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像是一般的料子。”
李德全笑吟吟道:“大人好眼力,这件披风名唤‘雪凤凰’乃是南疆白越国才刚进贡的贡品,是用白孔雀羽编织成线,后又由能工巧匠花了三年功夫制成的。前儿皇上一看,就说凡夫俗子穿上,反倒会被披风夺了颜色,一般的人撑架不起来,皇后想要皇上都没给,今儿皇上特特吩咐奴才给您送来,让您往后上朝时候披在翟衣朝服的外头穿。”
东西是好东西,只是分量重于千金。皇后要都没给的东西如今却在她手上,而且圣旨还吩咐她以后上朝都要穿,她能说她不想要吗?
等等,上朝?
“李公公,我平日是不用上朝的啊。”
“哦,大人您有所不知,皇上将原本的制度做了更改,往后每日上小朝,七日一大朝。小朝之时,就是宣到那位大人了那位大人来,大朝必须所有官员均到场。大人您官居二品,当然不能例外。”
真头疼。红绣叹了口气,原本她是休双休日的,就不知道皇上他老人家把大朝的日子定在哪一天了,若是占了她的休息时间可怎么好?可是,圣旨她不能不遵啊。
红绣朝着皇宫的方向行了礼,命人将“雪凤凰”以及皇上才刚御赐的金银珠宝收好。李公公便告辞离开了。
李公公一走,张府中众位大人与侍卫又是一番祝贺。红绣一一应对下来,只觉得心烦意乱,再无心思继续工作,便吩咐下人备车。
“大人,咱们去哪儿?”
“回张王直大街吧。”
“是。”
外头下着雨,街上人烟稀少,红绣坐在车里闭目养神,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晃动,听着外头传来淅沥的雨声,心也慢慢净了下来。盛极必反的道理她是最清楚不过,如今的荣宠有多盛,未来跌的就有可能有多狠。她虽然做了准备,也求到了免死特权,可在她看来并不是百分百的保障。她要想个什么法子,能让皇室的人有必须不能杀她的理由?不仅要她一个人活,她身边的人都要活。
看来这是一个浩大而艰巨的工程。
回府,才刚进了院门,却见商少行高挽着袖子扎着粗布围裙从小厨房探出头来,眉眼含笑的道:“绣儿回来了?我今儿个跟府里的厨子学了擀面,待会你尝尝我的手艺。”
梅妆打趣道:“三少爷晌午来了连口茶都没喝,从和面到熬老汤都是自个儿亲自动手,奴婢们要帮忙都不肯呢。”
红绣心中一暖,那些烦躁,均因着对上了商少行那双潋滟凤眸而冲淡了。
“我来帮你。”快步走向厨房,收了纸伞交给梅妆。
商少行却摇头:“梅妆,紧着去给你们小姐预备热汤沐浴。”
“是。”
“绣儿,厨房里的活儿哪里是你能做的?你这双手可以绣花,可以写折子,就是不适合下厨房,这样的事还是为夫来做,你等着吃现成吧。”用占了面粉的大手轻轻掐红绣的脸颊一下,商少行得意的笑着,兴高采烈的回了厨房。
红绣站在廊檐下,成串的雨帘在身后皆成了背景色。只呆呆的望着那个锦衣华服的瘦高人影,笨拙的挥舞着擀面杖,认真的抿着好看的唇,皱起上挑入鬓的眉,专心致志的就为了亲手给她做一碗面。堂堂商府的三少爷,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为了她竟然屡次不管他人的眼光下厨房,先不提他的手艺如何,单单这份心,就以让她的心胀满了幸福。
眼睛有些热热的。红绣吸了吸鼻子,缓步进了门,走向商少行。
商少行不抬头都闻得出红绣身上淡淡的香味,笑着道:“怎么?饿了吗?”
才刚直起身,温暖软绵的身子就已经靠在自己身上。
红绣圈着商少行的药,眷恋的用脸颊蹭他的胸口,像一只温驯的猫。
商少行抬着胳膊张着手,生怕面粉弄到她身上,低头亲她的额头一口,“想我了?”
“嗯。”
见她痛快的认了,商少行的心都快要化成一滩水,低头又亲了她脸颊一下:“现在我总算明白何为小别胜新婚了。你不在商府,感觉府里空落落的。要不你给我备一间厢房,往后我就住这儿吧。”
红绣笑着直起身子,“那可不成,叫人看了不定怎么议论咱们呢。偶尔见面就好。”
“哎。”商少行叹了一声,转身继续擀面,突然想起一事,状似随意的道:“绣儿。”
“嗯?”
