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蜷缩在台角,双手捏紧着拳头,双眼里迸射着怒意,真的很想一刀砍死他!
鞭鞭都是触目惊心,她感觉生命在流逝,就要死在这屈辱中,手也无力再握紧。鞭子终于停下,听到老三的声音:“今天算你命大,有人买你。”
梅儿被领进了一辆辇车,可车还没来得及出发就又被老三带人拦下。
“等等。”帘外的老三吼道:“我们不卖了,把人留下来!”
“这是为何?”帘内的女子轻语问道。
老三听到温柔的女声,自己也不由变得谦和了些,“实不相瞒,我家九弟刚发现遇害,就死在这女子的住所附近。”
“你们查到她是凶手了吗?”女子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的梅儿,早已伤痕累累。
“没有……”老三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女子拦住了话。
“那,如果查到她是凶手,你再来抓也不迟。”女子随手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梅儿无力抬眼,只顺势抓住了女子的手,虽然冰冷得冻人却给了她无限的安稳。
下人再次来报,老九死得悲惨,身上多处淤青,这西所的女人没一个脱得了干系!“我要她们全部陪葬!”
说着便要剑拔弩张,帘内的女子却是悠悠的叹了一声:“三爷不要因为一时义气毁了和我们嬖姜坊多年的生意。”
老三犹豫片刻还是收了剑:“那我今天就看在嬖姜坊和你的面子上放过她。走,去跟我追其他卖出的女子!”
辇车解困,行向邯郸城内……
作者有话要说: 求包养,求评价,求蹂躏
☆、第30章 流穗绿红
《战国策》二卷“东周”引周文君云:“齐桓公宫中女市女闾七百。按周礼——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则一闾为二十五家。管仲设女闾七百,为一万七千五百家。管仲设女闾,等于后世之有花捐也。”我国官营妓院便是由“女闾”为开端,管仲始设以充盈国库收支,自此红火到各国各地。
而嬖姜坊就是赵国最大的官营妓院,救梅儿的人叫颜雪,她在这邯郸城是颇具名气和地位的。
“谢谢姑娘搭救。”梅儿在床上养了些时日总算恢复点体力,顶着这张容颜妓院之地不宜久留。
刚要起榻离开就被颜雪叫住,冷清无情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威慑力:“你是我用钱币买来,谁允许你离开的?”
“我……”梅儿觉得理亏,还以为她是个好心人,原来是唯钱是图的妓女,她只得泄气道:“只要不卖身,梅儿愿听姑娘差遣!”
“什么姑娘?怪怪的,以后你就称我颜姬,好好的在这做我的仆人。”颜雪给了个下马威,不过后一句还是极为好心的,“病没好就不要随意往外逃,坊间到处是魑魅魍魉。”
一日,天还没亮就有人来敲门,梅儿自然要赖床不想起来,终于还是蹭到颜雪亲自开门,“见过坊主。”
梅儿刚好在外室躺着,现在佯装熟睡,眯眼偷窥,这坊主不过三十上下,风韵犹存。
坊主一进屋,就看到了榻上躺着的梅儿,皱眉微怒:“妹妹新买的奴仆怎这般不懂事,还要你亲自来开门。”
“坊主说得是,妹妹会好生调教的。”颜雪不动声色的将屏风拉直挡住梅儿。
坊主正打算看看颜雪新买的奴仆何等姿色,却被屏风挡住,也便话入正题:“调教归调教,可不要耽误了正事,妹妹偷闲这几日可有好些主顾想得紧呢。”
两人再寒暄几句,坊主终于起身离开。
颜雪关上房门,坐回木案旁,悠远的琴声弹起伴着她悦耳的话语:“听到了吧,你也该起来了!”
自己并未动弹分毫的,怎么就发现她醒着?
梅儿叹气下榻,酸疼的手臂吃力的推开屏风,语气也因此带着些不耐烦:“颜姬有什么吩咐?”
“王梅儿,凡事不要如此蛮横。若不是我的仆从寻得好归宿,哪轮得到你来伺候。”颜雪敛袖,翻手捻起木案上的流穗牌,“去,把它挂到坊外。记得,挂于木额。”
梅儿接过流穗牌,牌底垂着红色的流穗巧工精致,木牌上写着玲珑篆体,想来应是“颜雪”两字吧。
“莫急。”梅儿正要出去又被叫住,“进内室找件我的旧衣换上,还有……”颜雪牵出袖中的一条白纱,“你的鞭伤未愈,拿它遮面,以免污了我的身份。”
她现在伤痕累累的肯定很丑,仆从不就该越丑越衬托主子的美吗?梅儿腹谤着走进内室翻找衣裳,第一眼就被一件水兰色长衫吸引,跟当时太王太后送的那件很像,抚摸着柔软的布料记忆不由又回到从前……
“身在福中不知福。”梅儿叹息,为何要经历千山万水才明白此话的可贵!
