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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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心(全本)-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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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正房。然后芸娘端来茶点,一面笑道:“都是乡下东西,小公爷凑合下吧。”
    苏名溪微微一笑道:“不必客气。”他想说我从前凑合的还少吗?何必见外?但是想想自己和阮云丝终究成了陌路人,这话已经不适合拿出来开玩笑了,若不是今天有重要的事情,他也不会过来,因此心中长叹一声,就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阮云丝心里也明镜儿似的,不是有天大的事情,苏名溪不会来找自己。八成就是为了这次西山猎场和建行宫的事情来的。
    她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暗道这男人真个是胸襟如海。如果是别人,这种时候还管我的死活作甚?嗯,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我,圈猎场建行宫。何等大事,与这里的上万百姓都有关联呢,他只不过是来找我打听这些人的情况吧?
    想到这里,又不禁苦笑,暗道是你一手推开了他。这会儿又何必自作多情。因面色一整,郑重道:“前些日子我大哥过来,听说小公爷去西北劳军。西北距京城迢迢万里,我大哥说,小公爷回来也要两个多月,怎么如今就……”她没把话说完,但她知道,苏名溪肯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苏名溪微微点头,正色道:“既然阮兄已经过来了,那姑娘想必也已经知道西山将被圈作皇家猎场的事情了吧?还有建行宫的事。老实说,当日我去西北劳军,便是被甄尚书摆了一道,我心里清楚他定然是要在我走之后有什么动作,因此日夜兼程,办完了差事就紧赶着赶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昨儿皇上已经下了明旨,这件事,恐怕不能更改了。”
    他说到这里,就长叹一声,忽见阮云丝竖起手,轻轻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芸娘道:“让楼兰黄莺回去吧,就说下雨,给她们提前放工,反正这锦缎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织成的,不在乎这一点儿功夫。”
    芸娘领会了她的意思,点点头走出去,不一会儿,楼兰黄莺便离去了。阮云丝这才苦笑道:“现如今,百姓们只知道要将西山作为皇家猎场,却还不知道建行宫的事,不然的话,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了。”
    苏名溪郑重道:“我正是为此而来。建行宫劳民伤财,何况这一次的行宫,甄言恐怕更是要花费心思,哼,他多花一分心思,户部那里就要多花上万银子。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便是这一方百姓的安排,所以我今日特地前来,想请教姑娘,依你看,这里的百姓该如何安抚才好。是了,你那厂子也在流花河畔,怕是也要受牵连,不如我在京城帮你找个地方,把厂子搬去那里吧。”
    阮云丝笑道:“这件事公子却帮不上忙,我大哥之前也说帮我来的。只是我心里清楚,你们都不熟悉这一行当,所以我已经托了五公子和言掌柜,让他们帮我选一块大些的地方。只是……我这厂子还容易处置,虽然要赔些钱,总归根基元气未伤。乡民们恐怕也各有补偿,我只想求公子,能不能替那些傣依族人说几句话?他们国破家亡,千里迢迢迁徙到这里,族人大多是热心善良勤劳勇敢地百姓,好不容易费尽心血建立起的家园,就这么被毁了,而他们又不是大吴国人,可能连一点补偿都拿不到,这……这对他们实在是太残忍了。”
    苏名溪沉吟点头,忽听芸娘冷笑一声道:“不止是傣依族人,就是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乡民,便得到了补偿又如何?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祠堂祖坟都在这里,皇上只为了玩乐,一声令下,就要我们撇家舍业背井离乡的,这……这是哪儿的道理……”
    不等说完,便听阮云丝叹气道:“好了芸娘,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苏公子也是没办法,这件事,那甄尚书定然是不知筹谋了多长时间,方能有心算无心,打了苏公子一个措手不及……”
