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跑了许久,才在山林的外围停下。木盏盏目测了一下方位,估计出他们此刻停下的地方,大约是与她之前带自洲去的那侧,是相对的,中间隔了山峦树林而己。他们到达没多久,随行的人也策马跟来了。
白渊与队伍中唯一的侍女,下了马,便朝着木盏盏走来。 “出发! ”接过了侍从递过来的弓箭,白景玄大手一挥,一众人等便朝着山林进发。
木盏盏咬着牙,一言不发地跟在了白景玄身后,侍女好几次想伸手扶她,都被她拒绝了。
“母妃……”白渊但心道。
木盏盏摇头,“母妃无事。”多余的话,却是不肯再说一句。
走在前方的白景玄,自然是听到了母子俩的对话。原本,他以为木盏盏会跟渊儿诉一下苦的,毕竟,从前带去狩猎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却不想,她竟是这般倔强。
于是,脚下的步伐,却是刻意地放慢了些。
木盏盏眼里有了点点的笑意。
如此,没一会儿,便是走进了山林的深处。山路也来越崎岖,灌木荆棘也越来越密集。此时,即便是随行的侍女,也是护不了木盏盏周全了。
自然,便轮到白景玄亲自上阵了。
结实有力的臂膀,将人牢牢护在自己怀中,仿佛撑起了一片安全的天地,风雨无碍。
木盏盏愧疚道:“都是盏盏不好,任性的要跟来,结果拖累陛下了。”
白景玄失笑,一箭砍掉前方挡路的荆棘,安慰道:“盏盏不必自责,朕既然答应了要带你来,便该护得你同全。”
二人身后不远处,是捡了便宜的白渊以及侍女。侍女看向木盏盏的目光,满是羡慕。而白渊,却是将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母妃真笨,开路这样的事,本来让随行的侍从来办就行了,哪用得着父皇亲自动手如今,却是让侍从跟在后边,他这样的做,分明就是想哄骗得她感动而己!
随行的几名侍从,心中的想法,倒是同白渊差不多的,只感叹他们陛下手段果然高明,以万金之躯屈尊为一名女子开路,换了谁,都得感动得无以复加。锦妃娘娘这辈子,怕是到死都忘不了陛下吧。
因为有了木盏盏这个拖油瓶,白景玄一行人的进程自然被拖慢了。
狩猎一事,注重的除了自身的本事之外,还与运气分不开。毕竟,若是没有猎物的话,即便你箭法再好,也只能使白瞎。
照他们如今的进程,即便是侥幸遇到了猎物,也是会被其跑掉的。
这一点,白景玄心中比谁都清楚。于是,便下了令,让随行的自己行动,日落之时,在山下**便可。
随行的人,几乎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人,多少有些大男子主义,自然是不愿意陪一个女人磨磨唧唧的,即便是这个女人贵为皇妃。皇帝既然下了这样的令,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鉴于平城猎场自得到帝王要来的消息之时,便开始戒严,且白景玄身边的几名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好,再加上他自己的身手也不差,众人便没担心什么,各自结队前去狩猎了。
然而,一行人刚离开,白景玄带着木盏盏才走没走多久,就出了状况。 旁边的灌木丛中,飞快蹿过一道人影。
“谁?”其中一名侍卫追了过去。
“保护陛下! ”余下的人吹响了特制的号角,以背对着的方式,将白景玄几人围在了中央。
号角响遍山林,还未走远的狩猎队伍听闻,一瞬间的呆滞之后,便匆忙地赶往声音响起的方位。
“陛下! ”木盏盏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白景玄的衣袖。
到底是帝王,白景玄所表现出来的那份镇定从容,让人赞叹不己。“盏盏别怕,有朕在! ”
他的话,有安抚人心的作用,木盏盏的担心,一下子梢去了不少。忽然便想到了白渊,木盏盏便脱离了白景玄的怀抱,回过头,想将他叫到自己身边。 却发现身后的异样。
“陛下!”木盏盏忽然惊恐的喊出声来,娇小的身子一下子扑到白景玄背上。
不过一瞬间的而己,便不断有声音响起。
“陛下!”
“陛下!”
“母妃!”
