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玦凝眉,十一疯狂,墨晔冷酷的目光中有一丝一复杂,她总算和他说话了,虽然是认错了人,她从不问为什么他这么待她,这一次疯狂中却一声声问为什么。
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他。
杀他!
她恨他!
是啊,怎么会不恨呢,无缘无故把她折磨成此般模样,她怎么会不恨他。
“忘恩负义的东西!狼心狗肺……”十一失去理智,疯狂叫喊,每次出手都反伤自己一分,墨玦想制止她,却被她抓住领子疯狂地打,“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我好恨……当初没杀了你。”
墨玦震惊地看着疯狂的十一,骤然大喝 ,“十一,我不是墨晔。”
“是,你不是,我若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会留你,我早该杀了你。”十一即便是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说出来的话也很低又沉。
墨晔大惊,早该杀了他?她凭什么早该杀了他?她根本就没机会。
“农夫和蛇……哈哈哈哈……我怎么那么傻?”十一疯狂地笑,一巴掌狠狠地甩过来,墨玦急忙躲过,她似哭非哭,似悲非悲,“我恨你!”
墨玦受不住她这么癫狂的模样,抬手正要劈晕她,墨晔骤然握住他的手甩开,紧紧地扣住十一的肩膀,“什么意思?”
他终于察觉到十一不对劲,但一个疯癫的人说的话,如何能作真,他想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十一冷笑,一字一顿,“我恨你,墨晔,你最好别让我活着,否则……你的命早晚是我的。”
“我问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墨晔骤喝。
十一讥笑,“为什么,你要在我身上注射毒素?”
“我问你刚在说的话什么意思?”
“为什么?”十一问,好似根本听不到他在说话。
“你想知道为什么,好,我告诉你。”心头的不安定和慌乱让他变得冷酷和残忍,“莲灵身上的毒,需要你的血配制解药。”
“莲灵……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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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灵……莲……”十一双唇颤抖,神智似是清醒,又似更疯癫了,她想笑,唇角却掀不起来,连抓着墨晔的手都变得僵硬。[i]
本来愤怒扭曲的脸变得木讷和错愕,目光更是晦涩难辨。
“哥,就为了孟莲灵身上的毒,你……”墨玦大惊,难以置信,顿然想起十一特殊的体质,怪不得那阵子他老是问她十一的事,更让他不着痕迹向叶薇打听。
原来是看中她这样的体质。
对一个女人而已,这未免太残忍了点。
“孟莲灵……孟莲灵……”十一喃喃自语,缓缓地抬头看他,眸中似有泪,又似没有,抓着他的十指顿然扣紧,“你……和孟莲灵……呵呵……”
她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而是一种什么都没有的空洞笑容,听得墨玦蹙眉,他这样的她很奇怪。
谁也看不出来到底她现在想什么,墨晔和墨玦也不能,墨晔察觉到她的手上的僵硬,垂眸看她的手,大惊,竟然瘦得如此可怕,好似骷髅的手,没有一点点肉,只有一层枯萎皮肤包裹着她的十指,他来不及想太多,紧扣她的肩膀问:“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如今只想得到这个答案。
十一似没听到,墨晔不顾她浑身是伤,用力摇晃她,十一头昏目眩,“她对你,很重要?”
墨玦似不忍墨晔说出什么狠心的话,有或许想要为他哥哥辩解,他说道:“十一,你别怪我哥,莲灵救过我哥,我们欠她一条命。”
“救过?”十一身子突然抽搐,好似心脏病要发作似的,在墨家兄弟以为她会昏死过去时,她却若无其事,顽强地屹立着,只是那神色,很可怖,挂着一种遗世的讥讽。
半晌,她痴痴地问,“除了恩人,她还是你的谁?”
她这样的神色,让他觉得心底越发烦躁和慌乱,显得不耐烦了,忽略了心底隐约而起的闷疼,粗着声音吼,“我未婚妻。”
“未婚妻……哈哈……”十一又笑了,依然是刚刚那种毛骨悚然的笑声,她直视着墨晔的眼睛,好似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似的,她笑得空洞,也笑得疯狂。
好似把上天欠了她一辈子的笑容,在这一次笑尽了,笑得眼泪从眼角滑出,笑得墨晔心脏一阵阵抽痛,他不明白此刻的感觉到底是为何。
他却很清楚地认识到,他不喜她笑,一点也不喜欢,他宁愿她冷冰冰地看着他,充满仇恨地看着他,而不是这种……空洞苍白的疯狂笑声。
她难道不知,这样的笑声会让一个心硬如石的男人都觉得……自己的残忍。
“别笑了!”墨晔骤然大喝,十一依然在笑,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可就是想要笑,看着墨晔好似看着一个傻瓜。
墨晔恼怒了,想要摔开她,却瞥见她手臂上的伤痕,硬生生地停下动作,厉声吼,“不准在笑了,听见没有?”
