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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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坊恩仇-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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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爹!”展千帆放下酒杯。

“游建成是怎样的一个人?”

“如果大爹问的是我个人的观感,那么,我的回答则是——绣花枕头!”

“这种人也值得你焦焚难安?”

展千帆沉默顷时,接下来,他自腰际抽出一把乌骨黝亮的折扇,并且将它展开,扇面是细致的白绢,绢上勾勒一幅云霭氤氲,叠峰隐约的泼墨山水。

“这把乌骨折扇,大爹认不认得?”

“当然认得,这把扇子是你娘亲手所制,你们父子三人各有一把,扇骨两旁是用上好的铁心木磨雕而成,中间的肩骨则是以桃木为材,而这片扇面的昼,也是你娘的手迹,我记得当时你娘托禅决选购这些材质的时候,她曾经说过,铁心木是求刚骨不屈,桃木则可避邪,她希望你们父子昂然卓立,长命百岁。”

展千帆的目光不禁一黯,他立刻挺起胸脯,然后指着扇骨道:

“这把折扇是娘用三十根桃木房骨所串制,如果我抽换其中一根扇骨,大爹,你认为它还算不算是我娘手制的那把扇子?”

“当然算,一根扇骨并不能否定你娘的心血。”

“那么,大爹,如果我每天抽换一根扇骨,三十六天之后,它还算不算是我娘的遗物?

梦机玄半晌无语。

梦玑菩发出一声长叹:“至少你还拥有那片扇绢。”

展千帆目光阴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梦机玄凝神道:“既然如此,千帆,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展千帆将折扇合起,收回腰际,然后抱道:“大爹,我能有什么打算?”

朱见琳敲一敲桌面,提醒展千帆杯酒已满。

展千帆酒离手,握樽清吟:

“退一步乾坤大,饶一着万虑休。怕狼虎,恶图谋。遇事休开口,逢人只点头。见香饵莫吞钓,高抄起经纶大手。”

梦玑玄沉声道:“千帆,这顶屋层下,没有一名白痴,你那付天生不认输的扭脾气,谁”不清楚,你绝不是等到受伤之后,再来抱头痛哭的孬种,别以为几句文就能见避问题了。

展千帆乾了酒,放下空杯。

“大爹,我可以抗拒天地,我可以违逆神旨,但是我却不能一味触怒生我育我的父亲。”

展千帆拿起酒子,朱见琳又从他的手中强取下来。

“医者之所以存在,乃是因为人生难免病痛。千帆,没有人高兴受伤,可是每一个家总会准备着药箱,以应急需,你说是不是?”

展千帆双眸暴射精芒。

梦禅决搭住展千帆的肩膀:“虽然我不知道你转的什么念头,不过,我先把话说在前面——兄弟不是当假的,凡事别忘了算上咱们一份。”

“那是当然。”展千帆诚恳的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我少不了你们。”

“那就好,千帆,你说吧!你想到什么了?”

“现在我的腹稿尚未成形,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横竖日后我会常往外跑,往后劳烦诸位鼎力协助的地方,必然不在少数,到时候,你们不要见了我就像耗子见了猫一般,拔腿就逃,我就天官赐福了。”

朱见琳皱眉道:“千帆,为了一名你所鄙视的家伙,你连家都不想待了,值得吗?”

展千帆耸耸肩,注酒而饮。

楼慧娘突地叹一口气:“千帆,你能找什么藉口溜出来?”

展千帆一面倒酒,一面笑道:“老天爷,你们全都想到哪儿去了?我若是不在家,那也,只是意味着我在外头办事儿,又不表示我离家出走,更何况这样的安排也是爹的意思,日后总堂的事就由哥来操心,我则负责外边的连系,驰援以及考核,就这么单纯。”

梦机菩深视展千帆:“千帆,如果这项安排不是你提出来的,二爹愿意将这颗项上人头输给你!”

这回儿,轮到展千帆皱眉头了!

“二爹!您这又是做什么?”

梦机菩瞥了展千帆一眼,他喝光杯中酒,才慢条斯理的道:“我只是在告诉你,咱们都不是糊涂人,如果有什么话你不想说,你大可三缄其口,犯不着一味的对我们推理由,找藉口,那些搪塞之词听在咱们的耳里,就好像是一根一根的针扎在咱们的心里,实在是非常非常的难受!”

展千帆的脸上浮现出狼狈之色。

朱见琳目光灼灼扫视他们。

“我有一种感觉——我是这儿唯一的局外人!”

梦禅决替朱见琳倒酒:“你认为千帆会为了他所唾弃的人而逃之夭夭吗?”

朱见琳摇摇头:“按理,不会!”

“别说按理,是压根儿不会!”

梦禅决跟着为自个儿斟酒。

朱见琳神色一动:“禅决,你挑明说。”

梦禅决叹了一口气:“见琳,你也晓得,有很多话是不能明说的。”

朱见琳面现愠色:“禅决,你存心激怒我?”

