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虚弱地笑了一下,握着叨婥的手忽然紧了起来。
一会儿的时间,又松了开去。
“怎么了?”叨婥紧张兮兮地问,深怕永安有什么事。
“没……啊!”这一次,是更加清晰的疼痛,这种疼痛尖锐地刮过内脏,让他感觉像是要焚毁般的痛苦。
“永安,太医,快想办法。”
王太医从忙碌中抬起头来,看了永安一眼,又看向叨婥。
“王夫,皇女又下来了一点,快要生了,你好好按住皇上,不要让他乱动。”
这句话分明已经是一句警告,告诉叨婥,发生在永安身上的疼痛很有可能让他承受不起,而乱动的结果,就是使得危险性进一步提高。
赶快把双手都按照永安的两侧手臂,叨婥柔声安慰爱人,“很快就会没事的,很快就会没事的。”
新一波的疼痛又开始了。
刚开始永安还有一点知觉,下意识控制自己的表现,他不想自己表现得太过于痛苦,因为一旦如此,心里不好受的还有叨婥。
可是到了后来,疼痛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说些什么,唯一的感觉,就是肚子上好像落下了一把刀,很狠毒地一遍一遍划开他的肚皮。
为了逃避这种痛苦,他奋力地挣扎着,想要把束缚住自己的东西挣脱开,
他已经分不清压着自己的是什么了,所以奋力地想要挣脱。叨婥死死地抱着他,又怕压到他的肚子,整个身子悬空,本来就有些困难,而永安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挣扎起来,手掌打在叨婥的身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王夫,你让开吧,让小郑压着皇上。”
“我来就可以了,你们快点帮皇上把孩子生下来。”
她的脸被失去神智的永安打出了一条血痕,有些触目惊心,她紧张小心又不敢大意地紧紧按住永安的手,王太医想,她应该知道叨婥的心情。
唯一可以帮她的,就是快点让皇女出生。
“给我拿针灸过来。”
一步一步都是紧迫,所有人都觉得时间像是被放大一样,走的缓慢,永安的疼痛在所有人的身上得到了数倍的扩大。叨婥搂着他,真是希望时间能过的更快一点,不要让永安承受这种痛苦。
第一根针在肚皮上扎了进去,永安的身体瞬间颤抖了一下,又要动起来。
“好疼,疼。”
这是此刻他唯一能说出来的话。
第二根针在扎了进去,叨婥感觉到手下的身躯正奋力要挣扎起来,加重了一点手上的力道,手臂上顿时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接着就是血腥味。
永安居然咬破了她的手臂。
“快点,他很疼。”
“王夫不要着急。”王太医从托盘里拿出第三根针,“皇上这回只是疼,是正常的反应,身体一切情况都比较正常,不像……”
她停住了,但是叨婥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不像是上次,皇上差点连气都缓不过来。”
她欠永安的感情债太多了,怎么还都还不了。
“永安,你听着,再忍一会儿,孩子就会出身,你不会有事,我们一家都不会有事,我会陪着你,你想要干什么,要去哪里,我都陪着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孩子,还有我,我们会一起陪着你。”
“啊……”
“已经冒出头了,快点,把皇上压紧了。”
手中的针放下,王太医很快把扎在永安肚皮上的另外两根针收了回来,几个助手凑过来,紧张有序地把孩子往下引导。
“快了,皇上,孩子出来了,快出来了,快是一把劲,孩子马上就能出来了,马上。”
“啊……把她从我肚子里拿出去。”永安已经认不得人了,疼痛让他有些癫狂,狂叫着要王太医把孩子拿出来,他太疼了。
“啊……”永安向后撞到枕头上。
一声剧烈的叫声过后,一个血淋淋的孩子被从永安身下拉了出来。
“哇……”一出生就是这么响亮的嗓音,可见这个孩子有多健康。
叨婥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发软,王太医把孩子递到叨婥的面前,叨婥一看,眼一黑差点也跟着晕倒。
是个男孩,她对男女没什么要求,但是永安显然想要一个女儿来继承大统,如果是男孩的话,永安还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泄了一口气差点就要晕倒,却忽然感觉到永安握着自己的手骤然抓紧,接着刚刚在帮永安情理身子的小助手吼了一句,“皇上,皇上肚子里还有一个。”
双胞胎!
