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姿一边说句“谢谢惠顾”一边开始往麻袋里装货。
“怎么夏扬没来吗?”姿姿其实并不意外看到他,从周少说会找人来帮忙她就猜到了,周少这种不会花自己钱的人,想当然会充分利用每一点资源的吧。
塔萨一笑,“你认为我会给他机会来见你吗?”
“我不会给你们当小三的。”
“可惜他不这么想啊。”索幸塔萨性子爽朗,面对姿姿也并无不悦,又道:“要不要我把铺子盘下来,就当买断你跟夏扬的联系。”
“不了,我说不定还指着这铺子吃饭呢。”
“那好,我就住对面客栈,还需要拿多少货就说,我随时过来!”
姿姿谢过了他,幸好现在罗衣衣不在店中,省去了不少麻烦。
当卓姿姿和罗衣衣再次站在周家大厅,周家爹翻着账册微微黑了脸。
“真是放肆,一日之间卖出所有货物,你当旁人都是傻子吗!?”
姿姿头也不抬应道:“既然罗姑娘可以日日卖净,我为何不能一日卖光?”
“那是衣衣她勤于奔波——”
“奔波到周府来陪您喝茶吗?”
姿姿淡淡一句,周老爷好像被噎住一般——前次只见这女子低眉顺眼,大概没想到她如此犀利吧。姿姿这才抬头,其实若不是周老爷袒护罗衣衣明显至此,她也不想失礼的。
周少圆场道:“好了大哥,既然两个人都稍稍有些不当咱们也不要计较了,但是这一回,倒的的确确是卓姑娘胜了。”
周老爷依然黑着脸不肯认,周夫人轻轻扯了扯他,低声道:“老爷,我看这丫头也不错,我们本意就是想让琅儿认真些用心在生意上,难得她能做到,又有什么不好呢?”
“但是衣衣……”
“我也喜欢衣衣,但是她毕竟收不住琅儿的性子,怎么说也还是让琅儿早日立业才是正经。”
周老爷觉得这句话也不无道理,只是仍有些心有不甘,脸色难免难看些,不肯开口。于是周夫人道:“衣衣,你知道姨一直是喜欢你的,咱娘俩也是有缘分,你来给姨当干女儿好不好?”
罗衣衣顿时便变了脸色,“不,周姨,我要嫁给周琅,不让我嫁给他,我情愿死!”说着她便哭着跑出去,如今这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周老爷不好亲自去,只得急道:“还不快去看看!别让她做了傻事!”
周夫人轻叹一声,这罗衣衣到底是任性了些,过去疼爱她一直顺着她,就这么一回不顺着她,居然闹上了这一出。
“不如让儿媳去吧。”姿姿恢复那副恭谦模样,周夫人也正头痛,便点了头,让她去。
姿姿正要出门,周老爷板着脸道:“等等。”
姿姿停下,洗耳恭听。
“不要急着自称儿媳,虽然你胜了衣衣,但还没有嫁给周琅——你们不过刚让一个胭脂铺有点起色,倘若日后守不住,照样进不了周家的门!”
姿姿得体一礼,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施然离去。
周琅在一旁鼓着脸生闷气,正要跟出去,周夫人开口道:“琅儿,女人家之间的事,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他便闷闷往那里一站,头不抬口不开。
周夫人好笑,这倒反常了,他平时不是一大堆意见的吗?
“琅儿,你有什么话说?”
“无话可说。”
这一次是彻底的无话可说,他发过誓的,不让姿姿受一点委屈,遇到一点不开心——他做不到,他就是混蛋!
卓姿姿走进后院,罗衣衣还在小湖边抹泪,见了她来一脸绝然道:“别过来!不然我跳下去!”
姿姿压根就没打算过去,在旁边石桌前坐了,“你随意,不用理我。”
罗衣衣好似吃鱼刺被卡住,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要跳下去!”
“嗯。”今儿天真热,姿姿随手扇扇,看也不看罗衣衣。
罗衣衣恨恨的要跳下去,可是,她不会水!
她有理由相信如果她跳下去卓姿姿根本不会喊人来救她,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她早死透了!——上吊!她四处寻找,却没找到合适的绳子。姿姿轻叹,“看着你都累,呐,拿去。”
抽下自己的腰缠,她也不介意衣衫不整,慷慨的把腰缠借给罗衣衣。
“你!!”
“不要啊?”
“我——我——”罗衣衣憋了半天,最终只是“哇啊”一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卓姿姿欺负她!她竟敢欺负她!!抢了她的周琅还敢欺负她!!
