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秋闻声低眉,见着黎风也不管是否是当着温棠的面儿,已紧张地试图让黎书放开正握住剑刃滴着血的手,不由怒从心头起,恶意地将剑刃又在男人掌中晃动一下,满意见得男子吃痛,方抽出剑去。
“你做什么?!”此举无疑轻易地惹怒了黎风,抬眼怒视过去,“是我的错,他又如何惹了你?”说着也不敢多做纠缠,忙抓了药瓶撕开布条止血。
“他如何了……”温秋见她焦急,更是冷哼一声,“公子他,为了你,贞洁也不要了,一遍一遍跑过来,贞洁都不要了!”指节握得发白,“公子这般爱你,你却只知伤他的心!”
“哼!真是公主病了!凭什么我就一定要……什么?!”忽然觉出了不对劲,少女手下一停,却在看到男人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是,复又继续处理,极疑惑道,“什么贞洁……他不是我相公吗?”
温秋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她还不知道?却又马上否定了想法,这男人在她身边的时间怎么说也足够告诉她了啊!于是冷笑道,“还装什么?玩弄了他想脱身而退吗?”
虽还在小心料理着黎书的伤,黎风却其实还陷进在“温棠原来不是自己男人啊”带来的震惊中没怎么回来,此刻忽然被人指责玩弄他了,终于回神,皱眉一怒。
这女人有病吧……对男人痴情的感动和同情被温秋的蛮不讲理一瞬间被蒸发得几乎丝毫不剩。明明是跑来献身的那个主动招惹着烦她,最后她还“玩弄”了?
虽知现在对方很焦躁,不应出言,少女却还是气得忍不住了,“玩弄?我什么时候玩弄他了?”轻“嘁”一声,好脾气终于到了头儿,“在下还未请教温公子为何要自称是在下相公!我玩弄?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啊!”
温秋脸一白,温棠的身子也是一僵。对于他家公子一时糊涂所做傻事,温秋是真的无言以对。却又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毛病,一心只觉温棠才不会有错,便只避重就轻道,“未曾玩弄?呵!你招惹公子喜欢上你,然后这般玩儿着他,也不接受!还有,这男人待在你这儿时候不短了吧!你是想说你不知道他是谁?”
女人眯眼,一句话的功夫,便早已把自家公子做的错事忘到一边,越发的觉得面前这丫头虚伪做作,怎么能配得上温棠。
黎风却没有与她说人与人之间能够说得通的道理的时间了,只觉满心诧异,终于抬起头来,“你什么意思?”转头望向黎书,“……你是谁?”
黎风身子一僵,停滞半晌,低头抽出手去,“您,以前的,下人。”又自知牵强,补上一句,“不小心得过您临幸罢了……”
黎风皱眉,见着男人偏头像是在躲避自己的眼神,总是觉得不对劲。灵光一闪,忽然就想起来方才因过于自责和震惊而几乎忽视的温棠失控时的话了,“原来你早知道我不是!原来你早知道他是!”
黎风忽然就冒出了猜想,“你是,我相公?”
见着男人身体轻轻一抽,视线飘忽,黎风忽然就确定了。
她知道这男人最不会说谎,说谎的时候也很容易被看出来。虽然她也不知道她是为什么知道这事儿的。
那么,就可以解释了吧……
她和他如何亲近,都不会觉得尴尬。
他分明是女尊的男人,却对她全然不会设防。
他们之间的气氛,时不时就会与医生与病人应有的相去甚远。
“怎么,还真的不知道?”被黎风遗忘的女人声音再次响起,“看样子,大概是有的人自知丑陋不堪,不敢说啊!”语意讥讽。
黎风下意识看一眼黎书的俊脸,很是诧异,忽然就又想清了。左相府按理说怎么都是个美人如云的地方,可是,她来这里这么久,还真是没见过黎书这类的啊……
审美观的不同吗?黎风淡定地臆想了一下春哥中国古代游图,明白了。
“丑吗?我觉得漂亮啊!”声音陡然欢快毫无芥蒂,“既然是我的男人,我看着漂亮就好,敢问温侍卫有什么品头论足的资格啊?”
说着利落的转身,握了男人受伤右手的手腕,防止他乱动碰到伤口,然后就当着二人的面儿,揽了男人的腰,看了看坚毅的薄唇,又小猫儿似的试探着舔了舔,然后印了上去尝试着吮吸起来。
既然已经确定了是自己的丈夫,几日相处也可看出至少绝对是不讨厌自己的,那么,吻一下也没什么吧!
