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锦棠这会儿也瞧出了荷花的不自在,拉着她出了人群道:“不喜欢怎么不说呢?”
“没事儿,你喜欢看就再看一会儿吧”荷花略有些言不由衷地说,其实她也并不是多害怕这些东西,毕竟在乡下天天干农活种地,这些东西也是常见到的,但是偶尔看见一两只跟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可是完全不同的感受,那种说不出的惊悚感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去欣赏。
“你这丫头”齐锦棠见她这样别扭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是因为觉得你没看到过这个,带你过来看看而已,谁知道你竟是怕成这样,平日见你去山上、地里的,也没瞧见你怕虫子啊”
“偶尔见个一两只的自然是没事儿,可若是有这么一群给我见到,我肯定早就吓跑了。”荷花光是想到这样的场景都觉得不寒而栗,伸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走,去那边的茶汤摊儿上坐会儿,吃点儿热的东西定定神儿。”齐锦棠不由分说地拉着荷花又走了几个摊位,在茶汤棚子里坐下,叫了碗茶汤,帮她调好放在面前说:“吃几口压压惊,以后有什么就直接跟我说,不许自己硬撑着,记住没?”
荷花点点头,就着小点心喝了大半碗的茶汤,这才把那种让人汗毛倒数的不自在感驱走。
齐锦棠看着荷花总算恢复红润的脸色,似乎有些内疚地说:“都怪我,我若是提前问问你就好了。”
“没事儿,都是我自己娇气,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认识一个乡下丫头会怕虫子。”荷花说着忽然想起以前的事儿,笑着说,“当初我家刚开始养鸡的时候,有一阵儿总是丢鸡蛋,我注意了好久也没看到有小偷,家里就都以为是黄皮子做的,还特意买了几只鹅回来,那天我见鹅都冲着鸡舍下面叫,我就过去蹲下一看,正跟一条大蛇面对面地对上,它还冲我吐芯子,当时差点儿把我吓傻了,听我娘后来手,我当时简直是连滚带爬地跑开的,晚上家里炖了蛇肉只有我死活不敢吃,最后还是大姐和博宁按着我硬是塞了一口给我吃呢”
齐锦棠看着她说得眉飞色舞地样子,也听得忍不住笑,之后忽然问道:“荷花,你很喜欢乡下这样的生活?”
荷花闻言一愣,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又恍惚地觉得这话他似乎以前问过类似的,但还是点点头说:“是啊,你不觉得乡下的天都显得比城里要蓝许多吗?虽然也有很多鸡毛蒜皮的琐事让人烦心,但是也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都比不过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不是吗?”说到这儿她又笑笑,“也许我是没什么大志向的人吧,虽说我喜欢识字读书,也要让家里的兄弟读书科举,可是打从自己的私心来说,我不希望他们走仕途,官场错综复杂,我们又毫无背景家世,与其到官场去搅合,倒不如踏踏实实地做个乡绅,过点儿平静安宁的日子。”
齐锦棠听着荷花稍稍压低声音的这番话,也不知怎么的就忽然说:“其实你大哥跟你的想法差不多。”
荷花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齐锦棠问:“怎么,我大哥跟你说的?”
“其实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建羽会跟你家交好?”齐锦棠没有正面回答荷花的问题,而是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荷花本想说是因为卖蘑菇让孙家有利可图,但是转念就觉得不对,孙建羽最开始帮自家的时候,还没有蘑菇生意这桩事情呢,她眉头微蹙,心道齐锦棠既然这样问自己,肯定也不会是因为孙建羽就是跟博荣投缘,所以她静下心来想了想才有些了然地说:“孙家是看重了哥哥的学识,想要拉拢他?”随即自己又摇头说,“可孙家的背景深厚,我们家不过是寒门小户,他们即便要拉拢也应该是拉拢你才对吧?”
“你说对了一半儿”齐锦棠目光中有些赞赏地看着荷花,觉得她这个年纪能想到这里已经很是不易,“孙家的确也是笼络我的,但是跟他们笼络你哥的方法不一样而已,就像你说的,你们家没有权势,所以即便你大哥中举,除非他考出个前三的好成绩,否则其实也是没有什么前途可言的,但是孙建羽不同,只要他能中举,他家一定会让他走仕途的,但是肯定也要从底层做起,而且也不可能留在家乡,到了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多东西就不是孙家有钱就能帮得上忙的,即便是朝中有人也不是事事都能借力的,他们需要有人在旁帮着建羽。”
荷花听了这些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孙家想等以后孙建羽谋了官缺之后,让我哥跟他一起去上任?做他的师爷?”
