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一家公司上市,面临的境遇反而更加危险,如今中国股市遵从的还是丛林法则,还是大鱼吃小鱼、鼠仓挤散户的赌博游戏,这里没有可以依靠的法规,没有严谨周密的条理,如果贸然走进股市,取得的很可能不是胜利,还是毁灭。
而境外,在香港创业板或者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很多经营良好的中国企业也只有任凭宰割的命运。大大小小的公司上市、退市,留下一地残骸和破碎的美梦,更多则被金融巨鳄们恶意吞并,笑里藏刀的掌控。再加上两次大起大落的股市危机,这何尝不是另一片险滩。
如果只是赚钱的话,天使投资也许很简单。但是如果从扶持企业,从良性运作来看,中国的风险投资业还有很漫长的一段路要走。而他需要做的不只是个散财童子,更是个拓荒者、开路人。虽然天使投资本应该以高科技为基础,但是现在的中国,还远远未达到劳动密集型企业饱和的地步,服装、餐饮、交通运输、影视娱乐……这是个百废待兴的时代,有才能、有魄力的天才又何止一二。
如果可能的话,他确实也想把投资的领域延伸到更广阔的范畴,但是比起高科技产业,这个低技术含量的领域需要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规则,如何摸索它的盈利方式,并把这个化作一场双赢,还需要太多的探索。
不过……陈远鸣笑了笑,对于目前这个服装产业,他确实还是有十足信心的,要知道服装业最重要的环节就是推广,他虽然没有打通巴黎时尚中心的路子,但是有飞燕的存在,有整个光碟产业的支持,大6和香港影视业、特别是那些万众瞩目的明星们将会是他的天然盟友,衣服够出色的话,还怕没人穿出场,没人做广告吗?
只是这些话,现在说来却还太早,先看看孙晴能够走到哪一步吧。
坐在一旁,看着面前两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刘芸心底也有着一份感慨。她是猜到了陈远鸣如今的身份可能早就变了一个样貌,但是绝对没有猜到会是如此巨大的改变。随手拿出超过一百万给人做投资,这是个什么概念?还有他那句“各种营生”……如果一个能给人投几百万的公司,只是他手下的一个分支,这又意味着什么?
但是即便换做了这样的身份,他还是轻轻松松的笑着来到自家做客,还是会带来礼物,像一个真正的亲朋一样,融入这个家庭,和他们一起欢笑闲聊。刘芸很难说清现在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但是有一点却不得不承认,原本那份毫无芥蒂的亲密,可能很难重现了。
一个同院里生活过,看着长大的晚辈,和一个真正的巨富,可以投资扶持自家产业的老板,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存在。她能感受到陈远鸣的真心实意,也知道自家确实别无二心,但是看看女儿现在显得严肃过头的神情,刘芸真的感同身受。有些东西,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这边创业事宜大致敲定了安排,谈话却没有停下,请教什么时候都不多余,孙晴又跟陈远鸣聊了很久,包括他对高档服装的看法,以及整个服装业的前景。当得知陈远鸣身上的衣物多大并非名牌,而是手工定制后,孙晴的心里别提多惊讶了。
就算是在上海,最顶尖的手工定制也是价格高昂的,并不比任何大品牌来的逊色,有个一件两件可以理解,但是全身大部分都是该怎么形容?这可不是炫富,对于大多数国人而言,名牌才有炫的价值。会这么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已经走到了这样的阶层,一个无需依靠品牌价值来包装自己的层次。
而对于孙晴的惊讶,陈远鸣只是笑了笑,答了句,“没什么,只是这些穿起来更舒服。而且根据我,以及我认识的很多人的看法,品牌虽然可贵,但是手工定制永远不可能消失。服务到人才是真正的品味追求,在前期的发展,公司可以用产量和数量来获取胜利,但是归根结底,独特和品味才是奢侈品的根基。如果你想做高端品牌的话,千万别忘了这句话。”
虽然陈远鸣算不上真正的业内人士,但是跟他聊天,获取的却远比那些业内人士要可贵,后来就连刘芸也有些忍不住了,开始讲一些自己面对的问题,以及经营上的困惑。站得层次不同,指点这两人对于陈远鸣而言还不算什么难事,几人就越聊越火热起来,甚至连电视里播放的春晚都被完全抛在了脑后,直到一个略显困惑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怎么聊的这么开心,现在节目播到哪儿了?”
孙朗用毛巾擦着头发,有些好奇的问道。看到儿子的表情,刘芸才恍然醒悟,这可是除夕夜,怎么能这时候拉着远鸣聊工作呢?
