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在她的话落下,又诡异地回归人群。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们。
许久,带着嘶哑的声音从那紧抱住少年的人口中发出:“救护车来了没有……?”
“嗯,再过三四分钟就到。”美幸也哑着声回道。
“先让我看看幸村脚下的伤。”龙崎在他们这样沉默的对峙中果断地站了出来,手里拿着医药护理箱。(简称急救箱)
马上得到放行。
她瞄了一眼那垂下头抵在少年胸口的人,然后利落地拆开少年右脚上缠着的绷带,眉也不皱一下地挑出扎在肉里的碎片,消毒,再迅速为他重新缠上干净的绷带,一边处理一边对众人说道:“他的伤并不严重,只是有些碎屑扎到了脚。”
然后,又说不下去了。
若果只是这么轻微的伤,他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就这么简单?”美幸问。
“具体情况还要到医院检查才能知道。”她懂她的意思,也只能如此回答。
“手冢……”出奇地,跡部开口唤了一个人的名字。
手冢闻声走上前。
跡部缓缓地抬起头,泛红的眼睛对上他:“律的手术……真的成功了吗……?”
律的手术……真的是……
他真的……已经好了吗……?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话都猛然一震。
“安部医生说,手术非常成功。”手冢没有细想心里因他的话而突然泛起的不安,依旧板着张脸认真而严肃地回答他。
“真的吗?没有骗我?”可是为何他心底喧嚣着一份不寻常的躁动?
他明明也在那场手术中陪着律,明明知道不可能会发生什么变故……
“安部医生不会骗我们。”他如此答道。
随着他话一落,跡部又沉默下来。
抱住少年的手在稍微放松的那一刻又忍不住紧紧圈住。
可是……这份保证为何却无法消除他心中的不安……?
“从前有个国家,国王的王妃为他生了个美丽的公主……”
优雅细长的手指静静翻动着手中捧起的精装版画册,那拥有一双如此出色的手指的主人以相当好听的声音不急不徐地述说着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
柔和明亮的阳光投射入这片静谧的空间,一头俏短的银灰色头发在它无意的点缀下熠熠生辉,无暇精致的五官笼罩在一片光雾中圣洁得几乎让人伏地膜拜,琉璃透彻的冰晶色眼睛时不时闪烁出亮丽的碎光,宛如沉浸在爱河当中,楚楚动人。如果……没发现他几近是死板毫无感情可言地在诵读着这本童话,一切都会是very perfect。
“那可怕的魔女非常善妒,心肠恶毒……”
“美丽的人儿终于落入魔女的陷阱,从此闭上她那双迷人的眼睛……”
“王子吻醒了公主,从此两人快快乐乐地过上幸福的生活。”
故事结束,那有股魅惑人心的嗓音也随之沉降下来,恢复一室静谧。
他愣愣地盯着手中的画册良久,突然恶狠狠地瞪向昏睡在床上的少年。
阳光漫延到白色的世界里,撒落到少年身上。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没有任何防备地映入银灰发少年的眼里,一直以来那双异常清澈温柔的浅棕色瞳眸此刻被长长的眼睫覆盖住,平常时不时往上翘的嘴角此刻也安安静静地抿成一条直线,全然一副沉沉睡去的模样。他似乎只是睡着而已,如果没看到伸出被单外吊着点滴的右手的话。
“歹毒”的目光因为床上的人无半点动静而渐渐柔和下来,银灰发少年丢开手中的画册缓缓伸出左手勾弄着撩起床上少年的左手,带着几分喑哑问道:“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
“本大爷难得发一次慈悲说故事给你听,你怎么也该给点面子吧?”
……
“不给面子也可以啊,不过你必须说说我说故事的水平怎样啊,不是本大爷故意吹捧,世上能比我会说故事的绝没几个,而能听我说故事的目前还只有你一个,你该感到万分荣幸了。”
静悄悄。
瞳孔暗了暗,他的右手随之加入继续玩弄起少年的手指。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睡了多久?再过30分48秒就是一天了,你从没试过睡这么久吧?该起床了哦。”
“再不起来太阳就会晒到你脸上,热辣辣的想必很不好受吧?所以……你该起来了。”
“别再睡了好不好?”最后几近带着撒娇的语气哄求着。
却……
依旧静悄悄。
他的瞳眸愈加深沉,不死心地继续说:“你的脚根本没受什么重伤,只是被碎片扎到几下而已,不会就因为这么脆弱的伤就让你睡死成一头猪吧?你一向不是很能逞强的吗?怎么现在一点点小伤就像是要了你的命似的,别给本大爷装成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你知道我不爱看的。”他明明知道他不想看到他这个鬼德性的。
“别有事没事倒下去啊。”他受不了的,他受不了!
