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微脸微微地一红,害羞道,“娘娘您怎么没个正经呀!”想了想忽而又道,“几位将军生得倒也算清秀,不像前几天来的那几位一般,凶神恶煞的。不过也就是小了些,显得稚气。娘娘,你知道吗?还有一位公子,一袭白衣。膜样生的跟天仙似的,不食人间烟火。极是温文有礼。园子里的姑娘都在传,当今这世上恐怕只有君上能与之媲美了。”
天仙?不食人间烟火?我的嘴角开始不自觉地抽动了。久违的抽动啊。原来还在秦府时,时常与秋未炀拌嘴,这恐怕就是我做的最为频繁的一个动作了。
秋未炀,想到这个名字,我不禁一阵黯然。倾国倾城,也只有他的容貌才担得起如此的美誉吧。这次,竟是他也来了吗?我暗自苦笑,我曾经以为可以忘了他的,只是没有想到越想忘记,却记得越深,记得越牢。不管多久,每次想起他,心中还是会有一种抽痛。
“好了,采微。去把客人们都带进来吧。”我吩咐道。
采微应了一声,便掉头走了出去,进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排人。我仔细一看,钟诚凌,阮曾吟,祁矜仰,尹舜臣和顾临川,甚至还有女扮男装的阮敬灵,只是唯独没有秋未炀。我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端木晣,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秋未炀早有美人在怀,又怎么会貌那么大的风险,大老远地跑来见你?
笑话!
“臣等参见昭仁郡主。”
我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这群人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办起事来有条有理的,怎么今天这么糊涂。在风国的地盘上居然叫起我郡主来,隔墙有耳,还嫌麻烦给我惹得不够多?
我轻声地呵斥道,“没规矩,这是在风国,叫皇后!”
钟诚凌超祁矜仰眨了眨眼,祁矜仰见状,知道这个不讨喜的破差事又要落到自己的头上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翻了个大白眼,自言自语道,“没天理!为什么每一次一有倒霉事就得我来强出头。”说着,便上前一步,支吾道,“郡,皇后娘娘,不是我们不懂规矩,只是我们若是叫您皇后,被某些人听了去,可就大事不妙了。您在风国自然高枕无忧,我们可是要被某些人扒了一层皮的!”边说着还边缩缩脖子,四处张望,貌似真的在地方着什么人。
“哦?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连祁大夫的皮都敢扒?”我斜了祁矜仰一眼,饶有兴趣地说道。
“翊儿,半年不见,该不会是忘了还有我这号人吧。凭我的能力。扒扒祁矜仰的皮应该还不是什么难事。”人未到而声先至,冷冽的声音里带着某种蛊惑的气息。
“砰”地一声,我的茶杯应声落地,自手中滑落,坠至地上,碎成好几片,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他,终究还是来了。
很早以前,在我答应姐姐,一定会坚强的那一刻。我便已经预料到了结局。我与他这一辈子,注定是要擦肩而过了。幻想,不是我没有抱有过,只不过都被我自己一一亲手打灭。对于秋未炀,也许我是没有资格谈爱的。因为除了情感之外,我对他还有满心的愧疚。我终究是欠了他什么的,他的执著,我竟无以为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终究是做不到。
昨日的种种,今朝依旧历历在目。我原以为时间会是最好的药,让一切都消失,让生活终归于平静。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样的爱,会淡,会散,却不会断……
也许,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我的愿望并不多,一生一代一双人而已。可偏偏老天就是和我过不去。幸福,无论前世抑或今生,我都曾经有过。可终是浅尝即止。每当我鼓起勇气,放下戒备向它走去时,它却一溜烟地逃开了。告诉我,那只是我的幻觉,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未炀,我是会回来,可是,你不会一直都在原地等待。
见我一直在发愣,秋未炀轻轻换了一声,“翊儿,”随即苦笑道,“也许,我市不该来的。”
“不是的。”我怕他误会,急急的解释道,“未炀,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我转过头去吩咐采微,“去下郡太守府一趟,请申将军到行辕,本宫有要事相商。”
“是。”采微应了一声,知道我与他们有事要谈,便快步走了出去。
“叫申谨玄干嘛?莫不是郡,阿不,皇后娘娘此番叫我们有急事?”顾临川开门见山地说道,眉间隐约有担忧之色。
我点了点,“是有一些麻烦事要你们帮忙,”转头问阮曾吟,“曾吟,现在郯城,邺城和彬州的兵力加起来共有多少?”
