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的云州所不具备的广阔前景。
这是一块,原先大部分人都猜测,苍景澜特意留给自己皇位接班人发展势力的最佳平台。
一时间,投在苍天素身上的目光含义复杂了很多。
苍天素的冷汗越流越多。苍景帝的这一举动无疑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预示着他跟李宓的平静生活将会被完全打破。
兴高采烈收拾着行李的李宓没有料到苍天素傍晚从正殿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辛辛苦苦准备好的包裹一股脑扔出窗外。
她愣了好一会儿,从来没有见过苍天素这么烦躁的时候。李宓虽然心疼被主人毫不犹豫丢掉的好几包金银珠宝,看看苍天素苍白难看的脸色,也没胆再说什么。
苍天素这几年一直不温不火,对任何人的态度都很和悦,仿佛儿时怒气冲冲亮刀子的人不是他一般,对任何人的冷嘲热讽都能泰然处之,养气功夫很到家。而李宓深信,平日里脾气越好的人,发起火来就越可怕。
“奶妈,你不要去封地了。”苍天素在第三次跺脚后,认真看着李宓,用一种近乎□独行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李宓没有问为什么,在宫中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她大致能够猜出个一二,不过还是可怜巴巴地瞪大眼:“可是我会很无聊的——你现在文有宫女晓丝,武有侍卫景田——我在这除了吃干饭,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两个人本来说好的,李宓离开苍天素四年,先去封地看看情况。不仅因为李宓自认是苍天素手下最能干的牛人,一定可以把两人预想中并不怎样的封地管理得井井有条,更因为整个皇宫里,苍天素只肯信任她和苍天赐。
他连易豪都不曾相信。苍天素很清楚,他的教书夫子在是他的老师的同时,还充当着苍景帝耳目的职责。
易豪现在全心全力的教导他,只是为了完成皇帝派给的任务罢了。虽然直到现在,易豪的所作所为都显示他是可信的,但是苍天素不敢去赌。
——赌在这件事上,他的意志是不是跟苍景帝的吻合。
他实在是输不起。
“那就在冷宫里开个菜园子,种种地打发时间。”苍天素叹口气,只得满心愧疚地开始乱出馊主意。
没想到李宓没有生气,反倒眼睛一亮,高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变换了脸色,青面獠牙一扯苍天素衣领,“你前几年听我抱怨无聊的时候,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是想让你过几年好日子,享享清福么……”苍天素眼神飘忽,底气有点不足。
他是真心把李宓当自己的老子娘看待,老觉得当儿女的锦衣玉食,让老母亲背朝青天,面朝黄土,不论是处于什么原因,都是件不孝的万恶之事。
不过比起现在放李宓走上那条危机重重的路,苍天素宁愿自己做一回不孝子。他很清楚,封地锦州现在铁定是危机四伏,李宓到了那里,不会比刘备在孙权老窝好过多少。
自己不是诸葛亮,有可以救命的锦囊妙计,就算有,也不愿意放李宓去冒险。
至于那块封地,索性放在那发霉去。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太大太重了,苍天素不敢接。
计议已定,李宓一向是说干就干的主。她隔天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苍景澜的手书,指挥着昭日殿的太监宫女们从宫里的货物管事那里搬来了一批又一批的砖头。
她现在万分庆幸,自己当初刚穿来的时候,闲来无事凭借着自己文科生的智慧,勉强鼓捣出了一份制作水泥的原料,经过很长时间的改进,勉强达到能够使用的地步。否则现在就要使用传统的土坯夯实,很是麻烦。
嗯嗯,谁说只有政治家工程师数学家研究员才能教出好儿女,有一个搞水泥加工的老爸就很重要嘛!昭日殿女总管磨蹭着鼻头,满脸自得。
她先是在冷宫一块空地里划了一个圈,然后开始计算砖头用多少,水泥用多少。李宓不打算盖菜园子的围墙也让宫女侍卫们帮忙,她想要凭借苍天素和她两个人力量,完成这件很有意义的工程。
苍天素没有任何异议。他本来就对在冷宫跟李宓两个人共处的时光万分怀念,如今一听李宓提议,当即就命令任何人不要在完工前接近冷宫半步。
小成人典礼后两个月的某一天,李宓被易豪拉去说事了,苍天素正低着头摆弄手里脏兮兮的砖头,突然间觉察到陌生人的靠近,不觉皱起眉,朝来人方向看过去。
似乎有点印象。苍天素在苍天赐的死缠下,曾经有好几次在傍晚将他送回东宫殿,前天那次,好像正好看见这个人从东宫殿里走出来。
当时三个人打了一个照面,苍天赐盯着此人愣了愣,有些不情愿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在对方走后,很不高兴地跟他说,这人是皇后最疼爱的弟弟,听说仗着她的庇护,在宫外欺男霸女,什么恶事都做过。
似乎叫刘广梁。苍天素回忆着易豪给他讲过的朝中势力分布,很随意地将砖头丢在地上,面上扬起温和的微笑:“不知道刘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刘广梁没有答话,直勾勾盯着跟他隔了三米远站着的苍天素,嘴角渐渐扬起一个古怪的笑容。
来者不善。
苍天素的面色不变,心头已经冷了下来。
苍天赐很不耐烦地从皇后的房间里出来。日渐进入叛逆期的他现在很是矛盾,一方面感念对方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另一方面对于自己被傻乎乎蒙骗了十几年,又怀有怨念。
