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兴奋跑过去,趴在小池边的石头上,泠泠清透的泉水飘着森寒的烟雾,真有股神圣的味道,她一时迷醉,想伸手触摸那泉水,一下子被风洛暄抓住,强行拉她起来。
风洛暄骂道:“你活得不耐烦,竟敢徒手伸入泉水中。”
那边的颜迟抱胸调侃她,“遥儿,你这玉手伸下去前是活色生香,拿回来可就变了硬邦邦的冰柱哦。”
“……”萧遥翻翻白眼,不以为然,她只是想碰碰水面,才没傻到伸下去,懒得和这些男人计较。“你们为什么叫它神泉,这泉水莫非有什么神奇之处?”
怀疑(2)
站在皇帝身边的莲柘解释道:“在一百二十年前,昭德十三年,风国桂凌郡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疫病,前所未闻,症状诡异,天下大夫都诊断不出缘由,后来生病的人无意中喝了这神泉的水,竟然痊愈,此事后昭德帝把此泉水封为神泉,在此建了宫殿供奉泉神。不过百年来神迹显现也只有那次,这些年来风国也发生过几场瘟疫,取了泉水给病人服用,却也不再像那次般见效。”
冰泉在现代出名在于它特殊的美容功效,她还用过一些牌子的冰泉面膜。除了美容,冰泉在医学上的价值也是很有前景的,因为冰泉中蕴含各种人体所需的微量元素和矿物质,对很多疾病都有神奇的疗效。
莲柘说的那场疫病大概就是百姓身体缺少所需的微量元素,导致病变吧,泉水刚好给他们补充了这些缺乏。古人对此又一无所知,便以为是泉神显灵。什么神灵,纯属无稽之谈
“神棍,你该不会也相信这泉水里有神仙吧?”萧遥望向莲柘问。
神棍能做到大司命这个位置,自然不是靠巫术等招摇撞骗的幌子,其实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古代一般巫医结合,所以神棍有一个比较靠谱的职业——大夫,还是挺厉害的那种,在风国医学界是头号先锋人物。
百姓不知这其中的奥妙不稀奇,毕竟这个时代的化学医学水平落后,不过神棍作为对医学颇有研究的大夫,即使不知道水中含有哪些具体的物质,但也应该知道治病的是泉水中的物质而不是什么神神鬼鬼之类。
莲柘目光瞬间变得奇怪起来,带着探寻的意味打量着她,“你知道泉水救人的缘由?”
萧遥根据自己现代的知识,说出自己的看法:“反正不是水神显灵,其实冰泉治病的原理也不难理解,百姓的饮食营养极不均匀,长久以往,身体容易出现缺素症状,大概那时桂凌郡出现集体性的病并非什么瘟疫,而是缺少某种微量元素,正好冰泉含有丰富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病要求的是对症下药,若发生瘟疫,拿泉水去救人,这根本不会起作用。”
风洛暄听她说得煞有其事,知道此女一向歪理多,并不相信,“你没修习过医术,少在那里胡诌,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入宫后得让太傅教你好好念书。”
萧遥一听进宫后要念书,郁闷斜睨他:“哼,自己没见识倒怪别人太聪明。”
怀疑(3)
一旁的莲柘听到她方才对神泉治病的解释,显然愣住,后来忽然像想起什么,眼眸亮起。
“公主说得并非没道理,根据史册记载那时的疫病,其实并没有像其他瘟疫那样蔓延,而且症状也有很大差异,派去的大夫也认为不似病疫,只是身体某些部分发生病变,不过由于找不出真正的病因,只能以瘟疫之名向朝廷上报。而且后来发生的瘟疫也不能用泉水治疗,可见这泉水的功效针对的并非瘟疫本身。”
“看吧,神棍这样的圣手也说我见解不错。”萧遥得意昂起头。
三个男人皆用奇怪的目光看向萧遥。
萧遥退后一步心脏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被三个厉害的男人目光注视着,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萧遥警惕起来
颜迟目光闪烁不定,首先开口:“遥儿,你从未接触过医术,更逞论了解百年前的事,连大夫都不曾诊断出病因,你又是如何得知其中的缘由。”
“我小时候曾跟一位大夫学过点皮毛,后来无意中遇到一本医术上讲述这件事,并标注有撰写人的见解,我纯粹拾人牙慧而已。”萧遥觉得底气不足,在这帮人精面前,自己的道行太浅,勉强扯出个谎言,也不知能不能蒙过这些狐狸。
她自然不敢说出真正的原因,说自己是现代穿过去的借尸还魂,估计自己会被当妖孽绑去火烧。
“你说谎,你小时候何曾学过医,你自小习武,最不爱便是读书,整天逃学,书本也不指望你拿,更何况医书那些深奥的典籍。”风洛暄一下戳破她的谎言,眸中逐渐凝结着凌厉的目光,“不过朕更好奇的是,你一个普通女子怎么总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按你这些年来的经历,根本就说不过去。”
“你起我低,你派人调查我?”萧遥怒目瞪他。
怀疑(4)
萧遥知道风洛暄不信任自己,为了能更好控制住自己,他必定把她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自己尾巴一翘,他立即就知道。然而被人算计得清清楚楚令她厌烦,好像赤身裸体暴露在他眼底下,让他看着笑话,自己却浑然不知。
风洛暄对她的怒气视若无睹,似宣告主权般冷然道:“天下都是朕的,你也是朕的,朕要知道你的事还需要征得你同意?”
