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黄蓉在与郭靖吵了一架之后,因为太过担心女儿,自己便寻了出来。却在路上看到一个道姑赫然抱着自己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看那婴儿身上的襁褓,竟然是自己亲手所制。黄蓉双手发颤,心中明白,这个婴儿必然是她那刚刚出生不久的亲生女儿郭襄。但见那道姑眉眼间隐含煞气,腰垂拂尘,自然便是大名鼎鼎的李莫愁。
黄蓉生下郭襄后,慌乱之际,并未细瞧,这是只见女儿眉目娇美、神姿秀丽,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壮健。她兄弟郭破虏虽吃母乳,还不及她肥白可爱,不禁流下泪来。
黄蓉见李莫愁抱了婴儿便即要走,恐这个女魔头伤了孩儿性命,于是不即不离的跟了过去。黄蓉心想:“这个女魔头是过儿的师伯,芙儿伤了过儿的手臂,两家已结上了深仇。若此时过儿和龙姑娘在前面相候,我以一敌三,万难相敌,还是早早出手,是为上策。”于是,她快步赶在李莫愁前头,拦住了她。
李莫愁见身前出现一美貌少妇,当即立定。黄蓉笑道:“这位想必是赤炼仙子李道长,幸会幸会!”
李莫愁见她身法轻盈,赤手空拳,只腰间一条淡黄色竹杖,一转念间,便满脸堆欢,施礼道:“小妹久慕郭夫人大名,今日得见芳颜,实慰平生。”
黄蓉笑道:“道长之名,小妹一向是久仰的。道长说话如何这般太客气了!”
李莫愁道:“郭夫人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前任帮主,武林中群伦之首,小妹实在是相见恨晚。”二人说了好些客气话。
黄蓉一边与李莫愁客气,一边在心中筹思,如何在动手之前先将女儿抢过来。于是在与李莫愁客气之余,暗暗打听孩子,却也竟然说动了李莫愁让她抱抱孩子。然而李莫愁自夺得郭襄后一直隐居深山,弄儿为乐。为人虽然作恶多端,却也不是天性如此,只是情场失意继而愤世嫉俗罢了。郭襄娇美可爱,竟也打动了她天生的母性,有时夜中自思,就算小龙女用“□”来换,却也未必肯换。这时见黄蓉要抱孩子,但如做母亲的一般,颇以为喜,笑吟吟的递了去。
黄蓉双手刚要碰到郭襄的襁褓,脸上忍不住流露出爱怜备至的神态。李莫愁见她神色有异,心念一动,已料到此中必然有诈。猛地双臂回收,右足点动,已向后跃出。正要喝问,却见黄蓉已如影随形般窜来。李莫愁将肩头所负之物向黄蓉劈面打去,黄蓉只得跃过。李莫愁乘机又向后跃了丈许,拂尘在手,笑吟吟道:“郭夫人,你要助杨过抢这孩子吗?”黄蓉见对方已然起疑,势难智取,只有强夺。当下也笑嘻嘻道:“我不过见孩子可爱,想要抱抱。你如此见外,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李莫愁担心郭靖就在附近,随即敷衍了几句,转身即想走。黄蓉一跃上前,身在半空,已抽了竹棒在手。黄蓉的打狗棒已传于鲁有脚,这条随身所携的竹棒长短轻重却与打狗棒一般无异,只是颜色上有所区别而已。她不等身子落地,“缠”字诀已掠到了李莫愁身后。
李莫愁心想我和你无怨无仇,初次见面,我说话客气,并无得罪之处为什么没来由的便打人?拂尘后挥,挡开竹棒,还了一招。
黄蓉的棒法快捷无比,六七招一过,李莫愁已感到难以招架。她本身武功较之黄蓉已是不如,更何况此时手抱孩子,更是转动不灵。黄蓉身形挪动,竹棒快速抖动,转眼间李莫愁已是处下风。
如此拆了数招,李莫愁暗暗心惊。她见黄蓉出手凌厉,自己若不奋力抵抗,万难相敌。原来黄蓉见李莫愁始终护着郭襄,心中已经明白,这个女魔头应该十分喜欢郭襄,因此不会让她有一点折损,于是,招数尽往郭襄身上指去。这样一样,李莫愁果然中计。李莫愁退后数步,举指尘护郭襄在身前,怒道:“郭夫人,你到底要怎地?”
