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参将所言极是,另外这处矮岭也需设防,这里倒是不难防守,只是如今山中多日不雨,草木干枯,需防敌军火攻。”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得一阵,罄冉只听大家的焦点众口一词皆在那两处重要位置,对于如何防守却是各有见解,众说纷纭。眼见燕奚痕目光清淡,显是没有哪个建议能引起他的充分关注。
再议得一阵,天光已暗,燕奚痕挥手打断众人,道:“战麟两国如今正与燕国打得热火朝天,前日传来探报,麟国平燕军少帅蔺琦墨已攻至燕国宿州,燕军节节败退,战国又发兵十万相助。虽说此情景有利我军,但是也不可轻敌。前一段于战军交手敌方将领多有无能,取得了胜利也在预料之中。只是这砮王狄枫想来众将领也该不陌生,此人作风果毅、行事狠辣、爱行险着,如今真是他来主持战军作战,可要小心应付了。今日先商讨到这里,众位回去再好好思虑一翻。”
众人领命,前后出了营帐,罄冉眼见燕奚痕若有所思地盯着地图,便也起身走在了最后,犹豫片刻,终是一握双拳回转头抱拳道。
“王爷,属下有一阵法觉得可行,易在旷野中阻击分隔敌军骑兵,划整为零,个个击破。”
燕奚痕目光骤然凝滞,盯着罄冉,帐帘摆动之间,一股清冷而爽洌的风吹了进来,帐内烛火闪烁,将少年修长的身影投射在帐上,那影子似一只翱翔的飞鹰,带着赳赳斗志,和傲视一切的自信。燕奚痕心中既喜且悲,喜得良将,悲在情殇。
罄冉见他目光定定望着自己却不说话,微微蹙眉,扬声:“王爷?”
燕奚痕这才恍然回神,笑道:“坐,你且说来听听。”
“是!王爷,易青这阵法称八珍阵,具体阵势是大将居中,四面各布一队正兵,正兵之间再派出四队机动作战的奇兵,构成八阵。八阵散布成八,复而为一,分合变化,又可组成六十四阵,八阵以单体来看形同珍珠般圆润,将敌军困守其中,不得突击,故而称为八珍阵。”
罄冉大步走至主座旁撩摆落座,执起案上绘笔,扯过纸张,一面写画,一面说着。
她画好全阵,修长的手指指向阵法一处:“王爷请看此处,敌军骑兵来袭,定义为此为突破口,两翼后散,阵型便能布列如星,连成一排的‘拐子马’,敌军冲来时士兵散而不聚,使敌人扑空。等敌人后撤时散开的士兵再聚拢过来,猛力扑击敌人,并用刀专砍马腿,以破‘拐子马’。还有此处……
罄冉细细讲解给燕奚痕,她口才极佳,声音清澈,变化繁复的阵法经她一讲,变得极为清晰明了。
燕奚痕先是沉浸在她的清丽绝俗、傲然熠熠的绝美容颜中,渐渐心思禁不住被绝妙的阵法吸引过去,目光也沉静了下来。他听得异常认真,偶尔蹙眉深思,有不明之处,亦会挑适当时机相询,绝不打断罄冉思路。直到最后已经发展成两人相互探讨,共同改进那阵法。
二人相讨甚欢,各抒己见,只觉畅快酣然,浑不知时间,待帐外传来换防的更鼓声,燕奚痕停住话语,罄冉也才惊觉已经到了二更天。
燕奚痕望着桌上图纸,只觉心痒难熬,目光清亮如星,他站起身笑道:“易青辛苦了,我去吩咐弄些吃的,不如今夜我们抵足夜谈,可好?”