齐锦棠点点头,“其实很多大户人家都会有这样的笼络,甚至有时候会在家中子孙还年幼的时候,就选几个品学兼优的寒门子弟,到家中一来伴读,二来也是培养感情,其间也许会有淘汰,而最后剩下的就会是以后子孙的好帮手。”
“那我哥也知道这事儿?”荷花这话有些明知故问了,但她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果然,齐锦棠点点头说:“这个自然,这样的安排又不是孙家一厢情愿就可以的,自然也得你哥同意才是。”
荷花几乎不用转脑子就能明白博荣的想法,孙家在镇上和周围都是很有势力的,今后哥哥做了他的师爷,那么自家也就跟孙家算是绑在了一起,那么在镇上和附近,也就没人敢再来随意招惹自家。
其实从荷花自己心里来说,她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出路,毕竟以自家的实力,博荣最多也就只能寻个底层的空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上头拿去做了替罪羊,这样既能让自己有个稳定的营生,又能照拂家中。但是她又觉得博荣心里未必没有自己的抱负和梦想,如果只是为了家里得到庇护而做出这样的牺牲,又让她心里很是难受。
心里转着这些事情,她一时呆坐在板凳上,半晌都没回过神儿来。
齐锦棠见铺子里来吃东西的人越发多了,自己和荷花还占着位子不太合适,伸手扯着她出了棚子,给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才把她的出神儿唤了回来。
“锦棠哥,你觉得我哥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是真的自己觉得这样安排很好,还是只为了家里?”荷花有些拿捏不准地抬头问道。
齐锦棠看着荷花小小年纪就习惯性紧蹙的眉心,很是心疼地伸手把她的纠结揉开,虽然很想跟她说那是博荣自己想要的,可是看到她黑亮的眼睛,这样哄骗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考虑了一下措辞才说:“荷花,说实话,哪个男儿心中没有抱负、没有梦想呢?但是真的能守住这些的,古往今来又能有几人呢?现实总是残酷的,由不得人们完全按照自己本心地生活。”
“你是说……我大哥其实并不想这样?”荷花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也许自己能帮着家里赚钱,但是在其他方面,自己却是完全都没有能够帮忙的能力。
齐锦棠似乎像是看穿了荷花的心思似的,拍了她的脑门一下,“你又乱想什么呢?每个人活着都是要不断地对现实做出妥协的,你大哥是家中的长子,他明白自己肩头的担子,你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如今才十岁,也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我不想骗你,所以我没法说你大哥喜欢去做建羽的幕僚,但我只能说,这是他妥协之后最好的选择。”
荷花在心里咂摸着齐锦棠的这几句话,也许他说得是有道理,但是与对着他的感觉不同,在家不管是面对博荣还是博宁,自己都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那种心态上,觉得他们都比自己小,需要自己去保护和照顾,猛然间让她接受博荣现在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撑起整个家了,总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齐锦棠自然不会体会到荷花这么奇异微妙的心思,但是那种挫败和无力却让他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伸手揽过荷花的肩头说:“我相信你有能力撑起你们家,但是那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和义务,博荣兄跟你是一样的心情,甚至比你还要迫切。如果你换个位置来想像一下,你已经娶妻生子,但是还要靠家中的父母和年幼的妹妹来赚钱供着你和你的妻儿,我觉得你会比博荣兄还要沉不住气的吧?”
荷花不得不承认齐锦棠说得没错,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处在博荣的位置,估计这样的情形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说不定都要退学回家帮忙。
“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承担的东西,你大哥是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人,所以这就注定了他会接受孙家的这个建议,因为他知道,即便他现在真的能不管不顾地只去追求自己的抱负,今后他也会于心不安。”
荷花抬头看着齐锦棠,觉得他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心智又成熟了许多。
这时南边儿传来了锣鼓声,齐锦棠听见便拉着荷花道:“今晚最热闹的灯谜大会开始了,走,咱们也去凑个热闹,看看咱们能不能赢一盏你喜欢的花灯回来。”
荷花被他拉着到了灯谜大会的入口处,每人交五个铜板,就能进场去猜谜,大会的场地很大,拉着许多绳索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每个花灯下面都拴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谜面,谁若是猜到谜底,就把这谜面扯下来,在背后写上谜底,最后统计结果,猜对最多的三个人,能分别获得一盏花灯。
看着缤纷耀眼的花灯,见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着灯谜,荷花也渐渐抛开了心事,跟齐锦棠合作,一个猜谜一个写谜底,速度果然就比旁人快了许多,等到台子上有人敲锣嚷道:“这一场结束,大家把所有的字条都交到台上来。”
人群立刻就都往台子前挤了过去,齐锦棠一手护着荷花,一手把字条递给了台子上的统计人员,不多时间就出了结果,两个人没能得到第一,只拿了个第二名,倒是也还不错。
台子上有人把一盏荷花灯递给齐锦棠,这作为奖品的灯就比灯谜大会挂着的要精致了许多,他笑着说:“没得到第一倒也不错,得了盏荷花灯更配你的名字。”
齐锦棠的这句话提醒了荷花,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绣好的荷包,赶紧从怀里掏出那帕子包着的荷包递给齐锦棠道:“锦棠哥,这个是送给你的。”
“哦?荷花送我的礼物?那我可是要好生看看。”齐锦棠把手里的灯递给了荷花拎着,打开帕子一看竟然是个荷包,借着灯光看清了上面的图案之后更是觉得惊喜,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这是你亲手绣的?”