黄蓉笑道:“当今女流英杰,江湖之中只称道长与小妹二人。今日你我何不一较高下?”
李莫愁怒道:“郭夫人有意赐教,贫道求之不得。”
黄蓉道:“你怀抱婴儿,我胜之不武,还是你把怀中婴儿放下,你我二人好好玩玩。”
李莫愁心知抱着婴儿决非她敌手,发毒针时也会有顾忌。只见几株大树之间生着一片长草,颇为柔软,于是将郭襄抱去放在草上,轻拍几下,转身挡在郭襄身前道:“请发招吧。”
黄蓉道:“你挂念孩子,我纵然胜你,也没什么意思。这样罢,我割些棘藤将她围着,野兽便来了,也不能近前,咱俩痛痛快快打一架。”说着从腰间取出一柄小佩刀,走到树丛中割了些棘藤,围着郭襄缠了起来。
李莫愁见她越缠越多,不免有些发毛,说道:“够了!”
黄蓉说:“你说够就够了!道长,我曾听杨过说,你写过四句话嘲讽我爹爹,好像是什么‘桃花岛主,弟子众多,以五敌一,贻笑江湖’!”
李莫愁心中一凛:“原来她与我纠缠不休,是为了这四句话”于是冷冷道:“当日他们五个人对付我一个,也是实情。”
黄蓉道:“今日我们以一敌一,看看是谁贻笑江湖。你有本事,先将孩子抱出来看看!”
李莫愁心中一惊,纵身打算去抱了孩子,却不知怎么转到了棘藤之外。黄蓉见她在棘藤中乱转,暗喜在心。心知女儿已置于万无一失之了,心中再无牵挂,挥竹棒向李莫愁打过,李莫愁拂尘倒转,缠向竹棒,向黄蓉面门击来。两人以快打快,各展精妙招数,顷刻之间已拆了数十招。
☆、三、古墓寻幼女 长女不知踪
打狗棒法太过玄妙,即使李莫愁拂尘上的的招数变化精微,勉力抵挡得数十招,额头上已经见汗。李莫愁拂尘向前连挥数下,攻出两招,疾向后退,道:“郭夫人棒法精妙,不过这竹棒乃是九指神丐的绝技,郭夫人为何不学令尊的家传武功,反而求诸外人?”
黄蓉笑道:“你既知这棒法的来历,必然也知这棒法的名字了?”
李莫愁哼了一声,却并不答话。黄蓉笑道:“棒号打狗,见狗就打。”
李莫愁见武功上讨不道便宜,口舌之争也讲不过黄蓉,冷笑道:“黄帮主果然是贫嘴滑舌,领教了!”说着大踏步走到林边,在一个树墩上一坐。
黄蓉见她认输却不肯离去,已知她舍不得郭襄,自己倘若去将女儿抱出来,她必然上来缠斗,这样一来,对自己颇为不利。看来势必得将此人打死或打伤了。当下左三步、右四步抢到李莫愁身前,右手轻抖,点向李莫愁左肘。那几步看似平常,实含八卦变化,李莫愁无论向哪个方位,都不能逃开她的截阻。
李莫愁举掌封格,喝道:“陈玄风、梅超风一死,黄药师果然已无传人。”