这八珍阵法,罄冉只觉变幻多端,当初研究时冥思苦想仍有几处不明清晰之处,方才和燕奚痕一番探讨倒是霍然开朗许多,现下也在兴起,自是笑着起身称是。
她眼见燕奚痕出帐,伸展了几下腰肢,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冰狼的狼嚎声,异常惊悚,显是药效已过,雪锒已经醒来发现被关,正在嘶吼。
罄冉一惊,怕它伤到人,忙大步冲出大帐:“王爷,我去看看雪锒。”
燕奚痕见她脚步匆匆向后营而去,心中担忧,忙快步跟上。
罄冉到了后营沙场,却见小棚下围了一群燕云卫将士,围着铁笼指指点点,而雪锒正扒着铁笼尖锐的长牙在月色下发出阴寒冷光,一双绿眸森冷而警惕地盯着四周,更不停昂头嚎叫。
罄冉忙大步排开众人挤过去,蹲下来想着冰狼友好时的唤声,试着让声音放柔低低学着吼叫,眼见雪锒微微安静,她再接再厉安抚着,用友好的姿态靠近笼子,轻轻抚摸着它的头。
“易青,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本是。”
“嘿,这只狼可真够凶狠的,刚刚差点咬掉老子一根手指。没想到,倒是被易青训的服服帖帖,老子佩服。”
……
众人眼见冰狼温顺地伏在了地上,任由罄冉抚摸着,不免惊异而语。罄冉笑着起身,抱拳道。
“扰了诸位好眠,易青来日请兄弟们喝酒。”
众人哄笑着答应,见没有什么稀奇的可看,便纷纷和燕奚痕打了招呼三五相伴而去。
燕奚痕却是蹙眉在罄冉身旁蹲下,冰狼显是不悦,发出粗重的闷吼,罄冉忙轻拍安抚它。
“你想养着它?”
“不好吗?我蛮喜欢它的,再说能夺狄枫所爱,我易青高兴得很。”罄冉扬眉道。
燕奚痕微微一怔,眸有深意望了眼罄冉,复又看向笼中冰狼。
“冰狼生活在漠北沙漠与冰川相接之处,乃冰寒之所,那里因为终年云层聚集,一年到头都难见几日阳光,所以气候寒冷,环境恶劣。在那里生长的狼也要比其他地方的狼更凶悍,甚至有时比得上虎豹的凶猛,便是这冰狼。冰狼幼时皮毛为灰色,成年后则为银白色,如你所见十分的美丽,而且毛皮又异常柔软保暖,为许多皇族所喜,但因为它极难捕杀,又品种稀少,所以现在是有市无价,千金难求。冰狼改变了生活环境极难饲养,狄枫的这头冰狼……听说是用人肉豢养起来的。”
罄冉一惊,瞪大双眸看向燕奚痕:“你说什么?人肉?”
燕奚痕点头:“狄枫为人向来凶残,对于惹怒他的人,尤其是背叛者更是狠辣不讲人情,用人肉养狼也不为奇。只是我军中向来严令禁止虐待战俘,你想养它,怕是……”
罄冉蹙眉,猛然想起那日在程府的事,按狄枫的性格,为何那日明明知道自己藏身书架之后,却放过了她?她不得其解,心生烦闷,打断燕奚痕的话。
“王爷放心,我来想办法,不会让它再以人肉为食的。阵法还没完全参透呢,王爷请。”
她说着站起身来,轻拍袍角尘土,意态娴雅抬手。燕奚痕也不再多说,目光轻闪间掠过罄冉微蹙的眉,负手迈步向大帐走去。
两人通宵达旦将阵法参详通透,又根据高松岭地形改变了几处阵势这才觉周身通畅,相视而笑。一夜的相处两人竟都觉彼此默契了许多,心意相通不少。
翌日清晨燕奚痕竟也不休息,直接前往督查练兵。罄冉出营正待呼吸下新鲜空气,却和风风火火撞进来的苏亮撞在了一起,惊呼一声。尚不及反应,人已被苏亮拉住。
“易青,你和王爷是怎么回事?昨儿你们一回军营,我就看王爷面色不对,心情甚是不好。怎么和你谈了一夜,今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你们这几日出去发生什么事了吗?”
