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笑了:“不,我不叫蓝天雪。”
“什么?”
“我说,我不叫蓝天雪,也从来不是什么南陵的公主。”
“皇,皇后,您在说……”
“也从来不该成为了你口中的皇后!”
寂静不断蔓延开去,隔着厚厚的石墙,仿佛依稀都能听到那墙的另一边,风吹过的声音,带着丝萧瑟的气息。
依依一脸淡然,看着她的眼睛,是镇定的,是仿佛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才勇敢地开了口的,却是在眸底深切隐藏着一丝渴盼的。
绿儿满脸的惊讶,张大了嘴,差点连呼吸都失去力气的。她是将一个惊天的秘密听入了耳中,放到了心头。沉甸甸的分量,是要努力承托起来,还是让它就这样沉淀下去?
她终于开口,对着依依:“那么,那么您……”
听到她开口说话的声音,那份心头的紧张感顿时消散了,依依知道,绿儿终是选择了信任她的,而只这一份信任,于她来说,就是一切了。
她说:“绿儿,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她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又挪动了身子,凑近依依的身边。
牢狱外。
夜色渐深,一身青黑衣的人影隐藏在这深沉的黑衣深处,看向那监狱的方向,紧抿着唇,眉头深锁。
“都办妥了?”他朝着一个狱卒沉声问道。
“是,都照您的吩咐办妥了。”那狱卒朝着他躬了躬身,恭敬地回道。
一身青黑色衣裳的人不再开口。
有秋日稀松的月光从云层中洒落出来,照在冰冷石头筑成的石墙之上。隐匿在黑夜深处的身影,比起刚才有了个更为清晰的轮廓。月光洒在了他的脸上,唯见那深褐色瞳孔深处,似暗涌着波涛,等待一场将来的澎湃。
真相3
“哦,这么说来,您是被真的蓝天雪给调换了,然后当了替身进了宫。”
绿儿点着头,一副思量的表情。
依依真的觉得有汗水从额头上冒出来的,真的。她即便是相信她,但是在听完这些之后,怎么却能保持这样冷静?!
“你,就不感到害怕?”
绿儿转过脸来,盯着她半晌,才道:“怕!”
“那你还能这么平静?”她几乎是吼出来了,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倒反而让她她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那不然呢?”
依依崩溃,她终于是相信了,这世界上的确存在这样一批人,平时发生点什么不大不小的事总是大惊小怪,乱了分寸,可要真的面临重大事件,却反而能够沉着冷静应对了。而恰恰这种人,一般都是了不得的,比如说眼前这个一脸平静看着她,问她“那不然呢”的丫鬟。
“难怪您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依依也同样开始怀疑,是不是惊讶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自然而然也就平静了。
“那您打算怎么办?”绿儿看着依依,同样认真地问道。
“什么怎么办?你说如果我把跟你说的这些都说出来,那我们会不会就没事了?”
绿儿想了一会儿,拿过依依手里头捏着的药瓶,打开,又将刚才替她包好的布条解开,将那药粉洒在她受了伤的膝盖上,最后,又撕下一块干净的布包好。
“这是一个欺君的罪名。”
欺君?依依看着她,是啊,若是说出了真相,结果也是欺君。一个是背叛出卖罪,一个欺君罪,孰轻孰重?
