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一直以来自己在感情上的淡漠也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吧,渴望被人关心爱护,却害怕再一次被遗弃,所以只愿接受不愿付出,伤害别人来避免自己被伤害。
莫雅叹了口气,是不是自己已经没有求生的欲望了,所以才会老去想起过往的事情。她放下被阳光照射得暖洋洋的手,轻轻哼起现代的歌谣,也不管什么曲目,一首接一首低声唱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从过往的回忆中释放出来。
“看来你倒是过得挺悠闲吗!”听似冷淡的声音含着怒意。莫雅停下哼唱,微侧过身,见到单胤烆站在牢门外冷冷地看着她,平静的外表下隐约藏着怒气。聂臻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些许担忧的神色。
“陛下希望我怎样,哭着喊着要你放了我吗?”莫雅轻笑问道。
单胤烆不理会她无礼的言语,示意守卫将牢门打开,缓步走了进来,聂臻正欲跟进,单胤烆冷冷吩咐道:“你们都到外面候着!”聂臻迟疑一下,退了出去,临去前给了莫雅一个恳求的眼神,似乎恳求她不要再激怒单胤烆。莫雅心中微微有些感动,真看不出来聂臻竟还会担心她,这小子……
思绪间,单胤烆已经来到面前,莫雅仍然坐在椅子上,既不行礼,也不去看他,视线落在他黑色绣金龙的衣服上。
两人都不说话,牢房里一片沉寂。
僵持了一会儿,莫雅抬头对单胤烆嫣然一笑,道:“陛下想好怎么处置纤瑶了吗?”
那明媚的笑容让单胤烆有瞬间的失神,但马上回过神来,他有些恼怒道:“你以为呢?竟敢当廷刺杀国相,你好大的胆子!”
莫雅站起身来,直视他的双眼,冷声道:“你希望我怎样?在你的欺骗下,安安心心地做你的妃子?哼,宁王陛下难道忘了当初对我的承诺,既然你不能杀他,就让我自己来报仇吧!”
说话间,无视单胤烆越来越铁青的脸色,莫雅微笑着伸手环住他的颈项,把头亲昵地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说起来,还要感谢陛下给了我那么好的一次机会,不然,我哪能这么容易就得手,杀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宁王宠臣呢?”
单胤烆大怒,推开莫雅,冷眼看着她跌倒在地,恨恨道:“沐纤瑶,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欺骗寡人!”
莫雅转过身,坐在地面上,膝盖上一阵疼痛,冷冷地讥讽道:“陛下何必如此恼怒?难道你就没有动过除掉张世诚的念头,陛下当真容得下他的国中之国,当真会让这样的小人来阻碍你的雄才大略?我不过是做了你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陛下你才是这一切事情最大的得利者,不是吗?”
单胤烆蹲下身子,抬手捏着她姣好的下巴,迫她看向自己,慢慢地说:“他该死,但不是现在!”
莫雅笑道:“那么,纤瑶真是该死,坏了陛下的大计,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我这个罪人呢?是三尺白绫?还是一杯毒酒?还是要斩首示众?”下巴捏得好疼哦,呵呵,竟然将喜怒不形于色的宁王激怒到这地步。
九、决 裂(2)
“你以为寡人会怎么做?”单胤烆越发恼怒得厉害,手上也用上了劲儿,看着她吃痛地皱起眉头,他一阵恶意的兴奋。
努力忽视脸上的疼痛,莫雅不顾死活地继续刺激他:“想必陛下还挺为难吧,要是杀了我,必然会激起渭国百姓的愤怒,若是不杀我,你又难以向投诚的渭国百官交待,呵呵,纤瑶给陛下出的这个难题,陛下打算怎么做呢?”
“够了!”单胤烆怒吼一声,如烫手山芋般甩开她,恶狠狠地盯着她:“你当真以为寡人不敢把你怎样?”忽然一阵冷笑,他轻柔道:“爱妃以为畏罪自尽怎么样,能不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呢?”
莫雅心中一凉,脸上却笑得更加灿烂:“陛下认为堵得住那就堵得住吧,纤瑶一直都是陛下的阶下囚,自然是任由陛下处置。”
单胤烆冷哼一声,转身走出牢房,却听见莫雅在身后轻轻的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莫忘了,纤瑶从来就不是陛下身边温顺的猫,我的爪子藏得深呢!”他身形一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聂臻立在屋角,忍不住向窗前站立的人看去,自牢房回来后,宁王从最先的怒气冲天,到这会儿的沉默寡言,都让他感到不安。他十二岁就以侍从的身份跟随宁王身边陪伴他学习武术骑射已经十年了,极少看到这位少年老成、精于谋算的君王出现这样烦躁不安的情绪。他苦笑了一下,当初到渭国迎亲见到那位瑶公主,他就隐约觉得这女子非同寻常,却没想到,似她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竟有惊世之计助宁军智破睢城,又做出如此惊骇世人的举动为母复仇。
想到这,聂臻偷偷看看单胤烆依然紧锁的眉头,心中暗暗叹气,向来冷静自持的宁王陛下怕是已经对她动了情,才会在如何处置她的问题上举棋不定,犹豫难决。
正当聂臻这小子胡思乱想、大发感叹之际,门外传来侍卫通报:“大王,聂大将军,苏大将军、公孙上将军、辜上将军、陈上将军求见。”聂臻闻言心中一凛,此次出征的几位军方主要大员一同前来觐见,连奉命驻守城外的父亲也来了,莫非也是因为公主一事?
