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的这番话,若是旁人听见,就可谓是天下怪谈,怕是没有几个人会信。但是施静大师却了然的点头,道:“原来施主是有慧根之人。有人并未修炼,却已在道中。我们修炼一生,最终的目的便是希望能在死亡之时感知上天的意思,顺利度过轮回中阴。施主不修炼尚有慧根,实在是天成佛性,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大师如此一说,我便稍微有些理解了。只不过,这轮回一遭,来到南楚国对于我来说却不知是好是坏。我曾几度怀疑我活着的意义。其实不满大师,我不过是个寻常人,没有兼济天下之爱,做不到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我只希望我在乎的人能平安的活下去,但是世情却总是步步紧逼。”
“万物自有缘法,施主,你既怀有旁人没有的能力,就要想法子利用你所知所学多做善事。这才不枉你重来人世间走一遭。望施主取舍之时,能感悟苍生的愿望,以苍生福祉为己任。”
施静大师喝了茶,又亲自为红绣和自己斟茶。待红绣道谢之后,才道:“不过老衲一路走来,确实见到了天下百姓承了施主的恩惠。施主不入俗流,视钱财如粪土救济天下百姓,即便称不上大爱,却也高出于平凡小爱了。”
“大师谬赞了。”
二人相视一笑,红绣似乎从面前和蔼的胖和尚眼中,看到了如在现代时候的父母拥有的那种包容。说出了不能说的秘密,心情也格外的舒畅起来。
施静大师放下茶盏,好奇的道:“施主,不知你前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红绣调皮一笑,不正面回答,却问:“大师,听说您是前一代北冀国国师古寂大师的转世,那么您现在还记得前世之事吗?”
施静大师宽容的微笑,道:“记得,且记得清清楚楚。”
“我也一样,前世之事,我也一样记得清清楚楚。我生存的时代大约在千百年之后了吧。不过我所知的任何一本史书上,都没有关于南楚国和北冀国的记录。”
“没有吗?”施静大师很是惊讶。
“是的,没有。”
“阿弥陀佛。”施静大师双掌合十:“想来世间缘法奇妙。世人放不下贪嗔痴恨爱恶欲,到最后不过是沧海中一粟,宇宙中微尘。”
红绣有所了悟,也闭上眼一同念佛。
施静大师与她想象中的得道高僧有所不同,他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接下来的时间,红绣将现代生存的所见所闻讲给施静大师,引得老和尚频频惊奇赞叹。到最后还留了红绣在山中用斋饭。
吃过斋饭,施静大师为红绣诊脉。随后笑着道:“施主身边自有高人相助,万事遵从医嘱,身体自会大好。”
对上那一双洞悉一切的双眼,红绣心中暗自赞叹,施静大师或许连她用的那个药都看出来了。
“多谢大师。”红绣真诚的道谢,来到古代至今,第一次能够释放心中隐藏的那些压力,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离开白云寺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红绣仍旧乘着藤轿下山。心中却是前所未有过的轻松。藏于心中多年无人能说的秘密,如今终于找到了人倾诉,而且这个人也有着相同的经历,能够理解她的所有感觉,这种滋味,是比寻到知音更要美妙的感受。
端木净亭看向红绣,笑着自夸道:“我就说施静大师医术非凡,你瞧,才医治了一次,你身上不是轻快了不少?”
梅妆和丹烟也笑着附和:“正是呢,小姐的气色看起来真是从来没有过的好。仿若身上压着的重担都一下子除去了。若是往后能常来拜访施静大师就好了。”
红绣笑着道:“施静大师是方外之人,我们尘世俗人,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叨扰?做人要懂得知足。今日能与施静大师有缘一见,还要多谢端木公子呢。”
梅妆笑了,清脆的声音带着调侃:“小姐见了施静大师,连说起话来也都有禅机了。”
杜鹃和丹烟闻言也都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下山,红绣与端木净亭都上了轿,两顶轿子并排向着城中走去。红绣问:“端木公子,你此次在南楚国留多久?”
“我不过是闲云野鹤,回了绣剑山庄也没事可以做,住到我想走为止吧。红绣,不知你府上有没有空房,容我暂住一段日子?”
