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劲头,真的十足头大,回家跟老妈和姐姐抱怨,这俩人毫无良心的笑了个前仰后合,一点儿帮忙的意思也没有,可把孙朗郁闷坏了。
听着孙晴乐呵呵的调侃,陈远鸣的嘴角始终稳定在那个妥帖的弧度,就连拿着筷子的手都没抖一下。他早就知道,只是未曾想这个来的会如此快……
有了各式各样的话题,哪里还有半丝乡愁。一顿饭说说笑笑,碰了7、8次杯,一直到春晚开场一会儿后才算告终。刘芸当然不可能放陈远鸣这时离开,人被按在了沙发上,一起看起春晚。播了3、4个节目后,他才抽空起身,跑去给家里挂了个电话。
家里不止有父母,还有大姑和表妹,一家人也刚吃完团圆饭,正围坐一团看着电视,收到陈远鸣的电话后别提多开心了,就连一直嫌长途太贵的母亲都拉着他聊了许久。
家里一切都好,大姑在年前还谈了个男朋友,是个中学物理老师,妻子去世后一直寡居,也没再婚,人非常忠厚老实,还在被表妹严肃考察中。二姑那边则彻底发了财,烟叶的收益非常好,不但还上了借家里的钱,还让儿子也回家务农去了,不再浪费钱读书,这一还一走,连带母亲心里也舒坦了几分,说话都透着轻松。小舅那边算是蒸蒸日上,据说大姨最近也准备返乡了,估计就在年后,十来年没见的亲姐姐也能回家,可让她落了好几次泪。
有了这种种,电话里的期盼之意也就更加殷切。根据家人的意思,家里都好着呢,还在外面拼什么?回家自己干,再找个能干的媳妇儿,这日子不就和和美美了吗。钱这种东西多了烧手,够花就行了,过得稳妥才是关键……
面对父母这样的期盼,陈远鸣还能说些什么?电话足足打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挂断时,他把头靠在了冰冷的墙面上,轻轻叹了口气。在孙朗家,他是个十足的外人,虽然被热情款待,被悉心照顾,但是依旧是个外人。而回到自家,他就有十足的融入感了吗?第二次生命给了他太多恩赐,却也剥夺了太多无知的幸福,他很明白家人需要的是什么,只是有些东西,他给不出……
客厅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大笑,那么的无忧无虑,充满了欢乐。陈远鸣微微顿了一下,收起小灵通,向客厅走去。
“豆豆,你快来看!”一眼瞅到了陈远鸣的身影,孙朗飞快的招了招手,“赵丽蓉的小品!!”
屏幕上果真是那对最佳组合,如今的小品之王可不是本山叔,而是电视里这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太。1995年的春晚,播放的是《如此包装》,此时正是试衣服的环节,听着台上的一唱一和的捧哏,台下人笑得别提多开怀了。
孙朗还犯贱的戳戳自家老姐,“看那件,那件多像你卖得啊!”
在姐弟俩的打闹声中,陈远鸣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看着这个看过无数次的小品,在欢笑中微笑。小品播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演完了全场,孙朗这时终于停下了笑声,意犹未尽的看了看身边,突然冒出一句。
“对了,姐你不是准备跟老妈一起开公司吗?让远鸣去给你们做参谋呗,他一定能行的!”
语气里有着难以言说的信心,陈远鸣一下就想起了当年隔着铁栏杆的那段对话,以及少年眼中闪闪发亮的东西……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原本确实是准备回来的……
然而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孙晴突然掐断了话头,“大人的事用得着你小孩子家操心吗!快去给姐倒杯水,茶壶里的茶叶也该换了!”
被老姐毫不留情的指使,孙朗撇了撇嘴,端着茶壶一溜烟跑走了。电视里的节目继续闹腾着,客厅里却突兀的陷入了静默,过了几秒,孙晴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毛毛他不懂事,远鸣你别见怪啊。”
“哪里。”面对有些过于客套的言辞,陈远鸣微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晴姐有兴趣的话,等会也可以跟我说说详情,不妨事的。”
孙晴的眼睛顿时一亮,但是看了母亲一眼后,又压下了笑容,简简单单的答了句,“那好,等会再说。”
几句话功夫,孙朗又端着一满壶茶水回来了,还是从老妈柜子里翻出来的顶尖龙井,先给陈远鸣到了一杯,才给姐姐和老妈满上。节目依旧精彩,陈远鸣却多少有些走神了,刚才那短暂的静默,以及孙晴略带歉意的表情代表着什么,他怎么可能不懂。
既然没有刻意隐瞒,那么被人看出他目前真的忙于事业也不奇怪,这母女俩并不是尚未走出社会的孙朗,经商3、4年,她们本来就该有如此的眼光。如今,即便没有他的帮助,两人也走到了这个关口,能帮的话,他何尝不想帮一把呢。
有电视,有闲聊,时间自然过得飞快,过年都是要守岁的,不一会就到了1o点半,趁着几个无聊的歌舞剧时,孙朗麻利的把碗盘收拾了,准备先去洗个澡。这时家里用的是燃起热水器,又有暖气,洗澡相当方便,拿着几件换洗衣物,他冲陈远鸣眨了眨眼。
“豆豆,要一起洗吗?哥给你搓背。”
陈远鸣只觉一噎,飞快的摇了摇头,“不了,我刚洗过……”
“我家的水可好了,不比澡堂差!”