歉意的冲面前青年一笑,刘芸站起身来,“都这么晚了,我去煮个饺子吧,等会儿吃了饺子、听完钟声就能睡觉了。”
“咦?妈,这活儿你不是安排给我了吗?”
“就你那毛手毛脚,交给你这澡就算白洗了!”刘芸笑着点了点自家儿子的脑壳,向厨房走去。
孙朗的眼睛咕噜噜在自家老姐和陈远鸣身上转了两转,突然咧嘴笑道,“既然都没心看电视了,豆豆你跟我去玩电脑吧,咱把那个游戏装上!”
“你这臭小子,就知道玩!”孙晴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句,倒是也没拦着,毕竟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这样的时节,再深聊下去也不合适,还是等她筹备好那个企划书后再说吧。
有了默许,孙朗笑嘻嘻的拉起了陈远鸣,向自己卧室走去。他那台宝贝电脑如今还塞在卧室的,每天都要摸上两把才甘心。陈远鸣也没拒绝,就这么任对方拉着,刚刚洗完澡,这个大男孩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甜甜的洗发水味道,没有擦干的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在衣襟里,留下一片湿痕,就连手上都潮乎乎的,透过衣袖紧贴在皮肤上,带出一点热度。
飞快的走进卧室,孙朗打开了电脑,顺手把几张软盘放在桌上,却没有马上开始安装,而是轻轻关上了门,把陈远鸣按坐在床上。
“豆豆,你刚才是跟我姐她们聊生意对吧?”孙朗的双眼里有着掩不住的期待,“我是说真的,你来跟我家干吧,我妈现在每年都有十来万的收入了,等我姐的公司开起来,一定会更赚钱的!虽然我不是经商那块料,但是你绝对能行,你那么聪明,还能上人大的培训班,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绝对能干成大事的!原来我偷偷跟人打听过,你去南方打工并不好做,还把钱都寄回家里了,这样怎么能行,你应该能过得更好,有更远大的前途,只要……”
这个大男孩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双手牢牢的按在肩上,滚烫的热度几乎要灼伤皮肤,他话语里的真诚不容置疑,也有着让人心颤的期冀,他确实想要留住自己,想要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从一个死党,一个发小的角度……
心脏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抽痛,陈远鸣垂下了眼帘,轻轻挤出了一丝微笑。
“抱歉,二哥,我真的做不到……”
(本章完)
94第九十四章
“什么?”孙朗明显就是一愣;续而有点着急的加了句;“别担心;我觉得老姐那边开始不会太忙的,你可以……”
“不。”陈远鸣截断了对方的话,露出了一丝苦笑;“二哥;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如今我手头上的东西已经足够复杂;不可能再腾出时间来跟晴姐一起做公司……”
这话说得太直白;孙朗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好会儿,他才有点结巴的吭哧出了一句;“不是……虽然生意这个我真不懂,但是我姐那项目挺好的,我觉得她能赚大钱……”
唇边的苦笑更深了一点,陈远鸣叹了口气,“没错,那是桩好买卖,如果有足够强大的团队,它很有可能发展成为一个国内数一数二的优秀公司,现在中国高档服装类还是一片空白,从这里入手再好不过。但是不论它的前景有多好,对于我而言,都太小了,不值得在上面花费太多功夫。”
孙朗沉默了下来,双手从陈远鸣的肩头滑落,默默后退了一步,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里。“你的意思是,这种将来可能会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公司,也不值得你浪费时间了?你现在的……”
话没说完,但是声音里的纠结和困惑却一览无遗。肩上那点热度在慢慢褪去,陈远鸣握紧了双拳,不紧不慢的答道,“这几年时间,我其实做了很多事,不只是开个大车,运个货物。如今手下这一摊子已经太过庞大,不可能轻易抛开。”
“可是你不是还在上学吗?如果真那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上培训班……”
“那是因为之前我还能抽出些时间,但是之后就未必了,就连这个学,我也已经缺课整整两个月,估计来年的课程也无法再继续。”顿了顿,陈远鸣终于下定了决心,事到如今,他又怎么可能再瞒下去。
“中关村最近刚刚开了家风投资公司,名叫点金石,你听说过吗?北理也有人过去投递企划书了,似乎就是机械系的哪个学院。那家公司,就是我开的。除了它以外,还有很多的生意都需要我亲自打理,因此我刚才也跟晴姐和阿姨开诚布公的讲过,投资她们的生意可以,但是真正运作,只能靠自己……”
孙朗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点金石他确实听说过,最近在学院系统里非常火热,据说是个什么美国投资公司,专门给有能力的科研人员撒钱的。在学长嘴里,北大就从那边撬走了5oo万美元。5oo万,美元。
如果面前这人没有骗他的话,他拥有的将是怎样一种身家?又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跟自己一起看书上网,踢球玩闹呢?他会没有自己的私车,没有自己的住所?还用跟自己一起挤公交,睡通铺……他为什么……
嘴唇哆嗦了两下,孙朗突然开口,“那第一次见到你时,那辆车,还有那个开车的男人……”
“是我的保镖。”
“上个月你请假是去……”
“去美国,谈一些很重要的生意。”
“那这个……”孙朗突然从桌上捡起了那几张软盘,精致的暴雪Logo被他的指甲狠狠掐住,几乎起皱,“别说这个也跟你有关。”
陈远鸣沉默了片刻,“是啊,它确实和我有关。暴雪公司也是点金石投资的项目,目前我拥有它37%的股份。”
“你……”孙朗狠狠吸了口气,想要扔下那叠软盘,又或者是要压住翻涌的怒火,“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为什么不实话实说!”
