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远的爱情一边又三心二意的想着别的男人。我一定会遭到天遣吧。一定会有报应吧。
转眼间从清明走到了四月下旬。修远几乎每周都会陪我去一次母亲的墓地。称呼也从“伯母”变成了“妈妈”,这让我打从心底里觉得温暖。修远对我的好,怕是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回报他了。但起码我要努力让他也觉得幸福,在生活细节上多照料多他体贴他一些。过去我从来不会把爱这个字挂在嘴边,而今每天晚上临睡前我都会搂着修远的脖子,轻轻的在他的唇瓣上印一个吻。不断对他倾诉着“我爱你”。呢喃般的话语就像一个魔咒又像是一个心理暗示。
我想总有一天,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曾经的悲伤和快乐都会变成珍贵的回忆。
总有一天……我如是企盼着……
自从回到S市以来我一直刻意回避着有关白家一切的讯息,不去听不去看也不去想。
所以当我从进修班其他女生的八卦闲聊中得知白氏股票近来频频下跌的讯息后,一股莫名的惊惶让我不由自主的奔出校门在报刊亭内一下子购买了好几份刊载着相同新闻的报纸。
【白氏股票大跌,疑似林氏撤资的后疑症?!】
【白氏企业股票再次大幅度下跌!】
【白氏与澳洲方面的合作突然中止!原因不明!】
【白氏企业南美石油计划意外夭折!】
【白氏裁员内幕?!】
一系列触目惊心的消息让我惊骇莫名,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白公馆附近的商业街上。骤然收住步履,这才惊觉到我逃课了!而且我的双脚不由自主的就带着我到了这里,隐约已经能看见白公馆的屋顶,那爬满了绿色藤蔓的大屋近在眼前!
我停在原地踌躇了良久,虽然很担心敬修,但是如今的我又有什么立场厚着脸皮去见他。说了那么伤人的话,我居然对敬修说了我讨厌他,他不会再来见我了。
回头再望了一眼白公馆的方向,我咬住嘴唇,最终还是回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买了一束百合我恍惚的走进墓园。心里脑里满满的都装着白氏企业的种种负面新闻。一向稳如泰山屹立于世界前一百强之林的白氏企业怎么会在短期内就出现如此之多的负面新闻呢?即使当年全亚洲最惨烈的金融风暴期间白氏都能处之泰然岿然不动,为何就在最近,在林氏撤资以后居然出现了如此严峻的局面?难道这背后另有什么内幕是不为人知的么?
想着想着居然走过了头,敲了一记自己的脑门悻悻然的倒退回去。
然而——母亲的墓碑前赫然摆放着一捧新鲜的百合。大朵的花瓣上还滚动着晶莹的水珠。除了我和修远,这里应该没有人知道母亲的所在!夏香阿姨回广州也快一个月了,显然这束花不可能是她放的。而修远绝对不可能一个人来这里。每个周末我们都是一起来的。
母亲喜欢百合花,这也是我从夏香阿姨口中得知的,所以送这捧百合的人一定是母亲的旧识,对方不仅认识母亲还知道母亲的喜好,况且这么一大捧新鲜的百合价格绝对不斐。
我蹲下身,将自己怀里的百合放在一旁,捧起墓碑前的花束,在花朵间发现了一张白色的卡片。急忙抽出来打开一看,纯白的卡纸上用楷书工整的书写着“晓芸”两个字。字体苍劲挺拔,一看便是男性的笔迹。
男人?!顿时我惨白了脸色,莫非,莫非是?!——
突然间,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我的心激烈的跳动起来,几乎要从咽喉里蹦出来。是他么?!是送这捧花的人么?!
脚步声在我的背后停了下来,这一刹那我几乎忘记了呼吸,捧着花束的手心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嘴唇咬了又咬,抱着强烈的期待和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我缓缓的站起来,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
“……白……姑姑!……”
映入眼帘的人不是什么男子,却是白琴!一席米色的范思哲套装,黑色的卷发垂顺的落在肩头,耳垂上依然是那副素雅的珍珠耳环。
尚未来得及从震惊中还过来,迎面袭来的一个掌掴立刻打得我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面歪去。手里的百合也倏地落到地上。
白琴这一巴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道,毫不留情凶狠之极,我完全没有料想到平时严谨自制的她会突然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我一巴掌,明明在身高上比我矮了大半个头,她的力气却出气的惊人。我好不容易才稳住步履,脑子里嗡嗡作响,脸颊上像浇了一遍辣椒水刺痛难当,被掴打的那一侧还出现了耳鸣。
嘴里有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我僵硬的转过脸,望着白琴。
她脸色铁青的瞪着我,再也不见往日的沉着与傲慢,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原本就显得冷冽的凤眼此刻更是浸淫在一片怒火之中,我仿佛能感觉到此刻有一千把一万把看不见的利剑从她的眼里射出来。
我刚想开口,她已经毫不客气的踏前一步,气势汹汹的扬起了右手朝着我再次挥了过来。
我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只是眼睁睁看着她的右手朝我掴打过来,连避让的想法都没有产生过。出于本能我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等待着清脆的声响再度落在我的脸颊上。
然而下一刻,我就被外力狠狠的拉了过去,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中,鼻翼间飘过的是令人心悸的古龙水清香。睁开眼,白敬修一手将我揽在他的怀抱中,一手捉着白琴的手腕,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令人窒息。
白琴一脸的不敢置信,敬修则是寒霜罩顶。
唯一相同的就是两人的眼里都燃烧着熊熊怒火。
“你居然跟踪我!”