“是啊,不然怎么好意思拿出手送你。”荷花有些不好意地说,“不过我针线活儿做得不好,你别嫌弃就是了。”
“做得很好,很漂亮,真的很漂亮”齐锦棠的眼睛闪着欢喜的光,摸着荷包上的那句诗说,“你也喜欢这句诗?当初我祖父就是因为这句诗才给我起了锦棠这个名字。”
荷花没想到自己还歪打正着了,只抿嘴笑着说:“这可是我撞大运了,我只不过觉得这两句诗很配你罢了。”
齐锦棠很郑重其事地把荷包系在自己腰上,然后看着荷花认真地说:“荷花,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
手打txt 第二百一十七章 庙会的异样
第二百一十七章 庙会的异样
这边儿正说着话,就看见博宁提着个精巧的走马灯跑过来,双方一打照面就都愣住,看着对方手里的灯,荷花先笑道:“好啊,原来第一让你们得去了,我说呢”
“我们三个人一起猜呢,你们也不赖啊,得了第二”博荣笑着摸摸荷花的头。
看着大哥总是略带宠溺的笑容,又想起刚才齐锦棠的一番话,她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楚,可是又心里也明白齐锦棠说得没错,自己不能把所有的单子都往自己肩上扛,虽说自己十分乐意这样做,但是却变相地剥夺了家中其他人对家庭的责任感。
若是自己不这么逞强地管家管钱,也许茉莉也早就被磨砺得成熟稳重了,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还带着孩子气,自己只顾着家里两个小子的教育,却没有想到会对大哥和大姐造成什么影响。
博荣见荷花看着自己呆呆地发愣,不由伸手摸摸她的额头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儿”荷花摇摇头,抬头对博荣露出笑容道,“就是有些饿了,咱们到前面去吃东西吧”
五个人寻了个摊子各自点了吃食,荷花和齐锦棠都要的圆子,另外三个人要了馄饨,博宁把自己碗里的吃了一半儿,就硬说是想尝尝圆子,跟荷花换了碗吃。
荷花知道他压根儿就不爱吃煮圆子,这么说不过是想让自己把两种都尝尝,一时间又有些怔住,盯着面前的馄饨发呆。
齐锦棠以为她不爱吃,刚想再帮她叫一碗圆子,却见她面前的碗里荡起两朵细小的水花,激起层层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再去看荷花的面色,却又见她面色如常,瞧不出半点儿端倪。
博宁吞了个圆子扭头问:“荷花,馄饨好吃不?”
荷花忙舀了一个塞进嘴里,略有些含混地说:“好吃,不过没有家里做得好吃。”
“羞羞”博宁冲她刮着脸颊道,“还不如干脆说不如你做的好吃呢”
本来是应付的一句话,被博宁这么一说,荷花才想起平时包馄饨还当真都是茉莉和自己做,不由伸手点了他的脑门一下:“就你嘴皮子利索,吃圆子别囫囵吞枣的,那东西是黏米面摇的不好消化。”
孙建羽见她这样,笑着扭头对博荣道:“你家荷花还真像个小大人儿似的,一副小家长的模样。”
荷花听了这话心里一颤,顿时偷眼去看博荣的神色,见他神色虽然依旧如常,但是那微微抽紧的眉头却还是显露出了些许的压力,片刻后才回道:“荷花打小是跟着家里从苦日子过来的,她从小就懂事,知道护着弟弟,如今我家都是荷花在管账,算得上是个小当家了。”
“大哥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若不是大嫂如今有孕在身,娘不舍得让大嫂操劳,这管家的事儿哪儿轮得到我?”荷花忙说,“娘让我管账也不过是自个儿偷懒罢了,倒说得像是我有多大本事似的,若让我说,其实更应该让大姐管管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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