“我同不同意你都把我的底细弄清楚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萧遥冷冷自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去跟一个暴君讲人权,那倒不如劝老虎去吃素。
她认真环视眼前的这些男人,他们位高权重,为了自己所看重的东西一贯能心狠手辣,自己不过是他们所操控的棋子,只要她有什么不妥,就势必被抛。
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也很清楚自己对这些男人而然只是无关重要的棋子,可是她也会很难过,也会很心寒,平日无论她怎么没心没肺,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想过着普通快乐的生活,但他们却当她刀枪不入,肆意挑战她心底脆弱的防线。
她心不断下沉,掉入自己也看不到的深渊,疼痛却万般无力,她忽而笑得轻淡飘渺,眸子中飘荡着薄雾般罕见的凄凉,她只是静静开口,没有平日的张扬嚣张。
“我知道什么有何关系,反正我知道的并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威胁,我一个没权没势的女子,你们谁都能轻易捏死我,还怕我弄出什么妖蛾子呢。我也是一个有感情的人,我也有自己无法放弃的坚持,有些事我不想说,你们逼我,我没办法反抗,只能找理由敷衍你们。”
说完她勉强挤出笑容,不想再露出这般脆弱的情感,无论自己如何脆弱如薄冰,如何不堪一击,别人也不会怜惜她,何必自寻烦恼。
“今天是我进宫的日子,本来欢欢喜喜的,何必弄得像三司会审,我又不是罪大恶极的犯人,我们还是去把祭祀完成吧,皇兄。”
她不再看他们,自己独自朝着祭台的方向走去,她身后的男人却望着她萧索的背影,变了脸色。她并没看到风洛暄眼底蓦然的惊痛,也没看见颜迟恍惚间的动容,他们谁与她都没有任何关系。
一舞倾城(1)
自从这番谈话后,萧遥难得安安静静听话,按照巫祝的指示,规规矩矩进行着仪式。
当风洛暄把兰草结在她手腕上,向她洒下象征洗涤人心污垢的泉水时,仪式算完成大半,只剩下最后一部分“祭神舞”。
神泉中央矗立着一座莲台,在袅袅烟雾中仿佛一朵纯白的莲花,庄严中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凛然圣洁,湖水在它脚下温柔静静流淌,远远望去似是蓬莱仙境中若隐若现的水榭楼台。
萧遥在女巫的帮助下换上祭祀专用的舞裙,束腰窄袖的长裙,白纱作底裙,外罩黑色秀金莲的短打,腰间配有神秘花纹的玉带,头上的真珠朝冠替换成轻便的青铜额饰,微风吹来,荷裾飘飘,给她染上几分神秘的女性美。
“祭神舞”需要舞者在泉中的莲台上翩翩起舞,所以萧遥乘上小木筏由一男巫送上莲台,她踏上莲台,已经有五位捧青铜双耳云纹鼎的女巫跪在莲台的周围,鼎中盛满一朵朵芳香四溢的幽兰。
看着男巫划桨离开,岸上皇帝和文武百官全神贯注望向这边,萧遥终于感到一丝紧张。是的,颜迟说得没错,大家闺秀会的她基本不会,这一点是无法反驳,无论是女红、诗画、琴技,还是舞蹈,非常可悲的是她全都不会。
尽管有专门负责乐舞的女官亲授她“祭神舞”的动作,但临近抱佛脚的效果也别抱太大期望,别说踏中音律起舞,她甚至连具体的动作也记不全,就更别求姿势优美若仙,能顺利完成舞蹈算是万幸。
当个公主真不容易,规矩多多不说,还不得不跳这劳什子“祭神舞”,简直丢人现眼,她心里痛苦哀号。
岸上的巫乐幽幽响起,乐声悠长古朴,编钟气势磅礴,靡靡梵音直冲云霄,震得人肃然起敬。这种充满魄力的乐声中,围着泉边的百官应该沉浸在一种庄重的气氛中,他们的表情该是带无比肃穆观看祭神舞。
可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们因为强忍压抑不住的笑意,整张脸呈现严重的扭曲,因而表情可谓怪异百出。
一舞倾城(2)
皇帝的表情不是一般的难看,他瞪着莲台上那舞动的身影,放在龙椅上的手隐隐抽搐。
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萧遥平时不学无术,他怕她会在祭典上丢脸,专程为她配备了教习礼仪和祭祀程序的女官。可这女人到底在干什么,她忘记动作也算了,她姿势缺乏优雅也算了,她踏不中音律也算了……她这搞怪的动作是怎么回事,像木偶戏中被扯得抽筋的木头人,姿势僵硬,竟然还手脚同步。
臣子们千奇百怪的脸色,他怎可能没看到,现在他只恨不得把她拽下来狠狠教训一顿,皇家的面子算被她丢光了。
风洛暄额头青筋突突跳动,终身忍不住怒斥:“她在学僵尸跳舞吗?”