他没有搞明白,皇后突然间态度急转直上,怎么会在今天对自己这么热络。又是问封地的准备事宜,又是问他最近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他刚刚走出东宫殿,就看见门口站着昭日殿的管事宫女晓丝,对方被侍卫拦着,只能守在门外,着急得直跺脚。
晓丝一见他出来,脸上焦急的神情一缓,赶忙推开侍卫跑了上去,连行礼都不顾,伏在他耳边急急道:“二皇子,奴婢三炷香前刚才看到您小舅走进冷宫去了……您也知道大皇子吩咐不让我们这些下人进去看的……”
谁?苍天赐愣了愣,才恍然想起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所谓舅舅,这一想起来,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一瞬间,宫女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仿佛重新在他耳边响起。
“听说啊,刘公子前几天又从街上抢了个男人回去!”
“啧啧,你的消息过时了,我今早才听说那男人让他玩腻后赏给了属下,据说十几个侍卫一起上,不到一天就断气了!”
“啊,我怎么听的是那男人守气节,上吊自杀了?”
该死!苍天赐抬手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想起了刚才皇后假惺惺的关爱,登时明白了她是在拖延时间,来不及责骂晓丝不知变通,拔腿就朝冷宫跑了过去。
离冷宫越来越近,苍天赐的心也吊到了嗓子眼。要不是因为他,苍天素才不会到东宫殿周围转悠,也就不会跟刘广梁打上照面了。见不着面,刘广梁也不会起这种心思。
如果苍天素真出了什么好歹,他连自杀赔罪的心都有。
苍天赐一直觉得苍天素心智上也许比自己成熟不少,但是身体的发育程度却是比自己迟缓了不少。就算李宓天天鲍鱼海参的硬灌,他也没有多长上几两肉。
——偏偏刘广梁膀大腰圆,很有蛮力。
过了转角,苍天赐不由得停了脚步。他看见苍天素背对着这个方向,一个人站在堆砌了一半的围墙旁边,面色青白,脖子上有一个血淋淋的牙印,衣服头发都是湿的,在寒风中滴滴答答地流着水,袖口和领子间结了一层白霜,分明是刚从冷宫外围的池子里捞上来。
苍天赐鼻子一红。
苍天素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见到这个眼泪汪汪的弟弟,不觉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当即安抚地点了点头:“我没事。”
他这句话仿佛摁开了开关,苍天赐“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一股脑将所有的不安和愧疚都倾泻出来。
没事?没事的人能在秋老虎的时节把自己往池塘里扔?苍国二皇子不相信自家大哥的说辞,他坚持认为苍天素为了缓解自己的愧疚,又编谎话骗他。
“真的没事。”苍天素朝他走过去,盯着自家弟弟圆滚滚的脸蛋打量一下,垂下眼帘,低声道,“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苍天赐听这道歉没头没尾,下意识地止了嚎啕的哭声,看向苍天素的眼睛。
苍天素好脾气地冲他柔和地笑了。
苍天赐好久没见过他这么笑了,抵抗力很低,一时间有些闪神。
下一秒,苍天素明媚漂亮的笑脸不见了。
反应不及的苍天赐被一拳重重打中鼻梁,鼻血哗哗地淌了下来。
☆、疑案
“好好的你们两个怎么会打架?”李宓目瞪口呆地看着挂彩的两个人,她发誓,苍国大皇子和二皇子这辈子都没有过比现在还狼狈的时刻。
——其实根本不是打架。
苍天赐莫名其妙被胖揍了一顿后,终于明白苍天素的道歉是为何,心里万分委屈,瘪着嘴哇哇大哭。
揍完他后,苍天素在他的嚎啕声中,面无表情,照着自己的眼眶就是恶狠狠一拳,然后又在他惊恐的注视中,拔出一把染血的刀子,在小腿肚上划了深深的一刀。
苍天赐很明白,自己看着鼻青脸肿,惨兮兮的,其实伤得远没有苍天素严重。从冷宫到昭日殿,苍天素腿上的血一直在流,并且一旦血有凝固的趋势,他就会让苍天赐放风,自己再俯□子,硬着心肠将伤口撕裂。
苍天赐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仿佛完全不认识的大哥,想哭又不敢哭,只能一边站在旁边观察着有没有人走近,一边无声地流泪。
“任何人问起来,一律就说我们两个打架了。”苍天素面无表情地吩咐,仿佛哗啦啦流着的血不是自己的一般,“天赐,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能出差错,我的命就握在你的手上了。”
李宓一边感叹着“这就是青春呐青春”,一边要来伤药,简单给苍天赐处理了伤口。
轮到苍天素的时候,她仔细检查了一番,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仿佛心疼儿子的娘为了面皮好看,不得不对打伤儿子的邻家小孩儿和颜悦色一样,强忍怒气:“天赐,你下口未免太狠了。”
苍天素脖子左边一大块肉几乎都整块掉下来了。李宓再看看他腿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能是两个孩子打架的结果,不过她没有挑明,顺着苍天素的意思,沉着脸不轻不重地嗔怪了苍天赐几句。
后者也很配合,满脸愧疚地低下头听训,脸上的表情让周围任何一个宫女太监都看不出任何蹊跷。
李宓和苍天赐很快就知道了苍天素一番古怪行为的原因。
当天晚膳时间,宫廷的侍卫长风风火火地带着一队人马闯进昭日殿,对着正在饭桌上深情对望的三个人,急道:“大皇子,不知您可知道刘大人去哪里了?”
