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画得很传神,那个女子微眯着眼,眉头略略皱着,嘴撇着,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而那眉目,我刚刚才见过,就是我穿旗服时的样子。
他怎么会有我的画像?而且还是那种打扮?我呆怔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金总夺回钱包,我抬头看他,他却移开了视线,面无表情的说:“回去吧!”
我们上车,米蕾和赵建明坐后座,我坐在前面。
米蕾还沉浸在谜题破解的兴奋里,扒着我的椅背说:“你知道吗?这画据说是康熙的陪葬品,景陵被盗后就流落民间了,然后到了我爷爷手里。我哥可迷这张画了,他……”
“别说了!”金总沉声打断了她。
米蕾这才发现我俩的表情都很怪异,乖乖闭了嘴。赵建明赶紧拿别的话给岔开了。
车里只有米蕾他们俩低低的说着话,金总沉默着,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那幅画画的是卫琳琅吗?她已经敢于表达自己的情绪了?玄烨曾说她是辛者库的贱婢,显得那么绝情绝意,又怎么会拿她的画像作陪葬?帝王的心思还真难揣测!还有金总,他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那画像,他与玄烨有什么联系?莫非他就是……
正在这时车子突然停了,我从思绪中惊醒,“嗯?到家了?”再一看,还在大街上。
“不是,我和赵建明要去买点东西,你们先回吧!”米蕾说着拉赵建明先下了。
车上只剩我和金总,我心里有一堆的疑问,却直觉问出来更糟,所以沉默着。
金总率先打破沉默:“你相信有前世吗?”
“相,噢不相信。”我能怎么办?这个话题没法继续,难道要告诉他,他前世可能是康熙,而我是他奶奶,他还对我有了非分之想?
金总神色怅然,“可是我却相信。”
我也相信,可我不敢和你一起相信。
我不再说话,眼睛看着车外,他也不说话,专心的开车。
车子驶过一个路口却没拐弯,我连忙叫:“诶,开过了。”
他转头对我一笑,“正好你是研究清史的,就麻烦你帮我鉴定一下那幅画吧。”
我直觉这事很危险,赶紧拒绝:“哎,不行,我水平挺低的,要不然单位也不会派我来进修。你还是另请高人吧。”
“没关系,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这点小忙你不会不肯帮吧?”
“啊?不是,我,唉!”真是逢商必奸,一句话把我给堵住了。
4 又见玄烨
我立在路当中。
龙辇停住,两把钢刀如愿架到我脖子上。龙辇上的玄烨惊异的看着我,我恶狠狠的回瞪他。谁怕?权当被动自杀了。不过死之前得先骂个回本来。
我开骂:“你这个烂叶子,性好渔色、始乱终弃、不负责任、欠债不还……”
我等着钢刀过后头点地,却先等来了一巴掌,一个小太监扯着公鸭嗓子叫:“放肆!”
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啊?我是来找死又不是来受辱的。当时准备还击回去,无奈两手被制住,我只好抬起脚就要尥蹶子。
有人比我快了一步,一脚踢倒小太监,喝道:“快放开她!”然后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快让朕瞅瞅,要不要紧?”是玄烨,正满眼关切的看着我。
两边的人松开对我的钳制,我手一得着自由,就“啪”的打开他的手,“谁要你假好心?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周围一片吸气声,玄烨的眼睛却更亮了。他一边吩咐:“快拿碧玉膏来,把那胆大妄为的奴才拖下去杖责三十。”一边拽着我朝近旁的养心殿走去。
他的手握得那么紧,我使劲甩胳膊也甩不脱,“该死!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他回头一笑,稍稍松开些手,说:“你不要乱动就不会疼了。”
他拽我进了殿,喝令:“你们都出去!”里面的人慌慌张张的鱼贯而出,最后一个人把门给关上。
他这才松开手,我揉着胳膊怒视他。他却笑盈盈的看着我,注意到我挨打的地方眼中现出一丝怒色,“这该死的奴才,怎么下手这么重?刚才真该重重的罚他。”
正在这时碧玉膏送到了,他亲自到门口拿进来,用手粘了一点要给我抹。
我头一闪躲过了,“我自己来!”我粗鲁的抢过药膏,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又撸高了袖子,“你看,都有印了,真讨厌!”我边说边在那也抹了点药。
他不以为忤,带着笑意说:“是,怨朕不当心。清清,你怎么还是那个小孩子脾气?”
我顿住,很惊讶的抬头:“我都换了张脸了,你怎么认出我的?”
他还是笑:“试问这天下敢直呼朕名字的,还敢那么无礼的能有谁?”他忽然一把抱住我,“哎,清清,真是好久不见!”
我大惊,使劲挣扎,“你干什么?你快放开!非礼啊!”