始终惟有他似要哭泣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
“……难道你真当自己是睡美人?要人吻才肯醒是不是?”低垂的头倏尔抬起,眼眸带上奇异的深沉的色彩。
……
“你不会希望自己睡着的时候被人偷吻的……”
叩叩——
敲门声打断他的自言自语。
转动门把走进来一个人——汀。
“律还没醒吗?”
跡部沉默地颔首。
“别担心,他很快就会醒的。这孩子一向不喜欢别人为他难过。”汀走上床前迅速为少年替换下点滴,“他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人世的。”
跡部浑身一震,终于哑声问:“他……真的没事?”
“嗯。”汀肯定地点点头,“只是最近运动量有点过大,他身体还承受不起才陷入沉睡,医生说最多明天,他就会醒了。”
“所以放松一下自己,”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你也该好好睡一下了。”他从昨天到现在都没阖过眼。
“……嗯。”虽是如此应了一声,他却没有挪开身躯,依旧固执地守在床前。
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汀暗暗叹了一声,笑着对他说了声又退出病房,将一室幽静还给他和那依旧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少年。
夜幕降临。
跡部被一阵风惊醒过来。
白色的帘布啪啪作响荡空乱舞,跡部离开位置走到窗前将它关上,不过仍留下一道小小的缝隙让空气流通。
回到位置坐下,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还是看着那径自沉睡的少年。
“说起来……这是本大爷第一次看到你这么严肃的睡脸。”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他抚摸上他的脸颊,轻轻摩挲。
“以往你都会笑着,给人一种很幸福的感觉,窝在床上,从没有一次像现在,伸直手脚,脸也不笑一下地睡觉……真是难得啊,对不?你一定会这么说的。呵呵……”缓缓收回手,却将头颅埋入少年的胸膛,闷闷地喑哑地说。
“为什么本大爷会栽在你手里?我不想过得如此窝囊啊……”
“可是……却是你教会我这世上有比尊严更重要的东西,有比荣耀更可贵的东西,是你教会我如何面对难堪的过去,如何活得更潇洒自我,是你教会我如何去爱!所以……”
“本大爷不许你丢下我一个人到那种鬼地方!”
“要去,我陪你去!”
“……你有没有听到啊喂?!”早就知道不会有任何回应,他还是泄忿地吼出一句。
“我知道……其实不是本大爷自夸,会拒绝我的人本大爷还一个都没见过……你不可能不喜欢我,这一点我很清楚。”(这株水仙真的不知害羞为何物,一点谦虚的本分都没有)
“而我不清楚的是,你为什么不能爱人?就因为你已经爱过人所以不想再爱了?凭你的性格我不认为这是理由。你从来不逃避任何事的,为什么偏偏……对‘爱’逃避?”
“你有不得已的苦衷?而我敢肯定这就是所有秘密的所在,这秘密你埋得好深……深得不容许任何人挖出来,所以你连我,也、伤、害、了。”最后一句说得格外沉重。
“若不是你终于妥协了,恐怕现在我就不会坐在这里还能这般接触你。若不是我终于激怒了你,恐怕……”他还会继续误会下去!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的手猛然扣紧那只不知何时又让他牵着露出青青血管的手。
“也幸好你最后回头了,我才没有失去你。”说着,缓缓弓起身来看着那皎好的面庞,不由淡淡一笑,满载着化不去的幸福。
“既然你不希望我喜欢你……”
“好,我不喜欢你!”
可是……你无法阻止我不去爱你!
“既然你要我不去爱你……”
“好,本大爷不会爱你!”
只是……你无法撤消我要陪在你身边的决心!
他轻轻地在那白皙的手心印上一吻后,又缓缓弯下腰俯过身在少年没有血色的嘴唇上也印上淡淡的一吻。
珍重,庄严。
如同誓约。
“律……”
“至死我都不会放开你!”