    不等说完,便听苏名溪黯然道:“不错,你们都是被我牵连, 这一次事情,明显是甄尚书冲着我来的,却牵累的你们也无辜受害。”
    阮云丝忙道:“苏公子千万别这样说,若说牵累,该是我们牵累了你才是。不然那么多地方,甄尚书怎么就看中了这里?恐怕这不单单是要打击你,当日秀丫头不肯入尚书府,我又收留了李家人,这一桩桩一件件,怕是都惹了那位尚书大人不快呢。”
    苏名溪听她语气真诚发自肺腑,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点了点头便站起身道:“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意思了,且让我回去想想办法,看看能否尽量将这件事的损失降到最低,旨意既然已经下了,只怕这消息也很快就会被人知道,还望姑娘……帮朝廷好好安抚乡民,若是姑娘有什么主意,也请派人通知我,但凡我能做到的,决不推搪。”
    阮云丝叹气道:“公子对朝廷一片赤忱,若是朝中多些像你这样的官员就好了。”一边说着,就将苏名溪送出门去,见雨势略微大了,她便折身进屋捧出一件蓑衣和一顶斗笠,微笑道:“这是南哥儿自己编织的,自然有些粗糙,却也可遮挡些风雨,公子请披上吧。”
    苏名溪欲待不接,但看到阮云丝目光真挚,含着一丝愧疚,他心中一痛,想了想便将那蓑衣斗笠接在手中,轻声道:“多谢姑娘了。”说完将蓑衣斗笠穿戴整齐,方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里芸娘感叹道:“我素日里只说妹妹是个奇女子,如今看来,小公爷也当真是这世上的奇男子,若是别的男人,遇到这种事,不幸灾乐祸便是宽厚的了,哪里还能亲自赶来?唉!若我说……”她本想说你们两个是最相配的,但却想到事到如今,只怕全天下的冤家都能在一起,这一对也是不能成眷属,说这种话也只是徒惹伤心罢了,因此便又打住了话头。
    阮云丝心里也明白芸娘想说什么,只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因此默默转身回屋,见里屋钟秀和碧秋仍在忙碌着,她便走进去,三人一起织起来,虽然速度慢了些,但总算有些事情做,让心里不至于太空落落的。
    如此过了大概半月有余,流锦布庄对阮云丝骤然遭逢的这件事情也十分心痛,因为两家如今已经是利益休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他们对于帮阮云丝挑厂址竟是比当日自己挑厂址还要热心,素流云亲自带着人跑了十几个地方,才总算选好了一处风水地理绝佳的位置,这偏偏又是在京城里,虽然不是什么中心地带,却也可称得上是寸土寸金,要么说素五公子大气呢,那块地皮就要三千两银子,他连犹豫都没打,就买下来送给阮云丝了。
    消息送过去,阮云丝也大大松了口气,只是一想到接下来,大批乡民要离开这里,自己刚刚起步的织染厂也要化为乌有,她心中还是十分的憋闷和气愤,但古代就是这样,皇帝要做的事情,别说小老百姓,就算是权臣高官,也阻止不了,苏名溪不也是束手无策吗?
    因每日里感叹着,渐渐地,这信儿终于也是传开了,这一下,乡民们宛如从天堂瞬间跌到地狱里一般,再没有了从前与有荣焉的感觉,到处都是骂声一片。
    因这一日猎户村的王氏过来和阮云丝等说话,谈起此事时便也感叹道:“唉!当日人人看见我,还和我打趣说为了皇帝建猎场搬走,是我们的荣幸,银钱也定然不少给的。如今又怎样?皇上有个猎场还不满足,要建行宫了,到时候也免不了家家补偿银钱,他们怎么不干了?怎么倒开骂了?不说与有荣焉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传书

    对于王氏的气愤,阮云丝和芸娘也只有苦笑,芸娘叹气道:“嫂子不必说,这滋味我们何尝不明白?我妹子的厂子这才建了多久?皇帝一道旨意,就全打水漂了,补偿能补偿多少?当日建厂,花了两三千银子,难道会给我们?趁早别做这样痴心妄想了,恨只恨那个不干好事儿的甄尚书,若不是他兴风作浪,咱们哪里有今日这样一场无妄之灾。”
    在里屋织锦的钟秀和碧秋,还有楼兰黄莺一听见这事儿,也都出来了,各自义愤填膺发表己见。尤其是楼兰黄莺,说着说着就哭起来。阮云丝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们好,也不敢下什么保证,因此屋中一时间竟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恰在这时,忽然就听街门外有人喊,不等阮云丝等人反应过来,钟秀便站起身诧异道:“似乎是扫书哥哥的声音,奇怪,他怎么过来了?我出去开门。”一边说着,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果然是扫书进来了,看见屋里这么多人,这小子愣了一下,然后才笑道:“姑娘,这些……都是您的朋友?”
