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陛下病重之时,拒绝了一切人的探视,照顾之事,几乎都是亲力亲为的,为了安全起见,就连煎药送药之事,都要他亲自在一旁看着守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在强撑。这几天里,四殿下多次求见,她都没有理会,直到如今,陛下醒来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从前,他不懂陛下为何会看上这个女子,如今却懂了。
有些人,真的值得。
“是,奴才这就去办!”回过话,便退下了。
“来人,扶本宫回昭华殿。”这具渣到了极点的身子,不过这么两天而已,居然就快撑不下去了,要是白景玄再晚两天醒来…
听闻白景玄醒来,韩叙真真是松了一口气,随着出来宣旨的太监,一道进了宫。
乾清宫外,伺候的人面上都是一片严肃。
李德福候在门外,对韩叙行了一礼。
“韩将军,陛下在等您。”
韩叙点头,“有劳李公公了。”说罢,推门走了进去。
不过几日没见而已,如今的白景玄,跟之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韩叙一时有些愣住了。
“子轩。”还是白景玄先开口唤他。靠坐在龙床上,仅着亵衣,披了华贵的皮裘,锦被盖到腿上。如若忽略了那通身属于王者的气势的话,便是一个活生生的病弱贵公子。
“陛下,您的病?”韩叙走近了,问道。
白景玄苦笑,“此次,是朕大意了。这不是病,是毒,从南疆传过来的奇毒—七日长生。中了此毒之后,会好似生了疾病一般,若是七日之内醒不过来的话,就真的可以长生了,呵呵…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意外,朕居然醒了过来,他们大约没想到吧。”
韩叙心中一紧,“是……”
“是皇后。朕那夜到鸾凤宫去,不过是劝告她,多为奕儿和玉儿考虑一下,即便是动了她王家,朕也不会牵连到奕儿身上的。终究是估计错了人心,王氏一族的野心,已经膨胀到了这样的地步。”白景玄接了他的话。
“如今,他们已经踏出了这一步,朕便是留不得他们了。今夜,便动手吧。”
“是。”
韩叙转身便要走,却被白景玄叫住了。
“子轩,若是奕儿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朕便会改立渊儿为储君,到时候,若是朕撑不下去的话,你便替朕照顾好他们母子吧。”
这样类似交代后事的话,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说的。
韩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夜,帝都的官员百姓都还在睡梦之中,太师府上,却是被火把的光芒给照亮了。
“老爷,老爷!”
家眷下人皆在哭喊,王太师却是一脸镇定的端坐在屋内。
韩叙带来的人,在外边跟王府的私兵在拼杀着。
“陛下醒了?这次的事,是你们早就谋划好了的吧?”王太师平静的问。
韩叙点头。
明灭不定的火光中,二人的表情都有些模糊。
“哈哈,老夫不是败在你们手上的,怪只怪瑜儿不争气,减少了毒药的分量,不然,陛下怎么可能醒来!!!”
“大皇子已经被册立为了太子,你王家为何还不满足?”韩叙问道。
王太师一脸不屑,“满足?再等十来年的时间,等皇帝先拿我王家开刀?还是等他将白奕教导成了合格的君王,将来反过来对付王氏?千算万算,也不过是算错了人心而已!”
最后这句话,韩叙是赞同的。因为,皇帝也是算错了这一点,最终谁也没有落得好处。
一夜的较量,在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王府的私兵全数被绞杀,府中众人都被扣押。
韩叙转身离去,回皇城复命。
昭华殿中。
木盏盏曼斯条理的喝着太医开的,调理身子的药,面上一片平静,再不见当初的半点厌恶。
“渊儿,为何不说话?”她问。
白渊咬着唇,半响,才道:“之前,母妃为何不理我?”
木盏盏嗤笑,“那不是在照顾你父皇么,自然是分不了心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白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木盏盏接着道:“你想要的东西,就快要到手了。明日,约你皇兄到赏心园来一次吧。所有的事,咱们一次解决了。”
我想要的东西?是……那个位置么?