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天昏地暗卓姿姿也只是在一旁坐着不管,哭累了,哭够了,也已经头昏眼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要不要回家?我找人送你回去。”
“我要告诉我爹……”
“嗯。”
“他会找人来收拾你……”
“嗯。”
“他从来不会放过欺负我的人……”
“你回不回家?”
“回……”
很好。
第十四章 江山一梦1
开门做生意就什么人都会遇见,这点姿姿倒是明白。只是天下这么大,还偏偏就冤家路窄。她轻轻对眼前出现在店里的清若笑了下,清若倒是镇定,淡淡点了头,不见了那些敌意。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还好吧?”
“是……我是嫁到这里来的,一切都还好……”
姿姿微怔,“你嫁人了?”这倒真是有些意外的。“我以为你……”
清若淡淡的脸仿佛看不出喜怒,一切都被深深的埋葬了,“我纵有心留在他身边,他眼里却根本没有我。”她素净的脸蛋上有些恍惚的神情,姿姿却觉得她如今这般,着实不像一个会进胭脂铺的女子。
清若仿佛看出她的怀疑,笑下,道:“我只是替婆婆来而已,我如今这个样子,还需要胭脂做什么呢。”
“既已走到如今,便放下了吧。”纵然还保留着怀疑,毕竟清若出现的太巧合,但终究只是个可怜女子。
她本是可以适合阎裳的女子,任劳任怨无怨无悔,深闺女子身上的有点她都已经拥有,只可惜,她没有背景。
清若只拿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便不想与姿姿过多攀谈,离开了店铺。
只是第二日她便再次到来,依然漠漠的脸,看不到什么表情。
“这个,可以换吗。”
“怎么了?”
“没有用过,只是买错了。”
姿姿没有多说什么,“要换哪个?”
清若的目光向货架看去,姿姿转身去替她取,却听身后落地声响,回过头清若已倒在地上。
“清若!?”她稍探她的脉,竟是气虚至此。难道她过的不好吗?
“出什么事了?”周琅自后面走出来,看到清若倒是意外。
姿姿轻叹,“先让她在后面休息吧。只是不知她家在哪里,也没办法报个信。”
清若昏睡了很久,姿姿替她熬了补汤,才刚让她喝下周琅便进到后屋来,“她家里的人找来了。”
姿姿见了那人,憨直到有些笨手笨脚,清若一声不吭撑起身子随他走,竟也不知去扶一扶。
“等一下,”姿姿开口道:“清若身体尚虚,顾顶轿子走吧。”
“哎哎。”那男人这才赶忙奔出门去找轿子,清若看也没看他,只在出门时淡淡道:“清心,你可知我恨你?”
“当然是知道的。”她还不至于连这个弄不清。
她远远的看着,却不知在看何处,幽幽道:“为什么我不是你呢。”在她看来,“卓姿姿”这三个字,就已经拥有了她所想要的一切。
姿姿不语,将她交给那个笨手笨脚的男人,平凡得一如任何一个市井百姓。对于曾经留在阎裳身边,仰望着那般风华高贵的人的清若,那或许只是煎熬。
周琅站在身后,和她一起眺望,“她……”
“她没事。只是需要收回目光好好看清身边的现实。”姿姿转身走回店中,不再提起。
只是她没料到傍晚时那个男人就再次来到店中,有些踌躇道:“老板娘,真是不好意思,那个,清若她病了,可是她一定要见你……”
“见我?”
“是……麻烦你了老板娘。”
姿姿并不觉得她和清若之间还有什么话说,只是挨不过那憨直男人的恳求。如今阎裳和夜叉在为皇权彼此抗衡,理应没有时间来顾及她的事。她的行踪虽不曾隐秘却也并不张扬,谁会有那个闲情还特地来找她不成。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对周琅道:“关了店你就先回家去,把你这一脸浓妆卸了,别出门。”
“要卸啊?”周琅摸着脸还有些恋恋不舍,姿姿瞄他一眼,“想死啊?”
“不想。”
“不想赶紧卸了回家猫着去。我很快就回来。”
她随着那男人来到一间寻常的民居,清若独自躺在房中,那男人将姿姿领进来便退了出去。
“你有话跟我说?”