红绣点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你既来了,就算没有我也会想法子给你变出住处来,不过我现在的宅子小了些,宅子里还住着皇上派来跟在我身边的护卫,你别介意才是。”端木净亭到底是北冀国人,她行的正走的端,自然不怕人背后胡言乱语,不过她总要与他说明白,免得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让他事先有个防备。
端木净亭感激一笑,道:“怎么会,早知道你身边一堆的眼线跟着了。”
二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城,南方虽然遭受了旱灾,可如今灾情已经缓解。卖官鬻爵的事朝廷进行的颇为顺利。国库中银子渐渐富裕起来,北方的粮饷,和南方其他地区的灾粮也早就派发下去。圣京城里,又呈现了往日的其乐融融。
到了市集,红绣与端木净亭就下了轿,二人饶有兴味的步行。路旁原来没有摊位的地方,倒是多出了不少做小生意的。不过最惹眼的,却是挂着商家旗号的一个约莫三丈长的大摊位。
红绣奇怪的问身旁的杜鹃:“那是怎么回事?”
“回小姐,头些日子圣京城不是淹了一回大水么,商府那边疏于管理。库房的料子被淹了大半,有些料子褪了色,更有甚者已经发霉长毛了。这不,他们在外头低价处理呢。”
红绣点了点头,别说商府了,就连绣妍楼和韩氏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失。不过商少行管理有方,那一阵子他虽然并不在城中,却也将损失降低到最低程度了。
“想来二叔如今做了官,大堂兄在太子门下混的风生水起,也不在乎银子了。”
“小姐说的是,二夫人最近和三夫人走的也很近了。”
“嗯。”这是意料之中的,三夫人是八面玲珑的人,凡是对三府里有好处的事,她都会去做。
“老太太的身体最近如何?”
“小姐应该猜得到,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在朝为官,少靖少爷又混的是风生水起,老太太与有荣焉,如今病已去了大半,身子大好了。不过表姨老爷一家就惨了一些,叫二老爷给安排在府外的别院住了。”
红绣挑眉,丁至孝一家搬出来了?想不到商崇宗自从受了伤,还变聪明了。若是她,有一个人的存在会威胁到她母亲的身体,她早就将人撵出去了,才不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
不过丁至孝搬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在商少行的计划中。若是不在,往后要想用这个人还须得从长计议才行。
胡思乱想了一路,不多时就一行人就回到了张王直大街,红绣吩咐梅妆去给端木净亭预备前院的厢房。才好奇的要迈步进去,就见身后莫来求的大门敞开,诸葛言然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为什么要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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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为什么要隐瞒?
红绣已经许久都没见过诸葛言然了。对诸葛同父异母的兄长,可谓是一点感情也无。当初能与他合作,也不过是衡量利弊之后的结果,否则,对于有害母之仇的那个人的儿女,她真是连理都不想理。
二人四目相对,诸葛言然的目光在对上红绣探究的双眸时有一些狼狈。
红绣笑着点了下头:“大少爷。”
“红绣。”诸葛言然也还了一礼。
红绣却没有再继续问诸葛言然今日来是为了什么,因为不用问都猜得出,他一定是为了诸葛绿绮与姬寻洛的事而来。其实客观的说,红绣还是很同情诸葛绿绮的,若是没有那样一个做事没分寸的娘亲,她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不过她更加熟悉姬寻洛的性子,就算失忆了,他也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性格,既然说要与诸葛绿绮和离,那和离的结果就是必然的,任诸葛言然来如何商议,结果恐怕都是一样的。这个结论,看诸葛言然现在尴尬的脸色便知道了。
“大少爷,不如进来吃杯茶?”红绣纯属礼貌性的招呼。
谁知道诸葛言然却不推辞,点头道:“那就叨扰了。”
“诸葛大少爷太客气了,怎么能说是叨扰?快些请进。”
红绣侧身做请的手势,诸葛言然带着长随李忠桂一同进了院子。原先红绣是锦松居的丫鬟,与忠桂倒是长在一处的,只不过世事变化,如今红绣已经不是丫鬟,忠桂那小猴儿却仍旧是诸葛言然的长随。他看向红绣的眼神中,有佩服,有亲近,却也有些距离。
红绣无心去考虑太多,只是进门吩咐杜鹃沏上好的茶来。
来到正厅,分宾主落座,红绣笑着道:“我搬出商府了,还有一个月守孝期就满了。”
“那你与三少爷的婚事也议定了吧?”