白琴抽回手怒道。
“都是跟姑姑学得。我走到哪里后面都像拖了条尾巴,还不是拜姑姑你所赐!”
敬修极力克制着怒火,声音都有些走调。毕竟眼前的人是他亲姑姑,他再生气也不能对着自己的姑姑翻脸。
“我那么做都是为你好!没想到你还是去找这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事到如今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么!”
白琴阴冷的瞪着我,看来她已经知道了敬修来找我的事情,难怪她会如此生气。虽然不是我打破誓约去找的敬修,但是知晓敬修与我见了面,她还是会生气会恼恨。她还是觉得是我单方面不知廉耻的纠缠着敬修。
“他都已经跟修远好了,你还念着他做什么!爱谁不好,你居然去喜欢这样一个不要脸的下贱货色!他是什么东西难道你不知道么!他做过男妓,不知道陪多少有钱的老男人上过床,只要别人给钱,他就毫不犹豫的出卖肉体,这种下三烂你也去喜欢!你究竟有没有替白家的声誉考虑过!如果让你父母知道了他的身世背景,你对得起养育你的父母和疼爱你的老爷子么!你对得起一心一意为你的前程着想的姑姑我么!修远喜欢他也就算了,反正我们白家有他没他都无所谓,但是敬修你不一样,你是我们白家的长孙,是我最疼爱的侄子,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歧途!如果你喜欢玩的话,姑姑可以帮你找一个身家清白,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孩子给你,这种东西玩过也就算了,到时候你自然就会厌倦的。敬修,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跟他在一起只会毁了你的前途,他只会给你的人生留下丑陋不堪的污点!你最好早一点清醒的认识到,早一点把这个小贱货给忘掉!否则不要怪姑姑我不留情面心狠手辣!”
原来白琴一早就查过我的身世背景,她一早就知道了我那些不堪肮脏的过去,那么是否意味着她也早就知道我在14岁被男人强暴的事情?所以她才会刻意在敬修和白老太爷的生日宴上给我难堪?!莫非一切都是她故意的?!
顿时一股寒气从我的五脏六腑中升起来,让我不寒而栗,忍不住在敬修的怀里颤抖起来。
“姑姑,请你不要当着我的面羞辱依夏!过去的事情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都已经无法改变,但是人总要向前看,我们可以抓住的是未来,不是么。这还是姑姑你曾经教导我的。难道姑姑忘记了?”
敬修感觉到我的颤抖,加重了搂住我的力道,汲取着来自他胸口的温度,我情不自禁的攥着他的衣襟,不敢抬起头来。
“哼!那是对有理想有报复的人来说的,对于那种自甘堕落,不知廉耻的下贱货色,不论过去还是未来都一样,他所作过的那些下作事情就像一个抹不掉的污点会永远的跟着他一辈子!不要脸的东西,我一想到你踏进过我们白家的大门就恶心的几天几夜睡不好觉!”
白琴的话像一把钢针狠狠的戮刺进我的胸口,她视线一转,瞪着母亲墓碑上的黑白相片,脸色狰狞的斥道:“果然是母子!不但长得像,连行径也一样无耻!真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你就和你那个狐狸精的妈一样下贱!”
“住口!不许你污辱我妈妈!你可以骂我打我,但是我不允许你在这里污辱我妈妈!”
脱出敬修的怀抱,我终于忍无可忍的回瞪着白琴。在她面前一向低声下气的我突然爆发让她吃惊的愣了一愣。连一旁的敬修也震惊的望着我,又转过头望了望墓碑上的相片。
突然,敬修的眼光被张白色的卡片吸引,他弯下腰正准备伸手去捡的刹那,白琴却一个箭步冲过来抢先捡起了卡片,瞥了一眼卡片上的内容后她立刻撕毁了卡片,一边撕一边愤恨的咬牙切齿,瞪着我和母亲的眼光也越发恶毒起来,但她却没有将撕毁的碎纸屑扔掉而是死死的攥在手心里,连一片细微的碎屑也不让它落到地上。
“死都死了还不安份!变成灰还想来作怪吗!有我白琴在一天你就不要妄想再兴风作浪!”