白渊心中开始生出不好的预感。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60。
从前的时候,他对这个四弟没多大感觉,除了玉儿经常找他麻烦之后,需要自己去解决善后之外,基本什么交集的。
自舞袖阁的那个女子出现之后,他的性子开始慢慢改变,对于玉儿的挑衅,也几乎都能无视掉了。当然,这一点他也是是后来才发现的,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会去注意这些,因为不在乎。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玉儿的性子依旧没什么大变化,白渊却是成长了太多。平城围猎那次的表现,白奕自问,在同样的年纪,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关于立储一事,他却是不担心的。一来,白渊的年纪摆在那儿了,八岁实在太小了,再者来说,白渊没有家族的支持,生母早逝,如今养在别人名下,木家那边,根本就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最大的意外,当属那次的刺杀,锦妃舍身挡箭,救下了父皇,在生死门前徘徊了半月之久,回来之后,便封了皇贵妃。
这个位置,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若是落到别人身上,可能会是不小的麻烦,但在锦妃身上,却仅仅只是宠爱的象征而己。
期间,白奕与皇后说过,这个人不足为惧,不希望她动什么手脚,惹得父皇不高兴。他还记得,他的母后那时时笑意盈盈地答应的,不想,转眼就变了去。
所有的猜测都成了真,王氏一族的野心,已经膨胀到了这样的地步。
赏心园内多奇花异草,即便是时值深秋,也依旧能看到绽放的花朵。
白奕绕过曲折的小道,来到与白渊相约的地点,却发现,此处不止他一人。
湖心亭内,偶有微风吹过,夹杂了莫名的花香味,身姿纤细的女子,容貌精致,仅着一身素雅的宫装,额间垂下一块雪月额坠,却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倾城”二字。
“太子殿下。”她微微颔首。
白奕顿了一下,才道:“皇贵妃。”
亭中多出来的人,正是木盏盏。
见白奕将目光转到一旁的白渊身上,木盏盏笑道:“此事与渊儿无关,是本宫让他约你过来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还只是美人的时候,眼前的女子便不喜与他人交际,如今,却主动找了他,白奕心中便生出了些许的防备。
“不知皇贵妃技本殿下,有何事?”
木盏盏只一个眼神,红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行过礼之后,便退下了。湖心亭中,这便只剩下三人了。
“殿下不妨坐下来,听本宫慢慢说。”木盏盏道。
白奕依言坐到了她对面。
“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白奕。”收敛了话语中那种刻意的柔和,如今,木盏盏面上虽然还带着浅浅的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带了几分淡漠。
白奕微微眯了眯眼,“皇贵妃此话,是何意思?”
木盏盏端起青花的茶盏,凑到唇边,微微抿了一口,“三年前,在鸾凤宫初见之时,我便注意过你。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却是那般锋芒毕露。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你是比白渊优秀的存在。”
“哦。”白奕看似漫不经心地接道,心中却是大惊。
“我还为此惋惜过,你是皇后的儿子,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接手。”到此,忽然转了话题。
“你可知道,你父皇想要的,是什么吗?”
“自然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白奕道。
木盏盏笑着摇头,“那是你想要的。你父皇的“你是一个很好的仁君,合格的守业者,却不是他想要的开拓者。这,便是平城围猎归来,他却犹豫着,迟迟不立储君的原因。”
这样有关天下的大事,却轻易从一个娇弱的女子口中说出来,白奕觉得有些荒谬。心中,可是装了这整片大陆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 ”
木盏盏语气依旧平淡,“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历史进程必然的演化。自周朝覆灭之后,大陆三国鼎立的局面已经持续了两百多年,近年来,各国之间摩擦不断,这便是先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没有谁能置身事外。”
白奕这便沉默了。
木盏盏却又换了话题,“白奕,王家的事,你之前不是没有一点感觉的吧?”
白奕艰难的点头。
“你父皇应该教过你,家族的存在,用得好便是助力,用得不好……关于王家的事,换做是你,会如何处置?”