“夜,你的‘身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一道明明该带有焦急的情绪却没有任何平仄起伏的声音突然响荡整片黑漆漆的空间,望不见尽头。
“……你在为我担心吗?”另一道非常温柔,仿佛羽毛飘过那般柔软的嗓音也随之响应。
这道声音清冽无澜,却又奇异地带上安定人心的抚慰与舒宁。
“再这样下去,你会——”他说不出口。
“我知道……”微微顿了下,“我知道,我已经到达极限,我已经失去能够安抚你的能力,没有尽好我的职责,我感到很遗憾。”
“……”懊悔的波动荡漾着。
“始终无法为你做到什么,虽然是你赐予我‘生命’,虽然你是我的‘主’,可是很多东西,我却无法为你做到。”本该是他的职责啊……
“不!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真的!真的……”是他没有……“是我,不该创造出你,不该给了你……”
“我很感激你,虽然……我无不遗憾自己失去那片安宁。”
“……”
“我的‘生命’也快到尽头了,无法再陪在你身边我很抱歉。”
“别说抱歉……”其实他不用……
“以前你问过我,我究竟想要什么是吧?最近我想了想,终于想到自己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我会想要什么,我应该没有什么想要的,但是……”他若有所思。
“但是?”
“什么都没有才最好吧,可是我偶尔也会想,自己若执着一件东西的话,那时,自己会是什么样呢?我想要……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自己。”
不属于自己的自己?“你想要尝试一下那种滋味吗?”
“嗯。”
“……好,我成全你。”
?
“我现在将你封印起来,你……去做人类吧。那里该有你要的东西。”
“那你怎么办?”
“不要忘了我是你的‘主’,我的能力……代替了‘影’的职责陪伴在我身边的你该很清楚。”
“啊……我差点忘了。”
无语,居然还能忘了。
“呵呵,你的一切,已经是悲哀的来源。”
“……不用这么无情地揭穿啊……”他有丝懊丧,苦笑,“为何只有你如此特殊呢,从来不将我当上位者看待。”按照“宇宙”的准则,不该会出现他这样的例子存在。
“我为何要那样做?”不带丝毫疑惑地反问,只是平淡地说,“虽然你是我的‘主’,可并不代表我要给予你特殊待遇。”
“……你总是平等地对待所有的东西。”包括他在内。所以才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本性如此,要改变需要契机。”淡淡回道。
“希望你做人类后会遇到可以令你改变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好。
“正合我意。”
“……还有你要记住,当你再次觉醒时,就是……”语气沉重,无法说出后面的话。
“就是化为……不,‘命运’终结之时。”回归虚无。
“嗯……”心,沉沉,“你……保重!”
“开始吧。”随着这句话落下,空间里仿佛荡起一抹轻笑,却无忧无虑既无喜。
一睁开眼,是一片白花花。
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又没有任何缘由地倒下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所以没有惊讶。
只是对突然接收了一些不得了的信息还无法消化的我,慢慢、慢慢地转开头。
看到他……也没有意外。
只不过……盯了良久,还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这一笑,立即惊醒了神经紧绷的人。
跡部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床上那人一脸笑意地歪首凝望着自己。
许久许久,确定不是幻觉后,他才哑声问:“你笑什么?”
“这个发型挺适合你的,多了分英气。”他居然真跑去“落发”,幸好还没有“剃光头”,否则……我不笑趴才怪!
经他这么一说,跡部也想起自己已经换了个发型,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皮:“很高兴你一睁开眼就娱乐到你。”他,有点想生气……
“呵呵我不笑行了吧?不过……我说的是真的,发型真的很好,你现在给人很清爽帅气。”少了分妩媚的他男子气概重了几分。
“嗯哼……”他不置可否。
我扫了一眼四周,问:“景吾……我似乎有好长时间没有这样看你了……我睡了多久?”他看起来有几分疲惫。
“两夜一天,你知道本大爷等了多久吗?”他突然语气阴森地问。
“两夜一天,”我几乎没有任何犹疑就答,“对不起,果然还是让你担心了。”
果然——?跡部不动声色地收集起他无意中泄露的字词,冷冷哼了声嘲讽:“你的身体真是相当脆弱啊。”
“还好,现在什么时候了?”我望了眼窗外,“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大概是饿过头了,在景吾面部隐隐抽动下,我坐起身来吃下一大煲稀粥。
“你前世是不是猪啊,这么会吃?”他挖苦。
“啊啊应该不是,我不过是比较能吃而已。”我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能吃。
擦干净嘴巴,看了看天色,又问:“今天有比赛吗?”
“四天宝寺。”看到他想要起床的举动,跡部冷下脸,“你该不会想……”
“景吾,送我到会场。”知我者,景吾也。看到他一副果然如此,我还是笑对着他请求。
“不行!”他拒绝。
“我只是去看看比赛……别忘了,我是青学的正选,就算不能比赛,我也想要帮青学加油。”
“你现在是病人,该安安分分地休息才对!”他不能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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