**
穿着红衣,留着长须的刽子手,却赫然举起了手中的枪,对着依依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牢房中传来一声大叫。
依依从噩梦中惊醒,对着黑暗冰冷的墙壁拼命呼吸。
“皇后,怎么了?”绿儿也被惊醒,马上起了身,抚摸着她的背。
摇了摇头,她说不出话来,梦中的她,跪在一个高台之上,耳边是人群的哄闹声,她披头散发,猛烈的阳光照射地她睁不开眼睛,却在抬头的那一刹那,独独看到了一双冷漠如寒冰的目光。心被狠狠揪着,窒息地喘不过气来。她想大声喊出声来,开口却发不出声音。然后她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刺透她的耳膜,说着,你背叛了我……
“没事了,只是做了噩梦,没事了……”绿儿一边安慰着她,一边伸手抹去她额头的汗珠。
依依忽然抱住了她,再也无法忍受着所有发生的一切一切,竟是哭出声来的。从来,便不曾这样哭过,是压抑太久,坚强太久,倔强了太久,最后终是找到了一个借口,一个理由,能任凭了自己发泄的。
“绿儿,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喊着,是要将心里的所有都想喊出来的,但却又觉得,怎么喊都是不够的。
“是我害了你,是我的错,是我让事情发展变成这样,是我偏偏要到这个地方来……”
“皇后,不是这样的,不是您的错……”绿儿已然梗咽,这样脆弱的依依,也是她从不曾见过的。
“可是,可是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想让事情变成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绿儿,我后悔了,我真的好后悔,我不想就这样在这个地方待着,我想回家,好想回家……”
真相4
也不知是哭了多久,依依慢慢开始安静下来,她依旧伏在绿儿怀中,任凭绿儿用手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这样的感觉,真好。
见她停止了哭声,绿儿这才开口道:“皇后,不管怎么样,在绿儿心中,您永远是皇后,是绿儿的主子。到了今天,若是给绿儿选择的机会,也依旧是会选择陪在您身边的。”
依依抬起头来,看着一脸坚毅的绿儿,抹了把眼泪,破涕为笑:“绿儿,谢谢你。”
“好了,现在没事了,时辰还早,再多睡一会儿吧。”她将棉被铺好,又拢了拢一旁的稻草。
依依看着她的背影,思考良久,终于在心里下了决定。
她说:“绿儿,我不能就这么一直待在这,即便是一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出去,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
桌案上是今天众臣上奏的厚厚一叠奏折。在这深宫之中,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皇后入狱之事早已成为众人天天挂在嘴边谈论的话题。若不是犯下了大罪,又怎么会一下子关了冷宫,一下子却又进了牢房呢?
而世上也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个中原因,虽不能说全都有个了解了,但是,却也是知晓了六七了。
于是,今天早朝之上,群臣禀奏,要求东方魅对这个施阴谋诡计祸害了东方国的皇后,有一个明确处理。当然,他们嘴上不会说的这样直接,搬出各种祖上的规章,搬出各种理由,其结果无非也就是要个嘴中处理罢了。
东方魅一手支着额头,面色沉重异常。
回想起那天她当着他的面,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还残留着那时听到时那种窒息般的疼痛。
好啊,好的很!
他终于也是得到了一个答案了。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她只一句话,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个无的样子。那么,他还需要坚持什么呢?简直可笑。
他从来便不曾将女人当一回事,只要他愿意,要什么样的没有?又何必单单在乎了那一个?
他是一国的王,他要冷酷,要无情,感情的滋生对一个王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件好事,在这深宫之中,在他的身边,哪里存在什么真情?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冰般的冷光。
在一旁一直悄悄注意着他的易风,在看到东方魅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寒光时,全身不由一个打颤。
那抹寒光,他见过太多次了。
那是一道嗜血的光芒!
真相5
原来还想再多等些时日,以观情势,但是按照现在的发展,易风想,或许他不能再等太长的时间了。东方魅或许下一刻就会……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沉静的御书房中,忽然响起东方魅略带暗哑的嗓音。让易风着实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此时的东方魅,靠坐在龙椅之上,双目看着前方,那眸底竟是全然失去了适才瞬间出现的寒光,略带了些茫然。
这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邪炽冷酷的王?
他这一问,不知是在问谁,抑或只是自问。
易风刚想开口,但又被门外忽然传来的声音所打断。
“太后驾到——”
仿佛是早已料到太后会过来一般,东方魅丝毫不动声色,却也是从刚才的思绪中拉回神来,将注意力放到了桌案上的大片奏折之上。
柳纤月在出了那审讯室的门后就直奔着太后的寝殿去了,对于在那里发生的事,想必太后是早已知道,而偏偏也是要等到今早上了早朝之后直接往御书房来,也不过是想着在众大臣朝堂上的多番议论以及呈上奏折之后,她再来说一句话,或许就显得更为有力了。
“都退下吧。”她跨进书房,对着一干奴才挥手道。
东方魅依旧没有抬头。犹豫一瞬,易风便也在太后的注视下,向着她和东方魅俯了俯身之后,也退了出去。
这御书房中,顷刻便只剩母子二人无声对峙。
东方魅不动声色,在简单的请安之后,依旧对着一桌子的奏折低下了头,不打算再多说一言。
“皇帝,如果我没记错,你当初说此事你会处理,但是现在,却似乎并不太尽人意啊。”
太后终是忍不住,语气中已然是不耐烦了。
她容忍至此早已是超过了自己的限度,饶东方魅是一国的王,也是她的儿子。她作为太后若不能干涉了皇上的行为,那么作为一个母亲,总有权利管了自己的儿子!
