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给额娘请安,给惠妃娘娘请安。”
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回头,惊讶得看着老九,“禟儿,你怎么来了?那么久都没来给额娘请安了。来,坐这儿,坐额娘身边来,让额娘好好看看。”
老九慢吞吞的挪过去,在宜妃身边的座位上坐下。宜妃激动地拉住老九的胳膊,看着这个心爱的儿子。老九厌恶地盯着那只抓住自己不放的手,宜妃尴尬地放开了手,脸色暗淡,极不自然的牵了牵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坐在另一边的惠妃,心里极好笑的看着这一幕,嘴上却虚伪地打岔,“九阿哥是越来越像妹妹了,那脸蛋啊,可惜长在男儿身上啊,若长在女子身上,要让多少青年才俊拜倒在其石榴裙下。”
老九一张脸越发的阴沉了,惠妃根本是在借机嘲讽他,不觉眼里冒出了杀气,看的惠妃一个激灵,寒暄不了几句话,就匆忙的告辞了宜妃,“妹妹和九阿哥也许就不见了,我就不在这儿打搅你们母子相聚,改日再来找妹妹谈心。”
“惠姐姐走好,妹妹就不送了。”宜妃福了福身,看着年老色衰的惠妃离去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但这一幕,恰好全落在老九的眼里,更是对这个表里不一的额娘多了一层憎恶。
刚才还热闹的院落,一下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小雏菊安静地开在大树底下,偶有一队蚂蚁爬过它的身边。对于这个冷漠的儿子,八面玲珑的宜妃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才能让他接受自己的关怀。自从他大婚建府以后,就少来见他这个额娘了,她甚至觉得儿子是为了避开自己,不用每天给自己请安,才早早的成亲、建府。
老九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他从袖口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几张纸,放在桌上。宜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过来看,顿时傻眼了。映入眼帘的只有两个大字——“休书”。再往后面看,几张纸都是休书,老九以各种名义把自己府中的福晋、侧福晋都给休了。
“为什么?”宜妃实在想不通这个儿子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看到老九微红的脸,她恍然大悟,但仍不敢置信地问,“难道胤礻我那晚不是说笑?”
老九点了点头,宜妃欣然地笑起来了,“没想到禟儿这么喜欢曹大人家的表小姐啊。是想让额娘在你阿玛面前帮你说说情是吧?”
老九又点了点头,看着他额娘含笑的眼睛,诚恳地说,“额娘,谢谢您。”
“额娘还没答应你呢,曹府的表小姐,我倒是要见识见识,真有这么好?让我的宝贝儿子写了这么一摞休书。”看见老九一脸的紧张,笑意更浓,“不过,儿子开口了,额娘没有不帮的道理,你想让额娘怎么跟你阿玛说?总不能给皇上看这些个?”
老九毫不掩饰,正色道,“若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
看着儿子如此坚决的神情,宜妃被震住了,这就是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一个样,一样的痴情、一样的死心眼,一样不给自己留退路。
夜晚,康熙留宿在宜妃的小院里,宜妃收起平日里谈笑风生、八面玲珑的样子,特别的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极力迎合康熙的喜好。
她一边为康熙揉着肩,一边寻思如何开口。
“有事要说?”康熙突然发问,令那双正揉得舒服的手停住了,康熙不满的皱了皱眉,睁开眼睛,摆摆手示意不用继续了。
宜妃从塌上下来,整好衣衫,突然跪了下来,“臣妾有一事求皇上,恳请皇上做主。”
“这是做什么?起来好好说。”
“谢皇上,”宜妃起身,在一旁坐下来,“皇上也知道禟儿那性子,他从来没求过我这个额娘什么,可是,这次他来求我了,我真得很高兴,禟儿还是把我当成她额娘的。”
康熙无奈的看着眼前喜极而泣的女子,在众多嫔妃中,她最受宠,因为在她屈意迎合之下,有着一颗真心,他能感觉到。她的三个儿子都比较淡薄、随性,不爱争宠,这说明她教子有方,很和他的心意。但就这个九阿哥从小就孤僻,自从奶娘死后,和宜妃更是不亲近。这人也奇怪,越不理睬你的,你还就越喜欢凑上去,和自己很像,“好了,不哭了,到底是什么事?”
“你看这个,”宜妃把那摞休书拿给康熙,“这孩子是铁了心了。”
康熙一看,气得一把甩到地上,“胡闹!把胤禟给我叫来!”