展千帆也蹙顿道:“禅决,你别胡说八道瞎扯淡。”

梦禅决双眉高扬,他先瞟了展千帆一眼,然后再望向朱见琳。

“见琳,你认识千帆多少年了?”

“少说也有十二年了。”

“少说年,相当的长,你可曾看过千帆烂醉如泥?”

“烂醉如泥?那怎么可能呢。千帆他酒量好,底子厚,醉不倒的。”

“这一点,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不但看过千帆醉,而且我还发现千帆不醉则矣,一醉就不省人事,活脱脱就像是一堆烂泥。”

朱见琳诧然道:“他什么时候醉成那付德性?”

梦禅决注视展千帆。

“千舫成亲的那一天。”

朱见琳移目展千帆,他发觉展千帆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回事儿?”

梦禅决长吸一口气,问展千帆:“千帆,我还能再说下去吗?”

展千帆低吼道:“禅决,你非要把我逼到墙角,同你告饶吗?”

展千帆抓起酒杯,一仰而尽。

梦机菩朝展千帆举爵道:“千帆,这一杯酒,二爹说什么也得陪你喝!”

梦机菩喝乾酒。

梦机玄立即跟进:“千帆,我也不该闲着!”

梦机玄饮画杯中酒。

梦禅决眼光沉深,他分别为他们三人重新上酒。

展千帆扫视他们,苦涩一笑,道:“我能说什么?”

此刻,一阵冷风震动窗柱,沙沙作响的风吼,被摒挡于屋外,而屋里则逸出一首清吟,那是马致远的“拨不断”

“酒杯深,故人心。

相逢且莫推辞饮,

君若歌时我漫斟,

屈原清死由他恁。

醉和醍争怎?”

四年了

四年时间不算短,而游建成在“展家船坞”已羽翼丰满X,他果然发动了,而且一举摧毁了展家的基业!

这就是四年后的今天所发生的惨事!

现在

展千帆打算往一个地方去了

“你要冒险潜入鄂城?”陆翔青大惊失色。

展千帆手扶着舱柱,眺望江面。

此刻,午末交牌,江波潋滟,倒映岸柳翠堤,悠悠水流,迎送帆影,展千帆的面色凝重,他也带着几分悲凉之色,重重的凝望着远方!

六天前,展千帆由野枫林撤离而出,当时,梦禅决早已经用朱见琳的名义向展家船坞调来一艘最好的楼船,并且也通知了郭三柱随时待命启航。

如果从楼船本身来看,一点儿也联想不到这艘楼船所执行的使命,竟然是死亡的任务。

只不过楼船的布置及陈设,十分考究,在在显得豪华且气派,船桅上还高挂着汉阳安郡王府的旗帜。旗在秋风中飘扬,展现出王侯气势,使得一般的船只,不敢接近,唯有官方的巡艇才敢上前招呼问礼。

遇到那些巡航的官船时,陆翔青便从容不迫举出安郡王府的腰牌,然后背诵那段演练多次的台词儿:

“这艘楼船是千岁爷订制,打算在十月十二日狄太妃大寿时,举办江宴之用,我们赶着送交给千岁爷过目验收。”

当安郡王府的腰牌一旦见光,那些前来打探虚实的水官们,立刻堆起一脸的谄笑,并且还巴结一番才殷殷告退。

“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陆翔青送走殷勤的水官之后,曾经感慨的说道:“这句话果然有道理,想不到区区一面腰牌,竟然令我飘飘欲仙。”

“钱债好还,情债难偿。”展千帆重的说:“我欠见琳的这份情,这辈子注定是还不了了。”

这时侯

江风由窗口吹入,带来深秋的涩寒。

远处的城墙耸立在秋黄里,江雾氤氲迷漫着那座灰白的建筑物,那份深递宛如展千帆的神情。

“鄂城是西六坞分舵所在,我必须亲自走一趟。”

“千帆,难道你打算走遍展家船坞所有的分舵?请问你把你自个儿当成什么?齐天大圣?”

“翔青,西六坞的舵主——宗总领——讳号达仁,他的兄长达智伯,以及幼弟达勇叔,与先父一块儿玩大的,所以交情非比寻常。”

“千帆,你一定解,你此刻的伤势沉重,正是游建成倾刀截杀你的最佳时机。”

“翔青,我承认我受的伤不轻,不过还没有到达‘沉重’的地步。”

“千帆,你想找人吵架吗?”

“对不起,翔青,我会易容进城,请你放一百个心。”

“易容?”陆翔青睁大眼睛。

这会儿连梦禅决都意外不已:“你会易容?”

展千帆点点头:“我虽然不敢矜夸我的易容手法精湛绝伦,不过,我的这门绝活儿,却是经由高人所传授,寻常人不易识破,这一点并不是我自吹炊自擂。”

梦禅决问道:“那位高人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过?”