“一个扁扁的盒子,下面有四个轮子,有窗有门,还有一双‘眼睛’。这个是什么东西?”
才刚进门的梅妆闻言笑着道:“三少爷,是猜谜吗?让奴婢也想想,嗯,扁扁的盒子,有轮子,还有门有窗有眼睛……这是什么啊。”
红绣面上早已经僵住,“你打哪儿知道有这个东西?”
商少行放下擀面杖,搓着手上的面,又道:“还有一物,长方形,上半部是个方形,下面有许多小方块,写了你教给我的阿拉伯数字1到0,还有我不知道的这样几个符号。”说着在面板上画了“*”“#”……等等几个符号。
红绣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商少行又是从哪里看到这个东西的。
“还有一物,就是个方块,上头还画了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这是何物?”
红绣脸色煞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商少行从哪里看到这些东西?她能直接说那个带轱辘有眼睛的是轿车,有方块写数字的是手机,画了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的是IPAD么
“额,那个,其实都是我平日胡乱想出来的。”
“那你也曾幻想自己变成旁人吗?”
“什么?”
“那幅画上的女子,长发高挽,面容娇美,与你长相完全不同,却与你有相同的眼神。穿着奇怪的交领开叉的长裙,露出胳膊和大腿,还穿奇怪尖尖的鞋子,手里拿纨扇,绣儿,那个难道是绣妍楼今年的夏季的新款?我敢肯定没有一个良家女子敢这样穿的。”
商少行先是认真,最后调侃,可一双眸子却是紧盯着红绣的表情,生怕漏看她任何一个反应。
红绣抿了抿苍白的嘴唇,长睫闪着别开了眼,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她来到古代虽然才四年,可是前世的事情她已经一点点的忘却,那些记忆已经消磨殆尽了。她真的怕有一天忘记了前世的父母亲人,忘记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现代化城市,甚至忘了自己。所以她前一阵子就开始,闲来无事就画素描,将记得的一切,大到城市夜景,高楼大厦,火车轮船,小到手机平板,抽水马桶。总之,想得起的她都画。
她将所有东西都放在书房里,书房又是不允许任何人进的,所以她并没有将柜子上锁。
“你,进了我的书房,还翻了柜子?”红绣声音有些颤抖,若是商少行知道了一切,会不会当她是个妖物?
商少行听着红绣的指责,心中有些郁结,“是,我今日在你书房看帐了,誊写后的绣妍楼账册打算放在你柜里,才无意中看到了那些画。”
“你,不该去的啊,我的书房里,不能随便去,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我书房的东西你不能看到,任何人看到都会惹祸上身的,你怎么不听我的,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啊”红绣慌乱的语无伦次,越说越着急,越说越是激动。
身旁的丹烟见状,赶忙扶住了红绣,满脸陪笑道:“三少爷,小姐许是累了,奴婢扶她去休息。”
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一切都是因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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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一切都是因为爱
红绣想解释,但是这件事她要从何解释?难道与商少行全盘托出?那样他是不是会接受不了?可他那么沉得住气的一个人都忍不住问出了口,不再顾及她得知他看了她柜子里的画是什么反应,就证明在他心中,得知真相远远要比她生气与否重要的多,这件事对他的确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见红绣不动,梅妆也上前拉着红绣的手道:“小姐,奴婢将浴汤准备好了,您先去泡个澡暖暖身子吧。”
无法回答他的疑问,她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红绣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小厨房,丹烟在她身旁撑着伞,梅妆扶着她的手臂,缓步向月洞门而去。
商少行看着红绣的背影,此刻已经是懊悔非常。她的脚步沉重,肩上仿佛一下子压了千金重的担子。每日于朝中斡旋,她早就筋疲力竭,他何苦还要再给她增加心理上的负担?可是疑惑和恐惧,却如同毒瘤在他心中滋长,自打看到那些画开始,他的心里就没有半刻的安宁过。
那个有着红绣神韵的女子是谁?那对下笔时倾注了浓浓思念的夫妇是谁?还有那个长相威严目光慈爱的老人。他们都穿着奇装异服,背景上的图画也是千奇百怪,更别提她单独画的那些奇怪的东西,除了他刚才问的,还有许多,都是他不识得也根本猜不出用途的东西。
他一直觉得红绣与众不同,她待人的观念一开始似乎就没有尊卑的概念,对身份高的人不那么惧怕,对下人也没有主子该有的架子,她虽然礼数周全,可即便行礼,也从来没让人觉得她低了谁一等,对待皇帝,她恐怕都没有真正的害怕过。
所有的事情到了她那里似乎都能寻到合理的解释,她脑海中层出不穷的新点子更是让人叹为观止,她所知所学,远比南楚国任何一个大儒都要广博的多,偏偏这样一个写得出《明月曲》、《送别词》的才女,却写不好字,总是丢笔少划的,更别提音律,她能哼唱出绝佳的妙曲,却不会弹琴。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到这里,商少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种想法他早就有过。可他相信她之前说过的话——她在诸葛府里,遇到一个神尼,暗中传授了她许多,她所知所学都是打那儿来的。
但是他查过,诸葛府外院的人,没有一个人对此事有一丁点的印象,就连与红绣最为亲密的伏武他都问过,伏武也说从没发现过任何红绣痴傻是装傻的蛛丝马迹,更别提什么神尼。当年红绣是被柳姨娘的女儿命人打破了头,血流了一地,大家都以为红绣活不成了的时候,她突然醒了,醒来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他马上想到的一个词,就是“借尸还魂”。
鬼神之事没有人知道真伪,但是杂书上这样的故事层出不穷。难道红绣真的是仙女下凡?那些物件,都是天上的神仙用的?可仙女被贬下凡,为何要半路进入一个痴儿的身子,而不是重新投胎?她会不会突然就回天庭去了,然后她的身体,继续做一个没有灵魂的痴儿?到那时他该怎么办?是继续抱着她的躯壳,还是追随她而去?他还能追的上她的步伐吗?