虽然所喊的人不一样,话语里,却都带了惊恐。
白景玄愣了那么一瞬,在感觉到身后的人渐渐滑下了自己的背,他便猛地转过身,接住了她的身子。
“盏盏……”话未说完,便被她瞬间便得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极力忍痛的表情,给弄得再次愣住了。
“陛……陛下……”用微弱得几乎快要听不清的声音唤了他一次之后,她便缓缓地闭上了眼。
“母妃——”白渊哭喊着跑了过来,到了木盏盏身边,却又不敢伸手融碰她,只是无助地喊道:“母妃,你不要死,不要。。。”
白景玄这才缓缓翻过了木盏盏的身子,娇小玲珑的身躯与往日无异,但背上靠近心脏的地方,却是插着一支短箭。鲜血涌出,投入黑色的衣衫,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耳边,白渊的哭喊声还在继续,“母妃,母妃,你不要死! ”
“盏盏……”这一瞬间,白景玄却是大脑一片空白。
闻讯赶来的众人,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此刻神色莫辩地抱着锦妃娘娘,年幼的小殿下载一旁哭得让人忍不住心酸。随行保护的侍卫身边,却是只有一具侍女的尸体。
这样的画面,多少是有些震撼的。却是没有一个人能预料到,风云自此刻开始突变。
52。
“闭嘴!”
白渊哭闹半响,也没得到木盏盏哪怕一个字的回应,却是被白景玄喝斥了。
平日里,白景玄的声音虽然也是冷淡的,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是莫名的让人心中一颤,这样的气势,即便是站在不远处的白奕,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是离得这般近的白渊,自然是被吓得愣住了。
“母妃……”哭声止住了,可这两个字,却终是不离口的。
“李哲,速速回营地去,让御医准备好一应器具药物。”吩咐人别人的同时,白景玄小心翼翼地将木盏盏抱在怀中,生怕碰到了她背上的伤,顺着来路返回。
白渊依日呆坐在原地,嘴中念叨的,始终只有那么两个字。 “母妃……”
“锦妃她不回有事的。”白奕望着白景玄离去的背影,安慰白渊道。
即便不是一母同胞,白渊他终究是自己的兄弟。至于锦妃,白奕不知道要怎么去评价那个女人,她大约是他见过的命途最为多舛的女子,自得到父皇宠幸的那一刻开始,便开始灾祸不断,好似每一步都是走在悬崖边上,一个不慎,结果便是粉身碎骨。
同时,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让他不由得佩服的女子。在皇宫那样的地方长大,见过不知多少为了争宠耍尽心机,不折手段的女子,即便是他的母妃,手上也不知道沾上了多少人命。
锦妃却是不一样的,安静淡然,不争不抢,得到的明明那么少,却愿意在这种时候,舍身替父皇挡下那一箭……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二十不到的女子,又有那么悲苦的遭遇……
白奕自问,若是换做是他,在那样的情况下,是决计做不到像她一样,即便那个人是他的父皇。
但愿,她能熬过这一劫吧。“跟我走。”白奕将白渊从地上拉了起来,抓着他的手臂,将他带出了山林。
营地。
白景玄一路抱着木盏盏,直奔营帐之内。
“御医!快,给她看看!”声音虽然焦急不己,但将人放到榻上的动作,却是万分小心的。
随行的御医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经历过不少风浪,李大人慌张前来让他准备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皇上出了什么事,整个人吓得愣住了那么一下,待听完李大人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之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开始准备东西。
然而,皇上此时的表现,却是让他刚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御医还清楚的记得,十几年前的事。那时,先皇病重,恰逢朝局混乱,邻国又虎视眈眈的,真真是内忧外患。那时的陛下受命监国,以雷霆手段平息了朝中内乱,斩杀了叛党余孽,对外更是力排众议,将帅印交到了少年的韩叙手中。
那时的陛下不过是个少年人而己,但一言一行,却是让人信飞服不己。
可是,在十几年后的如今,不过是一个妃子伤中而己,他竟然在陛下的严重,看到了疑似害怕的情绪!
至此,御医不敢再有丁点马虎。
在白景玄的协助下,用剪刀剪开了伤口处的衣物,在看清受伤部位的一瞬间,御医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锦妃娘娘的身子本就不好,这一点,他是清楚的,如今,这受伤的地方,又如此靠近心脏……
“陛下……”御医面如死灰。
白景玄却是不顾,道:“她若有事,朕要你陪葬! ”
话及此处,御医便是知道,这一劫,自己是躲不过了。不动手,就一定会死,动手了,也依旧没多少活路。
锦妃娘娘,您一定要熬过来啊!