展千帆目光忽黯:“现在还不能提,因为我相信此刻他正以这门绝艺为展家船坞的再起而努力。”

梦禅决恍然道:“八成儿又是你事先埋伏的一着棋。”

“是的,当年我在无意之中发觉他的这项才艺,那时侯我们彼此约定守秘不宣,因为这份才技足可成为孙大圣的救命三根毛。”

梦禅决长吁一声:“好吧,我尊重你,不再追问下去。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要再赞扬一次——你的高瞻远瞩和深谋远虑,令我心悦诚服,同时也教我敬畏有加。”

陆翔青立刻涌现一付附和之色,猛点其首。

“我完全同意!”

展千帆扫视他们:“我却不敢当,请饶过我吧。”

陆翔青微微一笑,道:“既然你非进城不可,那么我就陪你走一遭吧!”

“谢谢你,翔青,不过,我请求你留下来照应我嫂嫂,只是我却另外要向你调个女将,随我一块儿进城。”

“这种事儿你直接问丝藕就可以了。”

“我必须让你了解,这件事实在是委屈连姑娘了——。”

“何必说委屈,师妹她……。”

“请听我说完,翔青,我和达仁伯曾经讲定,一旦展家出事,若是有人到女圊报信儿,那就表示是我本人现身了。”

“女……女圊?”

陆翔青不禁大皱眉头,女圊指的是女厕,即使不去理会地点的雅俗,那种地方男人禁地,说有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

“为什么选那种地方传讯儿?”

“为了由其不意,也为了慎重起见,当达仁伯在那儿得知我的行踪时,他便也明白我不便公开现身,他会知道他的下一步该怎么做。”

陆翔青畏然道:“千帆,这也是你一手策画的?”

展千帆摇摇头:“姜是老的辣,这主意是达勇叔出的,甚致连传言的方式都是达勇叔的点子!”

“这位达勇叔想必率真见性,游戏风尘?”

“有人说他离经叛道,我行我素,至少我自小就崇拜他!”

“他不住鄂城么?”

“十一年前,先父于成都设分舵时,他自愿请调,打那时候起,他就带一家妻小迁居蓉城!”

陆翔青顿了一下之后,重新归入正题,道:“关于报信儿的事,师妹生性豁达,我相信她不会介意的。”

展千帆感激一笑,他转对梦禅决道:“麻烦你通知三柱子放碇泊舟,我上岸之后,你们继续前航,到‘大石村’等我。”

“三柱子知不知道‘大石村’这个地方?”

“当然知道,那儿是郭大娘的娘家。”

“噢!那就好。”

展千帆交代完毕,走到内墙去探视嫂嫂。

当他掀而入,连丝藕立刻以指点唇,示意展千帆轻声蹑步。

展千帆发觉燕盼归躺在软榻上睡着了。

在软榻旁的梦丹柔,正在缓缓吹粥。

展千帆悄声问连丝藕:“嫂嫂还好吧?”

连丝藉蛾眉轻蹙,摇头道:“害喜害得很厉害。”

展千帆剑眉紧锁:“还是不能吃?”

“吃多少,吐多少。”

“这样子下去怎么成呢。”

连丝藕也很担心:“我听说一般人妊娠会想吃酸的,偏偏盼归的情形又大殊常人,她连闻到酸的味道都会反胃,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展千帆沉重的叹一口气,走到软榻边。

梦丹柔放下粥,让出位置。

展千帆撩开燕盼归的长发,被她的苍白刺痛了心。

“千舫?”燕盼归的脸贴看展千帆的手,模糊的呢喃一声。

燕盼归睁开眼睛。

“千帆。”

“对不起,嫂嫂,吵醒你了。”

燕盼归摇摇螓苜,她抓着展千帆的手腕坐起来,随即见见她以掌轻掩额头与眉眼之间。

“嫂嫂,你又晕了。”

燕盼归放下皓腕,抚摩自己的腹部,她苦笑道:“千帆,看来我肚里的这个小像伙对他的母亲并不友善。”

“嫂嫂,既然不舒服,你还是躺着。”

“我不要躺了,千帆,老实说,我躺怕了,只要躺下去,胃里的酸水就闷土来,好难过。”

“嫂嫂,你吃又不能吃,睡又不能睡,身子怎么吃得消呢?”

燕盼归目眶一红,她低垂长睫,凤目里隐浮泪光。

“千帆,为了千舫,我无论如何也要替他生由一个白胖健康的孩子,可是。”

燕盼归咬着下唇,内疚的道:“我的身体不争气。”

展千帆连忙安慰她:“嫂嫂,你别自责,害喜又不是病,你不是听禅决说过,慧娘当年怀丹柔时,也是害喜害得一蹋糊涂,而这种现象只会在妊娠初期出现,过了一两个月就会自然消失了。”

燕盼归忧心忡忡:“千帆b我好怕保不住这个孩子。”

“一定保得住的!”展千帆说得铿锵有力:“这个孩子是爹的长孙,哥的长子,一定能够平安降世!”

燕盼归眉宇不展:“或许她是个女孩儿。”

“女孩儿更好……。”

展千帆的声音忽然顿住了,他的眼底闪过痛楚之色。

他立刻旋身望向船窗之外,想着去年年初,全家围炉取暖的情景。

当时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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