他却哈哈笑起来:“非礼?你提醒我了,现在你是朕的妃子了,取悦朕可是你的份内之事。”
我吓坏了,“你,你要敢乱来我就死给你看!”
他紧紧搂住我,头埋在我的肩窝,“别动,朕只抱一会儿,朕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僵直了身体,努力抗拒,他叹口气,放开我,“别怕,朕只是太高兴了,你不要那么急赤白脸的。来,坐下说话。”他领着我到炕前。
我走了半天的路也确实累了,依言坐下。他跟着坐在我旁边。我警惕的瞪着他:“离我那么近干嘛?坐远一点。”
他向旁边挪了挪,有些不悦的说:“要是换个人对朕这样说话,早就拖下去砍头了。”
我翻他一眼:“那你砍啊,我就怕你不砍呢!”
他无奈的说:“可朕就偏偏拿你没办法。好了,别治气了,现在告诉朕,你几时过来的?”
“半个月前。”
“哦?那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朕?”他有些怪罪的看着我。
我还生气呢,“我能找得着吗?我一说要见你,那几个奴才就笑话我心比天高。你都给卫琳琅派的什么奴才啊?一个个比狼都凶。你看!”我扯过头发,“想找个帮我梳头的人都没有,想找把剪子也让他们藏起来了。”
玄烨觉得很好笑,“他们藏剪子干嘛?宫里的剪子也是生铁造的。”
“还不是怕我再自杀。”
玄烨的神情立刻变得很紧张,“什么?再自杀?你干什么了?伤到哪儿没有?”
“不是我干什么,我还没得逞。是卫琳琅,她上吊了,我一来就是挂在半空中。你看,脖子上的印到今天还没消干净。”说着我就来气,“你不知道吊在那的感觉有多恐怖!你说你,既然要了人家,就该好好对待她,为什么会逼得她寻死?她死就死吧,反正你老婆多,死一两个也没什么。可我招谁惹谁了,干嘛把我给招来?现在也不知道我在那边是死是活,我还能不能回去?我老公就我这么一个老婆,他得多难过?”想到老公我忍不住哭起来,“都怪你!都是你害的!”
“是是是,都是朕的不是,可怜的清清!”他伸手轻拍我,我气哼哼的打掉他的手,他又给我递过一条手帕,安慰我:“你别慌,不会有事的,之前你不都好好的回去了吗?”
我扯过手帕擦了擦,越擦眼泪越多。我哭哭啼啼的说:“可这回和以往都不一样,我肯定是死了。呜……我真害怕我再也回不去了,呜……老和尚也死了,想问也没处问了,我该怎么办?呜……”
之前我一直强撑着一口气,逞着匹夫之勇求死,结果也没死成,那口气就泄下去了,才发现自己原来很怕死。待见到玄烨,他又知道我的底细,我就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忍不住把心里的害怕和不安对他说出来。
玄烨不停的安慰我,我不停的哭,直把这半个月来受的委屈、惊吓都哭散了,我才渐渐平静一点。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整个人都依到了他怀里,眼泪鼻涕粘了他一前襟。
我慌忙推开他,“你,你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玄烨无辜的举起手,“是你自己靠过来的。”
我看看方位,好象还真是我自己靠过去的,但还是强词夺理的说:“那你也该推开我。”
他无可奈何的看着我,“好好好,都是朕的错!”
他那么好说话,我也不好意思闹下去,再说我还有求于人。吸吸鼻子,我说:“算啦,玄烨,你要是有良心,你就帮我想想,有什么法子能死得舒服点?不管怎样,我也要试试。”
玄烨很凶的瞪我一眼,“你不要胡来!别胡里胡涂白把命送了!你来那么多次哪一次是死了回去的?你给朕老实待着,待朕寻到高人后再作打算。朕就不信大清如此泱泱大国会寻不出一个有道行的人来!”
我一想他说得挺有道理的,本来不逼到那份上我也是很怕死的,所以赶紧从善如流了,“哦,知道了。”又不放心的叮嘱他,“那你一定要帮我找啊!”
他脸色缓和了一些,“只要你不乱来,朕一定帮你找到。”
我稍稍安心一点,看到披散的头发,就对玄烨说:“给我拿把剪子来。”
“你要剪子干嘛?”他走到桌边拉开抽屉翻找。
我扯扯头发,“我要把这头发绞了,快烦死我了。”
他停住手,“这可不行,绞发可是大不敬,是要受罚的。再说它又怎么烦到你了?”
“天天梳着好烦哪!顶着脖子也累,我不管,快给我剪子。”
“不许绞!不就梳个头发吗?有什么难的?”他找出一把梳子,过来不由分说就撩起我的头发给我梳,一梳就梳到纠结的地方扯得我头皮直疼。
我恼怒的抢回头发,“你的手比我还笨!疼死了!还是快拿剪子来!”