在黎风的印象里,这绝对是自己的初吻。所以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可以这样熟练。
对面的男人满面潮红,却乖乖地配合她,于是几乎立即变成了享受。
如若不是顾及到男人臀腿的伤,少女说不定会干脆地把这男人推到留印。
分明,就是记忆里不过认识几天的男人,可就是存在着这样的冲动,像是之前的那场真实得过了头的春梦。
“温秋,带我出去。”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嘶哑得让黎风一惊,忽然就想起了干涸龟裂的河床。
气愤地几乎要一剑斩掉面前的男女的温秋闻言,看向温棠,便听话地低头替他拿了衣服,然后背过身等他穿完。
男人艰难地移下床,一个不小心没有站稳,差点儿就直直摔到地上。温秋连忙扶住,见着男人失魂落魄的样子,道声“失礼”,干脆就将其打横抱了起来。未曾想怀中的男人非但没有反感,反而似是发冷,向她怀中埋得更深。
怀抱软香,温秋顿时懊恼全无,大踏步走出屋子。
“温秋。”怀中人轻轻道。
“是。”
“你,能不能,带我走。”依旧清淡的声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温秋却听得出,这淡得过了头儿。
“……您……”
“带我走……我不嫁人……不嫁……”
“……好。先回去拿些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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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好解释的打算吗?嗯?”少女一面给男子臀腿伤处换药,一面问道。
秋后算账,饱含威胁。
“……”黎书趴在少女腿上,缩了缩脖子,一副任人宰割的小模样。
黎风不由勾起唇角,对着俊脸的小下巴轻轻啃了上去。
男子面儿上又泛起了不太正常的红。
“很奇怪是不是?在我的印象里啊……分明就是只认识你了几天的。”少女用湿毛巾小心地擦拭了一下伤口,倒上药粉,“可是啊,就是有那种很熟悉很温馨的感觉啊……”
低头看着男子忍不住染上笑意的脸,忽然有了点儿坏心,俯身轻轻在其耳边呢喃,“就算现在就吃掉,也不会抵触呢……说不定……会很喜欢……嗯哼~”
语毕抬身,似乎是很正经地继续侍弄伤口,装作没有感受到男子连身体都发起了烫。
是对别人不会有的小小调皮呢……
上完药,男子撑起身,正被少女看到脖子上的项链。
“等一下!”少女轻叫一声,起身握住那条链子,可不正是二哥送她的那条?
端详着动手轻轻摆弄,思绪猛然就涌了上来,却抓不太住。
“我……以前……是不是叫你,嗯……书儿?”
男子一怔,猛抬起头。“……你,能想起来?”
少女继续紧锁着眉头,“……你……你哭过吗?”抬起头来,盯着男子的脸,“哭过的吧……”
“书儿?”少女看着忽然紧抱住自己的男子,有点儿疑惑。
“……原来,你还能,想起来啊……”裹得更紧,“不想,不想,让你忘的……”
“……没关系……我会慢慢想。”轻轻顺了顺对方已经很长的头发,光滑细软,无比熟悉的触感。
“别担心,是很重要的记忆,是不是?”
“我会想起来的……”
冲突之事
夜黑风高,雪白的小鸽子从几日前进府的卖唱公子处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
“嗯?那鸽子怎么回事儿?”一个巡逻家丁看了过去,“不截下来?”
“没看见嘛!”另一个高点儿的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从卖唱的那儿飞出去的!公子早说不能管那男人,随便他想干什么!”
“可是……”矮点儿的那个还是觉得奇怪,“大半夜的放什么鸽子啊?”
“哎呀,管那么多。说不定是娇滴滴的小花儿想家了,哈哈!”
“娇滴滴的?都没看见他出来过,你见过?”
“那是,他刚过来我就看见了!啧啧,那小身段儿!你没看那小手儿白的!这种货色上着才泻火!”
“你爹的你小声儿点儿,要让他听见了,到公子那儿告一状……”
……
二人谈论极欢,没注意黑影闪过,身手利落,抱着个人,几下翻出了府外。
鸽子飘飘忽忽飞去了将军府,黑影急急转转奔去了距城门最近的客栈。
温棠的贴身侍从已全被她下了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黑影温秋在心中盘算。明日一早,城门开时,府中人还不见得能察觉公子已经不在。
只要出了城,混进百姓之中,茫茫人海,纵使是她左相,要找两个人也绝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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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被迫起床的少女在为高大的男人处理好伤口之后,靠到男人怀里很快就昏沉了过去。男人带着一脸宠溺,伸手扯上被怀中少女踢掉的被子。
……
天,亮了。
“真的没事吗?”墙下,少女满面担心地看着男子。
“没关系的。”男子轻笑着安慰,“那日方受伤,还是骑着马过来的,翻墙不也是照样吗?”