苍天素扔下手里的筷子,冲他招了招手。侍卫长急忙凑了过去,没有想到对方劈手就是一巴掌掴了上去。
“景田,你们十几个侍卫难道是死人,没有我的同意,谁准你们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昭日殿里放?当我是死人?!”他一向脾气甚好,殿里的人活计做不好甚至是忘了做,都不会说一句责骂的话。这是苍天素头一次对昭日殿里的人发火。
侍卫长景田慌忙领着几个侍卫跪在地上请罚。
苍天素笑了起来,然后冲同样被吓着的晓丝道:“按苍国的规矩,擅闯皇族寝殿,要按什么罪名处理?”
“……回大皇子,这要看情节轻重……轻则罚俸半年,重则停职查办。”晓丝只觉得眼前这个漂亮温和的少年虽然在笑,却透着一股冷意,说话中不自觉带了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果然,平日里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苍天素听了之后,脸上的笑容又拉大加深了一分:“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拖出去。”
景田“腾——”地抬起头,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劝劝,但是看到苍天素脸色,登时硬生生把到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
“你敢,我有皇后娘娘的手令,你区区一个小小皇子,没有资格处置我!”侍卫长万万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忙抢先将依仗说了出来。
他并不傻,看着皇后今晚召他过去时似乎万分愤怒,又是来搜查传闻中一向跟她不合的大皇子,为了讨好后宫之主,自然将态度抬高一点,想给苍天素难看,谁料到这位平日里任人拿捏的好好先生会突然翻脸。
苍天素接过手令扫了一眼,然后眉目放缓,和颜悦色道:“侍卫长大人,就算有母后娘娘的手谕,你也不该硬闯我昭日殿,现在怎么说都已经是戌时了。”
这话仿佛给侍卫长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稍稍挺直了脊背:“大皇子有所不知,皇后娘娘刚刚才给卑职下了指令,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卑职接了指令,心中着急,立刻就赶了过来,难免有些失礼……”
苍天素抚掌,眉毛弯弯,笑得很是绵软,甚至有些愧疚不安:“大人您当真是接了指令立刻就赶过来了?”
侍卫长越发放心,干脆就站了起来,倨傲道:“自然,卑职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办事多年,很是得两位的信任,怎么会凭空说假话呢?”
“可是我怎么记得,宫中有规矩,明令禁止酉时后宫中妃子与内廷男子当面接触。”苍天素歪着脑袋,声音拉长,“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把这群胆敢造谣破坏母后娘娘声誉的大胆狂徒——挨个杖毙。”
侍卫长是宫中内廷处的人,跟景田这种侍卫处的太监不同,按照规定,是不能够随意在宫中行走的。平日里也只能在白天特定的时辰替各宫娘娘办事,也一般都是由妃嫔手下的太监与他们打交道。
侍卫长的冷汗一瞬间就流了下来。这事确实有些不大符合规定,但是皇后当时失去了最疼爱的弟弟的消息,一时情急之下那里顾得上这个,直接就把他召了过去。
而且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当真有紧急事情的时候,大家心照不宣,只要没有人明着提出来,管理女眷的内监处是不会为此请旨处罚的。
但是现在苍天素咬住这一点不放,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对。他用皇后的名节为说辞,直接堵住了皇后一党的嘴。你要是为他们说情,就说明你们俩当真有些猫腻——□宫廷的罪名,没有一个人担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