和人打架了之后的样子。光看面容就已经觉得惨不忍睹,更不要提身下的淤青。
槐古龄接到流羽的眼神,将药放下,转过来便要解沈燕舞的衣襟,见沈燕舞还要再拦,槐古龄说道:“你可是嫌我是外人?”沈燕舞听了顿时眉头皱起,低骂道:“你这叫什么话?什么是外人,什么又是内人?”
看着沈燕舞危险的眼神,槐古龄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你不让我看,不是因为我是龙族族人?”他知道沈燕舞逼迫对方承认自己是龙族人,便是在今后任谁都不可以随意说要杀自己,但是他也知道正因为逼着青玉承认了自己是龙族人,若是以后自己想要同沈燕舞一起,恐怕青玉也有了阻止的理由。
沈燕舞虽然用心良苦,但也为彼此埋下了隐患。
这些,他知道,沈燕舞也必定知晓。
“你可是怪我了?”挑起对方尖削小巧的下巴,沈燕舞不怒反笑。
隐患不断,但……终好过丢了性命。
至少今日龙泗亭是变相的承诺了龙族上下皆不可随意伤害槐古龄,有了这个承诺,沈燕舞自是安心不少。
“没有。”不快的扭开了头,被对方狭持住下巴的样子太过难看,让槐古龄感到一丝的狼狈。
“没有怪我,逼龙泗亭面对?”浅笑着询问,却是恶意的语气,几分挑衅,似乎执意要看自己发怒。
因此皱起了眉,挑起了眉毛看着对方,只见眼底浅浅的笑意,似乎心情不错。
于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般,有意思么?”眼神一转,槐古龄又道:“还是这是你,逃避上药的手段?”
沈燕舞听了失笑。
“这又何尝不是你逼迫我上药的手段呢?”眼底浅浅的笑意逐渐转深。沈燕舞毫不在意的解开了自己的衣衫,露出了白皙的胸膛。看着槐古龄逐渐变红的脸孔,他笑道:“不是要上药么?你不看,又如何上药呢?”说着,他将衣衫扔到了一旁,□着上身。
白皙的肌肤上面满是淤青,但是大多都避开了要害部位,唯有右腹上方的肋骨上隐隐透着血点。
槐古龄皱起了眉,流羽同朝阳也是一般,凑了过来,小心的检查他的伤势。
“怎么会如此呢?”流羽眼底满是心疼,手指颤抖着,有些犹豫的不敢去碰触那些淤青。
沈燕舞笑道:“我怎么知道那个人发了什么疯,和我只管是打架一样。”
“究竟你们发生了什么?”槐古龄的手涂满了药酒,按上了沈燕舞的腰腹。
沈燕舞只会打架。从小到大,他为了沈燕声打过无数次的架,在又为了强健身体特意学了拳击,散打等技能。也正因为如此,近身肉搏对于沈燕舞而言,反而是强项。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那个红衣人没有控制风沙对付自己,反而选择了近身肉搏这一项,这大概是那个人的骄傲吧。
还记得那个人笑着说,若是有一项自己赢了,便可以带走朝阳和红靛两人。
即使是选择了自己擅长的近身打斗,但是显然对方没有经过这方面的训练,出手的对抗就好像孩童打架一样的蛮横,不讲理。也正因此,沈燕舞脸上的伤远比身体上的来的严重。
沈燕舞赢的很辛苦。
面对一个比自己身体强壮的人,他赢的的确很辛苦,这些光是看他身上的伤就可以了解。但是他赢的很自豪。尤其是听到那个人说“我败了”的霎那。
听沈燕舞讲述这些,流羽等人除了心疼实在没有太多其他的感受。就连目睹了一切的朝阳也是一样,他仍旧觉得如果沈燕舞选择以灵力比拼的话,显然胜算更大,而且赢的会更好看一些。
不过沈燕舞并不在意这些,至少他为自己自豪,这就够了。
重新穿上了衣服,沈燕舞挡住了槐古龄要伸向他脸的手,笑眯眯道:“这里我自己来就好。”槐古龄挑眉道:“怎么?怕疼?”
“怕你借机毁我的容啊。”他哈哈笑了两声,却不小心扯动破了的嘴角,一阵呲牙咧嘴,又有鲜血留了下来。
槐古龄等人看着直皱眉,沈燕舞却怎么也不让他们碰触自己的脸,一阵闹腾之后,槐古龄终于忍不住怒道:“你究竟是怎么了?身上的都可以,脸上为何不让我帮你?”
沈燕舞皱着眉,也不想解释。
他脸上的伤口的确需要清理,尤其是额角的伤口里面掺杂了砂子,磨得一阵阵生疼,此刻要彻底清洗,恐怕真的会让自己掉眼泪,这么丢脸的事情他当然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尤其是不愿意让喜欢自己的人看到。
百般无奈下,他只好忍着疼,拼命要自己处理伤口。
流羽皱着眉在一旁看着,此时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你自己上也好。”
“流羽?”槐古龄疑惑的唤他,就连朝阳也露出了不满的神情。流羽只是笑笑道:“他又不是孩子,上个药而已不是么?”