北方早些年都是洗大澡堂的,男生一起搓澡简直再天经地义不过。然而孙朗问的率直,陈远鸣却无法答得干脆,只能苦笑着拒绝了对方的好意。由于在厨房忙了一整天,实在是浑身油污没法凑合,孙朗最后还是丧气的独自钻进了浴室。
唯一状况外的人消失之后,陈远鸣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直直的看向表情有些忐忑的孙晴。
“晴姐,你想开什么样的公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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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三章
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没有太多变化,孙晴却觉得眼前这个青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得;身上多了些让她熟悉又紧张的气质;就像她第一次孤身跑到服装厂谈生意;面对部门经理时的那种局促;那种被人审视掂量的忐忑感。
如果孙晴心思更敏感点、文化水准更高点的话;可能会联想到“上位者气质”这样的词汇,但是如今她只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手心都有些冒汗。瞥了一眼母亲略显紧张的神情;她深深吸了口气,开口说道。
“远鸣,你别笑话姐姐异想天开啊……是说我在上海读书时;见识过不少国际知名品牌的大商店,里面的衣服真能让人挑花眼,料子也好、做工也没话说,但是这样的衣服,拿到当地的老裁缝手里,几乎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价格还不到专柜里的十分之一。我就在想,这衣服能卖的如此贵,是因为布料吗?是因为款式吗?恐怕都不是,只是因为它有一个大家都听说过的品牌。”
随着话语出口,孙晴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思路更加流畅,“上海那边优秀的裁缝真的很多,一大批老上海滩传下来的祖辈手艺,在他们眼里,那些品牌,特别是男装、西装根本就没什么秘密,如果拿着样子去里面定做,很轻松就能做出更加贴身、更加彰显身段的衣服。而在我的学校里,也有很多非常有才华的同学,他们设计出的作品并不比洋货差,还更符合中国人的审美眼光。所以我就在想,如果能把这两者集合起来,能做出一些合身又美观的服装,是不是也可以在高档柜台前占有一席之地呢?那种真正昂贵、又值得的中国名牌。”
话说的很有激情,但是面前的青年并没有丝毫被打动的表现,只是手指交叉虚放在身前,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孙晴刚刚燃起的自信又产生了动摇,嗫嚅的补充了句。
“我们真的做了很多筹备,现在团队大部分都是中纺的高材生,还有几个特聘的知名老衣匠,我们准备做一个股份合营制的公司,还在银行里问过贷款的事宜,应该能顺利拿下1oo万的贷款,加上家里现有的钱以及其他人的投资,绝对能撑起摊子了。远鸣你看……”
陈远鸣笑了笑,平静的答道,“是个挺有见地的点子,只是不够完善。”
看着有些发蒙的孙晴,陈远鸣轻轻叹了口气,“你只说了自己的大体构思和设计团队,但是推广宣传呢?公司管理呢?品牌的具体走向呢?面对的消费群体呢?这些关键点又在哪里。”
没错,如果把自己看做是个风投公司的合伙人,那么孙晴这样的规划只是个简单至极的点子,根本谈不上企划,也不会吸引投资者的注意。这就是中国最初一代创业人面对的窘境,那些真正成功的商人,往往大部分是先开始经营,有了初始资金后再根据来钱的多寡决定投资方向,而那些真正有着目标和远景规划的创业者,却往往无法脚踏实地,让热情和理想压过了现实,缺乏真正的经营理念。
从一个真正的小农社会进化到一个商业社会,改变人们的思维和理念,还需要太长的时间。
看着面前两人无措的表情,陈远鸣并没有继续打击她们,只是淡淡说道,“估计刘阿姨和晴姐都已经看出来了,其实我现在的生意铺得很大,在各种营生里,恰巧有一个投资创业者的公司,在美国,这种生意叫做‘天使投资’,就是专门针对那些有想法、有能力的人进行金钱上的援助。”
“这种天使投资并不像普通的银行贷款,它是不收取利息的,也无需偿还,额度会随着投资人对创业者的认同度增加或减少,获取这笔资金的人则需要给投资人相应的公司股份,让他成为董事团的一员。在投资过一位创业者后,部分天使投资人还会对其进行后续的指导,帮助他们发展壮大,等到公司进入正常运营后,这些天使们就会采取上市、回购等方式把自己的投资套现。”