“好了,就这件吧。”梅儿正伤怀,突被身后的冷声吓了一跳。
啊,这衣裳看着挺新的……
颜雪说着便已将长衫塞到她的怀里,“快些,我可不想找一个只知食寝,不勤干活的仆从。”
颜雪见梅儿仍是一副羞涩扭捏的模样,便心领神会,默默退出内室。
换好衣裳,梅儿顺道照了照镜子,几个月的路途奔波让她肤色蜡黄,清晰未退的鞭痕狰狞的斜划在脸上,但仍是掩不住国色天香的佳人貌。拿起镜子细细端详,正面照到的自己虽朦胧却是最真实的剪影,反面雕刻着华丽的图绘但逐渐凋零去了漆色,梅儿这才领悟到古铜镜的真谛——真作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原来言行冷漠的颜雪实则心善,于是出去之时衷心的改口,“谢谢雪姐姐的照顾,以后我会好好的帮你做事。”
颜雪没有回应,只是手上顿了顿,后又拨弄起木案上的琴。
坊外立着很高的木桩,早已挂了两色流穗牌,红绿有序。想来就是挂在这里,而木额嘛?应该就是挂在最顶端,故吃力的搬来块石头垫脚,踮起脚尖拉长脖子抬高手臂,总算是挂上去。下来时却脚上一滑,幸好被一位公子接住。
梅儿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男子没想到有美人投怀送抱,看这里是倡女花坊,她即不会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女子,便生出调笑的兴致:“小心,可要留些力气在晚上。”
梅儿忙站直了身子,气得跺脚:“呸,哪来的登徒浪子,说话放尊重点!”
登徒子身后的中年男子突然站前一步,厉声喝道:“休得无礼!”
“郭开,莫惊吓到佳人。”登徒子示意郭开退下,没再理会梅儿,一边离开一边还说笑打趣,“登徒浪子?与倡女不就正好绝配!”
“站住!”梅儿跑过去拦住了他,“看你这么懂风花雪月,我考考你。”她指了指身侧挂着的流穗牌,“知道何用吗?”
梅儿本就好奇流穗牌之事,刚好登徒子经过,也便择人不如撞人,厚脸皮的问问。
“这……”虽说喜好风月,却耻于此地抑或惧入此地,若非郭开提议,他今日也不会鼓足勇气寻来。
“此等贱民公子何须理会,让郭开为公子答之。”郭开看出他的难色,自是懂得解围,做书生样的悠转几步方笑言:“晨露坠嬖牌,昏黄酣女闾。左畔惜新娇,右畔销花姿。不知水兰仙,流穗绿红者?”
郭开色迷迷的看着她,而登徒子也不由掩袖偷笑。由于说得极快,梅儿没能听得很清楚,可分明感觉这话是在戏弄她,努力斟酌着仍是似懂非懂。
登徒子见梅儿微蹙峨眉,一副绞尽脑汁的愁样,沉声道:“本公子讲解一下吧,此牌上名便是今夜迎客受宠之佳人,左边挂的绿流穗乃是未安人事的处子,右边挂的红流穗已是小有名气的歌姬。”
原来妓院也有如斯文化!
梅儿颔首,想着郭开的话随口问道:“最后一句什么意思?”
登徒子倾身靠近梅儿,隐约闻到淡淡的梅香,不知是由她身上散发出来还是冬至花开飘来?真想看看面纱下何等佳人容貌,登徒子的笑容荡漾开来,附耳调侃:“那,还是不知道的好。对吧,我的水兰仙!”
梅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水兰长衫,顿时反应过来,她虽被迫为青楼中人,凭什么要受到这种歧视和侮辱!
梅儿迅速捂住面纱跳开数步,玩打油诗是吧,她眼珠子转悠数圈,搜索语句忽悠起来:“一二三四五六七,二十一天不出鸡。孝弟忠信礼义谦,土地老爷挖了眼。高梁撒粟地,三年不屙屎,牛屎虫搬家。”
骂完一堆鬼话后梅儿总算舒坦了,赶紧逃进嬖姜坊,留下登徒子和郭开面面相觑……
“不要,快住手!”
梅儿刚走到坊间花苑,就听到有女子哀怨的呼喊,不一会就有几个大汉绑着个女子往这边走,越来越接近梅儿,她终于看清被绑着的是郑飞华,后面追喊的女人是郑玉英。
“你们干嘛!” 梅儿手脚撑开大字拦住他们。
郑玉英随即跑过来护住妹妹,此刻的距离梅儿才终于发现她身上穿的已经是锦衣华服的风尘样,“求你们,别让我妹妹挂牌!”
坊主玉指转着流穗牌,缓缓的走过来,“本坊主真金铜币买回来的,挂不挂牌由不得你。”她捏住郑飞华的下巴,欣赏道:“多美的女子,绿牌夜定能卖个好价。”
“坊主,你要我如何都行,但求你放过我妹妹!”郑玉英抓住坊主的衣角苦苦哀求。
大汉将郑玉英架开,即而要把郑飞华拖走,梅儿再次上前,“你们,不能逼良为娼!”
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说对,妓院里干的勾当不正是逼良为娼吗!