罄冉眼见苏亮一脸好奇,翻个白眼:“能发生什么事?昨日王爷心情不好是因为得知狄枫到了军中,今日王爷心情好自是有了对付狄枫的妙招,这有什么奇怪的。”
她说着甩脱苏亮,出了大帐,在帐前空场舞动起了拳法。苏亮却是紧跟而上,抱肩蹙眉,连连摇头。
“不对啊,王爷岂能为狄枫犯愁?我看他分明就是有心事啊,还有,易青你没发现吗,王爷老看着你出神。你说,王爷不会是惦记上那日战英帝生辰宴上的女刺客了吧?这可如何是好?我不能跟王爷抢女人啊……这下麻烦了。”
罄冉正欲扎马步压腿,听到他的话险些跌倒,一口气没顺过来剧咳数下,瞪向苏亮:“苏大哥,您老没事就别出来吓人了,我昨儿没休息,睡去了。”
她说着便挥帘进了大帐,在榻上躺好,见苏亮跟进来索性翻了个身面朝里侧。没一会便听到苏亮迈步而出,口中还在喃喃着什么怎么办,什么完蛋了。
罄冉只觉一阵头大,想着他方才的话,不免心头微紧,蹙起了眉头。
燕奚痕老望着她出神?有吗?
心中不宁,翻来覆去也没能睡着,罄冉索性起来抄录起了画好的阵法图。
当夜,燕奚痕便将阵法图发给众将士,罄冉细细给大家讲解,她清朗的声音徐徐道来,众人只觉被带到了一方宁静天地,在她偶尔语调高昂时又仿似看到了阵法间幻化而出的无穷力量,听到了金戈铁马铮然之音。
燕奚痕负手立于帐门口,薄唇轻抿,亦默默地听着。待她讲完,帐中一阵静寂,众人面容多姿,有不甚明白者,有目有亮光者,有神色激狂者……显是各人理解深度皆有不同。
燕奚痕大步走至帐中,肃穆道:“此阵法涌来对战军作重要一战,需操练多日。时间紧迫,众将领一概听从易青号令,从明日起带好自己的兵,熟练阵法,不得懈怠。”
他顿了顿道:“此事仅限帐内之人知晓,如有泄露,立斩无赦!”
众将领忙起身躬腰应诺,声音齐整,帐内便如起了一声闷雷,罄冉亦跟着神情凝重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将书本所学用于实践,又关系到数万人甚至更多人的生命,不免心中又激动又担忧。
“好!若是诸位没有什么要说的,就各自回帐好好参详阵法。”
众人应声而去,却是苏亮面容兴奋落在了最后,冲燕奚痕嘿嘿一笑,凑近罄冉,笑着便拉住了她的右臂。
“易青,你这阵法真真精妙,我尚有几处不甚明了,不如今夜你到我帐中,给我好好指点一下,等来日到了翼城,我定将天香楼最好看的姑娘介绍给你认识,怎样?”
罄冉苦笑,尚未来得及开口,却是燕奚痕一脸铁青,一掌拍向苏亮:“在本王帐中谈天香楼?苏亮本王看你是活腻了!另外,军中严禁勾肩搭背,念你今日初犯,值夜一宿。”
他说着眼见苏亮一脸呆愣,眉宇微蹙:“还不快去!”
苏亮面容一衰:“王爷,军中好像没有这项军法啊。”
“从今日起便有了,夜里你给本王打起点精神,虽说战国军暂时未过来,也不可松懈。本王要休寝了,下去吧。”
燕奚痕说罢,随手扯下身后大麾扔在长案上,举步便向床榻而去。罄冉好笑地瞄了眼一脸苦闷的苏亮,脚步轻松绕过屏风,也和衣躺下,双臂交叉胸前,阖目而睡。
耳边苏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自己身前停住,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入鼻中,罄冉忍不住蹙眉睁开眼来,只见苏亮正蹲于身前,一脸怪异地望着自己。
“易青,王爷不会把你当成那女刺客了吧?”