单胤烆身形未动,仍背对着房门道:“召他们进来。”
几位大将鱼贯而入,躬身行礼后,依次站立在房中。聂臻向众将行过礼,看了父亲一眼,见他神情肃然,神色间竟完全不理会自己的儿子。聂臻见父亲这模样,心叫不妙,知道几位大将必是为极难之事前来觐见,而眼下最头痛的事不就是公主刺杀国相之事吗?宁人为先王之死认定当初联姻之事乃是渭王的诡计,对渭人多有猜疑,况且瑶公主本该是宁王母妃,却做了宁王的侧妃,于礼也不合,朝中非议众多,当初在军中匆忙册封也是为了回避上源群臣的反对,看来这些将军相约而来绝非善意。
单胤烆背对着众将,没有理会他们。几员大将等候片刻,不闻宁王问话,有些沉不住气了,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众将之首的聂远程上前走了一步道:“大王,微臣等是为淑妃娘娘之事而来,敢问大王将如何处置娘娘?”
聂臻听父亲所提之事正是自己担心之事,心中暗暗着急,聂臻身为宁国名将之子又是单胤烆亲信,是宁国当朝少年一代的第一人,身边之人不是畏惧他,就是讨好他,而他自小父亲甚严,母亲也不敢过于溺爱,年纪轻轻又身负重任,自然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别人也不敢拿他当一般的少年人,独独莫雅把他当个孩子,不管她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还是沦为阶下囚的侍婢,对聂臻呼来唤去,随性之至,聂臻先前很有几分恼怒,到后来习惯了她的行事,又觉着有几分亲切,又有几分眷慕之情,如今见莫雅入狱,倒是真心实意地替她担起心来。
单胤烆转过身来,看着几位大将,淡淡地说道:“诸位将军想说什么?”
聂远程正色回道:“大王,当初淑妃娘娘曾献计攻破睢城,微臣等对她的智谋很是佩服,所以陛下册封淑妃之时,臣等均是由衷祝愿,能得此女,我大军自是如虎添翼。”说着,抬头见单胤烆表情未变,继续说道:“可是,当日在太和殿上,此女公然手刃仇敌,狠决非常,臣等观她如此行为,只怕她有不臣之心,难以驯服,日后恐为祸害,万万不可留在大王身边!请大王三思!”
九、决 裂(3)
几位大将随着聂远程的话语齐声道:“请大王三思!”
单胤烆神情淡然,冷冷道:“此事寡人自有定夺!诸位爱卿不必再议论此事!”众将闻言不敢再劝,一时间,众人都不说话,房内一片沉默,聂远程为众将之首,众人讨论此事后力推其代言劝说,此时见宁王并不表态,正欲再说些什么,单胤烆已出声道:“眼下秩阳城内人心浮动,忠于沐氏的还大有人在,诸位都好好把精神放在肃清平乱之上吧!”
众将无奈,只得齐声告退,聂远程面有忧色,退出前颇有深意地看了聂臻一眼,聂臻微低下头作势恭送众将,避开了父亲的目光。
待众人退去后,房内恢复了沉静,半响,聂臻低声道:“大王,夜深了,晚上寒气重,容易伤身,还是早些休息吧。”
单胤烆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聂臻行礼退出房内,拉过门正准备轻轻合上,单胤烆低低的声音飘了过来:“夜里凉,你去牢里看看吧。”聂臻一震,回道:“是!”合上门走出了寝宫。
回头望着窗棂透出的灯光,聂臻叹口气,陛下果然动了情,否则,一向杀伐果断的他,又怎么会在此事上如此犹豫难决。
再次走入大牢,这座前渭宫关押犯罪宫人的牢房,现在重重的守卫却只有一个犯人。聂臻来到牢门前隔着栅栏望去,桌上的小油灯燃着昏暗的灯光,莫雅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凝望着小天窗,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聂臻看着她沉静的身影,似乎不想惊扰她,良久,莫雅转过头笑道:“怎么一直傻站在那,这么晚还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吗?”
聂臻没有开口,依然怔怔看着她。莫雅一呆,从没见过聂臻这么凝重的表情,这小子一向都大大咧咧的,走到栅栏前柔声问道:“到底怎么了?”见聂臻依旧不开口,她皱眉,又恍然大悟道:“你是来送我上路的吧?”