黄蓉家传的“玉箫剑法”已练得颇为精深,只因手中无剑,用竹棒作剑却未必胜得眼前这个强敌,只得以打狗棒法应战。李莫愁袖口一挥,两枚冰魄银针向黄蓉小腹激射过去。黄蓉此时与她站得甚近,如果不是打狗棒法已练得炉火纯青,实难避过。两枚银针从她脸前两寸飞掠而过,隐闻到一股药气,当真险到极处。黄蓉想起当年爱雕被银针擦伤,医治数月毒性方去,一凛之下,又见双针迎面射来。黄蓉担心伤到郭襄,立时疾向东,奔出林子,李莫愁认定黄蓉除了棒法妙外,其余武功均不及自己,随后追了出来。
黄蓉心知若不收起竹棒,她总是输得不甘心,当下将竹棒往腰间一插,道:“素闻道长五毒神掌杀人无数,小妹便接你几掌。”
李莫愁心道:“她如此有恃无恐,恐怕有诈。”但想到自己神掌沾身即死,当下运力至掌心,道:“愿领教桃花岛的落英神剑掌神妙。”眼见黄蓉右掌飘飘拍来,遂将左向她掌心按去,右掌往她肩头击落,同时,右掌中两枚银针同时发出,射向黄蓉胸腹。黄蓉缩回左掌,托向她右腕,化开她的右掌,右掌缩入怀中,似要掏暗器,但终迟了一步,但见银针透衣而没,黄蓉大叫:“啊哟!”双手捧肚,弯下腰去,随即左掌拍出,击向李莫愁胸口。李莫愁叫道:“好!”上身后仰避开,双掌齐出,也拍向黄蓉胸口。双掌刚沾下对方胸口衣襟,掌心突然一痛。她大惊,急忙后跃,举掌看时,只见每只掌心都刺破一孔,孔周带着黑血,显是为冰魄银针所伤。只见黄蓉从怀中取出两只苹果,笑吟吟的举起,苹果上各刺着一枚银针。李莫愁今日遇到这个诡诈百出的对手,也只有甘拜下风,忙伸手入怀去取解药。黄蓉双掌已攻向她的面门。李莫愁左手一封,却见黄蓉手掌五指分开,形如兰花,拂向自己右手手肘“小海穴”,右手忙往她手指上抓去,黄蓉左手收回,又拂向她颈肩之交的“缺盆穴”。
李莫愁见她“落英神剑掌”与“兰花拂穴手”交互使用,不但招招凌厉,而且姿态优美,不由得面如死灰,心道:“今日得见桃花岛神技,莫说我已然中毒,就是没有中毒,又怎么是她的对手。”她急于脱身解毒,但黄蓉指掌变化,缠得她没有半分闲暇。黄蓉见她脸色苍白,出招越来越弱,知道她快要支持不住了,心想正好替武氏兄弟抱了杀母之仇,当下步步进逼,毫不放松,同时守紧门户。李莫愁只觉下臂酸麻已变得僵硬,手臂已然不听使唤,只得叫道:“且慢,郭夫人,今日斗智斗力,我都不如你。临死之前,我只求你一件事,。”
黄蓉道:“什么事?”
只听李莫愁道:“求你大发善心,不要伤了那孩儿性命。”
黄蓉听她这几句话说得极为诚恳,心中一动,“这女孩儿留在世上,不免我一世操心,辛苦百端……”
李莫愁说道:“求你!”