“皇上,请皇上息怒。”宜妃吓得立马跪下,“请听臣妾解释。”
康熙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儿,“说。”
“禟儿这孩子是看上了一位姑娘,说是非她不娶,一定要明媒正娶,不舍得让她做小。”
“那也不能这么胡闹,把福晋都给休了!是哪家的姑娘?”
“皇上应该也听过,那日还问过曹大人呢,就是十阿哥口中的那位,曹大人家的表小姐。”
轰的,康熙的脸色阴晴不定,脱口而出,“不行!”
“皇上?”宜妃敏感的觉察到什么,小心翼翼地说,“十阿哥说禟儿连‘今生要么娶她,否则,我宁愿出家做和尚’这种狠话都说了,皇上您就看在他一片痴心得份上,就成全他吧。”
“这孩子……”康熙叹了口气,本想说让胤禟断了这念想,但始终说不出口。
“皇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宜妃渴求的望着康熙,说出了儿子的话,也是她自己的心声,多可笑,几十年了,到了今儿,才敢借着儿子的话,对这个大清天子表白自己的爱慕之情。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康熙怎会不懂?但他视而不见,故意忽略,后宫三千佳丽,他也只为一瓢饮。“宜妃,你安排一下,让她参加今年的选秀。”
宜妃感激地望着她仰慕的天子,磕了个头,“臣妾多些皇上成全。”
成全?朕连自己都成全不了,如何成全胤禟?成全你?不要怨朕,怨朕也没关系,康熙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江宁15
一阵浓烈的脂粉香气,伴随着裙钗佩环的丁零当啷,和女子的说笑,进到了随月小院门前的那片竹林里。为首的两个女子正是春风得意的宜妃娘娘和大阿哥胤禔的额娘、大学士明珠的外甥女——惠妃娘娘,(我查过了,大阿哥胤禔叫明珠外叔公)后面还跟着难掩幸福神色的九阿哥胤禟。
“站住!”随月小院门前的侍卫大喝一声,让两位谈得兴起的娘娘变了脸色。
“敢挡我们的道!你也不看看是谁?”惠妃一脸愠色,发起了脾气。
“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随月小院!”那个年轻的侍卫绷紧了脸,不卑不亢地回答。
“给惠妃娘娘、宜妃娘娘请安,给九阿哥请安。”见情形不对,一个资格较老的侍卫忙出来打圆场、陪笑脸,“呵呵,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惠妃娘娘您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还不给两位娘娘跪下赔不是!”
年轻的侍卫极不情愿的跪下磕头。
“行了,不知者不罪,起来吧。”宜妃开口了,“我们是奉旨前来看望沈落叶姑娘的。”
资格较老的侍卫一脸的为难,“娘娘,宫里的规矩您比小的清楚,这没有皇上的手谕,小的可不敢放两位娘娘进去啊,就是太子爷来了,小的也不敢放进去啊。”
“行了,别在这儿给我饶舌根子了,拿去自己看吧。”宜妃把一小块黄丝绢扔了过去。
那侍卫一看,正是皇上的手谕,忙不迭的陪笑脸,点头哈腰,赔礼道歉,一付奴才相,“哎唷,娘娘你看小的这糊涂劲儿,小的该死,快请进,快请进。”
惠妃仿佛还不解气,走过那个年轻侍卫时,恶狠狠地一脚把他揣倒在地上,仰着下巴进了小院,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宜妃则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不发一言。那个资格较老的侍卫等一行人走了,赶紧上前把那年轻的侍卫扶起来,又告诫了他几句,才站回自己的岗位。
胡太医见两位娘娘一同前来,忙迎上前去,“微臣给两位娘娘请安,不知两位娘娘前来此处,还望娘娘恕罪。”
惠妃刚被拦在院子外面,现在又被胡太医挡在屋前,心里甚为不悦,横眉怒目,“怎么胡太医也要挡我们的去路?今儿我倒要看看,这位沈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皇上竟然把她护的密不透风。”说完就要硬闯过去。
宜妃一把拉住她,“姐姐这话说重了。既是皇上下的令,做臣子的也只能依旨办事,分毫不能出差错。只有臣子犯错,哪能说皇上的不是。”宜妃这话,一是道出侍卫和胡太医的难处,做了回好人;二来也隐讳的指出惠妃的言行出格,用皇上压制住了惠妃的无理举动。
“妹妹说的是,姐姐失言了。”惠妃心下虽不痛快,但宜妃说的句句在理,自己要在闹下去,反倒让人抓了话柄了,也就吞下这口气。
宜妃亮出了康熙的手谕,胡太医猛地联想起了皇上之前对他说的幕后黑手的事,便带她们进了月牙儿的房间,自己则侧身站在一旁细细观察。这时的月牙儿身体虽好了不少,但仍需要多休息,以她的性子在床上呆不了几天,所以王景浓开了些安睡的药,好让她好好修养。所以,这一大群人进来时,她正睡得香呢。