“苏亮!你再不去换防,罚俸一年。”
罄冉只觉眼前黑影一闪,苏亮已消失不见,她只觉恍惚如梦,眨巴了两下眼睛,翻身正欲闭目。却听内帐传来隐约沉声,仿若低喃,恍然过耳。
“你别听他胡言,我不喜欢那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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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天阙
第二卷 第40章 筹备战事
接下来的时间馨冉都忙于指挥镇西军操练八珍阵,军中兵器坊更是忙着打造馨冉指定的巨型盾牌。
镇西军阵容庞大,起初有几个兵营士兵不服馨冉,觉得她毛头小子,乳臭未干,又毫无寸功,军资甚浅。对于她的指挥,总是拖延怠慢,馨冉不动声色,只是每遇休息时间总会挑几个营中武艺高强的士兵,以一敌多,数招内将他们打倒在地。
再加上燕奚痕发令,让众将军服从她严训阵法,将领们倒也对她甚为客气。馨冉虽是少言,但从不自傲,带人和善,几日下来,训练倒也逐渐得心应手。
只是每日操练甚为辛苦,馨冉每夜回到营帐就倒头大睡,燕奚痕倒也从不打搅她。每日早上还特意吩咐军伙头给她专做清肺润喉汤,馨冉倒也乐得接受。
每有空闲馨冉便去照顾雪锒,雪锒甚为通灵,许是远离冰川甚少遇到同伴,馨冉学起冰狼叫声又惟妙惟肖。它竟很快接受了她,两人相处倒也越来越愉快,几天之后雪锒便开始慢慢接受不合口的动物之肉,不再拒不受食。
狄飒到达白峨关,竟也没有立即发起攻击,而是日日操练战军。想来一是战燕两国正交战,不易再开大战。再来慢是狄飒也发现了战军的军风不正,士兵骄躁之气盛行。
旌国这些年虽是力图发展,可比之战国国力尚衰,也不急于开战,只积极备战,各处筹备军粮军资。一时间两国边境呈现出暴风雨前的宁静,静谧中透着诡异的紧张。
这般状态终于在战麟两国对燕战争呈现新局面时被打破。自战麟两国结盟,战国先后出兵二十万,麟国出兵四十万分两路夹击燕国。麟国大军由平燕军少帅蔺琦墨指挥,战国大军则由威武将军岳童指挥。
一经发兵燕国的局面已经大乱,燕云宗迫不得将皇位让于太子程怀,是为燕中帝。中帝御驾亲征,然而却未能阻挡住麟战两国攻势。年冬,麟兵已兵逼宿州,直迫燕都寻阳,由于寻阳地势险要,通河天险相隔,两国大军一度隔河对持。
然而,就在春末,战英帝元康十六年五月,麟国少帅蔺琦墨领兵自小溪山绕道通河,夜色下一万精兵直逼燕国军营,同时麟国大军发起攻击,强渡通河,终于在夏汛之前突破了最后一层防线。
五月二十日,蔺琦墨率麟军攻入燕京寻阳,燕中帝被生擒,燕云宗趁乱逃亡贺州,燕国至此名存实亡。
燕国位于中原大陆中西部,疆域狭长,北隔蒙山与战国相临,南接麟国,东面与耀国一衣带水,且东北部与旌国相连。夹在众国之间,本就极难生存,若是不蒙山、通河、高莹江为其有利屏障,怕是早已被几国吞并。
贺州乃是燕国东北一个小州郡,恰巧连接旌国,如今燕云宗出逃贺州,燕国残兵皆涌入贺州。顿时战、麟两国大军也向贺州四方涌来。
战国大军骤然聚东部旌、燕交界,这也使得旌国颇受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