“你还好意思说?”少女柳眉一挑,男子登时不敢说话了。
黎风搬来两个椅子垫脚,让黎书小心地踩上去。有少女监视着,男子也不敢再折腾自己的身子,被墙外昨夜飞鸽传书叫来接应的人护着跳了下去,随后,黎风也出了府。
不一会儿,一个于黎风身形相仿的男子被送了进去。
黎书被黎风小心扶着,随着两名前来接应的女子,顺着小路回到将军府。
到当真要好好谢谢温棠,若非他一直下令黎风住处不得有人叨扰,堂堂左相府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这样容易地就翻来翻去!
将军府内。后门附近树荫下。
“将军真的会从后门进来吗……”夏菊鼓着脸确认。
“多半会。”一旁为黎书治过伤的常御医答,“毕竟,方受过刑责的将军出府可不是个小事儿。上次还好,将军受责人人皆知,有人看出骑马的是男子也只当眼花。此次回来,却是左相府严查的时候,容易被左相怀疑上。”
“这样啊……你说将军什么时候会回来啊……”夏菊百无聊赖,坐在桌前把茶水倒来倒去,“嗯……找到那个负心人就乐不思蜀了吗……作为贴身侍从,将军不在我根本就没事情做嘛啊啊啊……”
“安静一会儿!”韩副将握着个茶杯,杯中茶水却一口没少,很显然地,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后门了。
“什么啊……”夏菊嘟了小嘴儿,放了茶杯,趴在桌上盯着门外不做声了。
“喜欢的话,有本事就去追啊!还是只有训个不相干的小男孩儿的本事?”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挑着眉头,不屑地发话。
“常御医,你莫要瞎说!”女人忙皱眉喝道。
“哦?瞎说?”御医回了个不屑的眼神,“你若是再多说一句,等你家将军回来,我给他治伤时,说不定就会不小心多用下几分力气呢……”
女子闻言惊怒,拍案而起,终只怒气冲冲地死盯着男人半晌,恨恨地落了座。
男子早就料到,一派悠哉地品茶,嘴角不小心就勾起得意的弧度。
一旁的夏菊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却忽然瞄到门口熟悉的影子。
“将,将军,将军回来了!”说着,忙跳起身来迎过去。
韩潮闻言一惊,也马上起身过去。
他的伤都还没有好,竟就骑着马跑了过去。该死,也不知那个负心人有没有好好照顾他。
那个分明负心,却还占着他的心的女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夏菊跑到黎书什么,掺了他的胳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将军啊,没事吧?”
“没关系。风儿对我很好。”
男子笑得温润,看不出什么痛苦的神色,大概疼得并不厉害,夏菊终于稍稍放下心,“风儿,风儿是谁?”转头看向黎风,“是这位公子吗?真的是谢谢你照顾我家将军啊!”
韩潮见着黎书不像是有事的样子,看来在左相府是被好好照料着的,一颗心好歹是落了地,便抬头寻那个负心人,却未曾想,一同回来的只有将军府的那两名侍卫和一位小公子罢了。
韩潮诧异,忽然就想到,也对,那负心人被左相公子看上,怎么还会回来?一时咬牙,想到自家将军方挨了一百军棍就不管不顾地骑马跑去找那女人,而那个女人却……便一心只想杀之而后快。却又听黎书言,“夏菊,不得无礼!他不是男子。”说着温柔一笑,略带了些娇羞,“是妻主大人。”
“什么?”这下,莫说向来冒失的夏菊,就连韩潮都忍不住惊呼了。
觉得他们的反应再正常不过,黎风一心担心自己男人,懒得做什么纠缠,“不是知道他身上有伤吗?还这么让他站着?”而后抬头,“书儿,你住哪儿?”
见着黎书笑着指路,韩潮低头,觉得自家将军像是一直都在笑。今日笑的,她看见的没看见的,加在一起说不定会比过去三年都要多,好像那女子说上的每一句话都是幸福,她只觉心中直直一阵憋闷。
看一眼一对儿男女相互依偎的背影,韩潮猛地转回会客厅,抓起茶壶就是一通牛饮。
“一壶上好的龙井就这么被你糟蹋了。”一旁的男人静静地发声。
女人也不理他,几杯下去,拿着茶壶再倒,却发现只能滴出几滴了,又重重地将壶向桌上一摔,一声不吭地闷头坐着。
“呵!你还真别不服人家。”御医品上一口茶,又开口道,“虽然长相的确是没上半分女子气概,但是,方才你不是没听到,你和夏菊谁都没想着让将军先回去休息吧,可那女子却是时刻惦记着自家相公的伤呢……”又品一口。
“人家宠自己相公,你还真是的确比不上啊……”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