永安又开始折腾起来了,叨婥把手放在嘴边狠狠咬下,不能让自己失去意识,然后仍旧伸出手,把永安紧紧搂在怀里。
有了第一个孩子探路,虽然第二个依旧是疼痛和疲累,但是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叨婥的意识有些模糊,只记得这其中永安一直在叫疼,王太医的手也一直在永安的肚皮上往下按,她甚至有一阵的失聪,而后听到一声比刚才更加嘹亮的啼哭声响起。
“王夫,是个皇女。”
王太医的声音中不乏激动,这当口,小随从已经冲出门口,对着外面守着的人吼,“皇上平安,诞下双子,二皇子和大皇女。”
屋外顿时响起了欢呼声。
永安靠在叨婥的肩头,感觉到从身体内部发出的空虚感侵袭着整个身体,他好累。
“你乖乖睡一觉,醒过来一切就好了。”
永安轻轻地动了动脑袋,手紧紧握住叨婥的手,声音破碎地可以,但是叨婥还是听到他说,“陪我。”
“我当然会陪着你,你睁开眼睛,我都会在这里。”
累极的永安这才闭上眼,沉沉睡去。
苏睐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一遍口里叫着,“我儿子怎么样了,我儿子怎么样了。”
“爹爹,永安没事,只是睡着了。”压低声音,叨婥的手没有办法从永安的手中挣脱,她指了指放在床边的一个小床上,“宝贝们在床上。”
本来为一个人准备的床心在躺着两个可爱的小家伙,苏睐的视线一下子就被两个小娃娃给吸引住了,他想去抱又不敢抱的样子把叨婥给逗笑了。
“爹爹,抱抱吧,这可是您的亲孙儿,以后永安就不要受这种苦了。”
苏睐点点头,小心翼翼在下人的帮助下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望着两个刚出生不久的小肉团在自己的怀里闭着眼睛睡觉,苏睐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谢谢你。”苏睐对叨婥说,“我知道,你也很辛苦,不过还是请你原谅我这个做父亲的人的自私,我希望永安能够拥有最好的,你以后,要对永安好一点。”
“是,我知道。”叨婥许诺,“爹爹,这辈子,我认准的人,也就只有永安一个,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
儿子疲惫地睡着了,然而比起上次生孩子,却是健康很多,苏睐的目光落在此刻比任何人都要狼狈的叨婥脸上,然后又转向他们之间相握的手,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91
91、(完结篇)幸福生活 。。。
“永坤。”
两个男孩子取名乾坤,听起来不错,但是女儿的名字有些难听,永昌,叨婥撇撇嘴,别的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俗气。
永安还躺在床上,这两天,他大概都不能起床了。
看了叨婥一眼,永安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淡淡的愧疚。
“当然,这只是在人前的名字,在人后,你可以帮她取一个新名字。”
“啊?”
“你是他们的母亲,孩子本来应该跟着你姓,他们是叨家的子孙。”
叨婥呆呆地看了永安一眼,忽然大笑起来,“叨家的子孙,你真的以为我姓叨,这么诡异地姓氏,怎么取名字嘛?”
“你不叫叨婥。”永安从床上撑起半边身子,有些恼怒地看着叨婥,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枕边人却隐瞒着自己的名字,这怎么不叫人恼火。
“我当然叫叨婥。”叨婥点头,“不过这个算是我的乳名,我出生的时候多病,我们那里的习俗,要给取个贱名好过日子。叨婥在我们那里的意思就是小米粒,我的学名叫做李雪琴。”
“李雪琴,好难听。”永安皱眉。
“怎么可能难听,这么儒雅一个名字。”叨婥说,“总之,在我们家乡,这传宗接代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没有一个孩子继承我的姓并不是特别的重要。”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永安有些不信,叨婥的家庭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对,不仅如此,我们那里的孩子,都是跟着父亲姓的。所以你不要有负担,我实在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何况,我现在什么亲人都没有,跟着你,孩子当然跟你姓。”
永安的心理,自然以为叨婥说了这么多都是在安慰他,然而对于叨婥的这种安慰,他觉得很温暖,很温柔。
“恩。”
永安侯死了。
早上还是雾蒙蒙的,大街小巷都在传递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关于永安侯爷,大家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兄长,脾气在世家公子中好像不好,还是个哑巴。两年前皇上还以为柳启横拒绝要和永安侯爷成亲,而把柳家满门抄斩。
这两年隐隐约约有一些关于永安侯的消息,大多数是不做准的,哪里听说永安侯有病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了。忽然就传出去世的消息。
“听说永安侯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太医都束手无策,本来昨夜已经有点好转,哪知道今天就不行了。”
“对啊,永安侯真是苦命,22岁还未出嫁就离开人世,皇上对他再好有什么用。”
“啊,听说皇上因为这件事,自己也病了一大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现在还起不来床。”
“哎,是啊,你想想,皇上从小就只和这个哥哥最亲,一心一意想要找个好人让永安侯嫁了,舒坦地过日子,哪知道事情会来的这么突然。”
整个京城都闹开了,皇上早上就没有上朝,传令下来让豫亲王暂时代理朝政。大家的心情都有点惶恐。
“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叨婥虎着脸,看着像美事人坐在桌子边和儿子女儿逗趣的永安,为什么她才出街一趟,回来的路上就听到永安侯去世的消息,害她一路赶回皇宫,心里面害怕的不行,没想到正主好好地坐在位置上,一点事情都没有。
“怎么了?”