因为我无法忍受你现在这样的表情……
因为我一直都知道,它会改变一些我无比渴求的东西……
因为……
陈远鸣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抱歉。”
两个字很轻,也异常的干脆,就像锋利的刀刃切断了一条本来系在一起的绳索。孙朗的眼圈腾地一下红了,挥手扔掉那叠软盘,翻涌的情绪让他浑身都微微颤抖,那种讨人喜欢的无忧笑容像是被什么猛力抹去,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怪异又冷漠。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孙晴笑吟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饺子快好了,妈叫你们去吃……”话说了一半,她敏感的发现屋里气氛有些不对,微微皱起了眉,看向自家弟弟。
“我不想吃!”孙朗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谁爱吃谁去吃吧!”
“你这孩子!”孙晴瞪了回去,“大过年的闹什么别扭……”
“晴姐都是我的错……”陈远鸣从床上站了起来,“我跟二哥说了……”
“陈远鸣!谁是你二哥!你把我当成过兄弟吗?!”
“二毛!你怎么说话呢!”孙晴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怒斥了,看了看陈远鸣脸上的表情,她牙关轻轻一咬,压住了怒意,“远鸣,真对不住,你先去吃饺子吧,我教训教训这混小子……”
“晴姐……”
“别……”孙晴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你这表情可让人够难受的,大过年的,怎么能这么折腾人。先去吃点什么吧……”
陈远鸣看了眼还坐在电脑桌前的大男孩,即便只是一个侧脸,也能看出那张英俊的面孔微微扭曲,头垂的很低很低,看不清楚表情。他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迈出了房门,向客厅走去。
还是那个明亮的客厅,刘芸正端着一盘盘饺子往饭桌上送,看到了陈远鸣就露出了笑容,“远鸣啊,快来吃饺子,羊肉馅和韭菜馅两种,都是我们自家包的,那俩人呢?再磨蹭饺子就黏住了……”
看着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陈远鸣只觉得喉咙哽的难受,拳头捏紧又松开,最终还是低低说出了口,“抱歉,刘阿姨,我之前没能实话……刚才我跟二……跟孙朗说了,他……”
话说得断断续续,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想要说得究竟是什么。刘芸诧异的停下了动作,看向面前这个青年,只见他常年挂在脸上的淡然被撕了个粉碎,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显得茫然又有些局促,连嘴唇都发着微微的青白色。仔细想了想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刘芸放下了手里的盘子,走到了他身边。
“你跟二毛说了什么?”
声音很轻,像是在安抚什么受惊的小动物,陈远鸣只觉心中一抽,嘴唇抖了下,“我之前骗了他,关于我现在的身家,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刘芸轻轻的唔了一声,“那你今天跟晴晴说的那些,应该是真的吧?”
“是的,没有半句话假话。”
“唉,你这孩子……”刘芸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远鸣的肩膀,“其实刚听你说这些的时候,我也有些吃惊,但是这怎么能算是骗……”
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刘芸的眼神却更加温和起来,“只是现在这社会,能够同患难的人太多,能够同富贵的人却太少。别说你现在的身家,就连阿姨我,也不敢轻易跟老家那些远亲紧邻漏老底不是?你做的并没错,只是谨慎了一些。这两个月你跟二毛一起玩时的情形,我也是亲眼见到过的,那可做不了伪。而且今天,你本可以继续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