槐古龄和朝阳无奈,只好跟着流羽出去,留下沈燕舞一人。
沈燕舞对着镜子,起初都是新伤,看起来到不怎么狰狞,此刻过了大半天,他额头和眼眶的血凝结成了黑色,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泥土。脸颊上的青早已变成了紫色,鼻子里还有干涸的血迹,吸气呼气的时候伴随着浓重的味道。
沈燕舞无奈的叹了口气,从前便是如此,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脸上的伤,不说丢人,就是那牵扯的疼痛也比身上敏感许多。
想着,心底更加不停的诽谤腹议那个不知名的红衣人。
虽然自己赢了,但是那个人可以消失的无影无踪,也着实是自己无法比拟的。沈燕舞想着,偷偷的松了口气。
握着手巾,却有些无从下手,正自发愁间……
“你要这样发呆到什么时候?”流羽靠着门,嘴角噙着笑,眼睛直直的盯着沈燕舞。
沈燕舞动作一僵,“啧”的一声,问道:“他俩呢?”
“被我逼着睡去了。”流羽关上门,坐到沈燕舞身旁,接过他手上的布巾,轻轻的替他清洗伤口。
“他们倒是挺听你的话的?”沈燕舞不时的呲牙,口中倒是仍旧吐字清晰。
“他们也是知道你不想让人看到这幅样子。”流羽手指微勾,挑起了沈燕舞脸颊上的泪水。
“刺激落泪,这可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是,我知道。他们自然也知道,只是不知道你在坚持些什么。”流羽有些无奈的开口。
沈燕舞沉默下来。
他知晓论灵力,也许自己是强大的。但是论能力,自己恐怕连龙泗亭都不如了吧。正因为这样,他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担心,就算是自然的反应,若易地而处,自己也会气到无法控制。
他如是,将心比心,他们亦是同样。
“你太防备了,燕舞。”流羽受了手上的东西,临走前,如此说道。
为什么龙族的入口会被人事先埋伏?
为什么沈燕舞只带回了红靛和朝阳?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如今已经在龙族境地之间蔓延开来,人心惶惶,终日忐忑不安。这样的话语传到了青玉的耳旁,让他感到阵阵无力。
沈燕舞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带着浅浅的伤痕,他打算找青玉一谈。
走到了村中,村民们本能的远离他,他也毫不在意。
几日的适应,此时沈燕舞已经可以较为轻松的控制自己的气息。他无声无息的靠近了青玉所在的长老殿,来到门口,他屏气凝神,再一次做起了宵小勾当。
躲在窗根下,他听到里面传来人声,辨别之下,是青玉和兰客,只听青玉当先说道:“兰客,就这样办吧。红靛……也是形势所逼。”
“你这是什么意思?”兰客的声音显得有些焦躁,同他平日的镇定大相径庭。
“你该明白现在人心惶惶,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不得不这么做?青玉,你可是为了保住你的长老之位?”兰客尖锐的声音似乎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为了什么你很清楚,不要告诉我,你要他的苦心白费。”
房间内传来了推搡的声音,想是两个人互相争斗起来。
“兰客,你住手……住手……”
“我不知道他的苦心,我只知道你利用了他一次又一次,这一次真的够了!”
“我没有……”
“没有?当初是玄武,如今是红靛,青玉,你真的可以对他如此……狠心么?他可是……”
“够了!”一拳回击在兰客的身上,让对方停止了下面的话,青玉怒吼道:“你说够了吧,红靛为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么?嗣掩道对他而言有多重要你真的不知道么?”
“……”
“若是那个秘密抖出来,你以为保得住红靛么?”
“……”
“如今让他离开,抱住了嗣掩道,你认为他会不同意么?”
“……”
沈燕舞悄然离开,听到青玉和兰客之间的矛盾,似乎处处都是围绕着红靛,其中的暧昧想不知道都难。沈燕舞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来到了红靛休息的地方,隐去了自己的气息,他再一次听起了墙角。
只是,这一次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沈燕舞知道红靛仍旧在昏迷中,但是里面除了红靛,还有一直照顾对方的嗣掩道。
也许可以看到些什么……
挑起了窗户的一角,沈燕舞眯起了眼睛看进去,望入眼底的却是一个有着一头黑色浓密长发的背影,仔细的照顾着红靛。
沈燕舞眉头微皱,便要离开,然而自身后房间内,细微的传出的那声低唤:“爹……”却让他再一次顿住了脚步。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景象让沈燕舞唤了槐古龄,几次欲言又止。对方不耐的叹息道:“燕舞,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的头发……”沈燕舞来到龙族不久,便听槐古龄提起过,在龙族,不该有黑色的头发,凡是黑发者皆是乱伦,不族之人,槐古龄是不族之人,那他在红靛房内看到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槐古龄摸着头发,疑惑道:“我的头发怎么了?”
“黑色……除了你,还有别人么?”
槐古龄摇摇头,道:“应是没有了。”转而又问道:“怎么了?”
沈燕舞怔愣,想着若是无凭无据,岂不是会打草惊蛇,更何况如今他也不愿槐古龄在多牵扯龙族中事,便急忙摇头笑道:“没有,我随便问问。”
槐古龄表情微妙,心觉古怪,想了想却仍旧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