他没奈何的叹口气,“你啊,在外人面前可别这样,到时他们拿宫规治你,朕也不好保你。”
我无所谓的撇撇嘴:“治就治,治死了没准我就回去了。”
他横我一眼,“那要是死不了呢?那疼那苦不得你来捱?”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儿?我的气焰一下子小了,开始缅怀孝庄老太,“你家老太干嘛那么着急死啊?不然我还附在她身上。真烦!”
玄烨又好气又好笑,“当初你不是一直盼着她快死吗?再说也不是她想不死就能不死啊。好了别烦了,我叫人来帮你梳洗,你安分点!”
他到门口吩咐下去,不一会几个宫女、太监端着水盆,拿着衣服进来。
到底是经过训练的,不一会儿我就焕然一新的从偏殿出来了。
玄烨也早换了一身衣服坐那了,看见我的样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瘦?衣服都挄荡了。”
我心说谁知道你是怎么养老婆的,好好一个人让你折磨成这样?不过当着宫女太监的面我也不好说,只拿眼白扫了他两下。就这样,我对面那个太监还差点将眼珠子掉出来。
正在这时,有太监提醒玄烨该去乾清宫议政了,他遗憾的看看我说:“那你先回去,朕议完了就去找你。把那碧玉膏记得拿上。”
我甩甩帕子行了个礼,“臣妾告退!”呕死我了,原先都是他给我行礼的。
他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然后忍着笑调侃说:“那爱妃走好。”
啊呸!爱妃?我怒瞪他一眼,一扭身跺着脚往出走,听见他在后面笑得很高兴。
与我来时单枪匹马不同,我回去时后面跟了两个恭恭敬敬的宫女。
我一出门,就看见胤禩在墙角那探头探脑,他一见我就松了口气的样子。我招招手,他畏畏缩缩的过来,小声的问:“额娘,您没什么事吧?”
“嗯,你鬼鬼祟祟在这干嘛?”我看见他还是有点来气。
“我怕您有事儿,额娘!”他眼圈红了,“额娘,儿子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那样了,您放心,儿子以后一定争气,您不要再气了。”说着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还知道为母亲担心。我也是当过母亲的,想想他母亲的身体被我占了,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不觉心就软了。给他擦擦眼泪,说:“好啦,别哭了,我没事,你该干嘛快去干嘛吧!”又想起刚才玄烨给我的碧玉膏,拿出来给他,“哪,这个拿去,往肿的地方擦点。”
他止住泪,接过药,有点害羞的说:“额娘,那我走了。”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我想到他悲剧的一生,不觉叹了口气,一回身,却见玄烨正从里面出来,含笑看着我。
我想想这些都是他作的孽,就斜他一眼,自顾自的走了。
我回去没多久,就有玄烨身边的大太监带了些太监、宫女过来将原来那几个给替换掉了。那几个给发配到苦役房,临行前那个嬷嬷抱着我的腿求饶,可惜我也没长个佛脚,抱了也白抱,所以还是哭天抢地的被拖走了。
然后又有人来给我换被褥家具等,还有人给我抱来一匣子珠宝首饰,一堆绫罗绸缎让我挑。等我量好尺寸,又来了个太医,给我把把脉后开出了补药方子,小太监忙不迭的拿下去准备……
就这样,一堆人在我旁边绕来绕去,主子长,主子短的叫着,弄得我头晕眼花,啼笑皆非。若让我给这情形配首曲子,非《翻身农奴把歌唱》莫属。
好不容易,东西换好了,首饰退掉了,绸缎拿去裁了,屋里总算消停了,药也熬好了。
玄烨来的时候,我正对着那碗黑乎乎散发着怪味的东西发愁。
旁边伺候的人都忙着给他跪倒行礼,我也只好起身做做样子,甩起帕子,“臣妾恭迎圣驾!”
他笑得很愉快,“爱妃免礼!你们都下去吧。”
等他们都出去了,我的骨架立刻就软塌了,走到椅子前一屁股坐下。
玄烨笑咪咪的在我旁边的椅子坐下,“朕还没说赐座你怎么就坐下了?”
我藐视他一眼,“你还真敢说,我的养育之恩你报了没有?”
他挑挑眉,“养育之恩?我就记得小时候有个人老抢我的东西了。”
喝!给我翻变天帐?我瞪他一眼,“我那叫挫折教育,懂不懂?是为了增强你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笑着端起药,“那就让我报恩,你把这药给喝了。”
我赶紧向后躲,“算了,我这人向来施恩不图报的。”
他却坚持,“快喝了,不将身体调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