老九也不顾别人的眼光,一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冲了过去,握住她的柔夷,另一只手抚上她消瘦的脸庞,满是心疼地望着她,仿佛在他眼里,这个世界除了她,在没有别人了。这让跟在身后的宜妃吃惊不小,她的宝贝儿子连自己都不能碰一下,如今竟然主动握住别人的手。她感激地望向病床上的女子,欣慰的笑了,眼中满溢着泪水,忍不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瞥到惠妃异样的神情,她拉了拉惠妃的袖子,换来惠妃的三个字“月牙儿”,顿觉五雷轰顶,身子一软,幸有宫女的搀扶,才没有跌倒。
惠妃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从她第一眼看见床上的人儿开始,她就处于震惊当中,那容貌分明就是当年的月娘娘,难怪皇上要半个侍卫营的人来守住这个小院。怨恨、嫉妒、恐惧……参杂着,爬上了她的心头。一个声音回响在她的耳畔,“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我额娘?为什么……禔儿……为什么月妈妈不是我的额娘?她从来不会逼我……禔儿……只有月妈妈懂我……禔儿,我才是你亲生的额娘……你如果是我额娘,为什么你不懂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禔儿,那个溅女人到底对你施了什么法、什么咒……她不是溅女人,我不准你侮辱她……月牙儿,你已经夺走的皇上的心,为什么?连我的儿子也要夺走……”在旁人看来,此时的惠妃就想吐着信子的毒蛇,盯着床上毫无反抗能力的姑娘,恨不得上前掐死她,那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宜妃强忍着自己的心悸,再度望向床上沉睡的人儿,看见儿子专注的神情,她崩溃了,那眼神跟皇上独自一人,思念着月娘娘时的情景一模一样,每次看到皇上憔悴的模样,她都会心酸、心疼、不舍……这次轮到她的儿子了,她不愿相信床上的人儿就是月娘娘。她再仔细看,就安心了,月娘娘怎么可能比自己还年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何况人有相似。突然,她心里咯噔一下,那么相似,皇上看见她时会怎么想?即使她不是月娘娘,皇上……选秀……宜妃心里已经明白了皇上的用意,那自己的儿子怎么办?若真的发生了,那禟儿不就真的要去当和尚了?不行,她要想办法阻止这一切。她决不能让惠妃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
“胡太医,沈姑娘的病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宜妃强作镇静问道。
“要能完全下床,尚需些时日,微臣还不能下定论。”胡太医早把一切尽收眼底,小心的回答着。
宜妃又问了些有关深落叶病情的事,其它也没多说。
“今儿是奉皇上的手谕,来探望沈姑娘的,皇上有旨,等沈姑娘病好了,就要参加今年的选秀,你可要用心的照顾好了。禟儿,人也看过了,我们也该走了。”宜妃表情复杂地望着依依不舍的儿子,和至始未曾醒来的女子,唤回儿子的思绪,“禟儿,沈姑娘还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额娘知道你是担心她的病情,但你这样反而会害了她的清白。”
老九一听,想想他额娘说得在理,放下了落叶的手,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拂开她额上垂下的发丝,才不舍地离去。
而惠妃至始至终阴沉着一张脸,另原本就年老色衰的脸,增添了一份戾气。直到离开随月小院,她也没有说一句话。老九在离开小院后不久,就向她们告退。而惠妃在离开宜妃时,说了一句,“没错,就是她。”让宜妃在自己的小院门口僵站了半个时辰,浑身冷汗,腿都麻了,才让宫女扶进屋子。
江宁16
胡太医将事情经过禀报了康熙,康熙让他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胡太医照往常那样煎药。这时,一个老太监出现了,鬼鬼祟祟,见无旁人,轻巧地来到胡太医的身边,“胡太医。”
胡太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下却猛地一沉,“公公有事?”
老太监倾身,附在胡太医的耳畔轻声说,“胡太医可还记得令尊是如何惨死的?”
胡太医的脸当下变色,“公公怎知此事?”
老太监阴险的笑了,“胡太医忘了老奴了?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你是?”胡太医猛地反应过来,这老太监正是当年告知他父亲之死是月牙儿月娘娘一手造成的那个人,没想到真给皇上料到了,“公公你怎会在此?你究竟是何人?”
“这个胡太医就不用知道了,老奴只是来提醒胡太医,那随月小院中的女子,胡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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