黄蓉要再她一试,走近前去,先拂了她的穴道,从她怀中掏出解药:“我不能两个都饶了,若我救得,须杀了那女孩儿。若你自己甘就死,我便饶了那孩儿。”
李莫愁见有活命之机,但要她叫黄蓉杀了那女孩,她说不出口,但以自己性命换那女孩活命,却也不愿。黄蓉见她迟疑这么久,已是不易。心道:“这女魔头满身血债,将来自有人找她报仇。”当下掏出出一枚解药:“谢谢你对我的襄儿如此关怀。这女孩儿本是我和郭靖大爷的孩子,生下不久便落入龙姑娘之手,不知你怎么会误会她是龙姑娘之女,承你照顾多日,小妹感激不尽。”说着将解药塞入她口中。其余的解药却不还她,笑道:“三个时辰□道自解。”
黄蓉快步回入树林,却不见了郭襄。但见她初时所做的棘藤阵却并无破坏之处。黄蓉细一思量已经明白,便已明白昔日她曾大致教过杨过破解此阵之法,此人聪明无比,举一反三,襄儿定是落入了此人之手。黄蓉焦急之下只得去向被她拂中穴道的李莫愁询问。李莫愁喂养郭襄多日,对她极是喜爱,忽听得失踪,心下一怔,冲口道:“不是杨过,就是金轮法王。”遂将襄阳城外她与杨过、法王争夺婴儿之事说了,黄蓉见李莫愁对郭襄甚是挂怀,确信她并不知情。于是解了她的穴道。而黄蓉心中却觉得愧疚,她想象杨过当时为保护郭襄与李莫愁、金轮法王恶斗,自己和郭芙却错怪了他,以至郭芙斩断了他一条手臂,不禁自怨自艾:“唉,蓉儿啊蓉儿,你自负聪明,说到推心置腹、忠厚待人,你哪里及得上靖哥哥的万一。”
李莫愁只道她担心女儿安危,劝道:“令爱生就福命,一生逢凶化吉。你尽管望安,咱俩一起去寻罢。”
黄蓉抹了抹,道:“道长愿同去寻找小女,小妹感谢之至。但若道长另有要事,咱们就些别过,后会有期。”
李莫愁道:“什么要事?最要紧之事莫过于找寻这小娃娃了。”
黄蓉道:“如若是杨过抱了襄儿去,定然是去往终南山。”
却说黄蓉与李莫愁为了寻找郭襄,暂时结为同盟。同去终南山古墓,途中偶遇武氏父子、耶律齐兄妹与完颜萍,武三通听得杨过竟因为免武氏兄弟自残而不幸断臂,不由得大骂武氏兄弟,而武氏兄弟见父亲在耶律燕、完颜萍面前大骂自己,颇觉大失面子。黄蓉见此心中暗笑:“没几日前,两兄弟为了芙儿,连多年兄弟之情都不顾了,这时另行见了美貌姑娘,转眼间便把从前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心下想起郭靖,心下不禁自傲,靖哥哥对自己一片真心,富贵不夺,艰险不负,当下少年人谁比得上?
当下,几人便结伴前去终南山古墓寻找杨过。到了重阳宫隐蔽之处,黄蓉对李莫愁说:“道长,就烦指引入墓之法。”
李莫愁问道:“你怎么知他定在古墓之中?”
黄蓉微微一笑,道:“杨过即使不在古墓,玉女心经也一定在的。”原来,黄蓉早已料到,李莫愁虽然喜爱襄儿,也未必肯冒此奇险,必有重大图谋。一加琢磨,便宜已猜李莫愁此行必志在玉女心经。
李莫愁心想你既知道了,我也就不在隐藏了:“我助你夺回女儿,你助我夺回本门武经。你是丐帮帮主,名满天下的女侠,可不能说了不算!”
黄蓉笑道:“杨过是郭爷故人之子,和我小有误会,见面即便冰释。小女倘若真在他手中,他必然归还,有什么夺不夺的。”
李莫愁道:“既然如此,咱们各行其是,就此别过。”
黄蓉向武修文使个眼色。武修文长剑出鞘,喝道:“李莫愁,你还想走么?”
李莫愁与武氏父子之间本有杀妻杀子之仇,此行,是武氏父子看在黄蓉面子上先不也她清算此仇的,这一时,焉有不抱此仇之理。李莫愁见单黄蓉一人自己已非其敌,再加上武氏父子、耶律兄妹等,自己哪里还有生路?无奈之下只好带他们进入由小溪潜入古墓。
黄蓉心想若李莫愁在古墓中施毒手,武三通等人无一能敌,自己本该在旁监视,但产后满月不久,恐不能在寒水中潜泳,正自踌躇,耶律齐道:“郭伯母你在此看守,小全愿随武伯父一同前往。”
黄蓉见此人武功高强,为人精明,有他同去,便可放心。于是低声道:“人心难测,多加小心!另外,请帮我问一下杨过,可见芙儿?”原来,此时郭芙已离家多时,又传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