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脸。
“……一次强来就被你冷落了那么久,哪里还敢强来?我只想跟你好好谈谈!”
“谈什么?谈皇上铲除四大世家势在必得?还是谈让我放弃贾府做丧家之犬?”贾宝玉笑得讽刺,“如果你想谈这些,免开尊口罢!”
“四大世家只靠祖上的功劳蒙受恩泽,一代不如一代,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拿刀,只会声色犬马恣意玩乐!”说到这里,水溶的语气中带了浓浓的厌恶,“我让你说,换做是你,你愿意养一些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废物吗?”
贾宝玉被他冷利如刀的言辞噎得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因为你高中榜眼,他会拿贾府开第一刀的,懂不懂?”
“我是不是得感谢他手下留情或者网开一面?”贾宝玉冷笑,这就是所谓的有用的留着,没用的砍掉?帝王不愧是帝王啊,手段真不是一般地强硬!
“没让你感谢他,只是让你明白,他是一个帝王,不会感情用事,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相反地,他是一个很偏执的人,没有用的东西在眼前乱晃,他心里很跟扎着一根刺一样难受,不除不快!”
说到这里,水溶也无奈,“不过,荣国府里出了一个榜眼,他暂时不会动你们……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不顾自己的死活来上朝!”
“幸亏我来了,要不然岂不是死得更惨?”贾宝玉一阵后怕,皇帝没有把他这个旷朝许久的榜眼给废了还真是法外开恩了。
“他是一个惜才的人,你那一篇殿试的文章,很得他的心,要不然,光凭你病重这一点,他就把你从翰林院踢出去了,又怎么会容你休养这么久?”
37、依靠(修一下)
37、依靠(修一下)
“宝玉,我喜欢你!”水溶将下巴抵到贾宝玉的肩膀上,懒懒地从背后拥住他。
贾宝玉不理,起身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官袍,面无表情地就要往外走。
“宝玉!”眼看人都已经走到门口了,水溶不死心地又叫了一声,贾宝玉一边开门,一边微拧着眉头,淡淡地扔出四个字:“我知道了!”
知道了?这是什么答案?到底是同意还是拒绝?水溶抓狂,为什么他每次表白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丝毫没有反应?
贾宝玉你不要这么冷酷这么无情这么无理取闹好不好!到底答不答应你倒是给个准话!你知不知道老这样吊着我,我百爪挠心很痛苦?
然而,他多痛苦贾宝玉是不知道的,因为他在水溶抓心挠肺的时候,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
在绕了九折十八弯之后,终于来到了上书房,刚才从水溶那里得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皇帝的本性非常冷酷,在他手下为臣,无异于与虎谋皮。
谋好了,就能像水溶和梅玉一样,威风凛凛,谋不好的话,最多也就是无官一身轻罢了,大不了要命一条,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努力了!
上书房外,太监总管魏公公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倒像个高仿的假人似的,见他过来,远远地就冲他挥了挥手,眨眼歪嘴使眼色,那张脸简直比抽筋了还要恐怖。
贾宝玉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站在那里不敢动了,魏公公左瞧瞧右看看,然后像特务接头似的一溜烟跑了过来,拉着贾宝玉就到了一个偏僻的阴凉处。
“我说贾大人,您怎么这个时间跑过来了?”
贾宝玉一脸我没完成工作,我很羞愧地表情:“可我的工作还没完成呢,来向皇上请罪来了……”
魏公公啧了一声,捅捅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说道:“柳少傅不是来了么?您也别这么实心眼,这临时换人的事儿虽然少,但也不是没发生过,皇上不追究,您就别往上赶了!”
“多谢公公提点!”贾宝玉塞给总管一个玉石板指,双眼一弯,小嘴一咧,把干干净净的一张小脸硬是堆上了两分谄媚三分讨好四分感激,笑得魏公公直发抖,十分地于心不忍——贾大人您别糟蹋自己的脸了成不?老奴看着都替您心疼!
您是天上的仙子,就别跟那些子俗人学了!老奴就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会经常提点您的!
告别了魏公公,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贾宝玉笑眯眯的脸上凝结了一层寒霜,紧拧的眉头更显愁绪万千,一路上心事重重,回到翰林院以后,根本没看清给他上茶的人是谁。
甄宝玉看着贾宝玉的手差点伸进滚烫的茶碗里,急忙阻止了他:“我说,贾兄,你上朝第一天就出这么多事故,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
他指的是柳子丹柳少傅被临时叫到上书房顶替贾宝玉的事。
贾宝玉抬起头,见甄宝玉正站在他跟前注视着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副闲闲的表情,许是成亲了的缘故,整个人似乎成熟了不少。
贾宝玉看着他一身红衣,心里就一阵泛堵,那眉头当下就拧得更紧了。
“你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甄宝玉淡然一笑,在他旁边坐下。
贾宝玉低头喝茶,不语。
甄宝玉笑得如同温暖的春风,拂过大地,吹醒万物,抚平一切暴躁:“贾兄的心情我理解,你甘愿放弃那种风流富贵的生活到官场上摸爬滚打,也有一半是为了她吧?”