“我跟你早已无话可说,只是有人要见你。”
话一出口姿姿已经明白“有人”是什么人,她转身便要出门,却因门口正走进来的人而止了脚步。
阎裳一身寻常衣衫,平日的冰冷和高傲似乎敛去不少,依然瞳如薄冰,却没有了骇人的冰冷。
见他进来,清若的脸越发没了表情,撑起身便要出去。
阎裳不拦,如同看不到她那虚弱的身体,令人担忧得像是随时会倒下。只待清若出了房间,才坐下来道:“坐下吧,别只站着。”
姿姿站在桌边却不想坐,口气有些微冷,“你想见我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阎裳沉默片刻才道:“我本不该现在来,让清若在这里,只是看看你过的怎么样,向我汇报一下你的消息而已。”
“那为什么要出现?你应该没那么闲吧?”
“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只平淡的一句话,姿姿却像被噎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
事到如今,他何必还要如此?
她已经决定了自己的路,已经有了可以一起走下去过完一生的人,阎裳却在这种时候收敛了气焰露出另一面?
放下他的“大业”,在这种时候跑来这里,就只为了见她一面?
“阎裳,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你。我的生活,不想再有任何人来破坏。”
“你的生活,只是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窝在一个小小的胭脂铺?”阎裳起身靠近她,手指沿着她脸颊的轮廓描绘着,“你这副样子,我几乎要看不清你的模样。”
姿姿别开脸,“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他还活着。自然不好。”
姿姿心一沉,抬头盯住他,“你想做什么!?”
“我一得知他还活着,就没办法忍住不来见你……”
“阎裳!你如果再动他,我会杀了你!我和他于你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何必还盯着我们不放!你有你的生活,我们也只想平平静静的过寻常生活!”
阎裳只静静看着她不再言语。他的想法或许从根本上还没有改变,但至少已经明白,两个人所想的,所要的,有太大不同。明白了继续说下去只会让两个人的间隙越来越大,而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能拉合这种间隙,只能停止不说。
为什么姿姿的想法会与他这般的不同?过去她只是罗刹时,从来都没有说过……
“回去吧。今天的谈话似乎有些让你不愉快,我改天再来看你。”
姿姿默然,为他的妥协,为他的改变,却也为他依然不明白……回避改变不了任何事,就算避开两人之间不愉快的话题,他们的思想依然背道而驰。
她离开阎裳回到周家,然而眼前所见,只有一片火海。
第十四章 江山一梦2
火光中救火的人混乱来去,姿姿不断在人群中找寻,只见得周家二老在家丁的搀扶下从宅子里走出来。
“伯父伯母!周琅呢?”
“琅儿!咳咳……没见到琅儿吗?你们,你们快去找!”
家丁重返大火燃烧中的宅子,可是直到大火被扑灭,都不见周琅人影。
阎裳知道自己其实应该尽早回去的。要做的事情如山那般多,他何来的闲时在这里坐着荒废。只是,竟一动也不想动。
“皇上,您该回去了。”清若幽幽的声音已听不出过去的哀怨,像是心已死。阎裳冷笑道:“怎么,连你也不待见我吗。”
“奴婢不敢,只是皇上大事要紧。”
阎裳起身,他终究是要走的。然而才刚出了房门,一道身影横空而来,手中剑光冰冷,稳稳落地却直指阎裳——
“周琅在哪里!为什么放火烧周家!?我以为你不会再做这种事——”
阎裳微微眯了眼,面容淡淡,“为何,就是我放的?”
“……我该认为,不是你吗?”姿姿的剑微动,倘若是阎裳,他可会抵赖?高傲如他,怎会不承认自己做的事?
她手中的剑寒光冰冷,阎裳只觉那冷冷的光像是一直渗透进身体里。可不是么,以他一直所做所为,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他竟是连姿姿丝毫的信任也不再有。
“不是你……”姿姿的剑缓缓放下,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但也不会是修罗,修罗巴不得她跟周琅走了,永远不要再出现在阎裳面前!
她却没料到此时阎裳竟突然伸手,一把扼住一直静静站在一边的清若的喉咙—“皇上!?”
“除了我,只有你一个知道她在这里。”
“奴婢刚刚一直跟皇上在一起—”
阎裳的目光冷得像尖锐的冰冷,仿佛要这样扎透了心脏,“清若,因为你出嫁了,我才默不作声,不想管的太多—似乎除了你的夫家,有些不相干的人你来往的太多了—”
清若的脸稍稍变色,随即却像是豁了出去一切都不在乎,突然一阵尖笑。
阎裳微愠,手上稍一用力清若顿时便发不出声音,几乎无法呼吸——阎裳现在还不打算让她死,松手向外一甩,清若便跌倒在地上,好久才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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