“不是!”聂臻气恼地大吼,正要发作,一迎上莫雅的笑脸,气也没有了,嘟囔道:“别人都替你担心,你自己却悠闲得很!”
“有什么好担心的,生死有命,何况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莫雅淡淡地说。
聂臻看着她淡然的笑容问道:“那么,陛下呢?难道你对陛下一点留恋也没有吗?”
莫雅愕然,没想到聂臻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单胤烆的才干、外貌、尊贵的地位的确能让每个女人趋之若鹜,她不否认自己在他偶然流露的温柔中也曾经有一点点动心,但是那小小的一点心动已经在他们互相欺骗与利用中抹杀了,而瑾夫人之死,也是她心中的结,凭着女人的直觉她也知道单胤烆对她存在的情感,否则他可以用任何方式困住她,而不是立妃,但心底的裂痕使她永远也无法对单胤烆产生真正的爱情。
“今天大臣们都来进谏,要大王处置你,大王始终没有回话,我知道,他是真的不愿意杀你!”聂臻见她沉默,急急地说道:“不要这么倔犟,只要你……。”没等聂臻说完,莫雅脸色一变,打断他的话语:“是他让你来的?”
聂臻停止言语,牢房内静得可怕,许久,莫雅轻声道:“你的主子,他是一个真正的帝王,果决冷情,能够为了他的帝业牺牲一切,他可以在爱我的同时利用我,欺骗我,在他看来,他的宠爱似乎可以弥补对我一切的伤害,包括我失去的亲人。可我所希望的不过是一份真诚的感情,这也是他永远都无法给我的。”聂臻张开口,想反驳几句,却说不出话来,莫雅看着他冷冷一笑:“我们之间总是互相欺骗和利用,他在利用我,而我也在欺骗他,其实我只想带着母亲远离这许多的纷争,过着平平静静的日子,可一切的梦想也因他而毁。”
聂臻怔怔听着,苦涩地说道:“我只希望能像在大营行军的时候一样,你和大王看起来就像是神仙眷侣一样。”
“那是假的,”莫雅冷道:“只是互相欺骗而已。”当初选择当着他的面杀了张世诚,既是为母亲报仇,也是明白地告诉他,自己一直都在欺骗他,呵呵,宁王陛下被欺骗的愤怒,怕是多过张世诚被杀的恼怒吧。
聂臻叹口气,今天他叹的气比他过去二十年生命里加在一起的次数还要多,莫雅知道他是真心为她担心,道:“别为我担心了,也许我真是个祸水,死了倒也干净。”不但害死了瑾夫人母女,还毁了一个国家,十足是个祸水。
看着莫雅退回牢中,重新坐回椅子上,聂臻抬起沉重的步伐,离开牢房,阴暗的阶梯似乎无止境的长,突然他停下脚步,一个身影从在阶梯转角的阴影里慢慢走出。
“大王!”聂臻大惊,慌忙跪下,心里着急,刚才的谈话不知道被大王听到没有?半响,没听见单胤烆发话,偷偷抬头,却见他面色铁青,双目怒火大炙,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发出一阵“啪啪”的声响,已经是盛怒到了极点。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十、逃(1)
莫雅看着栅栏外的一片黑暗,许久,低低地嘲笑了一声,她好像忘了他是一个帝王,就算是听到了她这番绝情绝义的话,也不会像个普通男人一样当面来质问她。这样一来,不管是他做为男人的骄傲,还是做为帝王的尊严,恐怕都难以原谅她这个欺骗他的女人吧。
远处隐约传来的点点声响,他已经走了吧。聂臻的声音虽小,但在这寂静的牢房也足够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灯光逐渐微弱,黑夜终于占领了牢房。莫雅静静站立在房中,仿佛与这深邃的夜色融为一体。
黑夜中一个微弱的声响,慢慢向她靠近。
“公主!”小声的呼唤让莫雅微微一怔,“谁?”
黑暗中,莫雅感觉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栅栏前,略带急促的声音道:“公主,我是来救你的!”
莫雅愣住,她不记得和什么人有这样过命的交情,会来冒险救自己。但那个略略耳熟的声音,她疑惑道:“契青?”
“是,公主,正是小人!”果然是他。
莫雅叹口气,这人倒是侠义:“你快走吧,如今宁国三十万大军还驻守在城外,就算出得了这牢房也逃不出秩阳城,不要白白被我连累了。”
契青恳切道:“契青为救公主已在宫内潜伏数日,这两天有渭王旧部在城中活动,宁王已下令全军缉拿,城里混乱得很,此时不走,等到宁军肃清完毕,就是插翅也难飞啊!”
“契青,我救你之事,宁军中许多人都知道,要是我逃走了,他们一定会缉拿你的,以宁王眼下的武威,他要缉杀你,只怕诸侯各国都不敢阻拦,你还有妹妹要照顾,不必为我惹上这些麻烦。”莫雅劝道。
“契青虽是草莽之人,可也明晓知恩图报,公主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见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