见东方魅依旧不动声色,怒气上涌,吸了一口气,她说:“你到底打算怎样处置蓝天雪!”字字掷地有声,不是疑问,而是非做不可的意思。
那个坐在龙椅之上的人,终于有了一点表情,虽不甚明显,但是那一瞬凝固住的神态,依旧泄露了他心底此时的波涛汹涌。
他缓缓抬起头,对上太后的眼睛,那眼眸中释放出来的寒光,让太后也是浑身一颤。
“下旨,赐死。”
短短四字,落地无声,却是连空气都仿佛碎裂了的!
真相6
“皇后,没有用的,那铁栅栏根本就打不开……”绿儿从依依的背上下来,对着她摇头道,可是依依却还想这再试一遍。
她们今天对着这牢房最上头唯一一扇天窗已经试了好几遍了。
绿儿拉住她的手,阻止她想要再度爬上去的念头。
依依用力甩开了她的手,盯着她,最终泛红了眼眶。
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根本是在做无用功,可是即便是做无用功,也好过就这样待在这个地方,也好过就这样像等死一样不作任何努力啊!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小小一扇天窗,别说不可能打开,即便是打开了,她们也未必出的去。她和绿儿轮番尝试,是踩在彼此的肩头向上爬上去的,可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到底不过是徒劳呢!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绿儿上前,搂住了她的肩膀。
不是她不能理解此时依依的心情,也不是她太过悲观,她只是明白,要靠自己从这个地方出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有铁链响动的声音,从外边深处渐渐传来了脚步声。
依依警觉地转过了身子,皱起了眉头,现在根本还没到送饭的时间,这个时候有人来,又是为的什么?
那狱卒上前,黑暗的视线中,让依依和绿儿看不清楚,但是却都能感受到,跟在那狱卒身后的,另外一个身影。
门被打开,狱卒对着那人躬了躬身,面露难色:“这个,时间不能太久,请大人体谅小的。”说完,便退身出去。
一个仿佛从黑暗中隐匿着的身影缓缓走上前来,待到依依看清眼前人的面孔时,不由感到惊讶异常。
他为什么会来?
**
东方魅知道,所有的大臣和太后,要的就是他的那一道圣旨。他知道,只要圣旨一下,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可是,真的能全部结束,随后消散无踪吗?
他低头看着桌上的酒杯,有月光从窗户中洒进来,将他的身影映在冰冷的地板之上,成了个凛然而孤独的倒影,隐隐仿佛透着哀伤。
当那句话出口,他的心就恍如那消失的尾音,在疼痛中竟成了个消弭的样子。
他能欺骗众人,欺骗自己,单单无法欺骗了自己的心!
那道赐死的圣旨,他知,他不会下!
但是,还能如何?
他仰起头,将杯中之酒全部饮尽。
有守门的奴才此时在外头颤颤着声音道:“皇上,太医来了。”
真相7
时才初秋季节,大殿之内事实上一点都算不得冷,但是进门之后,这空气中隐藏着的莫名却彻骨的寒意,还是让太医禁不住顿了顿脚步后,方才走至东方魅跟前。见皇上又在喝酒,老太医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
这几天,都由他一直在给东方魅诊断,虽说他身上的毒因为有了白落丹的功效所以早已解了的,但是那腹部的伤实在不能说只是个小伤,像他这般经常饮酒又怎么可以呢?
东方魅阴沉着脸,并没有抬眼去看太医此时的表情。只从座位上起身,解开了衣襟,合作地张开了双臂。
老太医将那绑在腹部的层层纱布轻轻解开,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重新上了药,方才安心。好在东方魅本就体格好,所以这恢复的倒也还算是块,如若能不再这样饮酒,应该是会比现在好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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