“你……笑话!”十一笑着,十指却紧紧地扣住他的手臂,指尖用力的几乎刺进他肉里。
“回答我,刚刚那话什么意思?”墨晔沉声问,一手捏起十一的下巴,眸光阴鸷,命令,“说,把话说清楚,不准再笑。”
这么直视着她的脸,他才发觉,这张脸如失去了光泽的花瓣,一点一滴的枯萎,这是她吗?怎么变成这副样子,那些毒素把她身体变成什么模样了?
为何如此的可怕?
他突然胆颤,心生恐惧,她会死吗?为何他察觉不到她眼里的生气,为何他觉得她的生命在他的指尖慢慢地流逝,再也不能挽回。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失去温度,同地下冷气同温。
“原来我还有价值,救你的女人……”十一空洞地笑着,摇摇头,缓缓地松开抓着墨晔的手,墨晔突然慌了,那感觉再也抓不住她,十一说道,“你不仅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你还有眼无珠,有心若无,墨晔……终有一天,你会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有眼无珠,你倒说说看,我怎么忘恩负义,怎么狼心狗肺,怎么有眼无珠了?”墨晔冷笑,扣住她的肩膀力气加大,怒喝,“说!”
给他按了怎么多罪名,她必须说清楚,必须说清楚。
墨玦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两人好似……好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十一在怨他,可为什么?他哥哥和她根本就没交集,并不认识她,怎么听口气好似他哥哥曾经对她不起?
而且……
他看向墨晔,暗暗心焦,或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他看着十一的眼光,如此的……不同,他从未见过他失控至此。
即便是孟莲灵当初毒发,几乎死亡也没见过他有过此般慌乱,愤怒的神色。
他觉得奇怪,又说不上哪儿奇怪。
十一呵呵地笑,她头痛欲裂,讥讽道:“你自己去猜,去想,墨晔,我要你自己想起来……我要你亲自尝一尝这种滋味。”
她不说,凭什么要说?说了,又能如何?他会突然转变态度,她会少受点苦,也许,他会感恩戴德,乞她原谅,但那不是她要的。
她已遭了这么多罪,他却那般心安理得,凭什么?
再大的痛苦绝望她也经过,她还怕过什么?她已经无所谓了,她今天受得哭越多,受的罪越重,将来,反噬他的伤越重。
他伤她如此理所当然,她为何要把这一切挑明?
她要墨晔自己想起来,自己去想她所遭遇的一切,想他的忘恩负义,想他的有眼无珠,若他想起来,她赢了,这种滋味会十倍百倍地还给他,若他想不起来,她也无所谓……
她,不稀罕他了!
让他为了他那所谓的未婚妻,做尽一切吧,和她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了……
她恨墨晔。
这段日子不明白为何要恨他,只知道他狠心,如此残狠,如今知道理由,竟然如此哭笑不得,为了他的女人……孟莲灵,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天大的笑话。
她更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自己的恨意。
“说!”墨晔大怒,“十一,别逼着我,你让我猜什么,想什么?说清楚。”
“滚!”十一骤然拂开他,又恢复了状若疯狂,“你给我滚,滚出我的视线,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墨晔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她,“不说清楚,别想我走。”
“傻子。”十一轻笑……
“哥,我们先离开吧。”墨玦看不过去了,拉着墨晔要走,墨晔狠狠甩开他,不肯离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坚持一定要听十一的解释,只是固执地想要听她说。
他隐约知道,也许是他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你不说,我杀了叶薇。”逼不得已,墨晔使出杀手锏,神色冷酷,“叶薇就在岛上,你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吗?别逼我在你眼前杀了她。”
墨玦握紧拳头,十一神色木讷,“杀人,无需威胁,你杀不了她,除非……你不要墨玦。”
墨晔一震,该死的,被她说中了。
十一冷冷地瞥他,“滚!”
她已是第二次说滚了,再也忍受不了和他共处一处空间,墨晔阴鸷地抓着她的肩膀,冷声道:“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后悔,你慢慢等着,最好别死了。”
十一摇摇头,“你放心,我会活得好好的,亲眼看着你……万劫不复!”
她顿了顿,声音更硬了几分,“墨晔,终有一天,你会跪在我面前求饶,我等着!”