“当然,就目前而言,我这家风险投资公司是针对高科技产业的,像服装这样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并不在投资范围之内,它的技术含量太低了。但是……”看着孙晴流露出的忐忑神情,陈远鸣笑了笑。
“作为一个单纯的天使投资人,我个人可以为你的公司投资,甚至也可以在后续发展上帮一把力,但是在投资之前,我需要一份更为明晰的企划书,以及一个真正过硬的创始团队。你们想开的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目前拥有怎样的实力,股份有限制要怎么预算分股,获得投资后又要怎么支配这些财产……如果你们的企划书能够说服我,这个投资就能实现。”
一番话说得干脆明白,孙晴却觉得自己的脑仁都被翻了一遍,他问得这些,自己原先真的考虑过吗?就算有些个想法,又怎么把它们落在实处呢?一腔的热血像是被浇了盆凉水,但是沮丧过后,又燃起了更多的不忿。
深深吸了口气,孙晴开口问道,“那你说的这个投资能给我们多少钱呢?”
“这就要看你们需要多少,以及你们拿出的企划能让我付出多少。”陈远鸣笑了,他又怎会听不出孙晴话里的意思,“不过我可以给你透个底,它只会比银行贷款要多,且稳定。如果这个公司真的值这么多。”
刚才她说的可是向银行贷款1oo万……孙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这不像是两年前她们母女俩听着这孩子的建议去摆摊做小生意,如今的他已经完全不像一个“合伙人”,而成为了真正的“老板”,那种可以独断公司发展和兴衰的存在……
这样的发展可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她该如何去选择呢?去贷款、去筹备公司、热情却又莽撞的闯入这个陌生的领域,还是稍微停下脚步,重新审视、仔细揣摩,走上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低头沉思了几分钟,孙晴看着自己手上涂得漂亮匀称的指甲油,突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她曾经走过一条很艰辛的道路,为了几块钱熬夜织毛衣,劳累过度导致整个冬天都无法伸展手指;她也曾为了几百块的利润守在人家的厂字旁,死皮赖脸的哀求对方接一个计划外的单子。苦她吃过,累她尝过,甚至更加屈辱、更加绝望的境地她也经历过,现在已经有了这么充足的基础,也为自己的理想深造学习了那么久,在收获了如此多之后,她究竟还在害怕什么,犹豫什么?
“我懂了。”再次抬起头时,孙晴的眼睛恢复了清澈和明亮,“我会再次认真整合手头的资料,重新考虑这个公司的发展,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吗?”
陈远鸣轻轻点了点头,“当然。”
当然,其实第一关,她已经顺利通过了。
对于天使投资,那些拥有金钱的投资者看重的并非只有项目的前景本身,更重要的则是发起这个项目的人或者团队的前景,一头狮子可以领导一群羊,但是一只羊,却永远不可能领导哪怕一只狮子。在金融和商业领域,这是个亘古不变的法则。
如果孙晴有那么一丝退缩,有那么一丝自傲或愤怒,今天的事情可能就会向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陈远鸣不是没想过跟这对母女俩合作,但是那时他是把这个计划当成是自己的唯一。然而今天,他面对的早就是个更为复杂的名利场,再也无暇来对一家小小的服装公司亲力亲为。
因此想要成立这家公司,就必须有一个更加坚强的领导者,一个真正有想法、有能力的公司法人。他无法预测孙晴能够给出怎样的答案,但是她的勇气和信心,以及最基础的商业敏感性已经表露无遗。只要给她一些时间和扶持,总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而这个投资也未尝不是一次试验。在中国,天使投资还是个太过新潮的领域,其实乔纳森等人开始并不看好中国市场,在这里,Vc或者pe有可能取得一些成果,但是天使投资太复杂了,中国目前还没有确切的风投法规,没有可行的退出机制,他们很可能在进行一场血本无归的冒险游戏。
在硅谷,上市才是风投的终极目标,才是金融家们套现的唯一途径。站在硅谷背后,掌握着纳斯达克曲线的,正是那个血腥的华尔街。然而在中国,一家公司上市,面临的境遇反而更加危险,如今中国股市遵从的还是丛林法则,还是大鱼吃小鱼、鼠仓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