对于常人来说,这是个两难的抉择,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对帝王而言,却很容易,天下永远排在第一位。
白奕不答。
“你的母后下毒谋害你父皇,王氏一族意图谋反……白奕,你作为储君,这,还需要考虑吗?”木盏盏逼问道。
白弈依旧不答。
木盏盏便笑出了声,“你终究太仁慈了,对至亲下不了手。这样,只会让你父皇失望。一心念着天下太平,将来战事一起,又会有多少无辜百姓被卷入其中。乱世之中,太过仁慈的帝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白奕抬头,看着木盏盏道。
木盏盏微微眯了眯眼,如墨的眸子,好似无底的深渊,让人心惊。
她说……
尽管太医一直在用药,白景玄的身体状况,依旧十分的不理想,清醒的时间远远没有昏迷的时间来得长。
早朝照例举行,皇帝却是不到场的。大臣们有什么事,都是写了奏折,由专人转到寝宫来,待白景玄清醒之后,再行批阅。
期间,帝都的进入戒严状态,巡逻的卫兵增加了一倍。
这一日,白景玄趁着清醒之时,坐到桌前批阅堆积的奏折。
面容一如初见时那般俊逸,时间几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却因这段时间的变故,显得憔悴异常。可是,落到奏折上的字迹,银钩铁画,遒劲有力,半点看不出书写之人状态不好。
白景玄批阅完一本奏折,转过头去,便见到那个傻女人安静地坐在他身旁,眼眶红红的,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滑落。
“陛下……”见他回过头来,木盏盏忙用手绢擦掉脸上的泪痕。
白景玄失笑,“盏盏哭什么,朕这不是好好的吗?”声音有些嘶哑。
木盏盏摇头,“陛下骗人,明明脸色这么差,身子也消瘦了好多,还说好。”
白景玄拉过她的手,以指腹细细摩挲着那细腻的肌肤,道:“生了病的人,不都是这样,等朕将太医开的药都喝完了,自然就好了。”
木盏盏低下了头,不说话。
白景玄眼底闪过一丝苦涩的情绪,也不再说话,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继续批阅奏折。
时间缓缓流逝。
白景玄的身体撑不住了,刚批阅完了其中一本,便让木盏盏扶着他回床上休息。
一番折腾之后,自景玄便昏睡了过去。
木盏盏看着他憔悴的面庞,色泽淡薄的唇,发了一会儿呆。
“白景玄啊白景玄……”剩下的话,谁知道是什么。
木盏盏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执起用来批阅奏折的笔,拿了一张空白的宣纸,仿着白景玄批阅在奏折上的字迹,开始练笔,寻找感觉。
如此又折腾了很长一段时间,待木盏盏觉得满意的时候,书桌的一旁,已经堆积了不少废弃的宣纸。
“我勒个去。”木盏盏低咒,将练笔的废弃纸张,打散了混进白景玄的专用废纸堆里。
做完这些之后,她再次坐到了书桌之前,将堆积的奏折一一翻看过了,将她能做决定的事,都分开放到了一边。待分类完毕,便开始一一批阅。站在白景玄的立场,设想他的想法,模仿他的语气,笔迹……
事实证明,这不是个轻松的活计,一字一句,都要事先换位思考了,然后转换语气,以及仔细仿好笔迹。将挑出来的东西批阅完了以后,木盏盏累得只想骂人泄愤。
第二日,在白景玄醒来之前,将批阅好的奏折一并交给专门负责这一项的人,同时直接将新进来的奏折分了类,将她能做主的直接分出来,放到不显眼的地方。
白景玄重病期间,朝堂上的事,重要的都交到了韩叙手中,其余的照旧各司其职。
因为木盏盏做得十分仔细以及小心,韩叙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在接到奏折之时,自然也就没发现什么破绽,心中反而有了些许期望,今日政事处理的速度快了些,是否代表,白景玄的身件状况,开始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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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好几天,趁白景玄昏睡的时候,偷偷干这事,术盏盏好几次都有冲动,想撂挑子不干了,这见鬼的吃力不讨好的事。
“就当是为那只傻包子扫除障碍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于是继续提笔,埋头苦干。
批阅完一本,准备放好了重新换一本的时候,余光扫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61。
机遇与风险并存。每做一件事之前,木盏盏便已经料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有一句话叫做除死无大事,对她来说,却是连死都无所谓。
于是……
在看到旁边的身影是,木盏盏只愣了那么一秒,然后便换上了一脸惊恐的表情,跟电视剧里的慢镜头一样,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陛、陛下……。。”
这是打定了主意,不骗到最后一刻,绝不罢休。
白景玄站在此处,已经有一会了。七日长生的毒太过霸道,他虽然侥幸醒了过来,如今又有太医在尽全力用药压制,却始终不是解决之道。成日里清醒的时间远远少于昏睡的时间,每次闭眼之时,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不能再睁开。朝中政事的堆积,他不是不担心,但已经尽力了,唯一庆幸的时,便是还有子轩在替他稳住大局。
不是不知道长此下去不是办法,王氏一族此次的谋反,虽然未能成功,但朝中官员调动,却是受了影响。
大陆三国之间,本就摩擦不断,子轩作为将帅,不能长时间留在帝都之内。
内忧外患。
如今的局面,已经可以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了。
然而这两日,奏折却是减少了,这一点,他明显能感觉到,可是子轩却没给他什么不好的消息。
关于这一点,他是真的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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