“绝不可能!”墨晔拂袖,狠狠地推开她,十一的身体哪儿经得起他这么大动作,连连后退,撞上玻璃墙,反弹回来,摔倒在地上。
她好累,身体里,心也累,索性不在起来,只是孤零零地躺在玻璃镜面上,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声,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
没有人能够忍受,一个人,孤独地待在封闭的空间里,幸好她童年时期就已忍受够这样的压抑和孤独,所以幽禁十几天,对她来说,不难忍受。
难于忍受的是,身体里,那些横行窜动的毒素。
十一身上的毒素又发作了,她卷着身子,不停地抽搐,这一次的疼痛竟然没有那么不堪忍受,她竟然呵呵地傻笑起来……
孟莲灵……
呵呵,墨晔,你真是傻子。
472
墨家兄弟出了地牢,墨晔问了克莱尔解药研制的进度,墨玦在一边静听着,片刻,两人一起出了别墅,墨玦一把揪着墨晔的领子,狠狠地把他顶在车子上,怒喝,“哥,你疯了是不是?”
墨晔缓缓伸手,扯落墨玦的手,整理被他弄乱的衣裳,冷了音色,“你怎么上来了?”
山上地牢的事一直是他亲自在管理,墨玦几年也不见得上来一次,今天突然听说他上来了,墨晔下意识以为他已发现十一。
谁告诉他的?
墨玦蹙眉,亦沉了声音,“我心血来潮上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看见这么精彩的一幕,哥,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来?”
他自然不能告诉他是叶薇梦见了十一,梦里那个环境和地牢相似,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上来看看,没想到是真实的,若是墨晔也知道叶薇梦见过这里,难免不会起疑心,对叶薇的处境不利。
他哥哥的性子,容不得有人破坏他的计划,不会看他情面。
“我以为谁走漏了风声,哼!”
“你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何必怕谁走漏风声,你连我也不告诉,瞒得真好。”墨玦的声音说不出的讽刺,定定地看着墨晔的眸子,“哥,你就不怕她死了?”
“你怕她死?”
“不,我怕你后悔!”十一生死他并不是最在乎的,他在乎是他唯一的哥哥,人怎么能如此纠结的,明明并不情愿。
“我不会后悔!”墨晔骤然出声,“不可能后悔,她是救莲灵唯一的希望。”
“万一救不了,她死了呢?”墨玦尖锐地指出矛盾,刚刚他就听克莱尔说,十一不一定能熬得过七天的试验期,若是熬得过,解药八成能出来了,若熬不过,那就准备她后事。
“小玦,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你最好不要插手!”墨晔警告他,负手看山下,万家灯火尽在眼里,跳跃的却不是温暖的光,而是冷酷无比的寒芒。
“哥。”墨玦叹息,“恕我无法认同你的做法。”
“你怪我残忍无情?”墨晔冷笑着问。
墨玦不答,墨晔问,“若是有一天叶薇也面临这样的情况,另外一个女人能救她的命,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机会,你也不会放过,更不会在乎她的生死,你没立场来责怪我任何事,只不过是这个女人巧合是你的女人的姐妹,所以你觉得我残忍罢了,若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小玦,你不会有任何在乎的情绪,你只不过怕叶薇日后伤心,那你为我想过没有?莲灵只有不到一年的寿命了。”
夜色深浓,海风呼啸,墨晔的声音散在海风中,怒中夹着几分恨,道不明心中所想,若是有办法,他会牺牲十一吗?
墨玦不做声,他明白,墨晔说得是事实,他的确没有立场责怪他分毫,换做是他,恐怕也会这么做,只是十一刚好是叶薇最看重的人。
仅此而已。
他知道他劝不住墨晔,后果无非是两种,十一活下来,莲灵也活下来,不然是十一死,莲灵也死,作为墨晔的弟弟,还有叶薇的情人,他自然希望第一种。
只是……
“哥,你对她,真的没有一点点的……犹豫过吗?”墨玦问,他刚刚看他的神色,那分明是……捅她一刀,他更痛十倍的神色。
为何言词间却如此无情。
“没有!”墨晔断然道,冷然的背影在夜色中更显得孤远,无情,即便有,他也不会道于别人听,即便那是墨玦。
若是承认了自己的犹豫,那是不是说明他心软了,做错了?
不,怎能承认呢?
他又岂会后悔,做错。
“哥……”
“小玦,不准再管这事!”墨晔突然粗暴地打算墨玦的话,愤然上车,甩上车门,开车下山。
墨玦沉默地看着车子如风一般急促消失,眉心拧了拧,这样的墨晔,很反常,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吗?二十几年的兄弟,即便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少年时代,他也没见过他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