冷汗几乎浸透了商少行的里衣,连面是怎么煮好的都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失去她,害怕失去她。他承认他很自私,若是可以,他想找到红绣藏起的羽衣藏起来,一辈子都不让她找到,让她一辈子都回不了天庭,只跟他在一起,长相厮守。
卧房里,红绣跨出浴桶,丹烟和梅妆立即拿了浴巾来围住她的身体。扶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将她挽起的长发放散梳顺。
“小姐,您别生气了,三少爷与您从来都是不分你我的,他就是当您是自己人,才会不经您允许进了您的书房,看了您的画。三少爷对您的心思,您还不知道吗?”
红绣眼睛发直,呆呆的看着妆奁匣子,喃喃道:“我早该知道的,之前寻辰就看到过,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忍着没有问。”
丹烟和梅妆对视一眼,根本不懂红绣在说什么。
“小姐,您就放宽心,您看,这世上还有几个男子肯为女子洗手作羹汤的呢?更何况三少爷生在大富之家,起初他为您下厨,可是连灶火都点不燃,被熏的灰头土脸的。他也可以让厨娘去做,但是他没有。亲手去做,就是想让您知道他的心意。小姐,三少爷这么疼惜您,这些小事,您就别放在心上了。”
红绣点头,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懂?她愁的,是如何与商少行解释,若是真的实话实说,他会是什么反应?许仙看到白娘子变成蛇,当场就吓死了。她又不是白娘子,去哪弄灵芝来救商少行的命?
“绣儿,面好了。”
门被吱嘎一声推开。商少行双手端着托盘迈进门槛。
梅妆连忙抓了件褙子披在红绣肩头。小姐连兜衣都没穿呢,身上就缠着一条浴巾,这可怎么好?若是平时,红绣早就出言让商少行在外间候着,自己迅速穿衣裳了,可今日她却如丢了魂儿一样,只知道坐着发呆。
没有红绣的阻拦,商少行径直绕过屏风进了里间,对丹烟和梅妆道:“你们下去吧。”
丹烟和梅妆看了看失魂落魄的红绣,又对视了一眼,无奈的应是退了下去。
商少行放下托盘,走到红绣身后,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出浴美人,拿起象牙梳,一下下的顺着她的长发,又拿了玉簪,为她将长发挽起,挽成她画中画的那个简单的发型。
打从心底里说,她们真的很像。就像是一个人。
“绣儿,别恼我了。我知错了。”商少行蹲在她身旁,转过她的身子让她看着自己,“我不该好奇,看了你的画,那是你师父传授你的吧?画上的东西,是不是都是你师父传授了你的?”
红绣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这个理由好啊,为什么刚才她就没想到?
商少行又道:“我一直以为,你师父应当是位老人家,想不到她竟然那样年轻,画中那个女子就是你师父吧?她是不是南疆人?那种服装,应当只有南疆的女子才穿。那位老人家是你的师尊吧?”
红绣高悬的心一下子落回原处,心里直夸商少行聪明,这么好的理由他都想得到。
可是对上他那双真诚的凤眼,红绣点头的动作怎么都做不出来。回答与否是一回事,欺骗与否是另外一回事,她不想说的可以不说,但是绝对不愿意随便编造谎言来欺骗他。
商少行抓住她的双手摇晃,“好绣儿,那些东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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