“你还能问我是怎么了?”叨婥叉腰,一副悍妇的摸样,“你告诉我,为什么皇宫会发丧,说永安侯去世了,你不要告诉我你跟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永安老实摇头,“怎么没关系,我下的命令。”
“为什么要如此呢!”
永安淡淡地笑了一下,“叨婥,你知道,以后我们生活在一起,在皇宫里,时间一长,会有人质疑,为什么上了年纪的永安侯还未出嫁,我不想还要费心安排一个女人,或者还有小孩,而且以后要照顾小安他们,恐怕没有这么大的精力想这些事情。”
叨婥想了想,发现永安说的很有道理,别的不说,他总不能像以前一样,一会儿是皇帝,一会儿是永安侯吧。而且如果造假多了,容易出错,危险的还是永安。
“况且,我和你成亲这么久,从来也没有让你舒心过,这次正好乘着这个机会,和小安,小坤还有昌儿一并出去走走。”
叨婥立刻瞪大眼睛,“什么?”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让豫亲王摄政一些日子,我决定陪你到处走走,下半辈子,你就要和我呆在这皇宫里,这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
叨婥彻底愣住了,站了半响,才想起来扑到永安的身上。
“不要,压到宝贝了。”
“永安,你就是我的宝贝,我好爱你。”
这个时候的江南,是气候最为宜人的时间,一艘大船沿着河岸慢悠悠地顺水而下。桥头站着两个侍卫摸样的女人,从船舱里传出隐隐的哭声。
“是不是饿了。”叨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眼睛无助地看着永安,后者也正抱着一个小孩,抱在手里无奈的哄着。
“可是刚刚明明都喂过。”
而且还是三个一起哭,这阵势阵势太吓人了。
“哎呀,早知道把这三个恶魔留在家里了,找奶爹养着就好了,现在简直成了三个放大分贝的扩音器。”
永安不知道叨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却听得出她言语中的宠溺绝对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抱着孩子叹口气,小安还没有两岁,现在跟着弟弟妹妹哭到了一块儿,这阵势真的很恐怖。来江南,就净是照顾孩子了,什么正经的风景都没有看到。
“该不会是晕船吧。”
看着自己的宝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叨婥忽然想,他们不会说话,如果难受只能用哭声去发泄,难不成真的因为晕船。
虽然他们的船只设计得很大很稳,但是始终有些颠颇,给小娃娃造成不舒适也是有可能的。
“快,将船靠岸,我们上岸。”
一听叨婥这么说,永安赶快命令手下将船靠岸,反正孩子在船上闹腾也看不了什么景色,这样哭的人心慌。
一行人很快上了岸,倒像是印证叨婥的话,三个小宝贝的哭声都渐渐降低了一点。
叨婥看了看四周,他们这一路下来,一边游玩一边视察她在全国各地的产业,这个地方时枢纽之地,本来早就该来了,正好乘机看一看。
“我看他们也哭累了,哄好了就让他们在自家的客栈里睡一会儿,你正好跟我四处看看,以后也许有用得上的地方呢。”
永安点头,对于叨婥,他本来就不想拒绝,何况叨婥处心积虑为他营造了这个巨大的商业王国,遍布了整个国家,甚至是一些他自己都认为管不到的角落,这样一来,他以后处理事情就会事半功倍。
叨婥像个成功献宝的孩子,当着众人的面,狠狠亲了一下永安的脸,“你一定会满意的。”
身边所有的随从侍卫都极其有默契地转开头,永安脸一红,瞪了叨婥一眼,“胡闹!”
只可惜微微翘起来的嘴角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跟着叨婥来到他们的米行。
叨婥认为米是国家生存最重要的基础要素,掌握米面的供应,是控制国家命脉的大事,也在另一个层面上帮助了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