御医在心中默默祈祷之后,便开始动手,准备替木盏盏拔箭了。
用热水擦净伤口周围的的血迹之后,锋利的刀刃划破如凝脂一般的肌肤,人为的撕裂扩大伤口,方便拔出体内带了倒钩的箭。
即便是己然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这样的切肤之痛,却还是有感觉的。白景玄一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看着御医替木盏盏牿疗。利刃划破肌肤的瞬间,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他的心便不可抑制地抽痛。
完全失去了血色的唇,微微开合,“阿……琰……”仅仅是两个字而己,又是这般细微的声音,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一般。
“盏盏,别怕,我在!”白景玄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然而,不过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却是让此时在忍受着莫大痛苦的女子,放下了心,嘴角艰难地勾勒出安心的弧度。
“盏盏,盏盏……”
********
帐外。
白奕带着白渊,一直守候在此。
看着侍女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白渊眼里的希望,一点点的被磨去,几乎只剩下绝望了。
“母妃……瑞瑞……”
见到这样的情形,白奕的心里也没了底,没注意听自洲在说些什么,只能用苍白的话语安慰他。
“锦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况且,她那么疼爱你,一定不舍得丢下你一个人的!”
白渊无意识地接话,“她答应过的,不会不要我的,不会的! ”
********
帐内。
治疗告一段落。
替木盏盏的伤口上了药,包扎好之后,御医跪在了白景玄面前,道:“陛下,微臣已经尽力了。说实话,锦妃娘娘的情况很不理想,熬不熬得过这一次,全看她自己的意志力了。”这样的话,不到万不得己,御医是不会说出来的。
白景玄己无心计较什么了,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御医率先退了出去。帐内伺候的侍女们,忽视一眼之后,也退了出去。
偌大的帐篷之内,只余一室空寂繁华。
白景玄看着那个趴着身子在锦被之中的娇小身影,不由得便回想起了从前的画面。初见之时,是在开得正好的紫藤花架下,娇俏的女子无意间撞进了他怀中,散发出淡淡的魅香。
之后便是连着几个销魂蚀骨的夜。少女青涩的身子,却带给了他难得的欢愉。赏心园的义无反顾,莲容鼹所受的惊吓,怀了身孕时的喜悦,以及,小产之后,险些崩溃的情绪……点点滴滴的记忆串联起来,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居然记住了关于她的每一件事。
就在今早,她还害怕地扑进她怀中,问如若她死了,他会不会记得他,说即便不记得,也求他好好待渊儿。他还给了她承诺,绝不会让她独自离开自己,说有自己在,让她不必害怕……
呵呵……对同一个女人许下两次承诺,却一次都没有做到。可是,这个傻傻的女人,却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的舍身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箭,如今生死未卜!
“木盏盏,你一定要给朕好起来 ”最终,也不过是说出这么一句苍白的话语。因为即便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也有无可奈何的事。生老病死,六道轮回。如若是命,便是谁也争不过。
然而,关于挡箭一事,木盏盏却是早有了心里准备。第二日带白渊出去那日,在小老虎丢了之后,她想要去寻找之时,却偏偏脚下不稳,幸得好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木盏盏却是知道,所谓脚下不稳,本来就是那个丫鬟搞的鬼,不然她两辈子这么多年,连个路都走不稳,岂不是白活了。
将计就计,她好几次借机摸了那个丫鬟的手,从那双手上,摸到了常年干一件事磨砺出来的老茧,然而单凭眼睛,却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
自此,便可断定这丫鬟有问题了,目的,自然是白景玄无疑。
短短的时间内,木盏盏便下定了决心,博一把。准备顺水推舟,成全了这丫鬟。
于是,便有了后来发生的事。
说到底,也不过是太无聊了而己。
平城围猎之后,大局便要定了,即便皇后出了什么问题,宫中也还有身后势力极强的惠妃,到时候想翻牌,就困难了,倒不如此时铺好路。
但是,木盏盏终究不是神,即便算计到了会发生怎样的事,在恰当的时机替白景玄挡下了那一箭,就连受伤的位置都跟她预计差不了多少,但原主的这具身子,本来就被她折腾得够呛了,最终,便是她也无法肯定,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一次。
但是,熬不过又怎样呢?不过是一条烂命,再死一次而己。
据说,欺骗别人感情的人,是会下地狱的。前世,她便骗过了几个人的感情,今生,若是熬过了这一次,轻易又能骗到一个人的感情。
若如真有地狱,怕是她下去的层数,又要增加一点了。
也不知,老天是要保佑白景玄,还是保佑她。
呵呵……
半梦半醒间,剧痛侵袭,木盏盏却是恨不得狂笑出来,艰难地睁开眼,恍惚看到有个人影立在床头,于是,黑了心肝地开口。
“阿……琰……不要,不要……”
然后再熬不住那蚀骨的疼痛,昏了过去。
却是坑惨了白景玄。赶走了一屋子伺候的丫鬟,一直守在木盏盏床边,直到深夜。 倦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