“呵呵,皇上,遥儿的姿势虽然有趣了点,不过她也很努力在跳,不曾因为不会人放弃,这种精神值得嘉奖。”
坐在下首的北祁王颜迟差点笑抽了,他这个未来王妃不是一般的搞笑,祭神舞跳得委实惨不忍睹,可他觉得相当有意思,比他看过最优美的舞蹈还要令他印象深刻。
从那一夜她突然从墙头跌落,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像被倒入乱七八糟的调味料,让他尝到生活千奇百怪的滋味,原来生活也可以活得如此波澜起伏,那种对下一刻全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感觉真好。
这个奇异的少女总令他惊喜不断,她无论思想或是行为总是出人意料,脑袋中充满古灵精怪的念头,却不像那些闺阁女子只有单薄的形象,她是鲜活的,满溢生气,从内而外表现出发自内心的纯真,令人忍不住要靠近她,发掘她更多有趣的性情。
刚才看到她展露的脆弱,自己竟觉得隐隐心痛,这是从没有过的新鲜体验,那一刻自己有种想拥她入怀柔声安慰的冲动。
现在她跳着难看的舞蹈,他却感到满心愉悦,别人以为他赐婚是被迫,以为他必定为她而羞耻,只有他知道自己毫不在意,这样世上罕有的女子属于自己,那是至高无上,连皇帝也无法获得的的荣耀。
一舞倾城(3)
风洛暄抚额无力叹息,“她哪里努力了,朕派来风国最负盛名的舞师教导她一个月,现在她就给朕跳这乱七八糟的舞,朽木不可雕。”
“这也不能怪遥儿,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些这些乐艺,自然很难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遥儿这女子性格古怪,她不喜欢的东西,逼她去学也只能学到皮毛。
“咦”有臣子惊呼出声。
风洛暄和颜迟分散的注意力也被远远莲台上的突变吸引住。
岸边的人忽觉眼前的景象一变,莲台上那僵硬的身影,在乐声中渐渐产生奇异的变化,舞蹈已不像先前般僵滞难看。
只见莲台上萧遥的白色裙裾被风灌得猎猎作响。
那黑与白交错的纤细身影,蓦然化为一条柔韧的缎带,在莲台上自由舞动,时而翩若惊鸿时而婉若游龙,舞蹈动作与“祭神舞”固有的动作完全不同,“祭神舞”动作繁复古雅,参加祭祀巫师的行为改编,富有情节性的舞蹈有种圣洁朦胧的神秘感。
而莲台上女子此时的舞蹈大气简洁,灵巧的身躯在小小的莲台上飞舞跳跃,在空中回旋着高难度的动作,她或是在台上点足腾跃,或是在空中旋转飞舞,一套舞蹈行云流水般流畅,动若脱兔而变化无穷,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大气。
那奇异惊险的动作,简直像九天仙子降临凡世,看得观望的臣子叹为观止,每到她翻飞空中时,便忍不住发出惊呼。他们目光紧紧跟追随那抹游动的身影,心情随着她的动作忽上忽下,似要跳出胸膛。
原来萧遥自己也受不了这种僵尸跳舞,兼之她太紧张了,结果把后面的动作忘得一干二净,该怎么办好,这种时候停下来比难看地跳完还要丢脸,若是自己丢脸她也无所谓,但丢了皇帝的脸,皇帝绝不会给她好果子吃。总之无论如何不能停下来,死撑也要撑到乐声终止。
可胡乱跳舞委实不容易,忽然她灵机一动。
反正现在自己也是在胡乱跳舞,不如以指当剑,把自己平时练习的剑法舞出来,总好过僵尸跳舞吧。
于是她挑了套“灵风”剑法,这套剑法动作优美,柔中带刚,舞起来特别有气势,再结合她的轻功,在这个小莲台上完全可以自由发挥。
一舞倾城(4)
跳舞她不会,但自小喜爱习武,她对“灵风”剑法熟稔到倒舞如流,所以轻松在莲台上施展。
古朴凛然的祭乐在湖上震荡成波浪,她听出那种历尽沧桑的味道,一如她的心情,无奈而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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