    阮云丝一愣,但旋即就醒悟过来扫书话中的含义,这分明是问她楼兰黄莺是否可靠。因此便点头道:“自然都是,怎么?你们爷派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扫书笑道:“我们爷让我来给姑娘送封信,让姑娘按照他信里说的做。唉!不是我说嘴,这些日子我们爷为了金纺乡这件事儿,真真是殚精竭虑寝食难安。我看着都心疼,偏偏皇上都下了明旨,这是无论如何都改不了的了,所以姑娘想想。我们爷心里该多难受。”
    阮云丝心中更奇怪了,接过那封信,却见上面连署名都没有。她看了眼扫书,心想苏名溪搞什么鬼?扫书说他殚精竭虑,可明旨都下了,不是说没有挽回余地了吗?难道他是在仔细思量着替傣依族人安排后路?若真是这样,那还真要好好谢谢他。
    一边想着,就打开了信笺,只见上面寥寥数语。言道:“虽无力回天,然当尽力一试,若能力挽狂澜,则皆大欢喜。秋日适宜出游,望姑娘早作准备。傣依云溪,民心向背,重中之重,乞妥善安排。”
    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让阮云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又细细看了一遍,忽然目光落在其中一句话上,她不由得眼睛一亮,接着霍然起身,双眼亮晶晶看着扫书。胸脯剧烈起伏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扫书让她看的有些发毛,眨了眨眼睛,嗫嚅道:“姑娘……姑娘,我们爷信上说啥了?可是……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阮云丝微笑道:“你回去告诉你们爷,就说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必定尽心尽力的准备,请他放心。另外……”她沉吟了一下,方郑重道:“哥儿替我回去和你们爷说一声,就说无论结果如何,云丝这里,代金纺乡万千百姓,代刚刚落户生根的傣依族人谢谢他的高义了。”
    扫书撇撇嘴,心想你代这些人谢有什么用啊?关键是姑娘你,你若是感激我们家爷,遂了他的意嫁进我们国公府,这才不枉了我们爷这些日子的思虑努力。只是这话如何敢说出口,因只好抓了抓头,嘿嘿笑道:“那好,我们爷还等着信儿呢,我这就回去和他说。”
    言罢刚要转身离去,就听阮云丝又叫住了他,听她犹豫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俗语说,天意不可违,你告诉你们爷,若是……若是没有万全准备,还是不要冒险了,他是国之柱石,我……我不想因为这件事牵累了他。”
    扫书嘿嘿笑道:“有姑娘这句话就成。”说完便出了屋子,这里钟秀连忙出去,不知拿了什么点心递给扫书,又把人送到街门外,才转身回来。
    阮云丝看着扫书背影,心中不由得苦笑,暗道你之所以会这样说,是不知道你家爷打的什么主意,不然的话,只怕你是第一个要跳出去阻止的。
    这里楼兰黄莺等见阮云丝宛如痴呆,知道她有很重的心事,几个人都是懂分寸知进退的,因也不说话了,各自回到西屋继续织锦。
    正房内便只剩下芸娘和阮云丝,芸娘在炕上正剪裁一件衣服,她只看阮云丝的神情,就知道这事儿十分郑重,因此也不问,反正若是需要告诉她,阮云丝绝不会隐瞒,不用告诉她的,问了也是白问,她只是个普通的村妇,哪里能帮得上忙。
    阮云丝呆呆出神了一会儿,才重新向这信笺上看去,只见雪白的信笺散发着一股清幽墨香,那上面的小楷明明透着几分飘逸味道,却偏偏又一个个重逾千斤也似,仿佛个个字都透着那男人的风骨。
    想到他为了这件事,甘愿担着天大关系,虽然并非只是为了自己,但阮云丝心中仍是不安愧疚,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件事根本就不会出现,苏名溪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需要殚精竭虑,而且最后还很可能劳而无功。
    好半天,她终于回过神来,将信笺仔细叠起,然后放在抽屉里,抬头看了在炕上忙着剪裁的芸娘一眼,她便抿嘴儿笑道:“你这时候怎么倒沉得住气了?也不问问我什么事。”
    芸娘这才停了剪子,抬头笑道:“这样大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帮上什么忙,你若是要告诉我,自然会说。怎么样?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吗?”
    阮云丝笑道:“自然是有,咱们今日吃完午饭就去厂子,将那里好好收拾收拾,是了,李家人也让他们全去厂子里,这些日子大家都加把劲儿,说不定就会有意外收获呢。”
    这下芸娘也疑惑了,迟疑道:“怎么了这是?难道小公爷想出了什么好办法?”
    阮云丝笑道:“不一定会有用,还担着大干系,但若说还有一个办法能让皇上收回成命,我相信必然就是这个了。”
    说完也不管芸娘还在那儿云里雾里的,她一转身去了西屋,只留下芸娘在这里跺脚,恨恨道:“还真不如什么都不说给我知道呢,如今这不上不下的吊着人,算怎么回事?”
    转眼便入秋了,这一日,竟是难得的一个假阴天,虽然天空是灰扑扑的颜色,远不如平日里湛蓝如碧那般赏心悦目,但经历了这么些日子的酷热,今日的天气凉风习习,却又不下雨,着实是一个让人心神舒爽的好日子。
    一大早,钟秀和碧秋就去了工厂,这两天没再织那妆花富贵锦,因为实在太累了,何况里面还加了特别易断的金银丝线,如此一来,这锦缎固然是华美尊贵无匹,却把几个人弄得心神交瘁,不然金银线一断,就要费很多事调整,因此大家伙这些日子织这匹锦都是小心翼翼。所以阮云丝让她们回厂子放松几天,等过几日,大家心神修养过来了,再继续织这匹锦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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