阮曾吟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邺城的守军有六万七千余人,只不过不全是自己人,有一万三千兵马是萧相憬的。”
“宇文昊呢?”我疑惑道。
“郡主有所不知,自从上次送亲回来后,宇文昊便把他的郯城的五万兵马,调走了三万多人。只留下萧相憬,说是协助阮曾吟守城。”钟诚凌抢白道。
“别插嘴,”阮曾吟斜睨了钟诚凌一眼,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舜臣的坦诚守军大约有四万左右。至于钟诚凌嘛,他的军队可是最多的,足足有七万余人。”
钟诚凌得意地笑着,拍拍祁矜仰的肩膀,“多亏有了矜仰,根本不用为了粮草的事情发愁。”
这一听这个数字,我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怎么增加的这么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十七万军队,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开玩笑,仅仅半年的时间,军队的人数居然翻了一翻。
秋未炀看着我,温和地说,“这些军队是准备留给你回来后用的。”
“这是……”我有些怅然。
“这是相爷自己的兵,”顾临川接口说道,“也是秋家最后的兵权。”
“未炀……”我低低地唤了一声。
“很感动么?”秋未炀一记调笑,试图缓解过分压抑的气氛,“可是现在的翊儿已经不能以身相许了呢。”说到最后,竟化为一声叹息。
“郡主,你当真还会回来吗?”问话的人是阮敬灵。
“我……”而这时,我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我当真还会回去吗?
秋未炀的目光,随着我的话黯淡下去,一点点,一点点,直到——深不见底。
最后,他既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认输一般,“翊儿,无论与否,未炀等你。”
我一怔,端木晣,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残忍至此?情急之下,我顾不了许多了,脱口而出,“我回去,我当真回去。”
站在对面的一排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钟诚凌开心地笑着,眼底有最温暖的阳光,说道,“我就说说嘛,郡主人最好了,怎么可能就这么把我们扔在封地,自己撒手不管了呢?”
我不理会他的咋咋唬唬,径自对阮曾吟说,“从各城守军中调出一半的人马,分成三队,分别由你、诚凌和舜臣统领。”
接着我又看向钟诚凌,试探地问道,“你熟悉风国北部的地形吗?”
钟诚凌莫名地点了点头,一脸茫然。
“那好,你们听着。这次你们的任务便是攻下齐水和茂郡。”
“据我所知,齐水和茂郡的守将是上将军穆清远,守军也有二十万之众,为什么你一定要攻它?”秋未炀有些担心地问道。
“因为交易。”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这次你们不是孤军奋战,司徒景斌会借给我们十二万兵马。”
“可是,这似乎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尹舜臣说道。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动动你的脑子。谁叫你打完仗就撤兵了。把下郡、浔城和寿阳给我占住了,才是硬道理。”
“作战方案……”钟诚凌瞟了我一眼,说道。
“等一会儿一同商定。申谨玄就要到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坏坏地一笑,“未炀、临川,拜托你们先与他舌战一番,压压他的气势。十二万兵马的调动权,我势在必得。”
“启禀娘娘,申谨玄将军到了。”
“有请,”我迅速地递了个眼神给秋未炀和顾临川。
他们暗自点了下头,示意我已经准备好了。
“末将申谨玄给皇后娘娘请安。”申谨玄恭恭敬敬地给我行了一个礼,脸上不带有任何表情,环顾四周,这才露出了一个疏离的笑容,“原来这事连秋相都给惊动了。”
一语双关,这个男人不是那么好对付,我也懒得费口舌去对付他。我一脸“都看你的了”的表情看着秋未炀。
秋未炀无奈地耸耸肩,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待时顾临川先开口说话了,“申将军,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主上把我们都召了来。我等自当尽心竭力,只是申将军,您的君上,风皇陛下不要拿出点诚意来吗?打战毕竟不是儿戏,而是拿命在刀尖上滚。”
“这位是?”
我莞尔一笑,“忘了给申将军介绍了,这位是顾临川。”
“皇国吏部左侍郎?”