“本来是要议的,不过之前朝中事物繁忙,后来又赶上南方遭了洪灾,这事儿就给耽搁了,不过商家那边的宅子已经在返修,家私也都打了新的。”
“嗯。”诸葛言然沉思了半晌,斟酌着道:“红绣,我知道我母亲欠了你良多,过去的恩恩怨怨,若是你想寻仇的话,我们也是无话可说的。可是毕竟咱们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你大婚的事,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说。”
红绣没有回答,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仅是摸索着手中的茶盏。
诸葛言然又叹息一声,道:“红绣,我也知道上一次认祖归宗,你是逼不得已的,对我诸葛家也是恨意良多,不过,你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了,若是大婚之日娘家连个人都没有,这事情还是说不过去,毕竟你是我庶出的妹子,这一事实已经是天下皆知。如今 我的名绣布庄虽然没有绣妍楼的财力,可也是赚钱的,嫁妆我知道你自己会预备,不过我也仍旧为你准备了一些。绿绮大婚的时候,我昏迷着,没能为妹子张罗,如今你大婚,我定然不会就那么看着的。”
红绣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诸葛言然上门来,是想让她帮着劝一劝姬寻洛的,谁知道那件事他只字不提,却说了给她预备嫁妆的事。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曾经初初来到南楚国时,她是多么希望自己不是孤立无援的,看着诸葛言然和诸葛绿绮兄妹情深,她又何尝不羡慕?但是那时候,诸葛家对她真可谓是百般算计,无所不用其极。诸葛言然所作所为,并不能算做错。这世间本就没有对错。不过是各人立场不同罢了,只是到现在,她什么都不缺了的时候,他才毫不吝啬的贡献这份亲情出来,还有什么用?
红绣有些伤感。她要大婚了,拜高堂的时候娘家却没有人。诸葛言然与她,又是那样的关系。
诸葛言然似乎明白红绣心里的想法,也叹息了一声。他想报父仇,可是诸葛言威如今地位太高,诸葛家老字号发展的极为稳固。而他的名绣布庄,在如今竞争激烈的局势下,根本敌不过绣妍楼和韩氏,更不可能压过商家和诸葛家。若论排名,也是要拍在这五家之后的。也多亏上一次和绣妍楼结盟,如今名绣布庄才能站得住第五位的位置,如若不然,恐怕生意还要更难做。
如今这个情况,与红绣拉近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诸葛言然和红绣沉默的喝茶,外头突然传来丫头们的问候声:
“三皇子安好。”
“给三皇子请安。”
……
一听是这个人来,诸葛言然和红绣一同起身。
“红绣,我不打扰你了,告辞了。”
红绣则是蹙着眉,送诸葛言然离开,到院门口迎接三皇子大驾。
“三殿下。”
李彧见了红绣,却没有马上说话,而是负手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上下打量她。几日不见,她清减了,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借着门廊上悬着的灯笼昏黄的灯光,能看到她柔和的面部轮廓,仍旧叫他心笙动摇。只是上一次的事之后,他却怎么还能继续对她低声下气的采取低姿态?毕竟她将眼光放的那样高,看的,却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她已经不再年龄才华等等了不是么?
思及此处,李彧说话的声音便显得有些僵硬。
“嗯,起来吧。诸葛大人这些日子也没去研造部当差,本殿担忧的很,就顺道来看一看。”
李彧的话说的模棱两可,甚是隐忍沉思。“担忧”,他担忧的是什么?是担忧她的身体,还是担忧研造部研究的进展?
红绣不想去理解成前者,再者上一次在绣妍会suo已经跟李彧撕破了脸,他一口一个“本殿”,她也没有必要再假作姿态,遂笑着道:“若微臣没有记错,如今研造部的事情已经不归三殿下管了。”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见李彧面带怒容,还没来得及发做的时候,红绣又道:“不过三殿下一心为国事着想,微臣很是佩服,三殿下,请进来用茶。”
李彧心中的怒火翻腾,背在身后的双手捏紧拳头,捏的嘎巴作响。他不过是听说商少行受伤之后,她一股急火攻心也跟着病倒了,太医们连着为她诊治了数日,她仍旧昏迷不醒。心下稍微有些担忧和愧疚,这才登门来看看她。想不到她竟然如同竖起尖刺的刺猬,说话全然不给他留情面。
既然如此,他何苦用热脸贴人的冷屁股?李彧沉下声音,不悦的情绪直接表露出来:“罢了,本殿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进去了。”
“微臣送三殿下。”
红绣也不挽留,直接跟在他身后送他出门。
到了院门口,李彧临上轿子之前还怒气冲冲的瞪了红绣一眼。红绣却是老神在在的低着头,全然不往心里去的模样,越发气的李彧压根痒痒。坐上轿子,怒气冲冲的吩咐起轿,眼前似乎仍旧能看到红绣方才说话不卑不亢的那张俏脸。
李彧越发的痛恨起自己。明明是气得他不行的人,让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解恨的人,却是让他如何都忘不了。这世间多少女子,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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