贾宝玉抬头看了他一眼,记忆中这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家伙,对他最深的印像,似乎只是那淡淡的暖暖的笑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喜怒哀乐,祸福因果,一切自有天定,贾兄何必为了上天注定的事情自寻烦恼?”甄宝玉微垂的双眸,脸上笼着一层柔柔的光芒,淡淡的,却极能平静人的心情。
“你礼佛?”贾宝玉看他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不由得挑高了眉角,这家伙不会半路上出家让抛弃林妹妹不管不顾吧?真要那样,他现在就杀了他!
“家祖母礼佛,我跟着她长大,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对于佛家大义也略知一些。”甄宝玉无奈,我跟你谈的是林妹妹的话题,你为什么扯到礼佛上面去?而且我说的话跟佛家有一毛钱的关系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她,至于以后是福还是祸,全看她的命运和造化……”
贾宝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现在不相信命运和造化,我要亲自动手,改变我的命运!”
两人正在谈话的当口,柳子丹回来了,拿着上书房议政的案卷。
贾宝玉一转头,就看到柳子丹白玉般的脖子上露出一小块紫色的印迹,随着他的动作,埋藏在衣领里时隐时现,甄宝玉显然也看到了,但他只是停顿了那么一下,然后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就继续手上的工作了,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就在贾宝玉愣神的当口,柳子丹已经把案卷整理好了,交给专门的人编撰存档,等着日后编史的时候用。
“别看了,那个家伙给留下来的!”柳子丹一点也不避讳,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吻痕,冷冷地笑了出来,“不过让他抱一抱,给他一点甜头吃,我不会轻易就把自己交出去的。”
“虎口拔牙,小心被他吞得渣都不剩!”贾宝玉想起水溶的话,一本正经地警告他。
“他是虎?”柳子丹哈哈大笑,妖气横生地舔了舔嘴角,说道:“在我面前,不过是一只病猫罢了!”
“你是在玩火,小心哪天引火烧身!”甄宝玉也跟着劝道。
“放心放心,就是哪天引火自焚了,我也会抱着他一起去死的!”柳子丹挥挥手,无所谓的模样显然已经对生死不在乎了,那种看似欢快的声音,却让人后背一阵一阵的直发凉。
“你有没有想过你哥?你要出了事,对得起他吗?”
柳子丹一挑眉,勾住肩贾宝的肩膀,一脸惊讶地笑道:“啊?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哥?”
要不是柳子丹笑得阴暗,贾宝玉还真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有个哥。
柳子丹从背后轻轻抱住贾宝玉,轻叹一声,似乎把这些日子的不安都呼了出来:“宝玉,你回来了,真好!你不知道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就像没个主心骨似的,虽然你也许帮不上任何忙,但只要有个人守着我,我就觉得自己有个依靠……”
以前那个依靠是哥哥,现在哥哥走了,他只能把依靠寄托在贾宝玉的身上,因为他害怕孤独,害怕没人依靠的感觉。
贾宝玉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依靠柳子墨依靠惯了,柳子墨对于他来说,是天地,是信仰,是父母,是比他的命还重要的存在,柳子墨的离开对他来说,是沉重的打击,如果柳子墨死了,那种打击足以致命!
贾宝玉心疼地看着这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孩子,虽然他们同龄,但此时的柳子丹就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格外可怜,学着柳子墨的样子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道:“那就让我来补一补他的空缺吧,在没有他的日子里,我来当你的哥哥!”
柳子丹噗哧一声笑了,然后轻轻说道:“你才多大?还没我大呢!是依靠,不是哥哥,哥哥只有一个!”
“好,依靠!”贾宝玉答应得特别干脆。
夜晚,皇帝寝宫。
一袭龙袍的人斜倚在榻上,嘴角含春,眼噙媚色,如果是一个女人,太监总管肯定以为他刚被宠幸过,可是……这个看似刚被宠幸过的男人,是当朝皇帝!
看着皇帝这副模样,太监总管一阵抑郁:您这副模样,不像是在YY着压柳少傅,倒像是柳少傅把您给压了!真丢人!