我点点头说,“正是。”
“久仰久仰。”
“申将军客气了。”顾临川客气地说。
申谨玄沉思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君上邀请各位来风国,自然是百分百的诚意。”
“哦?”秋未炀眼眉一挑,绕到申谨玄的身旁,做细细打量状,“昔日申将军曾与翊儿交过手,翊儿的老底别人不知道,申将军应该是一清二楚。以翊儿现有的兵力要端了穆清远的老巢,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秋相误会了。”申谨玄皱皱眉,自己可没有想到这位皇后会把秋未炀也叫来了。秋未炀号称皇国第一才子,这口才可是出了名的厉害。自己可没指望在这方面胜过他。而且君上对这次的结盟是势在必行的,可不能因为一点矛盾而破坏了。
他彬彬有礼地答道,“虽然末将不能出面,亲自领兵出征,但是皇上承诺借给你们十二万兵马。”
“申将军,这十二万兵马,可是全部出自你的麾下?”顾临川斜刺里插进来这么一句话。
“呃……这个自然。”申谨玄不明白顾临川这样问的用意,只得讪讪地回答。
秋未炀诡秘地一笑,“这就对了。这些兵士是申将军的亲兵,又岂会听令于钟、阮二位将军?”
“有末将的事先声明,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申谨玄艰难地解释着,在秋未炀和顾临川的双面夹击下,申谨玄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申将军治下的兵士,临川是信得过的,大多数应该都是极为听话的。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是说,万一有那么个别的士兵不听将令,动摇军心呢?”顾临川咄咄逼人。
申谨玄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等他开口,秋未炀便接过了顾临川的话茬,侃侃而谈,“军令如山,这一点申将军不会不知道吧。打仗,最基本的要求便是令行禁止。战场上风云瞬息变化,未炀以为,这里面容不得一丝的差错,申将军,你以为呢?”
“一切全凭娘娘吩咐。”申谨玄单膝跪地。
我无视他的窘迫,并不打算帮他解围,微微笑道,“将军平常谋略甚多,怎么今日却是这样没有主见?在我的属臣面前翊儿只是皇国的昭仁郡主,将军才是与他们谈判之人。再说,凭心而论,翊儿并不认为秋相方才那一番话有什么不妥。”
申谨玄沉吟片刻,为难道,“虎符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赠的。这样吧,我给钟将军、阮将军每人一块令牌,凭令牌可以调动那十二万大军,如何?”
我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末将与君上还有要事相商,末将先行告退。”
“将军请便。”
待申谨玄走后,阮曾吟问道,“兵权拿到手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敬灵,你一个人坐镇封地,有问题吗?”我关心地问道。
“郡主,没有问题的。”
“那好,我只给你五万人,至于兵力的部署,你自己拟定。”
“遵命。”
“舜臣,”我又道,“你领七万人马,待大军出动后,占领浔城、寿阳和下郡。”
“占城倒是不难,不过下郡边上可就是申谨玄的大本营。”尹舜臣有些为难。
“你不必担心,那几日他不会在这里。”我安慰道。
“为什么?”尹舜臣不明白所以然,充分发挥了“问题宝宝”的精神。
“你笨呀!”还不等我回答,已经有人抢答了,阮敬灵一脸鄙视地看着尹舜臣,“当然是郡主施展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哦。”尹舜臣貌似恍然大悟,可是眼底的一丝狡诘却出卖了他。这个人……唉,想吸引阮敬灵的注意力也不需要用这么拙劣的方法吧。
我轻咳了一声,失笑道,“舜臣,你怎么还是不如敬灵聪慧。”
尹舜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诚凌,曾吟,穆清远的老窝就交给你们了,记住‘下坎上兑’用困阵,一条明线,另一条走暗线。”我语重心长。
“矜仰,至于粮草的问题,就靠你了。”
“郡主放心,包在我身上。”祁矜仰自信地拍拍胸脯。
我站起来,踱步至秋未炀身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秋未炀慌忙地扶我起来,心疼地责备道,“翊儿,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我们已经生疏至此?”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未炀,这是我欠你的。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你,而现在我又要继续欠你。”
秋未炀轻松地调笑道,“我倒希望你一辈子欠着我,赖着我。至少,让我知道你的消息。”
“未炀……秦翾,她还好吗?”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从我的嘴里蹦里出来。
“她?我请她去和诸邑长公主作伴了。”秋未炀冷笑道。
我无语,实际上很早以前我就已经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再去指责秋未炀什么了。毕竟让秦翾痛苦是我的初衷,不是秋未炀的本意。
“未炀,冷笑并不适合你。”良久,我才说道。
“是吗?”秋未炀面目有些扭曲,阴郁地说,“那要怎么才像我。秋未炀天生就应该快乐的笑吗?可惜了呢!秋未炀天生就不快乐。”笑容僵在他的唇边,此刻他一向刚毅的身躯却有一丝说不出的落寞。
“秋相,”顾临川轻唤道,“郡主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