“哪里来的小丫头在这管闲事?”坊主斜眼瞥了梅儿,却仔细打量她的长衫,命令身旁的大汉,“去把颜姬请来。”
“你家主子对你还挺好,把前几日刚裁制的长衫给你。”说着再次看向梅儿,“怎么,病好了?”
梅儿礼貌的福了福身,“谢坊主关心,梅儿已经好了。”听坊主说出长衫的出处,她也就借此攀些亲,“看在雪姐姐的面上,您就放过她吧。”
坊主大笑着要去揭梅儿的面纱,“你这丫头是灵慧呀还是痴愚呀,不知是否长得灵气?”
颜雪对坊间之事向来不上心,这个新奴仆居然还敢作威作福,也不先问问主子愿不愿意。
坊主的手伸得快,刘海撩开半截,梅儿忙身体后仰避开,抬头见坊主错愕的表情,方意会过来。她重新撩开自己的头发,额头上的鞭痕触目惊心,“梅儿面容尽毁不好污了坊主的眼,才用面纱遮丑。”
此时,颜雪慵懒的随小厮过来,福身:“坊主。”
坊主笑着挽上颜雪的手,“妹妹,你看你新买回的奴仆,路都没探熟就敢造次。”
两人走到稍远处交谈,听过原委,颜雪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梅儿方道:“妹妹回去定会好好责罚她,坊主莫要动气。”
“这样的小丫头哪值得我生气。”坊主以为她说的是梅儿,很自然的答道。
颜雪话锋一转:“是不值得,那就莫让两姐妹哭喊声打扰到其她姐妹安寝。”
坊主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问道:“妹妹觉得应当如何?”
颜雪笑得美艳动人,话中又是另一番景象:“这姐妹看着皆是可人儿,坊主若是先放过妹妹,做姐姐的必定感恩,自然好好在坊间干活谢罪。而骨肉相连的至亲,做妹妹必定会好生照顾姐姐。此奇货居之,时间一长不知会被多少达官贵客相中,到时自有人以千金相换。”
“既然如此那就放了她。”坊主听着也有些道理,但更多的是意会到颜雪在帮着她们,特别是王梅儿。
这新买的奴仆到底是何来头?
而梅儿这边见她们交头接耳,早推开大汉解开郑飞华的束缚,可她们根本就走不了,只能等着最后的宣判,但愿颜雪能够帮到她们。
郑玉英扶着妹妹,眼泛泪光的看向梅儿:“谢谢你。”
“没事。”再怎么说也是同气抗敌的战友!梅儿心中暗讽,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对了,咱们住在西所的女子本就非处子之身,怎会挂绿牌的?”
难道登徒子给她解释的根本就是胡诌?
郑玉英有些尴尬的道出实情:“其实她是想和我住在一处,才谎称自己已为人妇,”
是了,虽说西所安排入住的都是妇人,可自己不也是撒谎才住进去的嘛!难怪郑玉英那么不顾生死的保住郑飞华的清白!
两人被买回时本就注明非完璧之身,起初她很卖命的接客赚钱,坊主也就没怎么在意郑飞华的散漫。郑玉英想着,眼逐渐熏满哀伤,幽怨的蓄上泪珠:“坊间的女人藏不住秘密,没几日就发现郑飞华的不同,坊主哪肯放过敛财的机会。”
梅儿也不由伤感,紧紧抱住两姐妹,可越悲苦眼泪却越是流不出来……
“王梅儿,走了。”
梅儿循声抬头,看见远处的颜雪宛若仙子,在冬季的一片洁白中越发的圣洁。她小跑上前,急问:“她们?”
颜雪冷言道:“得救了。”
梅儿回头看到坊主和大汉们都已离开,两姐妹拥抱着彼此安慰取暖。梅儿顿觉心情大好,“雪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正要伸手抱她却扑了个空,她已经走远,梅儿开心的追上去,以后可得好好照顾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筚门香闺
刚回房间,颜雪就丢来十二铢刀币:“这是月结的酬劳,以后好好的安分守己别给我添麻烦。”
梅儿顿时心花怒放,颜雪真是个好主子!
铜币熠熠生辉闪花了梅儿的眼,却又仿佛眼前一亮,这才明白颜雪分明是一个善用甜头和苦头的聪明人,如此的揣度人心,施以小恩换来忠心的仆从!她的能耐,梅儿半分学不会,不过也好,只要对自己无害,那就好生的挣够钱离开。
夕食,嬖姜坊里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且燃着暖香完全感觉不出冬季的寒冷。正堂中央摆着巨鼓,有八人臂长,高至半腰,颇具气势。
一个高头大汉跨步而至,手臂借力纵身上鼓,“咚”一声响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于鼓处,只见大汉赤足裸身仅裹着兽裙,似远古的莽壮野夫,肤色黝黑肌肉发达,看得角落的梅儿垂涎三尺。
大汉双足半弯跳跃击打鼓点落下,双臂微张似做相扑状,全身湿透的挂着水珠,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