皇帝敛了敛心神和眼梢的春色,转而愁容满面,柳子丹要是一如既往地冰冷倒还罢了,可是他却还会时不时地笑一下,直笑得自己狼血沸腾,恨不得扑过去把他就地正法。
然而,他也允许自己靠近他,抱抱可以,亲亲可以,但要敢亲嘴,那眼刀子能把他千刀万剐,而柳子丹最大的忍让,也就是让自己亲一亲的程度,每每感觉到自己欲火升腾之后,他就会嫌弃地把自己推开,冷冰冰地离去。
“唉,”皇帝愁苦的叹了一声,“他不能让朕光抱着他吧?在那种情况下,朕要是还没反应,才是最不正常的吧?”
魏公公无视他这话有多么地缠绵哀怨,多么地无可奈何,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给他宽衣解带,服侍他进入梦乡。
“……子丹,别走!”皇帝哀怨的声音响起,让人听了无不心酸,这哪是平日里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分明是被棒打鸳鸯的痴情郎!只见皇帝微皱着眉头,将卷成一卷的被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在上面轻轻地蹭了又蹭,才意犹未尽地沉沉睡去。
只是明天梦醒,肯定又是一番失落。
魏公公暗叹一声造孽,看似温香软玉,实则致命毒药,你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为什么在柳子丹这个沼泽里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他可没有忘记皇上听到那句“就算引火烧身,我也会抱着他一起死”时的反应,震惊,伤心,然后是一种近似绝望的幸福,最后统统化成了宠溺的浅笑。
38、半路被堵
38、半路被堵
新年将近,大雪飘摇,白茫茫的大雪衬着红彤彤的对联,格外喜庆。
皇帝为庆新春,除夕朝贺的时候下了一道圣旨,柳子丹在做了不到一年的书记员之后,成了皇帝登基以来第一位内阁——正一品文渊阁大学士,从此以后出入上书房,与水溶梅玉,一同参与上书房议政!
内阁大学士有六人,分明是文渊阁,东阁,以及中极殿,建极殿,文华殿和武英殿。
如果说,皇帝拥有对朝政的决策权,内阁大学士就有朝政的议政权,全国的重要奏折,除了给皇帝的密折之外,都交由内阁处理,内阁草拟意见之后,交由皇帝决策,权力之大,可见一斑。
甚至皇帝要颁布的圣旨和诏书都要经内阁审核,如果觉得皇帝发布的诏书不合理或者敝端甚多,那么,内阁有权力把诏书压回去,建议皇帝重拟!
而文渊阁大学士,则是内阁之首,俗称首辅大学士,又称太宰,是名副其实的宰相。
满朝哗然,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六部尚书爬了这么多年都没爬上一阁一殿,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就一下子位极太宰?
凭什么?就凭他连中三元?是老天爷赏赐给你百年难得的人才?你搞清楚,你要升的不是普通的阁老,你要升的是首辅大学士!
然而,更让满朝大臣们喘不过气儿来的是,贾宝玉升正四品翰林院掌院学士,品级不高,按理说满朝大臣没时间管他,但后面缀的几行字却格外压人:赐正二品太子少师衔,诲教皇子。
也就是说,他要做皇子们的启蒙老师,甚至他对皇子们的评价,会成为皇帝立太子的参考,众人看向贾宝玉的眼神震惊万分……
紧接着,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探花郎,毕竟他们是一甲同榜,皇帝会怎么封他?果然,第三道圣旨一下,甄宝玉赐正二品太子少保衔,出任兵部左侍郎,成了梅玉的属下。
接二连三的打击把满朝大臣们打懵了,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乌压压跪倒了一大片,反对之声响彻云天。
“请皇上三思!请皇上三思!请皇上三思!”
放眼望去,竟然没有一个人赞同。
水溶虽然也想反对,但他不会在这个关头跟皇帝唱反调,平心而论,皇帝的这个决定虽然有些不妥,但现在他急于培植新势力的心情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不过多久,朝廷将发动一场针对顺王的大变革,他需要借新势力压制那些老顽固。
只是柳子丹爬得太快,甄宝玉则太过柔和,让他去管兵部,谁能听他的?除非他到任以后能拿出一些十分强硬的手段!只有贾宝玉的任命看似是最能物尽其才的,坏就坏在他还太年轻,引得众大臣难以心服。
“众爱卿认为,他们能力不足,还是朕没有识人之明?”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压得没人再敢吭声,说人家能力不足,要是皇上铁了心要一意孤行,那不是把顶头上司给得罪了吗?说皇上没有识人之明,那不是等于骂皇上有眼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