抛下一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她转头看向敬修,深吸了一口气才稍稍收敛了方才失控的怒气。
“敬修,你长大了。也该负起应付的责任和义务了。你明白姑姑的意思么?我可以不再追究你和……他的事情,但是你必须遵守自己承诺。”
白琴故意望了一眼一脸疑惑的我,继续说道:“你必须尽快和尉迟兰心订婚。”
订婚?!谁和谁?!谁要和谁订婚?!
刹那间我的世界天崩地裂,抬起头看着一旁的敬修,我迫切的想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敬修侧过脸,避开了我探询的目光,我的胸口仿佛被铁锤狠狠的砸了一下。
“姑姑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我答应过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
他转过头,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会如你所希望的那样,和尉迟兰心订婚。”
心好痛,胸口痛得喘不过气来,我觉得自己像一片狂风中凋零的叶子摇摇欲坠。我不是没有设想过敬修将来结婚生子的情形,原以为我可以泰然处之,我可以对他表示衷心的祝福和喜悦,然而当我真正面对这一刻的时候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当他如此镇定的望着我说出要和别人订婚的刹那间,我的心仿佛被人整个儿剜去,那种几乎撕裂全身的剧痛让我险些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
天旋地转,头疼得好像就要从内部裂开一样。
突然间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等我惊觉的时候眼泪已经崩溃似的奔涌而下。
“依夏,你……”
敬修担忧的看着我,一旁的白琴一把阻止了他朝我伸来的手。
“姑姑,我只是担心依夏的身体,他的脸色不太好。”
敬修执意推开白琴的手朝我走过来。
“敬修,你不要多事!在订婚前绝对不能惹出什么让人非议的事情来!”
白琴的话再次给了我当头棒喝,痛苦的情绪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急欲寻找一个突破口来宣泄。
下一秒,一声脆响,我一巴掌朝着敬修打了过去。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的一巴掌,那么刺耳,那么疼痛,我的掌心火辣辣的燃烧着,敬修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一缕血丝从他的唇角渗出来,他的眼里浸淫着不敢置信和深深的悲哀。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丢下错愕的他和扬起阴冷微笑的白琴,我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夜深了,我独自靠在偌大的床铺上,手里的《资治通鉴》依旧停留在79页上不曾翻动。抬头望了望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凌晨2点半,我身旁的床铺空空如也,小琴依旧把自己锁在隔壁的书房里,我想今晚她也会熬上一个通宵吧。
翻身下床,我将厚重的《资治通鉴》摆放在床头柜上,取下压迫着鼻梁的眼镜,我还是忍不住揉了揉睛明穴。薄薄的树脂镜片并不能改变周围的景物映在我眼中的清晰度,因为我的眼镜根本就没有度数,它的作用就好比遮挡灰尘的面罩,不过大部分时候它是用来掩盖我眼中真实的情绪以及阻挡他人包含各了种含义的视线。
这副眼镜跟了我许久,我从高中起就被同学指着鼻子嘲笑是“四眼田鸡”。不过那时候我的确长得又瘦又黑,活象一只被太阳曝晒后干瘪的青蛙。以至于后来的日子里,我尽量避免了太阳的直射,夏日炎炎的时候我就躲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像其他同龄男孩一样喜欢成群结队的去露天操场上打篮球,也不喜欢去泳池挤在人堆里像下饺子似的泡水。我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图书馆,窗明几净,没有喧哗沸腾的人声,也没有车水马龙的吵杂,我喜欢从这个书架徜徉到那个书架,每看完一本书,心里的踏实和满足感就会多一分。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是当年上小学的时候老师便教给我们的。虽然当时的校舍破旧不堪,遇上坏天气的时候还会透风漏雨,但是那段难忘的回忆时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浮上心头。
泥泞的小路,弯弯曲曲,一望无际的稻田和油菜花田,以及秋收的季节里父亲和大伙儿在田里忙着收割时充满喜悦的脸庞。那时候的天是无暇的湛蓝,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空气里飘散着泥土的芳香和农作物特有的气味,她穿着一身花布的衣裳提着装满了鸡蛋的竹篮朝我招手,水嫩的脸蛋上浮起一朵甜甜的笑花。
我走下楼梯从底楼的厨房里取出一杯牛奶和一盘点心。将牛奶在炉子上温了一下,便端着托盘重新回到二楼。
停在小琴的书房门外,我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来。”
她的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的淡漠。似乎只有面对她大哥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